莫里森小说中黑人女性创伤的美学审视

2013-02-19 21:31林意新
江西社会科学 2013年2期
关键词:宠儿爵士乐莫里森

■齐 欣 林意新

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作家中,托尼·莫里森独具特殊的三重身份——黑人、女性、母亲。她凭借鲜明的政治觉悟和独特的文学艺术,成为美国最重要、最严肃、最有才华的小说家。莫里森一直坚持创作,产出了丰硕的小说作品。她强调作品的政治性和“黑人性”,提倡黑人文学艺术的独特性和民族性。她书写的黑人文学,不局限于对美国社会和政治的关系的思索,更继承了黑人文学创作的使命和艺术宗旨,着眼于种族文化和美学之间的关系,去探索和展现黑人,特别是黑人女性的悲剧命运及其行为、心理异化。在她九部长篇小说中,备受推崇的《最蓝的眼睛》(The Bluest Eye,1970)、《秀拉》(Sula,1973)、《所罗门之歌》(Song of Solomon,1977)、《宠儿》(Beloved,1987;1988)、《爵士乐》(Jazz,1992),代表性地呈现了莫里森独特的美学思想和文学造诣。

一、莫里森小说中的黑人女性

黑人女性处于美国社会底层,不断与奴隶制的梦魇和创痛抗争。正如黑人作家詹姆斯·鲍德温曾说过的:“我们的社会是一个悲剧性的神经错乱和疯狂的社会,但是它用以凌辱和压迫人的办法却无比巧妙,而受凌辱和压迫的人的唯一罪过就在于他们的肤色是黑的。”[1](P420)黑人女性承受的痛苦是双倍的,因为除了皮肤黑,她们还是女性。在男权、白人当道的社会,黑人女性身体受创的同时,心灵也被扭曲着。

美国学者凯西·卡鲁斯 (Cathy Caruth)在她的著作《沉默的经验》(Unclaimed Experience,1996)中提出:“创伤是对某一突发性或灾难性事件的一次极不寻常的经历。人们对灾难事件的反应通常会推迟出现,并反复出现幻觉,无法控制。”[2](P222)黑人女性所遭受的创伤是难以形容、难以想象的。莫里森的作品成功再现了黑人女性所经历的创伤的林林总总,同时也注重提升读者对这些创伤的感性和理性的认识。莫里森对黑人女性的美丽的叙述背后都有一条难看的疤,这些疤代表着各种创伤,有历史的、集体的、个人的。拿《宠儿》中的塞丝为例,她身上和心里布满疤痕,那是奴隶制度和白皮肤的男人对一个黑人母亲的伤害,这种创伤撕咬着她,对她的折磨从身延到心,从瞬间变为无法预知的未来。

多数的莫里森小说作品以黑人女性为核心人物,从正面和侧面反映着黑人女性追求自我的成功与失败。《最蓝的眼睛》中的佩科拉、波莉,《秀拉》中的伊娃、奈尔、秀拉,《所罗门之歌》中的彼拉特,《宠儿》中的塞丝等,都命运多舛、形象丰满、个性鲜明,充分表达了莫里森的民族主义和女性主义观。莫里森相信“艺术作品虽然是艺术家思想情感的结晶,但是只有审美接受活动才能将它从物质性存在中解放出来,使其获得艺术生命力……”[3](P157)她对这些黑人女性创伤和痛苦的描述,既能激起人们对黑人社会问题积极的思考,又能使人领略到万千异彩的美。

美学虽是哲学的一个分支,在精神层面上与哲学意脉相通,但在一定意义上,美学却是一门多元的交叉学科,它和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语言学、文化、文学艺术等许多学科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20世纪上半叶最有影响力的黑人学者、美国作家杜波依斯就提出:“独立于种族主体之外的美学不是黑人美学的观点,他认为所有的艺术都应是政治宣传,美学不与政治结合就没有价值。”[4]莫里森也认同这一点,她曾说:“我认为最好的艺术莫过于政治性的作品,你必须要同时保证其在政治上无可挑剔,在文学美上无与伦比。”[5](P238)在莫里森看来,文学的政治社会效用和美学价值并不矛盾:“小说应该直面重要的观点,无论称之为历史观点还是政治观点,都是一样的。但小说还有其他要求,那就是艺术性。小说应该是美的。”[5](P25)莫里森不仅做到了这一点,而且对美做出了与众不同的理解和诠释。

莫里森巧妙地把美学的概念和思想,与黑人女性主义观点和创伤理论融合在一起,用抽象的、新奇的美学感受唤醒读者们对黑人女性创伤的重识和领悟。女性主义是指主要以女性经验、女性意识为来源和动机的追求男女平等的社会理论与政治运动。在文学研究上,女性主义强调女性的价值标准和审美追求。在女性主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黑人女性主义除了强调男女间的性别差异和不同,也关注种族对黑人女性命运的影响。创伤美学,是较新的一种理论,旨在创造性地运用惊诧、重复、灵魂创痛等方式来全新地诠释人类的痛苦,在这些苦楚的美学再现中使没有意义的痛苦蕴含哲理,展现在具有不同审美价值观的读者面前。

莫里森的小说中充斥着美学元素,这些美学元素洒落在小说的每一个角落,眷顾着那些受苦受难的平凡黑人女性。莫里森的美学观点结合了创伤美学和黑人实用美学的理念,带给人奇特的审美感受。她希望通过艺术性地书写黑人在新大陆遭受的极度创伤和痛苦经历及日常生活,使拥有完全不同美学传统理念的读者也能真切、真实地感受到美国黑人的悲惨命运。她的小说能让悲剧产生美学特征,带来美感经验,刷新审美视角。

二、莫里森对黑人女性创伤的美学展现

莫里森创造性地运用创新的美学观点,对黑人女性的创伤进行了巧妙传神的描写,让人在创伤中体会到美,在美中反味创伤。她传承并发展了美国黑人丰富的传统文化,如口头文学、音乐、神话、民间故事、传说等,让人在审美享受的过程中情不自禁分享书中角色的情感和经历,与角色和作者产生更加和谐的共鸣。因此,她的小说以语言优美、韵律巧妙、意境灵幽、叙述独到而凸显魅力。

(一)诗性美

莫里森始终相信生活真实并不等于艺术真实。她坚信对黑人女性创伤的描写不能仅停留在肉眼看到的表面,因而创造性地使用了诗般的语言和意境,鲜活地展现了那些躲藏着的阴霾。她将诗意归结为其黑人性,小说中也不乏诗性的隐喻和象征。“我想显示我们语言的美丽:它的韵律、它的比喻、它的诗意,我们的民众说着美丽的话,带着圣经弥撒的节奏。”[6](P199)宠儿对母爱的贪婪被形象地比喻成噬人的可怕,“塞丝始终被宠儿的目光舔着,尝着,咀嚼着”,丹芙在封闭的家“象山一样孤独”,波莉形容她的家“冷得像女巫的奶头”,白人医生形容波莉生孩子是“像下马驹儿一样”容易。

《最蓝的眼睛》中,在刻画佩科拉遭受她父亲强奸时,她把佩科拉被生父施暴的“丑陋”过程缔造成乔对自己与波莉甜蜜初见的回忆,以美托丑,使其失去了现实中的残忍,反添了一股柔情。这就是莫里森创造的审美挑战。它让我们读懂了乔利复杂的情感,也把美国黑人饱受的非同寻常的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宠儿》中,莫里森再次挑战人对现实的审美能力,“是棵树。一棵苦樱桃树。看哪,这是树干——通红通红的,朝外翻开,尽是汁儿。从这儿分叉。你有好多好多的树枝。好像还有树叶,还有这些,要不是花才怪呢。小小的樱桃花,真白。你背上有一整棵树。正开花呢。”[7](P101)这是好心的白人姑娘爱弥在看到逃跑的塞丝背部的鞭伤时说的话。那块疤是“白人老师”在塞丝身上留下的抹不去的“杰作”,它在爱弥的口中被引见给读者,没有伤痛的基调,却多了一层美感。它是那样的美,变成了一棵开满白花的樱桃树,然而,它的每一次绽放,都意味着塞丝背部的皮开肉绽,枝繁叶茂的代价也是一次次痛苦鞭挞的重复。这样营造的美感体验必定会加深读者对美的理性思索。是的,塞丝越痛,那棵树上的花就开得越美。

(二)音律美

以爵士乐为核心的音乐是黑人艺术的集中体现,莫里森用她的语言坚持不懈地关注黑人文化。她用音乐的内涵去巧妙地进行小说创作,从作品名称、人名、人物歌声、人物心理到景物描写。莫里森九部小说中名字与音乐有关的就有两部,《所罗门之歌》和《爵士乐》。《所罗门之歌》,意思为歌中之歌,通译为《雅歌》,相传为所罗门所作。而《爵士乐》则更是莫里森小说中体现音律美的典范。该小说借鉴爵士乐即兴演奏和重现的方式叙述了20个世纪20年代纽约哈莱姆——爵士乐之都的一个现实悲剧。阅读《爵士乐》时,读者仿佛徜徉在20年代哈莱姆爵士乐师即兴演奏的旋律之中。爵士乐的躁动不安与爵士乐时期黑人“饥饿与躁动的气质”十分符合。莫里森在与阿伦·莱斯的访谈中曾说:“黑人艺术的要旨正如爵士乐的演奏所表现的,看似粗糙、随意、不着痕迹……而爵士乐手们可谓经典老道,我是指长时间的练习,以至于你与音乐水乳交融,甚至可以在台上即兴奏出。”[8]《爵士乐》主要人物维奥莉特名字“violet”来自于拉丁语的“viola”,它代表着一种乐器——大提琴。大提琴是一件美丽的乐器,它的音色低沉浑厚,带有淡淡的惆怅和伤感。维奥莉特的心路历程充分展示了美国工业化和城市化时代新一代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的生存困境。

此外,爵士乐的演奏特点和技巧广泛渗透到《爵士乐》中,爵士乐特有的多重、即兴、自由演奏的技法重塑了发生在维奥莉特、乔与多卡丝之间的情杀故事。“小说的第四章是从维奥莉特的角度叙述的。她深陷于少年为奴和中年无子女的心结之中不能自拔,加上对多卡丝的嫉妒,举止行为变得有些疯癫和可笑,像吹出滑稽颤音的长号,她的意识流就像吹出滑稽颤音的萨克斯。”[9]莫里森以音乐的形式形象地把维奥莉特遭受的重创凸显出来,用音乐传递着自己的黑人女性主义精神。

作为黑人的文学和艺术灵魂的音乐,见证了黑人女性所面临的种种困难和创痛。《最蓝的眼睛》中处于社会底层的妓女波兰喜欢用甜脆的嗓音唱出做妓女的悲伤:“我有一支悲伤的歌,在面桶里,在碗柜里,我有一支悲伤的歌,在面桶里,在碗柜里,悲伤的歌在我卧室里,因没人伴我睡觉……”[10](P33)音乐就是这样随时都会在莫里森的作品中响起,经意或不经意地把悲伤和苦难吟唱。

(三)色彩美

非裔女性作家往往对颜色较为敏感,更喜欢从颜色上创新黑人文学。当代两位著名的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和托尼·莫里森都曾用颜色来命名自己的小说,而且艾丽斯·沃克的《紫色》和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也都成了不朽的经典之作。可见,这种创新的写作手段正受到读者的广泛肯定和欢迎。莫里森也认为:“与黑人传统紧紧相连是一种美德,但如果只是死守着传统拒绝变通,那么传统就有可能变成一种束缚,使得人们在思维、行动上受限制。”[6](P111)所以,莫里森的小说充斥着各种色彩,绝不是“黑”与“白”简单对立的老桥段,这些色彩及其背后的寓意被巧妙运用,在她的笔下熠熠生辉,把无滋无味的历史,翻拍得精彩绝伦。

色彩的功用被莫里森充分发挥,她用超越语言的色彩对晦涩难懂的痛苦进行描述,用最逼真的视觉形象激发读者产生强烈的心理共鸣,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对黑人女性悲惨境况和心灵历程进行描写时,莫里森在使用和搭配色彩方面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单纯的色彩在莫里森的创作中产生了丰富的象征含义,表达着文章的基调,紧扣着主题。她大量运用蓝、灰、紫、黑这些阴郁的颜色来塑造悲伤、孤楚和灾难,给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比如,在《最蓝的眼睛》中,佩科拉贪婪地吃着糖,就因为“每一张淡黄色的包装纸上有一幅画像,一幅玛丽·简的画像。白白的皮肤、蓬松的金发,湛蓝的眼睛从另一个幸福的世界微笑着注视着她”[11](P160)。她还一次性喝下了三品脱的牛奶,就是因为那个浅蓝色的牛奶杯上印着蓝眼睛的秀兰·邓波。简单的蓝色就把佩科拉无法言状的痛苦反复描画,让痛苦和绝望的色彩越发凝重。

莫里森还运用色彩对比与和谐相统一的规律对客观事物进行描绘,从而达到烘托气氛、表露情感的效果。《宠儿》中对124号房屋的描写,只用了简单的灰白,就把死寂压抑的气氛和房里居住的三位黑人女性的心情渲染得恰到好处。“蓝石路124号是灰白两色的房子。灰色是没有生命力的颜色,让人想到阴沉和荒凉。而白色则象征着恐怖和死亡。”[12]经过磨难的124号,单调的灰白,惨烈地存在着,已经没有生机,没有人气。

色彩可以克服文字的单调,轻松唤起读者的想象力,继而产生美感联想。它可以增强语言的情趣,充分调动读者已有的经历或感受,引领读者去领略世界和人生的万千变化。《宠儿》更有一段经典的对色彩的描写:“看一看草是灰绿色的,是棕色的,还是别的什么。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贝比·萨格斯在最后几年里捉摸颜色。她以前从来没时间看,更别说享受它们了。她花了好长时间才看完蓝色,然后黄色,然后是绿色。她死的时候已经轮到粉红色了。她根本不想去弄红色,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和宠儿已经用它做了空前绝后的表演。实际上,那个颜色和它的粉红色墓石是我能记起的最后的颜色了……可是我忘记她头上那么多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了。不过眼睛倒是灰的。”[1](P240)这段描写的各种颜色实际上代表着塞丝和贝比的心路历程,贝比从奴隶脱身成为助人传教的自由人的每一步,都有颜色跟随,浓烈的红色更是提醒了这两个黑人女性所付出的血的代价。同时,吉祥的红色常常被莫里森用来表达警告、危险、灾难等。红色一次次地作为灾难的警告出现。《秀拉》中的汉娜,梦见自己穿了一件红色婚纱,第二天就被大火烧死了。而《最蓝的眼睛》中的佩科拉的裙子上印上了褐红色月经的血迹,也预警着她被父强奸有孕的厄运。

(四)魔幻美

身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家,莫里森坚持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来削弱作品的政治韵味,提升其文学格调。黑人古老的艺术形式——口头文学,在莫里森的作品中得到了继承和发扬。美国黑人口头文学的各种形式,包括幽灵、鬼怪、童话、神话、圣经,都在她的小说中成为讲述美国黑人的历史、过去和现在的传播手段。魔幻的寓言式故事和现代的哲理性观点有机地契合在一起,通过美幻和引人入胜的故事,揭示和探索黑人女性的身份认同之路。莫里森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以《宠儿》为首,把神奇怪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现象融入反映现实的叙事和描写中,用神奇或魔幻的幻象和故事来反映现实,艺术地演绎画中人物的忧伤,传递圣经和神话的示意。

在托尼·莫里森的《宠儿》中存在大量魔幻意象的营造:“荒诞之中见真情,黑人现状与传奇故事两者之间的交错缠结,使小说笼罩上一层真实可信的辉煌。”[13](P3)《宠儿》的“124号”象征了塞丝的内心。塞丝的内心饱受煎熬,无法走出过去的阴影平复下来,犹如闹鬼的“124号”。莫里森也在《宠儿》中做出了下面的描写:“丹芙战栗着走近房子,像往常一样把它当做一个人,而不是一座建筑。一个哭泣、叹息、颤抖,时常发作的人。”[7](P35-36)小说每部分开头的几句话——“124号恶意充斥”、“124号喧闹不堪”、“124号阒寂无声”、“124号安静了”,表面上是在说“124号”的情形发展,实则就是在说塞丝的心路历程和意识成长,由最初的梦魇萦绕,挣扎痛苦,渐入思考,到最后伤痛平复,重拾自我。小说的另一位女主人公宠儿更是亦人亦鬼,人鬼难分,她第一次出现有一种《聊斋》的意味:“一个穿戴齐整的女人从水中走出来。她好不容易才够到干燥的溪岸,上了岸就立即靠着一棵桑树坐下来。整整一天一夜,她就坐在那里,将头自暴自弃地歇在树干上,草帽檐都压断了。身上哪儿都疼,肺疼得最厉害。她浑身精湿,呼吸急促,一直在同自己发沉的眼皮较量。白天的轻风吹干她的衣裙;晚风又把衣裙吹皱。没有人看见她出现,也没有人碰巧从这里经过。”[7](P64)丹芙还甚至看到了死去的姐姐宠儿,“它昏暗的光来自贝比·萨格斯的房间。丹芙望进去,看见她妈妈正在跪着祈祷。这很寻常。然而不寻常的是(甚至对于一个一直在鬼魂活动频繁的房子里居住的女孩来说),有一条白裙子跪在她妈妈身旁,一只袖子拥着妈妈的腰。”[7](P35-36)故事在离奇幻想的意境里,转述着现实中的过去,那个悲伤的过去——“我们这儿有个鬼”。这句话立即起了作用。他们不再是一对了。她妈妈不再悠着脚作女孩状了。对“甜蜜之家”的记忆从她为之作女孩状的男人眼中一滴一滴漏走。他猛抬头,瞥了一眼她身后明亮的白楼梯,“我听说了,”他说,“可那是悲伤,你妈妈说的。不是邪恶。”[7](P14-17)

《最蓝的眼睛》佩科拉的悲惨人生更是被荒诞地呈现。拥有法术的巫师帮助丑小鸭女孩变漂亮的美好西方童话,却在佩科拉的身上,变成了一出由常常猥亵小女孩的披着“白人文化”皮的丘切执导的荒谬骗局。丘切教唆佩科拉以杀死他自己痛恨已久的猫为“神秘仪式”,加深了佩科拉遭受的精神创伤,把她推向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佩科拉的童话破灭,也把人们拉回了残酷的现实,现实中黑人女性在白人主流文化支配的社会中,迷失自我,受尽歧视,饱经摧残。

莫里森作品中的很多女性形象都可以找到神话原型,带有传奇和离奇的色彩,半神半人,耐人寻味。像《秀拉》中的秀拉,她的原型来自苏美尔神话的莉莉丝(Lilith),在苏美尔语中指“暴风或恶魔”,兼有“情欲”的意思,这和秀拉纵欲不羁的形象非常相符。秀拉和莉莉丝一样都对亲人冷血无情,莉莉丝将自己的孩子杀死,秀拉也能冷漠地目睹母亲自焚,将她的祖母送进了白人办的风瘫养老院,霸占祖屋。莉莉丝因不满上帝离开了伊甸园,秀拉和主宰一切的控制力量——以上帝和大母神为原型的伊娃对抗,但同样也都落得悲惨的命运。《所罗门之歌》中的彼拉特的神话原型则是希腊神话中拥有黑魔法的女巫——喀耳刻。喀耳刻善于改变事物,有着强大的改变力量,曾引导奥德修斯顺利地完成了一段征程。彼拉特在《所罗门之歌》中引导她侄子奶娃成长,寻根,走向回归。

三、结语

综上所述,莫里森不拘泥于传统美学观念,敢于创新,成功寻求“美”与“丑”无痕的契合和转变,提升了读者的文学鉴赏力。她对黑人女性创伤如诗、如歌、如画、如幻的美丽描写,好似那神奇的胶囊药丸,美丽的外壳把赤裸的苦难包裹起来,让读者对苦难的接收少了一份苦涩,多了一分甜美。

[1](美)丹尼尔·霍夫曼.美国当代文学[M].世界文学编辑部,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2]Caruth Cathy,Unclaimed Experience:Trauma,NarrativeandHistory.Baltimore and Maryland: Johns Hopkins UP,1996.

[3]邢建昌.文艺美学研究[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

[4]曾梅.托尼·莫里森作品的审美特征[J].山东大学学报,2007,(5).

[5]Taylor Guthrie,Conversations with Toni Morrison.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1994.

[6]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托妮·莫里森与二十世纪美国黑人文学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7](美)托尼·莫里森.宠儿[M].潘岳,等译.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

[8]AlanJ.Rice,Jazzing it up a Storm.Journal of American Studies, 28, Cambridge Up, 1994.

[9]张清芳.用语言文字弹奏爵士乐[J].名作欣赏·文学鉴赏,2007,(8).

[10](美)托尼.莫瑞森.最蓝的眼睛[M].陈苏东,等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5,(11).

[11]Morrison Toni,The Bluest Eye.New York:Washington Square Press- Pocket Books, 1970.

[12]许晓萍.论《宠儿》中色彩的象征意义[J].宜春学院学报,2010.

[13]章汝雯.托尼·莫里森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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