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泽潞镇建置及扩建考

2013-02-19 21:31■陈
江西社会科学 2013年2期
关键词:藩镇节度使朝廷

■陈 翔

一、引言

唐代宗广德元年 (763),唐王朝平定了长达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但此后安史余孽长期割据于河朔一带。他们“虽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令,官爵、甲兵、租赋、刑杀皆自专之”[1](P725),“意在以土地传付子孙”[2](P866)。因此,唐廷与河北的关系时常出现紧张的局面,而此情况一出现,朝廷就派遣其他方镇征讨河北。泽潞镇虽与河北藩镇隔着太行山脉,但是可由贯通潞州至磁州的壶关道通往河北地区[3](P1421),因此该地区就成了朝廷防御、攻略河北的前沿基地,以致颇为研究者重视。目前对该镇的研究,主要是由政治史、制度史、社会史等角度展开,而对其行政地理层面的问题关注不够,亦即尚未将该镇的情况在时空上予以全面展开。

泽潞镇的行政地理问题,涉及该镇区划的建置原则,属郡沿革、变更等问题。泽潞镇建置之时,领辖泽、潞、沁三州,其后属郡多所变更,其中更有跨越太行山,领辖邢、洺、磁河北三郡,即所谓扩建之事者。这些变更情况颇为复杂,旧史记载多有缺误,已有学者对其进行梳理。①而关于该镇的建置原则,辖区变更的背景、原因等问题,唯周振鹤、赖青寿、森部丰、成一农诸先生涉及。周振鹤指出:泽潞镇因政治、军事考量,采取犬牙相入之原则,故跨领河北三郡。其所论仅为一概述性说法,未及所谓政治、军事因素之确指[4](P232)。森部丰则以唐廷与河朔关系论及泽潞镇之跨领河北三州,指出这是唐廷与魏博争战之结果[5](P207-229)。只是森部氏更多是在回答唐廷夺取河北三州的原因,而非扩建之原因。因为朝廷争夺河北三州后,存在着两种处理方法:第一选择即单独设镇,第二选择就是将河北三州并入他镇。如此而言,朝廷争夺河北三州的原因与泽潞将管辖区域延伸至河北的缘由并非等式。赖青寿在考察了泽潞镇的建置问题后指出,泽潞镇是在开元天宝时期潞州都督府的基础上建置的[6](P6)。查诸史料,此点颇有可商之处,详后。成一农亦论及泽潞镇采取犬牙相入的原则,只是其更多的是论及泽潞镇扩建的意义与作用[7](P162)。扩建的意义、作用毕竟不等同于其扩建的原因。

上述诸氏或多或少地论及泽潞镇的行政地理问题,但尚未全面触及这一问题。泽潞镇是安史之乱后朝廷在河北前线设置之藩镇。该镇成立之际,选择以泽、潞、沁三州作为属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此三州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三州之中的潞州,有可以沟通河北的要道——壶关道,控制此道即可防御叛军进扰河东,避免其西向取乌岭道进取长安[3](P1411-1415),或南下泽州进取洛阳;泽州地近洛阳,控制着屏障京、洛的太行山脉,正所谓“高平形胜,太行重阻,地迩王畿”[8](P162)。只是沁州虽“北依太原,南走泽、潞,居心膂之地,当四达之冲,山川环抱”[9](P1981),但是并不在控抑河北之前线。那么,该镇设置之时却又为何要领辖此州?换句话说,泽潞镇成立时,其区划的划定标准是什么?其属郡的由来在哪里?上述诸氏在论及泽潞镇辖区变更原因时,多将关注点集中在扩建之事上,盖是该镇扩建之事的相关资料较多且集中的缘故。只是诸氏实未真正触及泽潞镇扩建的原因。邢、洺、磁三州原属相卫或称昭义军的属郡,尽管相卫为魏博所攻略,但是此三州未为魏博所占,何以却要归属泽潞镇管辖?查诸史料,朝廷并不是一开始就想扩建泽潞镇,其扩建之动机、背景何在?即使泽潞镇与原昭义镇要合并、整合,为什么不以此三州所称之昭义军领辖泽潞,而要由泽潞领此三州?这实际上涉及扩建后藩镇的治所问题。诸如这些问题,均属行政地理范畴。而对这些问题的探讨,颇可加深对唐代方镇问题与中古时期行政区划问题的认识与理解。故笔者不揣浅陋,撰述此文。不当之处,尚祈方家指正。

这里,有一问题需要说明。泽潞镇属郡的变更资料,除扩建之事外,均较少且零散,这大概是因为兹事意义重大。而若及于所有属郡之变更,恐易流于平面之描述,不易形成系统之认知,故在泽潞镇辖区变更问题上,本文仅及泽潞镇扩建之事。只是就此得出之泽潞镇属郡变更之原因或有不周全处。

二、安史之乱前泽潞地区的行政区划与泽潞镇之成立

天宝十四载(755)十一月,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在幽州起兵,安史之乱爆发。面对这种剧变,朝廷立刻派人往河南、河东募兵。时任金吾将军的程千里被派往河东简募兵马,以抵抗叛军[1](P6935)。安禄山亲率的军队一路南下,接连攻下灵昌、陈留、洛阳等地;而封常清所率之众不堪一击;其后,哥舒翰据守潼关。对唐廷而言,整个战争的形势未见利好。为求更大限度地限制叛军的势力,朝廷立即在一些要冲之地设置方镇,所谓“分命节帅以扼险要”[1](P7060)。泽潞镇就是在这种形势下设置的,其始置的时间是在至德元载[10](P1838)。

泽潞镇成立之时管辖潞、泽、沁三州[10](P1838)。朝廷令其领辖此三州,盖是源自它们战略地位重要,前此已述。只是,为什么朝廷又仅以此三州作为泽潞镇成立时的管辖范围,而不再包括其他州郡?这就涉及泽潞镇建置之前的行政区划。

武德二年(619),朝廷在潞州设置总管府,管辖潞、泽、沁、韩、盖五州。潞州总管府在前朝并无设置的先例。北周、隋朝之时,潞州归并州总管府所管。②唐朝初建,潞州则归属绛州总管府。《旧唐书·地理二》记载:“武德元年,置绛州总管府,管绛、潞、盖、建、泽、沁、韩、晋、吕、浍、泰、蒲、虞、芮、邵十五州。……三年,废总管府。”[2](P1471)绛州总管府所辖之州郡,皆处河东道之中、南部。绛州居处这些州郡的中央,为这十四州所环绕,以之为总管府之治所,则易于管辖、控制这些州郡。时属战乱时期,绛州总管府的建置亦仅为权宜之计,故绛州总管府所统辖的州郡有十五州之多。故其在翌年也就分割出很多州郡,归属其他新置的总管府。如蒲州总管府,管蒲、虞、泰、绛、邵、浍六州;潞州总管府,则管辖潞、泽、沁、韩、盖五州[2](P1469、P1476)。为什么先朝不设潞州总管府,而唐新置?武德二年,窦建德攻陷相州[2](P2239),而相州附近的磁州有可沟通河东地区的壶关道。当时朝廷大概是为了防止窦氏势力进入河东,故有此措置。

朝廷为何选择将潞州总管府的管辖区域限定在潞、泽、沁、韩、盖这五州?③晋、吕、绛等州亦与沁、泽等州相连,何以不得归属潞州总管府?沁州亦“北依太原”,又何以就得归属潞州总管府?这大概与这五州属同一自然区域有关,诸州之间并无山川阻隔,而中古时期行政区划的划定通常又是以山川形便为依据的[4](P230-235)。再者,当时晋、吕等州为刘武周势力所据[2](P2254、P2287)。晋、沁间又有霍山(或称太岳山脉)为隔,这里的山峰多在五千尺至八千尺[3](P1413),将沁州划归潞州总管府,颇可防御刘氏势力的侵扰。而沁州当时不得归属并州,是因为当时并、汾等州亦为刘氏势力所据[2](P2253-2254)。正是基于这些地理、军事层面的因素,尚未结束战乱的唐廷选择将潞州总管府的辖区限定在这五州。

武德三年,平定刘武周势力后,唐朝即在晋州设置总管府,管辖晋、绛、沁、吕四州[2](P1472)。晋州等地原为刘氏势力所据,中央政府在隋末地方势力原有的地盘上设置总管府本有控压地方势力的目的。④再者,当时王朝初建,尚未结束战时状态。而晋州与沁州间有霍山,乃是一天然屏障,以沁州归属晋州,盖有使晋州总管府与潞州总管府无险可据之意,意在使两府相互制衡。这大概也是朝廷将泽州划归潞州总管府的原因之一。因为若将泽州归属晋州总管府,则易形成晋州包围潞州之势,不易成就晋州总管府与潞州总管府相互制衡之势。再加上泽州与晋、绛之间有乌岭山脉为隔,这里的山峰在三千至五千尺之间[3](P1413),交通亦不便,故而泽州得归属潞州总管府。亦因这一自然地理因素,绛、晋、吕三州自北朝以来一直属于同一区域。北朝时期所建置的总管府、都督府皆以此三州为一统辖范围,而潞州等地则自属另一区域[11](P462-463)。

武德七年,总管府改为都督府。不过,这不仅仅是名称的变化,也是职权性质的变化。总管府中,总管与刺史是分开的,总管掌军事,刺史掌行政,互有僚佐,各不干预。都督府中,都督与刺史都是“堪养百姓”之官,职掌虽皆与百姓有关,但是一武一文,分工完全不同。这是结束战时体制的体现[12](P218-219)。尽管两者职权性质不同,但是它们所统辖的区域却是一致的,即使后来废后重置的潞州都督府亦是如此。

贞观元年 (627),潞州都督府废,直至八年方才重置,重置之潞州都督府领潞、泽、韩三州。因为盖州在贞观元年废入泽州。⑤艾冲认为当时潞州都督府亦管辖沁州,以为贞观六年晋州都督府废后,沁州必属潞州都督府[13](P331)。其说虽无直接证据,然或大抵可从。晋州都督府在贞观六年废弃,其所领州郡归属,史书不言。《册潞州都督韩王元嘉文》指出:贞观十二年,潞州都督府的辖郡包括沁州[8](P141)。这是关于沁州属于潞州都督府的最早记载。故贞观八年重置的都督府辖境与武德二年潞州总管府相同。这也是因为韩、泽、潞、沁等州本属同一自然区域。此前,朝廷将沁州由潞州总管府转隶晋州总管府,是因为当时战乱未定,朝廷颇欲控制晋州。而随着战事的结束,王朝也要回归正常的行政秩序。沁州之隶属潞州都督府,即是以山川形便为行政区划的划分依据,这正是平时行政管理的要求。所以,晋州都督府废置后,沁州就再属潞州都督府。此后,贞观十七年,韩州州废,潞州都督府所管辖的州郡仅剩潞、泽、沁三州。韩州废入潞州⑥,当时潞州都督府所辖州数减少,但是其所领之地域范围并无变化。自此至景云年间,潞州都督府的辖郡多无变更,这一期间其地域范围亦维持不变。

景云二年(711),天下分置二十四都督府。原潞州都督府所领潞、泽、沁三州各有所属。并州大都督府管泽、潞、汾、仪、岚、忻、代、朔、蔚等九州;蒲州中都督府管晋、绛、慈、隰、沁等五州[14](P1412)。泽、潞二州属并州都督府管辖;沁州归蒲州都督府统领,晋、绛二州亦属之。这样的分置大概也是有历史渊源的,泽、潞等州在北朝时同属并州总管府,晋绛等州则另属。而泽、潞、沁不属一区,大概是因该时期都督府权限过大,故以沁州归属蒲州,盖有以并州都督府与蒲州都督府相互制衡之意。

开元十七年(729),潞州大都督府又重置,其领郡变更为潞、慈、仪、石、沁五州。《旧唐书·地理二》记载:“开元十七年,置(潞州)大都督府,管慈、仪、石、沁四州。”[2](P1476)这与先前潞州总管府、都督府的领郡颇为不同。而《旧唐书》的这一记载,并不是说当时的潞州都督府不领潞州,这很可能是旧史记载的习惯所致。例如,《新唐书·高祖本纪》记载:“武德二年十一月丙子,窦建德陷黎州,执淮安王神通、总管李世勣。”[10](P10)由此可见,李勣所任之黎州总管当管黎州。而《旧唐书》记载武德二年黎州总管府的辖郡,即称“黎州总管府,管殷、卫、洹、澶四州”[2](P1491)。因此,不能仅依《旧唐书·地理志》所载就认为黎州总管并不领黎州。再者,慈、石二州不与潞州接壤,朝廷令潞州都督府领之,或属遥领性质。唐后期,泽潞节度使就曾遥领陈、颖二州[15](P87)。只不过,石、仪二州在翌年旋即复归河东节度使[10](P1798)。仪州原属河东节度,开元十七年,朝廷以仪州属潞州都督府,大概是因为玄宗曾莅职于此。翌年,仪州复属河东节度,或是因为太原在唐代的地位远高于潞州,仪州归潞州都督,使之离太原这一治所过近,颇为不妥。这也就是仪州与潞州虽无山川阻隔,自设置以来,多不属潞州都督府⑦之故。

之后,安史之乱爆发,朝廷的军队未能抵挡叛军,最后只得退居潼关,以保长安门户。在战争形势未见利好的情况下,朝廷即在许多要冲之地设置藩镇,力求扼制叛军势力。开元、天宝时期的潞州都督府领辖潞、慈、沁三州。而新置的泽潞节度使并未选择以此建置,而是另以贞观时期潞州都督府所领之泽、潞、沁三州作为属郡,且不再领有他州。

安史之乱爆发,整个国家进入战时状态。若以沁州归晋绛区域,也就是蒲州防御使,则似可以此制衡泽潞。可是在当时难以预料战争何时结束之际,似不得相互猜疑、钳制,否则难以同仇敌忾。而以沁州归属泽潞则利于朝廷抗击叛军。因为自贞观中至景云年间,潞、泽、沁三州作为一个整体属于一个军区的管辖范围,有着近百年的历史。政府对于将此三州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军事统治,当已积累了不少的经验。那么,在国家面对强大叛乱势力的危急形势下,以此三州为一个整体组成同样是出于军事目的而创建的泽潞节镇的属地,则显得合乎情理。因之,节帅统治该区域时就会有更多的直接经验以兹凭借,节帅也就能更好地维持地方的稳定。地方稳定了,也就能较好地完成朝廷赋予的抵御安史叛众南下的任务。故可认为,朝廷是有意以贞观时期的潞州都督府为基础建置泽潞镇的。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在朝廷收复两京之后,沁州的归属也就发生了变化。上元二年(761),沁州即转归河中节度使,同年又复属泽潞节度使,翌年则归属河东节度使[15](P87)。因为泽潞的建置本是为了控压河北,而沁州并不在抗击河北战略前线一带。同时,这样的划分有使河东节度与泽潞节度相互制衡之意,沁州归属河东节度使,潞州节度在西北即无险可据。

通过上述论证,我们发现:泽、潞、沁自贞观八年以来至景云年间,一直是以一个整体成为潞州都督府的辖区范围,这种军政设置的习惯促使泽潞镇成立之时,朝廷选择以此三州作为该镇的辖区范围。而朝廷选择以贞观年间潞州都督府所辖之地域范围而非开元、天宝时期的作为泽潞镇成立时的州郡,或是因为开元、天宝时期之潞州都督府的建置恐不利于抵御叛军,其所辖之慈州距治所潞州过远,而泽、潞、沁三州本系相连之州郡,诸州间无山川阻隔,较易于管辖、控制。由此可见,泽潞镇的成立实为沿袭贞观中期以来该区域的军政设置,有其特定的政治地理要素在其中。⑧

三、唐廷与河北关系视野下之泽潞镇扩建

泽潞镇成立之时辖泽、潞、沁三州。随着唐朝中央与地方政治关系的不断变化、发展,泽潞的属郡多有变更。泽潞属郡的变化多与其基于防御、攻略河北前线基地的地位相关。前述沁州的归属变化,即是例证。

泽潞镇属郡最重要的变化当属大历十二年(777)泽潞再度跨越太行山脉,兼领河北州郡,即邢、磁二州及建中三年(782)增领州[15](P87)。泽潞镇将地盘扩至太行山东麓是泽潞镇史上的一件大事。因为无论是从战略地位来看,还是就经济资源而言,邢洺磁三州(合称“邢洺区”)归属泽潞节度控制对国家而言都是很有裨益的。就战略地位而言,河北三州如同一把利刃插入河朔的心脏[16](P2);从经济资源来看,富庶的河北三州成了泽潞地区(合称“泽潞区”)的粮食供应地⑨,这无疑将减少防御、攻略河北的前线基地在粮草方面的忧虑。

邢、磁、洺三州本属相卫节度使薛嵩的领地,薛嵩死后,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趁机攻占相卫。朝廷出兵挞伐田承嗣,先夺取邢、磁两州。最初,朝廷在与魏博争夺相卫,夺得邢、磁两州之时,并未立即将其纳入泽潞的管辖区域。朝廷在大历十一年二月平定进攻相卫的魏博之叛后,仍以邢、磁为一镇,仍以昭义为该地区的军号,以李承昭为节度。直至同年年底,唐廷才趁着李承昭乞疾之机,让抱真以泽潞行军司马身份权知邢、磁留后[2](P307-310)。也就是说,朝廷一开始并没有扩建泽潞,让泽潞兼领邢磁两州的想法,而是在仔细斟酌了一段时间后,才决定扩建泽潞的。这是出于什么原因?泽潞区与邢磁区毕竟隔着太行山脉,使得两区在自然环境、人文风习、军队结构等方面存在着很大的差异[16](P19-26、P75-86、P139-152)。对此,朝廷应该是很熟悉的。既然如此,政府为何还要合并、整合这两大区域呢?其次,朝廷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由李抱真兼领邢磁留后?李抱真仅仅是泽潞行军司马,李承昭则是昭义军节度使,为何朝廷不选择以李承昭兼领泽潞,而是以李抱真兼领昭义?纵使李承昭果有疾,朝廷亦可再任新帅,然后以之兼领泽潞。再者,朝廷何不立即由李抱真兼领,而要先以李承昭为昭义军节度使,然后再选择这个时间令李抱真兼领昭义留后?这些问题需要结合代宗时期的藩镇政策,朝廷与魏博、河北诸镇、泽潞李抱真、昭义李承昭的关系,泽潞镇与昭义镇各自的内部问题及李抱真个人才能等方面进行考虑,才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代宗时期的藩镇政策一向被诟病为姑息政策。对此,我们不能认同。综观代宗时期诸藩所出现的叛乱,朝廷无意听之任之。代宗在即位之初就平定安史之乱,叛乱平定后更是计划消灭安史叛逆势力[17](P73-74)。其后许多藩镇出现叛乱时,朝廷亦多能出兵讨伐。大历元年底,周智光杀陕州监军,朝廷起初虽诏加官爵,并不准郭子仪挞伐之,此举盖欲麻痹之。翌年初,朝廷即密诏郭子仪讨平周智光[1](P7192-7194)。再如大历三年,商州兵马使刘洽攻杀防御使殷仲卿,朝廷随即征兵讨平之[1](P7198)。而在有些情况下,由于朝廷力不能制,只能够屈从叛藩的意志。永泰元年(765),剑南大将崔宁杀节度使郭英乂,其他部将群起攻伐崔宁,蜀中大乱。朝廷随即任命杜鸿渐为山南西道、剑南东西川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意欲平定蜀中之乱。随后,受杜氏节制的张献诚屡为崔宁所败,杜氏惶恐之下,将州府之事悉皆委任于崔氏,并上疏请求将西川节度使让与崔氏。杜氏与张献诚乃是前方战将,其不能抵挡崔氏势力,故而朝廷不得已,方才令崔氏为西川节度使[1](P7186-7187、P7190-7192、P7195)。又如大历三年,幽州部将朱希彩等人杀节度使李怀仙,自称留后。对此,代宗不予承认,并征讨之。直至征伐不能成功,朝廷才承认朱希彩的留后地位[2](P3896)。应该说,代宗朝对叛藩的讨伐是矢志不渝的。但是经历了安史之乱,受到重创的唐王室未有绝对实力抗衡任一藩镇。是故,学者称“藩镇跋扈并非是唐政府的姑息,而是朝廷力量所不能制”[18](P173)。这是代宗时期对藩镇的政策、态度,对河北、魏博亦不例外。

代宗初期,朝廷曾有意限制、消灭魏博镇[17](P73)。但是,后来随着魏博力量的逐渐强大,朝廷对其亦无可奈何,只得待之以高位。《新唐书·藩镇魏博》记载:“代宗以寇乱甫平,多所含宥,因就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雁门郡王,宠其军曰天雄,以魏州为大都督府,即授长史,诏子华尚永乐公主,冀结其心。”[10](P5924)又,《资治通鉴》记载:“(大历八年九月),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为安、史父子立祠堂,谓之四圣,且求为相;上令内侍孙知古因奉使讽令毁之。冬十月甲辰,加承嗣同平章事以褒之。”[1](P7222)可以说,唐代宗对魏博镇在某种程度上是百般的笼络,希冀其效命中央。而这种笼络、让步仅仅是表面现象,只是皇帝在国家实力不济的情况下的隐忍。

大历八年,相卫节度使薛嵩卒,朝廷任命其弟薛崿为昭义留后。大历十年(775),昭义军兵马使裴志清为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利诱而率兵驱逐薛崿,田承嗣则以救援为名攻占相卫领地。这时,朝廷任命薛嵩族人担任与魏州接壤的相、卫、洺三州刺史,其意在使他们能够很好地防御田承嗣的侵扰。同时,朝廷下令田承嗣严守封疆,并派使者晓谕之。而田承嗣本非救援,故不退兵,反而增兵攻打相卫的属郡。在这种情况下,朝廷随即下令魏博附近的藩镇进讨之。应该说,朝廷对魏博肆意扩大地盘是不能容忍的。朝廷对魏博尽管有前此所云的种种忍让,但是这种忍让不是没有底线的。

我们以为,安史之乱后,朝廷对魏博的百般忍让,并不代表朝廷的藩镇政策就是软弱的。这种政策也不意味着朝廷对于魏博的任一行动就没有任何的抵制,甚至限制。此由朝廷在魏博不奉诏严守疆界的情况下就出兵可知。而从后来田承嗣战败许诺入朝未成行而又援助李灵曜之乱,朝廷即欲征兵讨之[1](P7241)可知,代宗皇帝初即位时所持之消灭强藩的信念从未改变过。

就在薛崿被逐的次月,朝廷就任命华州刺史李承昭为昭义节度留后。有关李承昭的史料极少,因此很难知晓朝廷何以命其为昭义节帅,仅能由其他史料推断。《于志宁碑铭》记载:“除(公)华州阙四字为政,频莅近畿,忠信既孚,钩距勿用。”[19](P1391)这说明任职近畿之长官当为忠信之辈,由此可知李承昭担任昭义节度留后盖是其性情所致。与地正在发生战乱,且地近跋扈之河北,以之任职昭义,是极为合适的。由此亦可知,代宗无意令河北世袭化,这即可表明朝廷对河北的态度。随后朝廷趁李承昭乞疾之机,才使李抱真兼领昭义留后。在攻伐魏博之际,朝廷完全可以直接以李抱真兼领昭义留后,却要先以李承昭为昭义军节度使,然后再选择这个时间令李抱真兼领昭义留后,这是什么缘故?这也说明了扩建泽潞并非朝廷一直的设想,似为偶然之举。

田承嗣不奉诏退兵之时,朝廷即命诸军进讨,但是诸军尤其河北诸镇在取得一定胜利之后,却多有玩寇之心,希求赏赐。《新唐书·藩镇魏博》记载:“诸军进讨(田承嗣),数有功,颇顾赏。天子使中人多出御服、良马、黄白金万计劳赉,使人供帐高会。”[10](P5925)河北诸镇在战争中更是相互有所交结[2](P3867),如何能够指望这样的军队讨伐叛藩?泽潞镇本是为了防御河北所建,而昭义军当时又为中央所控制,地处河北腹心之地,若强化二者的实力,即可制衡河北强藩。可是,当时的昭义镇与泽潞镇皆有缺陷,以之征讨河北,似有不利。泽潞镇土地贫瘠,粮草供应极为贫乏。对于地处河北前线,肩负防御、攻略河北的要地,这是很明显的缺陷。昭义镇则易生动乱。河北地区自古以来就有尚侠之俗。所谓侠就是意气用事,任心快意,性起处每逾绳检,不避礼法,因而往往成为动乱之源[20](P81)。邢、磁两州即属于河北。如果这个区域发生动乱,只会对国家造成不利,让附近的河北三镇有机可乘。朝廷当然不希望作为地接河朔、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邢、磁两州出现不利于中央的局面。此由朝廷挑选昭义节帅的慎重[21](P97-131),以及昭义一出现诸如卢从史的跋扈、骄横,朝廷即命人征讨或可知。

地邻河北三州的泽潞本多忠义节帅。泽潞区本归国家管辖,自程千里以来该地区的节帅皆是恭顺之辈,大历时期的李抱玉、抱真更是忠诚无比。且该区民风纯朴,在中晚唐藩镇相互斗争中可能较易于忠于朝廷[16](P242)。只是这里土地贫瘠,粮食自给颇成问题。而河北三州则拥有优厚的经济条件,不足在于该区尚侠易乱。如果两区合并、整合,恰好可以一区域的优势弥补另一区域的缺陷。那么,为了能够制衡河北,为了避免河北地区出现不利于中央政府的局面,很难想象朝廷不会有这种想法:以地邻河北三州,且忠诚于中央的泽潞区控制尚侠易乱的邢洺区。⑩

正是基于朝廷对以河北诸镇讨伐强藩方式所存在弊端的忧虑,同时又希冀能够制衡河北,故而唐廷才选择扩建地近河北的泽潞镇领地。那么,朝廷为什么选择由李抱真兼领昭义留后?这大概是因为代宗对李抱真有着充分的了解与足够的信任。

李抱真曾力劝唐代宗重新启用郭子仪,使得仆固怀恩叛乱顿时消解。《李抱真墓志铭》记载:“上方以怀恩为忧,不啻于禄山、思明之难,遣公进讨。公曰:‘郭子仪领朔方之众。人多思之。怀恩因人之心以邀其势,绐其众曰:子仪为鱼朝恩所戮,劫而用之。今若复子仪之位,可不战而克。’上嘉而纳之。其后怀恩父子皆败,朔方有众,洎西北两蕃,望子仪而顿伏,皆如公策。”[22])P4926)之后,其又劝阻皇帝迁都,其所言破中时势,因此代宗对他很器重。当时,代宗就想授任他为泽潞节度留后[22](P4926),此举颇能反映代宗对他的信任。泽潞毕竟是防御河北的前线基地,非忠信之士不得居。李抱真任职泽潞节度僚佐的时间相当长,几近十年之久[2](P3647),其必定更为熟悉泽潞的相关情况,因此,与李承昭或可能的新帅相比,李抱真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故朝廷会选择以泽潞兼领邢 ,选择让李抱真担任泽潞扩建后的首任节度使。

地盘的扩大、军粮的充裕均可增强藩镇的实力。兵力的加强,亦有此种功效。泽潞扩建之前,为了防御、抗衡河北,李抱真曾以团点的方式创建了泽潞步兵,使其军队雄视天下。《旧唐书·李抱真传》记载:“抱玉卒,抱真仍领留后。抱真密揣山东当有变,上党且当兵冲。是时乘战余之地,土瘠赋重,人益困,无以养军士。籍户丁男,三选其一,有材力者免其租徭,给弓矢,令之曰:‘农之隙,则分曹角射,岁终,吾当会试。’及期,按簿而征之,都试以示赏罚,复命之如初。比三年,则皆善射,抱真曰:‘军可用矣。’于是举部内乡兵,得成卒二万,前既不廪费,府库益实,乃缮甲兵为战具,遂雄视山东。是时,天下称昭义军步兵冠诸军。”[2](P3647)深知泽潞与邢磁两区差异及邢磁区易乱的李抱真,在泽潞扩建后,即以镇内辅贰腹心要职镇守邢磁区的方式控制邢磁区。如以卢玄卿为昭义节度副使兼磁州刺史,以元谊为昭义行军司马、摄洺州刺史[16](P220-224)。正是基于这样的建构,泽潞镇才能在中晚唐史上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在德宗年间征讨河北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16](P231-234)。

综上所述,大历、建中年间,泽潞镇再度跨越太行山领辖邢、洺、磁等河北州郡,是朝廷鉴于河北可能出现的战事、以河北诸藩挞伐河北方式所具之弊端的顾虑,以及力求弥合泽潞区与邢洺区各自缺陷,更好地发挥泽潞镇抗击河北作用的结果。这也是因为代宗始终没有放弃消灭强藩的信念所致。由此可见,泽潞镇的扩建受到了中央藩镇政策、中央与河北诸镇关系变化、中央与昭义军及泽潞镇的关系、昭义军及泽潞镇各自的地方性问题及节度使人选诸层面因素的影响。其中,中央的意图、作用力显然居于主导性地位。何时扩建、由何人出任节度使人选等问题,最终的解决方案是由中央提出、并最后决定的。中央方面的因素所起的是一个导向性的作用,所有的作用力都要聚焦在这一引导性方向上。而由泽潞镇之扩建,王朝政府似乎在传达这样的信息:即使当时朝廷的力量尚不足以制服河北,也要守住邢洺这个形势之区[16](P2),以取得对河北诸藩的威慑。

四、总论:唐后期藩镇区划形成、变更的多种路径

众所周知,唐前期贞观十道、开元十五道的划分主要是依据山川形便的原则。之后出现的藩镇,其区划的设立并未完全延续这一原则。有一种观点认为:北方诸道的成立,基本上是军阀武力互相角逐及其与中央政权斗争之结果。而通过上述的论证,我们可以看到,泽潞镇虽然是中央政府为了防御安史叛军而设置之节镇,但是更多的是遵循该区域的政治地理格局而建置的。再看看北方其他方镇的情况。贞元年间,夏州节度使成立时,辖领夏、绥、银三州[6](P53-54)。这极有可能是在贞观年间夏州都督府基础上建置的[2](P1413)。当然,夏州节度使的建置乃是中央为了削弱朔方节度使。由此可见,北方方镇成立时,有中央与地方争斗的因素在其中,但是这种争斗过程对节镇建立产生作用力,仍然需要遵循地方的行政习惯。这只是北方藩镇成立的其中一种路径。有些藩镇则是在开元天宝时期都督府的基础上建置的。河东节度使设置之时,辖领太原、汾、岚、仪、石、代、蔚、朔、忻等州[6](P97),就是在统合开元天宝时期并州、代州两都督府辖区的基础上划定的[6](P6)。就整体而言,从这种以过往从属各都督府一块一块的辖区作为领地,而非将这些都督府的领地重新切开分属来看,河东节度的建置仍是因袭本区域的政治地域格局。另外,有些藩镇的成立,则是依据犬牙相入的原则,如河中节度使设置时,领辖同州、虢州[6](P93),这就是跨越山川的一种建置,是出于控御地方的需要。而河北藩镇的成立,则完全是军阀武力互相角逐及其与中央政权斗争之结果。

在其后的辖区变更过程中,北方藩镇亦有不同。论者已指出,河北、河南诸镇辖区的变更最为动荡[6](P22-24)。而在辖区变更中诸因素所起的作用方面,诸镇亦有差别。我们看到,同样是辖区的变更,泽潞镇辖区的变更更多是出于中央的意图;而在河北道辖区变更中,在代宗前期,其与泽潞镇无异[17](P73),此后则多是受制于地方势力的因素。而在南方,藩镇的成立主要是延续贞观、开元诸道划分原则,一般是一个道分出几个方镇[4](P242);其后辖区的变更,亦属中央与地方的争斗之结果,只不过南方方镇多受制于地方势力因素[23](P112-114)。由此可见,南北方的藩镇有着不同的形成、变更路线。但是,南北藩镇形成的不同路线之差别,似乎与唐后期帝国在不同区划的实力、控制力的分布不合。南北藩镇的这种有差别的形成路线,大概是南北藩镇军事力量的强弱差别导致的[24](P42-59)。北方藩镇军事实力相对强大,足需中央着力维持;南方则相对薄弱,中央则适当令其处理,这在唐帝国并无绝对实力的前提下,不失为一种务实之举。

通过对泽潞镇及其他藩镇的成立、辖区变更问题的梳理,我们认识到:藩镇区划的建立、变迁有一个延续性的问题,同时也是一种政治行为、政治运作;藩镇区划作为地方武力相互角逐及其与中央斗争的产物,同时,这种政治事象在地理空间上的表现形态,仍然要依循当地的政治地域格局。不同藩镇或有不同的政治地域格局,而中央在不同的区域控制力、控制方式亦有差异,等等。而这也就决定了唐后期藩镇的成立、辖区变更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南北藩镇各有不同的形成、变更路径,而北方藩镇的形成、变更路径本身又更为多样。因此,关于唐后期复杂多样的藩镇成立、辖区变更过程这一问题,似不可仅以某一原则解释之。唯有站在政治演进的过程之中,方能丰富对这一问题的认识。

因此,仔细梳理唐后期以至五代十国时期藩镇的区划,或将有助于理解宋元时期各地区的行政建置。像泽潞镇之扩建,是基于政治、军事诸因素所致,这一地理格局的出现或许正是元代中书省行政建置的渊薮所在。再如唐代河中节度使设置时领辖同州、虢州。北宋设置永兴军路时,即是将河中、同州、虢州同置一路,不将河中划属河东路[25](P2144),这应该也是基于唐代河中节度的建置所致。同时,展开对唐后期以至五代十国时期藩镇区划的仔细梳理,理清南北方藩镇可能的更为细致、复杂多样的形成路径,能够对中古时期乃至中国古代的行政区划内涵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凡此,皆是本文撰写之初衷,本文也仅是整个研究计划的起始。

注释:

①兹可参阅赖青寿《唐后期方镇建置沿革研究》,复旦大学1999年博士学位论文,第68-69、99-102、107-108页;陈翔《唐代后期泽潞镇军事地位的变化》,《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8,(3)。

②兹可详阅王仲荦《北周地理志》,北京:中华书局,1980;严耕望:《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魏晋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③《旧唐书》卷39《地理二》,第1478页记载:“(武德)二年,于古高都城置晋城县,属建州。六年,废建州,县属盖州。”当时泽州辖睷泽、沁水、端氏三县;盖州领高平、丹川、陵川、盖城四县。建州则在两州夹处中建置。笔者以为,依这种地理形势,颇疑当时的潞州总管府亦辖建州。盖后来建州废后,辖县即属于盖州,而史家撰写当时潞州总管府的建置时即因此漏书建州。

④许多地方原为隋末地方势力所盘踞,待朝廷征讨后即归唐王室所有,朝廷也随之在此地设置总管府。如豫州总管府、汴州总管府的设置。参阅《旧唐书》卷38《地理一》,第1432-1434页。晋州总管府的设置与之同。

⑤贞观元年,朝廷将旧盖州的属县改隶泽州管辖。《旧唐书》卷39《地理二》,第1478页记载:“泽州上 隋长平郡。武德元年,改为盖州,领高平、丹川、陵川,又置盖城四县……九年,省丹川、盖城。贞观元年,废盖州。”“晋城,汉高都县,隋改为丹川。武德元年,移丹川于源泽水北,属盖州。二年,于古高都城置晋城县,属建州。六年,废建州,县属盖州。九年,省丹川县。贞观元年,废盖州,县属泽州。”而武德九年所省之丹川、盖城两县是在同年并入晋城县的,此据《新唐书》卷39《地理三》。如此而言,丹川、盖城是先并入晋城,再随晋城隶属泽州。《旧唐书》卷39《地理二》,第1478-1479页又载:“陵川,汉泫氏县,隋改陵川。武德初,属盖州。贞观元年,隶泽州。”“高平,汉泫氏县地。武德元年,于县置盖州,领高平……四县。贞观元年,废盖州,来属(泽州)。”据此可知,高平、陵川、晋城(含丹川、盖城)在贞观元年盖州州废之际,均转隶泽州。

⑥贞观十七年,旧韩州的领县改隶潞州。《旧唐书》卷39《地理二》,第1476-1477页记载:“贞观十七年,废韩州,以所管襄垣等五县属潞州。”“襄垣,隋县。武德元年,于县置韩州,领襄垣、黎城、涉、铜鞮、武乡五县……六年,割沁州之铜革是来属(韩州)……贞观十七年,废韩州,以襄垣等五县隶潞州。”“铜鞮……武德元年,属沁州……六年,移于今所,属韩州。”依此而言,武德元年以襄垣、黎城、涉、武乡四县置韩州。六年,韩州增铜鞮。贞观十七年,韩州州废,其属县皆转隶潞州。

⑦仪州始置于武德三年。《旧唐书》卷39《地理二》,第14791-1480页记载:“武德三年,分并州之乐平、和顺、平城、石艾四县置辽州,治乐平。……(武德)八年,改辽州为箕州,先天元年,又改为仪州。”

⑧当时朝廷何以不直接将河东节度使扩建,使之领辖泽潞以抗衡叛军?这大概是因为壶关道是河北军队进入河东又一要径,令河东节度再辖领泽潞区域,辖区过远,不便控制、管辖。

⑨兹可详阅森部丰《藩镇昭义军の成立过程にりぃて》,收入野口铁郎编《中国史にぉける教と国家》,东京:雄山阁,1994,第217页;张正田:《“中原”边缘:唐代昭义军研究》,台北:稻乡出版社,2007。

⑩森部丰、成一农均从扩建对泽潞区与朝廷有利的角度探讨泽潞的扩建问题,未及整合对解决河北三州自身问题这一层面。可参阅森部丰《藩镇昭义军の成立过程にりぃて》,第207-229页;成一农《唐代的地缘政治结构》,收入李孝聪主编《唐代地域结构与运作空间》,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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