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怀兴学动因探析

2013-04-01 20:17欧七斤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13年2期
关键词:洋务盛宣怀新式

欧七斤

(上海交通大学党史校史研究室,上海 200240)

晚清封疆大吏陈夔龙在为盛宣怀撰《神道碑》中说:“公起诸生,所治皆未有故事,非素习者,徒以明敏勤恳,为中外商人所敬服,故终身锐意兴学。”①一般而言,神道碑、行状之类多有溢美过誉之辞,然纵观盛宣怀生平事功,此段论述应属公允确切,创兴各类新式教育是盛宣怀终其一生的重要活动内容。其教育活动以1895年创建北洋大学堂为界限,可分前后两个时期:前期从1860年代末到1895年前,是盛宣怀从事技术实业教育时期,先后主持创办或参与兴办电报、轮船、铁路、矿务等技术实业学堂十余所,倾重西艺,意在为自营实业系统培植实用性技术人才;后期从1895年后至1916年逝世前,为创设普通教育时期,相继主持、捐助创办北洋大学堂、南洋公学、上海三等公学堂等各级普通学堂亦有十余所,学制较为完备,业绩显著,影响深远。盛宣怀由此成为我国近代教育早期发展史上一位富有开拓创新精神、做出过重要贡献的教育实践家。

19世纪60年代末,青年盛宣怀居家期间,曾协助其父盛康在常州乡里开设过义学,这是盛宣怀最早参加的办学活动。1880年,盛宣怀在天津兴办电报学堂,这是他主持创办的第一所新式学堂。这两次办学活动之间十余年里,可视为盛宣怀前期教育活动的第一时段,是其教育活动的萌发期。此间,深受儒家重教思想浸染的盛宣怀,紧随洋务大员李鸿章身后,积极引进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投身兴办工矿企业为中心的洋务活动。他以亲身体验深刻认识到培养新式人才的重要性,多次倡导广开洋务技术学堂。此时段对于盛宣怀与中国近代教育的关系来说是比较关键的,成为他正式致力新式教育前思想与实践的基础,也成为他一生投身教育活动的最初动因。分析盛宣怀教育人生的渊源与路径,这一时期最为重要。

一、源自于家族影响

盛宣怀一生心怀经世之志,热衷于兴学育才,追根溯源,是与其家庭成长环境及其祖父辈的重教思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盛宣怀出身官宦之家,祖父辈都是熟读经典的士子,获得过科举功名,被授予官职,为官一方。祖父盛隆举人出身,曾任浙江安吉、长兴、山阴等县知县长达30年,清廉勤干,甚有政绩。父亲盛康为道光甲辰年(1844年)盛宣怀出生这一年中式进士;1860年前后以布政使衔先后任安徽庐州知府、湖北粮道、武昌盐法道等职。盛康为官时颇重实务,长于理财,与清末名臣胡林翼、李鸿章、王文韶等交善。受常州学派注重求实致用之影响,盛隆、盛康父子生平留心世务,盛隆“作文务求根底,为有体有用之学”②;盛康“为学不骛章句,必蕲于致用”③。他们常勉励盛家子弟从事有用之学。盛康督率盛宣怀诸子耗费数十年心血,广搜博览,辑有《皇朝经世文续编》120卷。该书继承由贺长龄主持、近代启蒙思想家魏源代为编辑的《皇朝经世文编》,刊行于1897年,共收文章2 085篇,收录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学者与官吏的经世文论,有些是改良派、维新派人士的奏稿与时论,所录文章内容上逐渐延伸到洋务之学,主张学习西方之长技,映射出强烈的现实性和工具性。

盛宣怀生于长于官宦之家,在接受传统教育方面,比当时一般少年有着更多的优越条件;同时,祖父辈的经世致用思想和作为,潜移默化地使盛宣怀从小便形成了注重解决社会实际问题的思维倾向。

盛宣怀青少年生活是优越的,也是忧患的。1850年冬,其父任官安徽和州,盛宣怀与祖父母同住和州,两年后太平军进逼和州,他和祖父母返回常州。1861年,太平军进军苏南,年方17岁的盛宣怀跟随祖父盛隆避居苏北盐城,后辗转至时任湖北粮道的父亲盛康处。此后居鄂长达五六年,其间受到父亲的言传身教,关注现实问题的思考和解决。当时盛康由粮道改任武昌盐法道,正值两大产盐区四川、淮北在湖北竞争引地,长期相持不下。盛宣怀得知此事,私下草拟了“川淮并行之议”,盛康采其议,顺利地解决了川、淮两地争夺盐引的矛盾。自此盛康“益勉以有用之学”④。于是,盛宣怀广泛接触鄂中贤能之士,切磋社会实际问题。当时的湖北,在胡林翼、严树森的治理下,“军务吏治严明,整饬冠于各行省”⑤。这种社会坏境对青年盛宣怀的思想成熟有很大的激励作用,在湖北数年奠定了他一生从事时务实业的思想与社会实践基础。正如其子盛同颐所说,盛宣怀在湖北“既事事研求,益以耳目濡染,遂慨然以匡时济世自期,生平事功基于此矣”⑥。有了“事事研求”的做事态度,“匡时济世”的人生抱负,盛宣怀在西学东渐的中国近代社会中,更加关心和研究社会的现实,而能自觉地投身于社会变革之中。这种变革在当时来说莫过于以引进西方科技兴办工矿企业为中心的洋务运动,其中当然也包括因洋务企业急迫需才而兴办的各类洋务教育。

盛氏家族对于教育甚为重视,盛宣怀祖父盛隆、父亲盛康均由读书而中式,由科名而入仕,对于教育尤其重视。盛隆为官安吉知县时,以“书院之兴废,关乎人才之盛衰”⑦,遂于1837年捐廉三千金,将久已废弃的古桃书院修葺一新,仿行北宋理学家、教育家胡瑗教学法分设经义、治事两斋,使地方士风为之一振。1867年盛宣怀的祖父母相继去世,1868年母亲又去世。“哀瘁若不自胜”的盛康辞官奉讳家居,盛宣怀也随父返里。盛康居住乡里期间,谨遵祖上“收族三训”(即“设义学以教子侄,给义粮以恤荧烛,置义冢以拯凶丧”),“设义庄,增祭田,建义学,修宗谱”⑧。先是置赡族田、祭田共1 300余亩,设立拙园义庄,随即以“子姓读书最为训族第一事”,另置300亩读书田,建屋舍十余间,设立人范书院,“凡我族中子弟有质可造就者分住院中肄业”⑨。盛宣怀居乡读书之余,尽心尽力地协助父亲设义庄、建义塾、立书院等事,以抚慰因连丧亲人而悲恸不已的父亲。这是盛宣怀最早从事教育活动的记载。在从事义塾的活动中,盛宣怀认识到了启蒙教育对于人生成长的重要性。1873年2月14日,刚刚从事洋务活动的盛宣怀在日记中写道:“小学义塾,尤足为初学始基,当已函告叟老奋勉行之。”⑩在其祖辈特别是父辈的直接影响下,盛宣怀早年从事的传统教育的活动经历及其言论思想,对其成年后长期热衷兴办教育、慈善事业具有一定的影响。对于此种影响,盛宣怀自己后来曾谓:

盛氏积善累仁,远有端绪,至吾高曾而昌显之。迨吾祖吾父而益光大之。宣怀行能无似,幸席先世德荫,承祖父教育,受国厚恩,备位卿贰,恒罹不克负荷颠坠彝训,致恫于先人夙夜孜孜以继述为务。故于宗祠、祭田、义庄、书院、家善堂诸端,凡吾祖吾父两世数十年所持尊祖敬宗收族之义辛苦缔构者,亦既次第增扩,垂诸永久,有以竟先人未竟之志矣。

这里所称仅指延续家族内部善行、兴教等活动,实质上,盛宣怀已将家族重教积善的传统与精神,“次第增扩”至他能所及的社会活动范围,远远超出了家族内部与传统教育的范畴。

以上盛氏家族环境、祖父辈影响及其童年、青年成长经历,对于盛宣怀一生的文化教育活动的潜在影响,往往被研究者所忽视,这里予以特别记述。

二、经办洋务的需求

19世纪70年代是盛宣怀一生事业的起点,也是其从事兴学育才活动的萌发时期。这时期他在洋务大员李鸿章扶掖下,开始投身洋务民用企业的创办与经营,参与赞画开创了我国第一家航运公司——轮船招商局,主持湖北煤铁开采事宜。“其所经办各事,皆国家富强要政”,其中有成功,也有失败,这些功过得失为盛宣怀以后顺利从事各类洋务实业积攒了丰富的经验与资历。他在从事创兴各类实业过程中,以切身认识和体验,深刻领悟到新事业亟需与之相适应的新式人才,主张采用西学,向西方派遣留学生,倡导开办技术学堂,初步萌发了发展新式教育培育人才的强烈愿望与基本设想,且随着经办洋务事业的时间增长、范围扩大而日益增强。

1872年4月至1873年初,盛宣怀受李鸿章委派,主持筹划设立轮船招商局。在创建轮船招商局的过程中,盛宣怀亲身感受到我国严重缺乏新的技术人才和管理经营人才。1873年2月14日,他不无感慨地在日记中写道:“十一日所定章程五条,恐亦属空谈。若无治人总难办事,故创业当先择人,不得其人宁毋创举。”明确将治事有无人才、选用是否得当视为发展实业的首要因素,甚至说若无适当人才,一切创举皆属空谈,不办亦罢。此后创设驾驶学堂之议实源于此。

1875年,在李鸿章授意并在其弟、湖广总督李瀚章的支持下,盛宣怀开始主持创建和经营湖北煤铁开采总局。此后,盛宣怀主持设立湖北开采煤铁总局,带同所聘外国矿师,深入鄂省各地,遍察矿苗,试办了武穴、荆门煤矿及大冶铁矿。但鉴于各种原因,至1881年所办各矿均遭失败,同年湖北开采煤铁总局也被撤销。导致煤铁开采失利的一个主要原因是缺乏矿冶技术人才。开采煤铁需用近代矿冶、化学、机械技术人员和设备,而煤铁总局“督斯役者以迄员董工匠,一无所知,重听命于洋师而已矣”。这里所说“洋师”,系指1876年2月盛宣怀高薪聘请的英国矿师马利师(Morris)。该矿师勘察半年,旷时靡费,却毫无进展。原来马利师“实为开矿之机器洋匠,并不谙于地学、化学”。盛宣怀不由得发出“开矿不难在筹资本,而难在得洋师”之慨叹。

误用矿师贻误勘矿的事件带给盛宣怀很深刻的教训,他马上果断地辞退马利师,另多方察访,精挑细选,最后通过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Hart Robert)聘到英国矿师郭师敦(A.W.Croolston)。郭矿师不仅具备化学、地质学等探矿学识,且已有办矿的实际经验,就聘后工作认真,成绩显著,在黄石勘得一座可与欧美各大铁矿媲美的大型露天铁矿。同时,盛宣怀自己也从零开始,努力学习新的科学技术知识,以便熟悉近代工矿技术与管理知识,避免被人欺瞒。他曾向李鸿章坦言:

职道轻材陋质,向来办事邻于躁急,但穷其事理之可为则竞为之,地学化学,格致门类,一名一物,绝无所知,然犹欲勉力考究其近似,冀不为人所蒙蔽。

这种虚心学习西学的劲头实属难能可贵,这对他日后无论在经营洋务企业,还是在从事开创性、开放性新式教育领域都具有一定的主观影响。

盛宣怀总结聘用外国技术人员的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与教训,意识到创办洋务企业的成败关键在于人才,而不在于资本。盛宣怀由开矿需才孔亟推演至整个洋务事业对于新型人才的大量而急迫的需求。1877年2月中旬,他在给湖广总督、李鸿章弟李瀚章信函中曰:

办事以得人为主,而人才半在赋畀,半在陶熔。方今欧洲气象,如大列国,断无独居独处之日,亦断无百年不败之和局。足食、足兵、民信三事,非人不办,且非有后起之人,亦必旋得旋失。试问吾家将才如彼否?使才如彼否?理财之才如彼否?窃犹虑后起之益无人也。……树人如树树,惟恐迟暮,则得人之盛,未必多让湘乡!搜罗今日之梓楠,培养他年之桢干,为一代得治人,胜于为百代立治法。恐此后棋局日新,落子愈出愈奇。

这是19世纪70年代盛宣怀关于人才培养的典型言论。此时,体验了煤铁开采因缺乏人才难有成效的苦衷后的盛宣怀,正好完成编辑林则徐、胡林翼、曾国藩三人的奏议,在寄呈给李鸿章时发出了此番议论。他认为世界各国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闭关锁国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同时,他预言各欧洲大国不可能世代长盛不衰,反过来也就是说我国也不可能长期衰败不堪,也应有振作强盛之时。能否实现“足食、足兵、民信”,也就是使国家强盛起来,关键在于赶紧培植储备人才,特别是不断地培养青年后起之秀。盛宣怀通过排比式反问,认为我国比之于西方国家除了大量缺少技术人才外,还缺少“将才”即军事人才、“使才”即外交通商人才、“理财之才”即经济管理人才,表明盛宣怀对新式人才的认识,已经突破了洋务教育单纯需求军事、技术人员的局限,这在当时来说是富有远见的。此后自设以培养政治、外交、理财专才的南洋公学便源自于此。最后,盛宣怀吁请李鸿章赶紧“搜罗今日之梓楠,培养他年之桢干”,反映出自己对于自我培养人才的迫切性。

可知,盛宣怀在初涉洋务企业的过程中,便以其体验与实践认识到新式人才的重要性,产生了自我培养新式人才的强烈愿望,并提出了多样化的培养途径,在学生出路方面也作出一些深层次的思考。尽管这一时期盛宣怀限于洋务企业经营范围、新式教育认知水平,将造就人才看得过于简单,在人才培养方式上重视传统师徒相授、派遣留学,对于正规学校教育认识略显不足。但是,此期盛宣怀由洋务实践直接需要出发,萌发出对新式教育的渴求与设想,为盛宣怀自19世纪80年代初开始正式从事新式教育,奠定了坚实的思想认识上的基础。

三、洋务教育的推动

以上是盛宣怀从事教育活动的内在动力与需求,其外在推动力是洋务文化教育活动,还有影响其人生走向的关键人物李鸿章。先述前者,洋务文化教育是1860年后兴起的洋务运动过程中,洋务派为适应外交活动、军事企业、民用工业等洋务活动需要所举办的文化教育活动,是我国教育现代化的开端。1861年1月清政府批准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专门办理中外一切交涉事宜,兼管通商、海关、海防和派遣留学生等事务。为了培养外交与翻译人才,1862年总理衙门在北京设立京师同文馆。随后上海广方言馆(1863年)、广州广方言馆(1864年)等语言学堂相继开设。随着以造炮制船为主的军事工业,以厂矿、航运、电报等为主的民用企业先后兴办,对于新型人才的需求日益迫切。于是以培养洋务人才为中心,福州船政学堂(1866年)、上海江南制造局操炮学堂(1874年)、天津水师学堂(1881年)、福州电报学堂(1876年)等军事或技术学堂相继开设。同时,翻译西学、派遣留学生也相继开展,形成一系列适应洋务活动的文化教育活动,开辟了有别于传统教育的另一番天地。

洋务文化教育的兴起,对于从19世纪70年代初即投身于洋务活动的盛宣怀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也参观了部分新式学堂,接触过兴学人士。1873年农历春节刚过,盛宣怀奉李鸿章派遣,南下赴福州船政局考察半个月,与船政大臣沈葆桢多次面商。其间,盛宣怀详细察看了船政局所设船政学堂。船政学堂由沈葆桢1866年在福州设立,是洋务教育中最早设立的军事(武备)学堂,内分前、后两学堂,分习制造、驾驶技术,学制5年,是近代海军人才的摇篮。盛宣怀考察船政学堂时,该学堂正处于兴盛期,师资力量较强,在校生达300余人。盛宣怀对于设厂造船与学堂育才并举的做法表现出浓厚兴趣,这也启发了他对于洋务专才培养模式的思考。在福州期间,盛宣怀就曾向沈葆桢建议,船厂向西方厂商购买机器时,可邀请该厂商技术人员一二名,亲自送至船厂组装,组装时须“指授华徒,总以教导能造为止”,如此“不一二年,而华匠又学一种本事”。又以“出洋学习,胜于定买多多矣”,建议选派船政学堂优等生“出洋学炮”。上述建议均被沈葆桢所接受。返回后,盛宣怀又写了详细的汇报上禀李鸿章,对造船练兵、兴学育才等发表了颇有见地的建议。其中兴学育才方面,除陈报“指授华徒”“出洋学炮”之议外,更进一步向李鸿章提议:

然趋之使学,诱之使学,倘能于文武两途之外,另开弁学等项各一途,于武考弓石之外,另立枪炮一格,则十年后,人才不患其竭,用处极多,亦不患其闲散也。

由是观之,盛宣怀倡议改革科举制度,建言在科举之外,另开设类似于外国科技学校的“弁学”,在武举中开设近代军事科目,以便新式人才获得科举之外的正途出身,使得新学广被人所接受,这是洋务人士中较早变通科举的主张。考察船政学堂,促动了盛宣怀对于洋务文化教育与新型人才培养模式更多的深入思考,激发了他尝试办新学育专才的欲望。结合上述盛宣怀一系列言论,他对于专门人才造就途径大致有三种设想:一是遣派学生出洋留学,二是随同外国技术人员历练,三是设立科技学堂。这些设想大体反映了早期盛宣怀在洋务文化教育方面的主要诉求,也基本体现出洋务教育的主要措施。

四、李鸿章的影响

除洋务文教兴起的因素外,李鸿章,这位洋务运动主要倡导者,亦是我国近代教育的积极倡议者与推动者,对盛宣怀从事新式教育也产生了一些直接影响。李鸿章(1823—1901),字少荃,安徽合肥人,道光进士,翰林院编修。早年入曾国藩幕,1861年奉曾国藩命返乡编练淮军。1862年率淮军调赴上海,升任江苏巡抚。1865年署两江总督。1867年授湖广总督。1870年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事务大臣。先后开办江南制造局、天津机器局、开平煤矿等一批近代军事工业和民用工业,扩充淮军势力,建立北洋海军,开始了中国早期的自强求富的现代化运动,是继曾国藩之后晚清又一位权重一时的封疆大吏。李鸿章始终坚持实业与学堂并举的自强方针,非常重视兴办新式学堂培育专门人才,先后创设上海广方言馆、上海江南制造局操炮学堂、天津水师学堂、天津武备学堂等各类学堂,参与主持了留美幼童、留欧学生的派遣,是洋务文教事业的重要倡行者之一。作为李鸿章倚重的幕宾、其洋务事业的重要副手,盛宣怀长期追随李鸿章左右,耳濡目染,感同身受,对其自身经营实业与文教事业影响很大。就文教方面而言,李鸿章曾要求盛宣怀参与创设部分洋务学堂。1873年7月8日,李鸿章致函盛宣怀称:

轮船驾驶自以熟习天文为根底,闽中专设学堂,教习最为善法,商局经费难于并筹。议由江南机器局设立艺馆学堂,令其稍明算学,再派轮船游历洋面。此系应及时筹办之事,较翻译洋书尤有实济,望与勉林、玉轩妥商定议禀办。

信中,李鸿章指示盛宣怀等仿照福州船政学堂,在上海江南制造局内筹设艺馆学堂,培养轮船驾驶人才。经过一番筹备,第二年即同治十三年(1874年),江南制造局设立操炮学堂。此后,盛宣怀主持设立各类学堂时,李鸿章都予以极大关注与支持,或代为奏设如天津电报学堂等,或指点迷津如烟台矿务学堂,或争取政策支持如北洋大学堂、南洋公学,成为盛宣怀创设各类新式教育的引路人和扶助者。

综上盛宣怀投身新式教育的四个方面的因素,家族重教的影响是间接而潜在的思想因素,经办洋务活动使其对新式教育产生了最直接的现实需求,洋务文教事业的兴起又为其提供了实践经验和现实样板,李鸿章的扶助则为他发展新式教育带来政策保障。其中,经办洋务的现实需求是盛宣怀投身新式教育的最主要而直接的原因。上述四个方面因素的相互结合,是促成其最早倡行新式教育且成就显著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探究盛宣怀兴办教育的最初动因,可以为我们理解盛宣怀终身致力于兴办近代教育提供思想源泉,理解近代新式教育的实际推动者之一何以能是这位既非名公巨卿,又非硕学宏儒之才;近代最早两所大学的创立者又何以能落在了这位既非教育主管,也非地方督抚的盛宣怀身上。从而对近代教育产生发展过程中的实际施行者有一种新的认识。

注释:

①陈夔龙:《皇亲诰授光禄大夫太子少保邮传大臣盛公神道碑》,《愚斋存稿》卷首,第3页。

②盛康:《惺予公行状》(同治六年,1867年),载盛文颐主修:《龙溪盛氏宗谱》(1943年),第19卷《先德录》,第30-31页。

③张百熙:《旭人公墓志铭》,载盛文颐主修:《龙溪盛氏宗谱》(1943年),第19卷《先德录》,第39页。

④盛宣怀:《皇朝经世文续编后序》,载盛文颐主修:《龙溪盛氏宗谱》(1943年),第16卷《家言下》,第14页。

⑤⑥⑧盛同颐:《盛宣怀行述》,《愚斋存稿》卷首,第9页,第9页,第9页。

⑦盛隆:《重建古桃书院碑记》,载盛文颐主修:《龙溪盛氏宗谱》(1943年),第29卷《翰墨志》,第13页。

⑨盛康:《人范书院记》,载盛文颐主修:《龙溪盛氏宗谱》(1943年),第23卷《义庄录》,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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