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派领袖陆圻简论

2013-04-11 12:32卢高媛
关键词:西泠文学

卢高媛

(浙江大学 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所,浙江 杭州310012)

陆圻(1614~?),①字丽京,一字景宣,号讲山,钱塘人,即今浙江杭州人。少颖异,明敏善思,读书过目不忘,六七岁即能作诗。为崇祯时拔贡生,早负诗名。据《今世说》载,陆圻在武塘(今江苏扬州)漫游期间,曾创作戏曲,适逢名士钱仲芳宴请宾客,在席上演奏了这些曲目,赞曰“新声艳发,丝竹转清,四座之间,魂摇意深”。[1]被尊崇为文坛领袖的复社领导人张溥过世时,陆圻前往吊唁,并在其葬礼上赋五言长律,被传为佳话,一时传抄者盛,以为杰作。陆圻由此名声大噪,受到了众多赞扬和肯定,一举奠定了自己在江南文坛的地位,获得了不少名士大儒的赏识和肯定,士人争相接近他,吟诗唱和,交往频繁。陆圻先与陈子龙等为登楼社,后与同里柴绍炳、沈谦、陈廷会、毛先舒、孙治、张纲孙、丁澎、虞黄昊、吴百朋等人结社于西子湖畔,号“西泠十子”,也称西泠派(“西泠”也作“西陵”)。西泠派是清初活跃于江南的一个文学流派,清朝学者张谦宜把它同明代的后七子、竟陵派和云间派相提并论,足见其地位之重。

“陆讲山武林耆宿,为‘西泠十子’之冠”,[2]3360钱澄之《武林送陆大丽京之江右》亦有云:“大陆冠群英,词坛推领袖。”[3]陆圻为西泠派的创立付出了很多努力,他的理论和实践对西泠派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的。在文社活动上,他积极活跃,把一群志同道合的诗人联系在一起,谈诗论道,开一脉诗风,让文学史上多了一个西泠派;在文学理论上,他师从陈子龙,以其复古主义思想为核心,从云间派的唯尊汉魏盛唐到开始吸取宋诗的长处,陆圻领导的西泠派进一步拓宽了诗文创作借鉴的对象;在文学创作上,他身体力行实践了自己的文学理论,留有大量诗歌和散文,是西泠派当之无愧的领袖和灵魂人物。

一、陆圻与西泠派的形成

《古文辞通义》有言:“文家须先有并时之羽翼,后有振起之魁杰,而后始克成流别,于以永传。”[4]一个群体的聚集和活动离不开一个核心的领袖人物,成员如同领袖的羽翼,共同推动一个流派的产生和发展。陆圻正是西泠派的灵魂人物,他的领袖地位无可置疑。柴绍炳在《西陵十子诗选》序中以陆圻第一,谓其“翰墨之勋,先驱首路”。[5]1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二十一称:“杭有‘西陵十子’诗,丽京居其首云。”[6]王士祯的《渔洋诗话》亦赞其为“武林耆宿,为西泠十子之冠。”[7]

陆圻作为西泠诸子中辈分最高、最年长者,崇祯间已为杭州本地的文社领袖,闻名海内,不难看出陆圻的个人魅力和崇高的声望以及丰富的文社活动经验,都对西泠派的形成和壮大有着积极的引领和凝聚作用。

首先,陆圻出身于文人家庭,个性敦厚温良。陆圻的父亲陆运昌是崇祯七年(1634)进士,曾任知县职,同时也是复社名士。兄弟五人,皆才艺广博,而以圻、培、堦最为出色,时称“三陆”。陆圻为人平和谦让,儒业外也善医道,医者仁厚,陆圻在文学圈也有很好的声誉,尤其乐于提携晚辈。“性喜成就人,门人后辈,下至仆隶,苟具一善,称之不容口。平生未曾言人过,有语及者则曰:‘我与汝姑自淑,勿妄议他人为。’”[8]陆圻是个厚道人,因此人缘极好,很多人愿意追随他。所以当他与人结社于西湖,诸子皆心领神会,与之桴鼓相应,曰:“‘西泠十子’,先生为其冠。先生持己端淑,立志以忠诚自助。”[2]3360推其为领袖众人皆信服。陆圻致力于西泠派活动的同时依然不忘点拨晚学后生,并且乐与年轻人交友。清初大诗人朱彝尊也曾蒙受教诲,后回忆说“钱塘陆先生圻,字丽京,一字景宣,高尚之士也。予早岁以诗古文辞受之先生,遂定忘年之款。”[9]因为陆圻夙负盛名,又乐于奖掖后辈,于是有很多人请他写推荐信函,陆圻也很愿意帮忙,从不推辞吝言,经常一天要写十几封信函。因此,可以说正是他的领导,西泠派才在清初文坛声名远播,不断有人慕名而来,学成而去,使西泠派的诗风和理念得以传承。

其次,陆圻有丰富的文社活动经验。明末清初的江南文人群体兴盛,文人社团纷起。据朱倓的《明季社党研究》考论:陆圻与陈子龙等创办了在当时看来规模颇大的登楼社,后来张溥将包括读书社、登楼社在内的几十个江南社团合并为复社,声势遍及海内。而张溥也来到杭州与陆圻等登楼社元老一起组织文学活动,如泛舟西湖、宴饮作赋、漫步山林、清谈唱和等。当时参与登楼社活动的还有后来西泠派成员吴百朋和柴绍炳,很多聚会也都安排在柴绍炳南屏山下的小楼中。[10]陆圻不仅在早年参与登楼社、读书社、复社的交游活动中积累了丰富的结社经验,也与当时江南文坛的主要文学领袖交往频繁。陈子龙与圻父陆梦鹤关系匪浅,在陆梦鹤去世后亲往为其作传:“予交陆氏父子,如孔融在纪群之间也。”[11]1281陆圻也一直仰慕陈子龙之名,两人一度往来密切,相互探访邀约。复社领袖张溥在杭州活动期间也与陆圻有过往来。陆圻与张溥、陈子龙两位当时文坛领袖的接触和交流,对他的文学人生有重要的意义,他们的鼓励和提携促使陆圻在文学上更加奋进。陆圻这一段时间参与文人们相互酬唱、切磋诗词活动的经历是他后来领导西泠派活动的重要经验基础。

二、陆圻的文学主张

陆圻十分推崇陈子龙的文学思想,推尊汉魏盛唐和明七子,倡导复古。陈子龙主张“上自汉魏,下迄三唐,斟酌摹拟,皆供魔染。”[12]789试图将诗歌全盛时期所达到的高度作为文人士子努力的方向,让古诗的精神在今日得以再现。

复古是陆圻文学思想的首要特点。明末的江南复古文学风气炽烈鼓荡,陆圻很早便受到了这种诗风的熏染,开始了对复古文学的探索,然而这种文学思想在杭州并未扩展开来。陆圻在吸收和继承陈子龙的复古主义思想的同时,也加入了自己的主张和见解,跳出了师法盛唐的框架,拓宽艺术借鉴的对象范围,使西泠派逐渐形成了不同于云间派的,具有自己特点的文学复古之路,同时也带动了杭州古文辞创作的繁盛。比如,陈子龙在《三子诗余序》中有言:“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其为诗也,言理而不言情,故终宋之世无诗焉。”[11]1080陈子龙看到了宋诗重理而乏味,长于议论而少真情的缺点,因此予以摒弃。而陆圻则认为应该吸取宋诗细腻温婉含蓄的优点,在抒情中融入了对现实的理性剖析。此外,陈子龙虽然认识到了前后七子的摹拟和芜杂,有心超越,却又失之于局度狭小,变化未尽,因此并未能逸出前后七子的羽翼。而陆圻和他的西泠派在这一点上以陈子龙为榜样,继续探索和发展,在突破前后七子的局限上走得更远。

陆圻文学思想的第二个重要方面就是重情。重情的思想来源于复古,宋重理而轻情,因此自明朝兴起的复古主义主张尊唐而弃宋。陈子龙认为诗必须有情,而“情以独至为真”[12]789,他偏向冲破形式的樊篱、惯例的限定,将慷慨激越的情感酣畅淋漓地表达出来。而陆圻的诗歌一般都委婉含蓄,温柔敦厚,相对来说较为平和而不甚激烈。这主要是他没有固执地完全抛却宋代文学,而是取其长,融入了宋词的婉约清丽和含蓄温雅,这也许和西泠派诗人大多为明朝遗民的关系,虽心念前朝,但仍希望安度余生,所以处世低调,情感内敛,不似陈子龙一般有着以身殉国的英雄豪气。因为伴随着明清换代,顺治康熙年间,生活、心境的变化和清初文学风气的转换,西泠派也渐渐融入了新的文学氛围中,逐渐改变着最初追随陈子龙时的文学思想。散文创作上趋于平淡质实,在诗歌上也归趣于保守和朴素,情感表达上更显古直悲慨,充满人生的经验与悲喜,以及对国势变迁,物是人非的慨叹和唏嘘。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矫正了自唐以来诗歌越来越追求标新立异,文辞越来越尚辞重声,讲求人造,渐渐偏离了平和之旨与温厚之义的风潮。

总结起来,陆圻的文学思想可以简单概括为以复古为美,以缘情为真,而这些理论也构成了西泠派的文学思想的核心内容。陆圻在摹古上不仅仅注意的是格调和形式,虽然创作过很多同题诗歌,但也不是机械地生搬硬套,而是要结合诗人自己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人生经历,将古诗的精神和创作者的境遇融合起来,加之以才情和文采的锤炼,方可明高古雅正之旨,表温柔敦厚之情。在对“情”的理解上,陆圻更加坦率也更加宽容,尚情贵真,取法自然,因为诗歌的本质都是强调用文字表达诗人的内心感受,言为心声。

西泠派中陆圻的门生、晚辈众多,在思想和创作上自然深受其影响,而事实上西泠诸子在长期的文社活动中已经对相关理念达成了共识,并且在各自的实践中丰富了对理论的认识。有了大家认可的文学思想做指导,西泠派作为文学流派也渐渐有了统一的诗歌理论和创作风格。陆圻对西泠派在文学理论上脱胎于云间派成为独立的诗歌流派做出了贡献,带领西泠派吸收各家所长,以其沉博绝丽的“西泠体”名动一时,吸引了众多文人雅士的注意,成为清初江浙文坛的一支重要力量,影响着文学界的思想动态和创作风尚。

三、陆圻的文学创作

陆圻作为一个先后参与了江南不少文学社团活动的杭州诗人,他的创作有不少是对江南胜景吟咏和与友人的交游酬唱,这些诗歌同样表现了他复古重情的文学主张,同时也体现了其文学创作的地域性特色。如《过萧山,友人毛大可、丁大声、徐徽之、徐涵之暨表兄杨旨音订游湘湖作》:

胜友西陵渡,萧然与俗殊。山形全抱越,人语半通吴。

杯酒添鹦鹉,林塘感鹧鸪。莼羮如有兴,明日下湘湖。[13]69

位于钱塘江南岸,今天萧山城西的湘湖以风景秀丽而被誉为杭州西湖的“姊妹湖”,古时是吴越争霸的军事重地,正所谓湖光山色秀美如初,一草一木皆有历史之感。再如《与朱个臣游金山限韵作》:

金山新眺望,风景是耶非。履险蛟龙伏,凌空鸟雀飞。

芜城芳草歇,京口渡人稀。何路酬知己,乾坤老布衣。[13]70

金山南濒杭州湾,山势雄伟,云天四垂。“履险蛟龙伏,凌空鸟雀飞”形象的写出了金山绵延宛若俊鹘摩空、凫雁浮江。雄峙百川,吞吐万象,有非世间之境界。

再如与友人的两首对饮唱和诗《饮半月泉,用苏公第二句,谢沈戸垣、胡职方》云:

其一

凭此双蜡屐,来游半月泉。石梁横野渡,邨树散人烟。

铃铎仙幢近,文章彩笔悬。开尊有高会,不数杖头钱。

其二

欲作十日饮,来游半月泉。山知康乐兴,水奏伯牙弦。

旧雨前溪涨,新歌子夜传。清流惟此地,漱石且高眠。[13]71

这两首诗是化用苏轼的《半月泉苏轼、曹辅、刘季孙、鲍朝懋、郑嘉会、苏固同游,元祐六年三月十一日》一诗,原文为“请得一日假,来游半月泉。何人施大手,擘破水中天。”半月泉在今天浙江湖州德清县北门外的石壁山之阳,晋咸和年间开凿,石罅如半月,泉水甘美清冽。

陆圻以五言诗见长,钱塘诗人诸骏男评价陆圻五言诗歌:“华腴隽永,举体风流,玉屑珠光俱归,实足领袖三吴。”[13]53由上引诸诗可以看出,他的笔法清峻闲雅,沉著雄丽,在描绘景物时并不堆砌词藻,而是融情于景,透露出古朴和深沉。所以说陆圻总体上来讲对复古的态度还是有保留的推崇,主要以涤荡靡丽之风,还文学高雅为使命。[13]53此外还有借景感怀的名篇《舟泊富春》:

舟泊富春渚,晴江烟霭清。严光前路去,孙策此乡生。

山势趋吴会,涛声撼越城。衔杯殊浩荡,天地且休兵。[13]23

这首诗集写景、怀古、抒怀于一体,泛舟于富春江上,有景生情,顿生无尽的哀思和感慨,又联想起三国时的孙策,而如今英雄已去,故国不在。不管是富春江的烟雾霭霭,日光氤氲,还是连绵的青山,拍岸的惊涛,诗人没有用一句豪言壮语,而一股悲慨沉雄的气韵从泊舟江上所见之景和怀古之思中奔逸而出,令人思情如潮,显现出诗人忧思绵长的心境。字字情深,流露出诗人的无尽哀思,以及对人世沧桑的悲戚和无奈。全篇诗情景交融,感情深沉,充满物是人非的历史沧桑感,全诗沉着蕴藉,真挚自然,是陆圻师古重情的代表作品。

另一方面,陆圻的拟古乐府诗造诣很高。毛先舒对此赞曰:“景宣乐府如濯龙甲第,苑落康逵,流水游龙,轩盖脸映。”[13]81柴绍炳评价说:“才纮四顿,古藻纷来,而微指所及,则要归新丽。”[13]81他在实践复古主义诗风的道路上早于西泠派其他成员,在当时的杭州可谓是凤毛麟角。柴绍炳在《威凤堂偶录序》中说道:“丽京于同业诸公为少长,若不佞炳获以兄事,亦雁行相次也。乃先我而力古文词几十年所。盖赫赫有名,天下人号之为大陆。”[14]其侄陆繁绍云:“崇祯以前数十年,西陵无工诗者,自余伯景宣公起,与执友骧武陆公一唱一和,诗教郁然并兴,功烈不可诬也……后十年余伯卓然与古人同风,五言则本汉魏,歌行、近体骎骎乎开元、天宝之间。……《威凤堂诗集》远追汉唐,近则李历下、王司寇及华亭陈黄门诸公,风调渊洁最高,飒飒乎大雅之音也。”[13]58

如果说陆圻的乐府诗歌以汉魏为依,五言诗歌学习初盛唐,那么他的散文则以先秦两汉为极,骈文以六朝为指归,骚赋以屈宋为宗。陆圻的散文造诣颇高,为世人赞赏。比如他的《范蠡论》,开篇引出苏轼论范蠡“聚敛积货,财有余而道不足”的观点,而后将自己的观点意义陈述用以驳斥。以范蠡辞官,放弃功名,拒绝齐秦燕赵等君王以高位纳贤的好意等行为论证范蠡并不是贪财好利之人。“夫蠡之名不在管乐之下也,蠡之爵靳于齐田尝晋六卿也,蠡之富非但于鼎食击钟结驷连骑也。然蠡拂衣而去,会不能以一兮。此非其学道之力不至此,而轼乃以为蠡病耶。”[13]22言辞有力,条理清晰,阐幽发微,利笔如龙渊橫绝千里,有惊涛奔泻之势,时人赞曰:“笔力雄矫如百万之师,雷駈电激,气可振瓦,势可断流。”[13]28生动地展现了一代名士在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弃荣利如敝履的气度。古来富贵之人很少能视功名利禄如浮云,身怀盖世之才而甘愿隐退,进退自如似范蠡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像陆圻这篇能将范蠡剖析得如此深刻的文章亦不多见,正如有人评价说:“意丽京反覆辩论,曲尽其详,使文伯千百世后凛凛有生气,丽京真文伯之知己哉。”[13]24

西泠派在继承和发扬“诗缘情”,书写和表达真性情上也有自己的实践和探索,他们的诗歌以温丽苍悲为尚,大多反应了自己的人生遭际,充满了喜怒哀乐的真情实感,感怀伤逝、惜春悲秋的情感起伏都是激起他们诗歌创作欲望的源泉。“根极情性,缘以文藻”[5]1,重情是西泠派的文学思想的重要方面,他们大多是由明入清遗民诗人,因此多以抒发身世之感、家国之感和对社会时事的关心为主,有些则是诗人的内心独白,也有依托历史或者寄情山水含蓄地抒发情感的作品。

四、余论

陆圻的一生跨越明清两朝,经历过明末清初轰轰烈烈的文社活动,也有幸与名垂青史的文坛领袖陈子龙、张溥等人有过深入交往,在江南的杭州一直享有很高的声望和名誉。正因为有陆圻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才聚集在了一起,相互讨教,吟诗作对,而这其中有很多人是他的晚学后辈和门生,陆圻也无可置疑地成为他们的导师和领袖。在陆圻的带领下,他们沿袭了前后七子和云间派的复古文学传统,书写真性情,在文学复古的道路上走出了自己的特色,形成一个主导浙东文坛数十年,深刻地影响了清初诗界的文学流派,那就是西泠派。而直接受到其熏陶,最后有着杰出成就的诗人也大有人在,如朱彝尊,洪昇。从更长远的角度看,“它在‘多染宋习’以及提倡创作方面,则一直影响到乾隆时期的‘浙派’,如朱庭珍就说:‘浙派’自‘西泠十子’倡始,先开其端。”[15]西泠派的文学史地位在学界已有公论,把它和云间派、竟陵派等一起被看作是明清时期重要的文学流派。就研究来看,学界一般都把西泠派作为江南文人结社的典型代表,作为一个群体和流派来分析其创作和理论特点,或者在考论“西泠十子”与陈子龙的交往关系中简要提到了陆圻的个人事迹,或者是着重于陆圻的经历和遭遇进行研究。而陆圻作为西泠派的领袖和代表诗人,至今未有对其有文学方面的深入研究。

陈田在《明诗纪事》有按语云:“景宣诸体,劲健不及祖望,藻丽不如去矜,而当时推为风雅领袖,岂不以民德足重,有在言语文字之外者耶?”[2]3360这说明陆圻除了在文学创作上的造诣之外,其人格品质更值得尊敬和肯定,他为人温良宽厚,学术精博,才识高超,阅历深广,尤爱提携晚辈,一生中又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震荡砥砺,这也是他之所以被推为一代诗派领袖的重要因素。他除了在文学上的成就以外,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性情中人。他精通乐律,擅长吹笛弄曲。此外,他不仅在文学创作上师承陈子龙,也十分敬仰其高洁的人格和民族主义精神,加之后来陈子龙以身殉国,自己的亲弟弟陆培也尽忠而死,这让他的家国之恨有切肤之痛,这种复杂的情感在他的诗歌中有具体的表现和流露。

对陆圻的评价比较复杂,他少时即以文学、志行见重于时,得了不少名士大儒的赏识和肯定,崇祯年间即被推为江浙文坛领袖。后来又为西泠派的结成和发展付出了巨大努力,他的文学理论和实践对西泠派的深刻影响也是毋庸置疑的。也许他的诗作难领风骚,但其文学创作的水平却也毫不逊色,而他作为诗派领袖的精神气质和风范始终是为人景仰的。他的文学成就和人格魅力不应该淹没在历史的岁月中为人所淡忘,他作为明末清初江南重要诗派的领袖也是杭州文人精神和风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值得进一步研究和讨论的。

注释:

①卒年不详。相传陆圻于康熙十一年(1672)悄然远行,寻道太和山(武当山),其家人寻访无果,此后音信杳然(谢正光等编《明遗民录汇辑》下册第785页,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其谢世当在该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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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陈子龙.陈子龙全集(卷二十五)(上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789.

[13]陆圻.威凤堂文集[M].四库未收书辑刊(第7辑第20册).

[14]柴绍炳.柴省轩先生文钞(卷六)[M].康熙年刻本.270.

[15]朱则杰.清诗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

Abstract:This paper mainly studies and analyzes Lu Qi and the Xiling School in Chinese literature. Lu Qi was active in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dynasties. As one of the Xiling Ten of the Xiling School,Lu Qi,an exceedingly renowned poet with a good character,is considered to be the soul and leader of the school. His personal charisma and lofty reputation and colorful literary societies activities experience,effect the Xiling School’s formation and growth,while his literary theory and creativity which practiced the Xiling School has exerted an extremely far-reaching impact. As a representative of the Xiling School,he also reflects the spirit and strength of the literati of Hangzhou as a whole.

Key words:Hangzhou poet;Lu Qi;Xiling Sch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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