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里的仙人

卢兴波

久坐机关，容易见识到这样一些奇葩式的人物！他干，或者不干活，活都在那里，不增不减；你理，或者不理他，他都是那样，没脸也没皮。长期的散漫，让他们渐渐丢掉了手上仅有的一点点工作，终于可以任何事情都不做，什么责任也不用承担，年纪不大就开始提前颐养天年，坐等退休。

他们能做到的，就是每天准时上位，从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修炼到现在——连钟都懒得再撞。喝茶，看报，累了就上会网，或者关心一下手上那点股票。然后像一个老僧，坐禅，入定，纹丝不动，体会一番得道升仙的感觉。他们通常不做清洁，不搞卫生，桌面只有巴掌大一块地方没有灰尘，而椅子上的臀印则清晰可见。至于饮水机里水就快喝干了，他也不着急，自有送水工来换上。偶尔来人问事，也是面无表情，一问三不知；或者，任你电话响爆，他却如一尊蜡像，依然稳坐不动。

不敢给他们安排具体工作，一做就会捅娄子，你还得花更多的时间精力来收拾烂摊子。必须把他们像仙人一般供奉起来，不然给你搞点事，别人就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们只看不做，如微博上的僵尸粉，甚至连转发和评论的兴趣都没有；他们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他们是机关里的植物人。

和医学上的植物人一样，他们所患的也称得上是绝症。症状都是没有感知，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特征都是只攫取，不奉献，需要精心的护理和昂贵的费用才能维持。

不同之处是，医学上的植物人，是真的无感知。你打他骂他，用针扎用电击都不会有明显的反应；把他们扔床上扔地上扔棺材里都一样，他都不会对你有意见。而机关植物人是选择性无感知，对职责充耳不闻，对工作视而不见。你对他有意见绝不能提，处事说话要小心谨慎，稍有怠慢他就可能使坏添乱。还不能冷落了他，因为他自认比别人功劳更大。

机关里的植物人，他们的传染力极强，往往相互影响，交叉感染，像癌细胞扩散到全身，蔓延到整个机关。患者非但不愿尽早痊愈，往往还拒绝别人施救，在他们看来，这种不死不活，没皮没脸的日子，正是一生的追求！

医学上的植物人也许还有机会治好。我们从电影里常看到这样的奇迹：主人公躺在重症监护室，此刻他的爱人正守在身旁，不停地说着甜言蜜语，耳畔响起他喜欢的音乐……然后，突然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他不可思议地醒了过来。

对机关里为数众多的植物人，有关方面也曾想过办法来调动积极性。比如这几年一直在搞的金钱刺激法，用提高薪酬，增发奖金来触动。还有就是一些地方搞的提升待遇法，比如科员享受科长待遇，正科享受副处待遇之类的，以激发向上的动力。但这些手段通常都是徒劳无功，待遇倒是提上去了，大多数植物人依旧只有生命体征，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贡献。

其实要治好机关植物人的毛病也容易。只要不侍候，不迁就，毛病就会好一大半。对于久治不愈者，尽可拔掉他们的氧气管，保证他们立马生龙活虎地站起来……

【原载2013年4月17日《羊城晚报·大家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