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三杰”与外国文学关系研究综述

2013-08-15 00:44崔诗晨
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珞珈凌叔华曼斯菲尔德

崔诗晨

(同济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200092)

20世纪上半叶,武汉大学活跃着三位女作家:袁昌英、苏雪林和凌叔华,因她们美好的情谊和令人刮目的才情被称为“珞珈三杰”。她们翻译、研究西方文学作品,介绍西方文学思潮,西方文学因素在她们的作品中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笔者以中国知网(CNKI)收录的相关研究文章为材料,探究学界对“珞珈三杰”与外国文学关系的研究现状。这些研究文章发表最早的是在1981年,最晚的是在2012年。30余年的研究历程中,对袁昌英的研究较少,相关文章仅30篇左右,其中论及她与外国文学关系的约10篇;研究苏雪林的文章约190篇,其中论及她与外国文学关系的51篇;研究凌叔华的文章最多,有270余篇,其中论及她与外国文学关系的近50篇;而将三位女作家放在一起讨论的仅有4篇。笔者拟分四部分对相关研究情况进行综述,为进一步研究提供参照。

一、东归孔雀——袁昌英

因政治、历史的原因,袁昌英一度被忽视。然而这位女作家在她的那个时代也曾因着她的才华光彩夺目,明艳动人。袁昌英是中国最早在英国获得硕士学位的女作家,两度出国留学的经历使她得以最直接、最切实地受到西方文学影响。据统计,袁昌英作品中提到和运用的西方思潮有20多种。王仲平的硕士论文《论袁昌英对西方思潮的选择与接受》[1]是目前唯一一篇较全面地研究袁昌英与外国文学关系的论文,主要讨论了袁昌英对女性主义、精神分析学说、唯美主义和泛神论等的选择和接受。首先,作者认为,留学英法时,袁昌英受到女性主义传统影响,体现在创作上则是:“袁昌英的文学世界是一个‘无父’的世界,作为传统的父权体现者基本上缺位。”同时,袁昌英“在上个世纪20年代开始思索并构建和谐的理想的性别关系,类同于双性同体诗学”。但是自小所受的传统文化教育也在她的创作中起着作用,这使她“在接受女性主义这种异域话语时有所选择和创作性变异,减轻了女性主义中的政治化、颠覆性等激进色彩,体现出其独特性。”其次,文章指出:“袁昌英是我国最早接受精神分析学说并运用到文学批评之中的学者之一。”并以她的《法兰西文学》和《孔雀东南飞》为例,进行了较为详尽的分析和列举。第三,作者认为,袁昌英深受唯美主义影响,其戏剧《孔雀东南飞》与王尔德《莎乐美》在题材和主题上都有一定的相似性。她虽接受了唯美主义,但对颓废主义却拒之门外。此外,文章还关注到袁昌英的宗教观,她对佛教、基督教等都有选择的可能,但都保持了一定距离。结合文本分析,作者认为袁昌英受到泛神论的影响。

宋萌枝的硕士论文《中国现代戏剧史上的蔷薇花——袁昌英戏剧研究》[2],也论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女性主义和唯美主义对袁昌英戏剧创作的影响,此外,还涉及到袁昌英对于莎士比亚浪漫戏剧和现代主义艺术手法的借鉴。

作为剧作家,袁昌英与莎士比亚的关系格外受人关注,不少文章涉及此类主题,如杨静远《袁昌英与莎士比亚》,金洁《中国现代女作家袁昌英与莎士比亚》等。但这些文章基本上仅停留在一般的介绍和描述阶段,缺乏深入的学术探讨。

二、永不凋谢的紫薇花——苏雪林

由于历史因素,苏雪林与大陆读者一度暌隔将近半个世纪。从中国知网收录的资料看,有关苏雪林与外国文学关系的研究主要分为四个方面:

(一)苏雪林与基督教文化

杨剑龙的博士论文《中国现代作家与基督教文化》[3]第七章阐述了苏雪林成长、学习的相关背景,并以其小说《棘心》为例剖析文中主人公的皈依之路,文章分析苏雪林选择基督教的原因:一是受“耶稣伟大的人格”感召,二是眷恋“母亲的爱”,三是认为“彼西来之教,则大可补吾儒之不足”。同样关注到苏雪林接受基督教过程的文章还有几篇硕士论文,以及王珊《文化碰撞与精神遇合——论五四女作家接受基督教文化的历史语境》等,但大多只是对之前学者研究的借鉴。

此外,有些文章关注到苏雪林与基督教文化关系中更细致具体的方面,如郭晓霞《论“五四”女作家的伊甸园情结》[4],《论五四女作家笔下的上帝形象——以苏雪林、冰心为例》,陈由歆《从原型理论看〈棘心〉的宗教意识》,金宏宇、章宗鋆的《〈棘心〉的版(文)本考释》等。

(二)苏雪林与唯美·颓废主义

解志熙《“青春·美·恶魔·艺术……”唯美—颓废主义影响下的中国现代戏剧(上、下)》[5-6]选取了众多作家及作品作为研究对象,苏雪林及其剧作亦在其中。在苏雪林部分,解志熙首先指出,苏雪林的《玫瑰与春》运用了童话与象征的手法,可能受到王尔德的《玫瑰与莺》《自私的巨人》等童话的影响。其次,作者认为在中国现代戏剧中,受唯美—颓废主义影响最深的剧作之一就是苏雪林的《鸠那罗的眼睛》,并从戏剧主题和人物性格两个方面,将《鸠那罗的眼睛》和王尔德的《莎乐美》进行了比较,虽然二者有不少相似之处,但苏雪林也并非完全模仿,而是有所创新。

学界认为,《鸠那罗的眼睛》是苏雪林唯美主义戏剧的代表作,因而对该剧的关注度较高,专题研究论文也较多。如潘讯《〈鸠那罗的眼睛〉的唯美主义风格》,丁增武《“艺术”与“道德”之间的厚此薄彼——从〈鸠那罗的眼睛〉看苏雪林对唯美—颓废主义思潮的接受》等。

此外,散文集《绿天》、小说《棘心》等作品也被纳入了唯美主义研究视野,相关论文有:毛锦花《哀艳的笔调,唯美的爱情——试论唯美主义对苏雪林早期创作的影响》,丁增武《苏雪林早期散文的“西化”色彩》等。

(三)比较文学视野下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

苏雪林既是作家,又是学者。对于她在学术研究中具有的比较文学视野,关注较早的是徐志啸,他在《论苏雪林教授的中外文化比较》[7]一文中指出,苏雪林将中外文化比较引入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她的屈赋研究,中外文化比较可分为两方面:一是以域外文化中的材料记载印证屈赋作品中的内容;二是将屈赋作品内容与域外文化材料做横向比较,探寻中外文化的共同渊源。文章还从比较文学的角度,将苏雪林的中外文化比较分为平行研究、影响研究和跨学科研究三方面。在平行研究方面,最突出的是她提出的“世界文化同出一源”说;在影响研究方面,苏雪林偏重探讨外来文化因子,认为中国上古文化曾受到外来文化的巨大影响。而在徐志啸之后,相关研究基本上即着眼于“世界文化同出一源”和“域外文化”对中国上古文化的影响两个方面,鲜有更深入的研究。

除了以上三方面研究,还有学者提出苏雪林作品有取材希腊神话的迹象,并受到伤感主义和西洋水彩画技法的影响。如朱双一的《苏雪林小说的保守主义倾向——〈棘心〉〈天马集〉论》、祝宇红的《“老新党的后裔”——论苏雪林的〈天马集〉与曾虚白的〈魔窟〉对神话的重写》等。

三、珞珈山美人——凌叔华

凌叔华被誉为“东方典型美人”,这不只是对她清丽气质的赞美,也是对其温婉淡雅的文风的肯定。凌叔华的创作中,小说成就最高。学术界对于她的小说研究也较多。相关研究可分为以下三个主要方面:

(一)凌叔华与曼斯菲尔德

凌叔华与曼斯菲尔德的关系颇受论者注意,这与徐志摩、沈从文和苏雪林等人都把凌叔华比作中国的曼斯菲尔德不无关系。李钦业《凌叔华小说论》论及了人们将二者相提并论的几点原因;李奇志《温婉淡雅的人生之歌:曼斯菲尔德凌叔华小说之比较》[8]则从创作内容、审美风范、艺术格调等方面将曼氏与凌氏进行了具体的比较。作者认为,在艺术构思上,两位女作家共同的文学主张是不“创造奇迹”,只摄取“生活的原样”来反映“事物的本质”,但是曼斯菲尔德小说构架比凌叔华更具有开拓性;在艺术格调上,两人都有敏锐的观察力,重视对人物心理的描写,但选择的表达方式和视域侧重不同。此外相关论文还有杨慧《“高门巨族”中说话的女人们——凌叔华与曼斯菲尔德小说的比较研究》、陈寿琴《哀婉、淡远的艺术风格——凌叔华与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创作之比较》等。

除了整体性比较,还有一些论文着眼于创作个案的对比分析,如杨春红、郑友奇《素雅婉约的女性之歌——曼斯菲尔德的〈幸福〉与凌叔华的〈花之寺〉之比较》、熊文艳《女性价值的追寻与幻灭——曼斯菲尔德的〈第一次舞会〉与凌叔华的〈茶会以后〉之比较》等。另外,还有少数论文研究凌叔华与曼斯菲尔德的女性意识等,如,杨梅《试析凌叔华与曼斯菲尔德文本中的女性意识》等。

(二)凌叔华与契诃夫

对凌叔华与契诃夫关系研究较为系统的是吴惠敏的几篇文章,其中《试论契诃夫对凌叔华小说创作的影响》[9]一文认为,凌叔华受到来自契诃夫三方面的影响:一是题材与情节,二是戏剧式结构,三是讽刺幽默的艺术风格。《论契诃夫对凌叔华成名的助益》[10]则指出凌叔华的部分小说直接借鉴了契诃夫相关小说的情节,正是契诃夫的影响使她从1925年开始创作的小说风貌发生了很大变化。

另外,还有一些文章从叙事角度进行分析,如,周春英《试论凌叔华小说的叙事模式》,文章认为凌叔华形成第三人称叙事方式的原因之一,是她师承契诃夫无情节或情节淡化叙事技巧,只选择一两个生活片段或者一段对话来叙说描写。薛双芬的《试论凌叔华小说叙事风格》一文中提到,凌叔华受契诃夫小说客观化的叙事态度影响,因而在作品中大部分采用客观中性的全知视角进行叙述。

(三)凌叔华与布卢姆斯伯里

关于凌叔华与布卢姆斯伯里关系的研究,相关论文也不少。如蔡璐的硕士论文《凌叔华与布卢姆斯伯里》,全文分为三章:第一章介绍布卢姆斯伯里在中国的传播情况;第二章讲述凌叔华与朱利安的文学关系;第三章叙说凌叔华与伍尔夫的文学关系。

布卢姆斯伯里集团中,凌叔华与伍尔夫关系最近,因此,研究者对她们二人及凌叔华的英文小说《古韵》关注较多。《古韵》是在伍尔夫的鼓励下用英文写作的自传体小说。前述蔡璐《凌叔华与布卢姆斯伯里》第三章即以《古韵》中的女性主义色彩与伍尔夫的女性主义思想暗合展开,认为她们在战争期间的通信体现了女性写作与战争的关系,在反战思想的背后实际上是对男权的否定与质疑。相关论文还有江淼《和伍尔夫一起写作——〈古韵〉的西方视野》、董姝雯的硕士论文《在现代与传统之间——论凌叔华小说创作》等。

除了以上三部分主要研究内容,部分论文还涉及到西方现代派的心理分析方法、西方悲剧美学、唯美主义、西方讽刺艺术、存在主义和女性主义等,如张衍芸《写出女性的心灵——凌叔华小说艺术论》,余文博、陈卓《从凌叔华小说中的女性形象透视其女性主义立场》等。

四、“珞珈三杰”

目前将三位女作家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研究的学术论文几乎没有,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篇介绍、回忆文章。如杨静远《让庐旧事(上、下)——记女作家袁昌英、苏雪林、凌叔华》[11-12],文章回忆了抗战时期,武汉大学搬到乐山时袁昌英和苏雪林、凌叔华的一些旧事;秦春燕《修为人间才女夫——〈让庐日记〉中“珞珈三杰”》[13],以杨静远的《让庐旧事》为基础,重点放在“三杰”的情感问题上;陈学勇《珞珈三杰》[14],在简单介绍了袁昌英、苏雪林和凌叔华各自的成就后,记叙了三人的友谊,并将她们从性格、婚姻、人生归宿等方面进行了简略的比较。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文章论及三人,更不用说是综合三人与外国文学关系的学术研究了。

中国知网收录的近30年来关于“珞珈三杰”个体和整体的研究资料显示,学界对于袁昌英、苏雪林和凌叔华各自与外国文学的关系都有不同程度的研究。这些研究多方面、多角度揭示了三位女作家对外国文学的学习与吸收, 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基础,但还不够深入,涉及的面仍显狭窄,且“珞珈三杰”的整体研究还没有引起关注。袁昌英、苏雪林、凌叔华作为20世纪上半叶的新女性,同受西方文化影响,同样以创作、翻译、研究而博得才名,彼此又私交甚密,她们对于外国文学、文化的选择与接受,乃至外国文学因素在她们的文学创作中的呈现,有怎样的相同与相异,这些异同背后又有怎样的思想文化渊源,这些都是中外文化交流史上以及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

[1]王仲平.论袁昌英对西方思潮的选择与接受[D].湘潭:湘潭大学,2006.

[2]宋萌枝.中国现代戏剧史上的蔷薇花——袁昌英戏剧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09.

[3]杨剑龙.中国现代作家与基督教文化[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1998.

[4]郭晓霞.论“五四”女作家的伊甸园情结[J].许昌学院学报,2010(4):73-76

[5]解志熙.“青春·美·恶魔·艺术……”唯美—颓废主义影响下的中国现代戏剧(上)[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9(4):37-63.

[6]解志熙.“青春·美·恶魔·艺术……”唯美—颓废主义影响下的中国现代戏剧(下)[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0(2):28-52.

[7]徐志啸.论苏雪林教授的中外文化比较[J].中国文化研究,1999(冬之卷):79-84.

[8]李奇志.温婉淡雅的人生之歌:曼斯菲尔德凌叔华小说之比较[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4):56-62.

[9]吴惠敏.试论契诃夫对凌叔华小说创作的影响[J].外国文学研究,1999(83):121-125.

[10]吴惠敏.论契诃夫对凌叔华成名的助益[J].社会科学战线,2003(2):260-261.

[11]杨静远.让庐旧事(上)——记女作家袁昌英、苏雪林、凌叔华[J].中国新文学史料,1997(4):143-148.

[12]杨静远.让庐旧事(下)——记女作家袁昌英、苏雪林、凌叔华[J].中国新文学史料,1997(6):109-115,160.

[13]秦春燕.修为人间才女夫——《让庐日记》中“珞珈三杰”[J].书屋,2009(4):59-62.

[14]陈学勇.珞珈三杰[J].新文学史料,2010(3):1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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