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范畴新解——兼论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

2013-08-15 00:48
关键词:异化马克思劳动

任 琳

(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天津300071)

马克思在批判黑格尔哲学和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基础上,对劳动作出了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的理论分析,赋予劳动概念更为丰富的内涵。本文不是要对马克思的劳动范畴作全方位的解读和阐释,而是以历史唯物主义视角深刻剖析马克思劳动范畴的内涵与本质特征,旨在深入理解劳动范畴对于历史唯物主义创立的伟大意义。

一、历史唯物主义维度中马克思劳动概念的提出

黑格尔思辨哲学从个体发展和人类形成的双重角度肯定了劳动的重要性。马克思对黑格尔思想的“伟大之处”给予了高度赞扬,指出“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做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做非对象化,看做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可见,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人自己的劳动的结果。”[1]205在黑格尔看来,人是通过劳动而诞生的,劳动是人类的本质特征。人类借助于劳动这个“否定的中项”,从自然界中分离出来,并在自然物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同时又在劳动产品上直观自己,觉察到自己的独立性、自己的力量和能力。但是,黑格尔对劳动的理解是片面的,他没有真正了解作为历史的起点和基础的现实的劳动活动,他把劳动只是简单地理解为抽象的精神活动,把劳动活动的主体抽象为纯粹的自我意识。这种绝对精神实际上“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1]342从事着劳动生产活动,并以这种活动作为自身存在方式的现实的人。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对于异化和异化的扬弃的描述只是对现实劳动活动达到了一种片面深刻的抽象表达,只是“为历史的运动找到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表达”[1]201。因而,他认为资本家剥削工人是合理的,私有财产创造大量的社会财富也是合法的。黑格尔理解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是脱离现实的劳动活动,是必然要走向灭亡的劳动,这种劳动是远离于人类社会的生产和生活的。

与黑格尔不同,国民经济学家则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理解劳动,马克思对此也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古典经济学家解释了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创立了劳动价值论,认为劳动创造价值,推动并赞美了这种工业的能量和发展,这是他们的功绩。但是他们只研究劳动而不研究劳动者及其处境,看不到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给劳动者带来的非人化后果。他们只是从资产阶级的立场出发,而不是从工人阶级的立场出发去理解劳动,把现实的劳动仅仅理解为与人的类本质相背离的“抽象劳动”。在马克思看来,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把人的劳动仅仅理解为一种创造财富、满足需要的活动,而忽视了劳动广泛而丰富的内容。如果仅仅把劳动理解为一种维持生存的活动即谋生手段,那么这是特定社会条件下的产物,是私有制的产物。因为“私有制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个对象,只有当它为我们所拥有的时候,就是说,当它对我们来说作为资本而存在,或者它被我们直接占有,被我们吃、喝、穿、住等等的时候,简言之,在它被我们使用的时候,才是我们的”[1]189。显然,私有制使人的劳动和感觉扭曲了,使人只考虑到肉体的需要。而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对劳动的这种理解恰恰反映了私有财产的本质,与其说他们在承认人的假象,不如说他们是在彻底实现对人的否定。

马克思在对黑格尔思辨哲学和古典政治经济学关于劳动思想的研究过程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全面把握了劳动的内在结构及其对人自身和人类社会生成和发展的意义,科学地提出了自己的劳动概念。

二、马克思劳动范畴的内涵与本质特征

一定意义上讲,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到《资本论》的研究历程是马克思对劳动范畴认识逐步深化、成熟的过程,并且最终对劳动范畴的认识达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来深入剖析马克思劳动范畴的内涵和本质特征,我们可以将其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马克思从人和自然物质变换的角度对人类劳动作了本质性的规定,认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2]207,将劳动界定为实现人和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物质性活动与感性活动,克服了黑格尔把劳动仅仅理解为精神活动的片面性。作为客观存在的、外在于人的自然界不会自动提供适合人类生存发展需要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因而,人类为了使自己能够生存、生活得更好,为了维持自身内在自然的存在,就必须“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2]208,通过进行劳动,来与外部自然界不断地发生交互作用,从而进行物质与能量的变换。在劳动过程中,人首先把整个自然界作为自己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自身生命活动的对象和工具,作为“人的无机的身体”[1]161。可见,自然界是人和人的劳动存在的基础与前提,人通过劳动将自身与自然界联系起来。劳动专属于人的本质活动,是人为了满足自己多方面的需要而进行的活动。人类通过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劳动活动,使自然界越来越成为“人化的自然界”,成为人的作品和人的实现,并不断在这个过程中使自己的本质力量得到确证、发展和完善。也就是说,在人与自然的矛盾运动过程中,劳动既改变了外部自然,同时也使人自身的自然得到改变和发展。正是在这个角度上,我们才将劳动看作是人通过自身的自然力来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一种客观的物质性活动。这种物质性活动,或者说这种劳动“是制造使用价值的有目的的活动,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对自然物的占有,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2]215。

第二,马克思从人与动物相区别的角度将劳动界定为是人类自由而有意识、有目的的对象性活动,并具有一定的创造性和能动性。劳动是劳动力的生理耗费,这种耗费是人的活的肌体客观地付出的。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以自身的自然耗费亦即生理耗费来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形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最初的动物式的本能的劳动形式”[2]208,因为动物同样也能听凭本能的驱使去以自身的自然耗费对自然加以占有和影响。马克思看到了单凭这种劳动形式是不能将人与动物在本质上加以区别的,因而,他强调要专门考察“专属于人的劳动”。这种“专属于人的劳动”同动物的本能活动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它是有意识的、有目的的对象化活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才能够将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动物的生命活动是无意识的本能活动,而人在劳动之前就已经自觉意识到了劳动的目的。在劳动过程中,劳动者内在的观念目的、本质力量、智慧和体力都外化在劳动过程和劳动产品中,“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2]208。也就是说,当人自觉意识到其劳动目的时,他在劳动过程中就会实现“对意志的强制”,使其劳动围绕着此目的展开,而动物根本不具备“对意志的强制”这种特殊的能力。动物只在其自身直接需要的支配下进行片面的生产,而人能够摆脱肉体需要的支配进行真正的、全面的生产。“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163。可见,人的劳动不是被动的受动性活动,而是人类意志和创造性的体现,人通过创造性的劳动能够生产出整个自然界乃至整个世界。正是人的这种有意识地支配自己活动的类特性使得人类从自然界中站立起来,使得人与动物有了最本质的区别。从这个意义上说,劳动是人的本质属性。

第三,马克思从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这一角度对劳动的实现和现实的劳动进行了考察,认为劳动是物质规定性与社会规定性的统一。劳动既是人们制造和使用工具、改造自然物、满足人的需要的活动,又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下进行的活动。马克思看到了劳动的物质内容,指出“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是: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2]208,劳动过程的这三个要素是任何时代的劳动都不可缺少的,只有三者紧密结合,劳动才能得以实现。生产物质生活本身的劳动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和基础,人们正是通过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创造出一定的“物质生活条件”。劳动之所以能够创造“物质生活条件的总和”,就是因为它是人们制造和使用工具的活动,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类劳动的物质内容。为了更好地揭示劳动的物质规定性,马克思还专门考察了人们使用“自然产生的生产工具”及“文明创造的生产工具”的劳动情况,最后得出生产工具集中体现着劳动的物质规定性的科学结论。然而,人与自然的交互活动总是在不同的历史形式中运动的,总是有着特定的社会规定性。因而,马克思进一步从人们“制造和使用工具”中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从人与人的关系等方面对劳动作出深刻的理解和把握,阐明了劳动的本质内容与社会形式。社会关系作为劳动的社会规定性,既是劳动过程予以实现的必不可少的前提,同时又是劳动过程中必然形成的产物。如若离开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来理解劳动,只能得到对劳动的空洞的抽象理解。相反,只有看到劳动过程中所蕴含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才能真正理解现实的历史的生产阶段及生产过程,才能真正理解劳动对自然所产生的改造作用,才能确定劳动的社会性质。也只有这样理解的劳动,才能真正揭示社会历史的发展。其中,人和自然界的关系是人和人的社会关系存在的基础和前提,人和人的社会关系又对人和自然界的关系产生一定的制约作用。马克思说,在生产劳动中,“一开始就表明了人们之间是有物质联系的”[1]81,而“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为前提的”[1]520。人们只有以一定方式结合起来共同活动和相互交换其活动,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关系,才会有生产。可见,劳动不仅是满足人的物质需要,体现着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同时还体现着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脱离开任何一个关系,都不是现实的劳动。

第四,马克思还分析了在劳动逻辑展开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概念,如劳动对象化、外化、物化及异化劳动,最终得出了关于劳动辩证法的科学论断。从人改造自然创造满足自己需要的产品,将自己的本质力量转化到劳动产品这一点来讲,劳动对象化、物化以及外化是具有本质内容的一致性的。而当马克思具体考察现实社会中的劳动时,他看到了劳动的消极方面,在这个意义上说,劳动的物化、外化以及异化劳动的内涵具有一定的内在关联。首先,马克思从劳动对象化角度去理解周围的存在物乃至整个自然界,劳动的对象化是以劳动产品的形成为标志的,亦即劳动产品是劳动对象化的集中体现。“劳动的产品是固定在某个对象中的、物化的劳动,这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现实化就是劳动的对象化”[1]157,通过劳动对象化,产生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自然界,一个是天然自然,未被人的劳动对象化的、抽象的自然界,另一个是人化自然,被人的劳动对象化的自然界。人通过劳动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对象世界,这正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可以说,劳动对象化是任何一个社会阶段都存在的现象。其次,马克思认为劳动外化有双重含义:一方面,是劳动者内在的目的、本质力量、智慧和体力外化为劳动过程和劳动产品;另一方面,劳动是为了谋生而不得不进行的活动,这种劳动不是劳动者所渴望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劳动本身与劳动者是敌对的活动。同时这种劳动外化的典型形式还表现在作为劳动产品的私有财产上,私有财产是通过劳动外化形成的劳动产品,它既是劳动外化的结果,又是劳动外化得以实现的手段,并使劳动工人成为私有财产即劳动产品的奴隶。再次,马克思还考察了劳动的物化形式的双重内涵,一是在生活劳动中,劳动者作为个人使自己的生命和体力转化为物质性的产品,这种物化劳动是任何社会形态都存在的现象,它伴随着任何劳动过程的始终。二是马克思在异化、外化的意义上使用物化概念,即“关键不在于对象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归巨大的对象[化]的权力所有,这种对象[化]的权力把社会劳动本身当做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3]。可见,作为否定意义上的物化的特征是物主体化、人客体化,物成为统治人、支配人的力量。最后,马克思考察了应该被予以批判和消灭的异化劳动及其四种表现形式,即劳动过程与劳动者相异化、劳动产品与劳动者相异化、劳动者本人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以及人与人相异化。进而马克思分析了异化劳动与私有财产的关系,指出异化劳动是私有财产的直接原因,而私有财产作为人的自我异化,反过来强化了异化劳动。这种异化劳动的出现与异化劳动的扬弃走的是同一条道路,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们才能最终消灭异化劳动,实现真正的属于人的自由自觉地劳动。

三、劳动范畴是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

马克思的劳动范畴超越以往任何哲学范畴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使存在本身成为现实的在人类劳动中的生成,这种不断生成的现实的存在,可用感性加以确认。现实的人、现实的自然以及社会的存在和发展都是在人的劳动中生成的。从对劳动的科学理解和规定中可以更好地把握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正是在对劳动的分析研究中一步步脱离了思辨哲学走向历史唯物主义,引申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阶级和阶级斗争、国家和革命、人的本质和人的解放、人民群众和个人的作用等重要原理。依据这些原理,就能够科学地解答人类历史之谜,完整地描述和理解人类历史发展的基本过程。生产劳动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性活动,也是人类最基本的历史活动,既是人类历史的现实起点,也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起点,正如马克思所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1]196

第一,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原理,已逻辑地包含于马克思劳动范畴的规定性中。马克思从现实的人的感性物质劳动出发,认为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亦即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能够生活”,因此,生产满足生活所需的物质生产资料的活动就成为“第一个历史活动”,这是“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无论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必须每日每时去完成它”[1]79。满足人的物质需要的劳动尽管是第一个历史活动,然而却不是唯一的历史活动,马克思强调“任何历史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注意上述基本事实的全部意义和全部范围,并给予应有的重视”[1]531。可见,劳动是人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体现了人的类本质,形成社会运动区别于其他运动形式的根本特征。但从人与自然的联系来看,人自身也是自然存在物,其生命的存在必须以外界的自然物为对象,人进行劳动活动,是由自身的肉体组织决定的,体现着谋生的目的,只有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人们才能从事其他活动。所以,恩格斯认为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做得相反。”[4]这就形成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观点。“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525,同时,劳动又体现了社会运动的能动性,社会意识必然要能动地反作用于社会存在。

第二,马克思从劳动的物质规定性和社会规定性出发,界定了科学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概念,并阐明了二者的辩证关系,从而奠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马克思认为,生产力是与劳动的物质规定性、与劳动中人与自然界的关系相联系的。劳动是人们“同生产力并同他们自身的存在还保持着的唯一联系”[1]580,生产力的要素就是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这些要素构成的生产力总和“是哲学家们想象为‘实体’和‘人的本质’的东西的现实基础”[1]545,是人们改造自然使其适合自己需要的物质力量。在劳动活动中,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相结合,使自己的劳动对象化为产品,通过劳动产品的质和量的规定性,显示人类改造自然的实际程度和能力。与动物的本能活动相比较,人类的劳动是自由而有意识的活动,生产力范畴就是人类的本质力量。显然,劳动是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人类在与自然发生关系的同时,立刻表现为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任何人类的劳动都是在一定社会关系中进行的,这种社会关系是人们进行生产劳动的活动方式和必要条件。可见,生产关系与劳动的社会规定性相联系,它本质上就是劳动过程中发生的一定的必然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实际上就是人与劳动的关系的实现方式。在特定的生产力发展阶段上,人类的本质力量与人的内在自然相互作用而形成特殊的结合方式即生产方式,并在此基础上构筑起社会的上层建筑,共同构成人类特定的生存方式。

此外,马克思还分析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辩证关系,指出它们是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生产本身是以个人之间的交往为前提的。这种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1]520,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又反作用于生产力。生产关系“在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制约同时又制约生产力”[1]87,“已成为桎梏的旧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1]575的新的交往形式所代替;新的交往形式又会变成桎梏并为别的交往形式所代替。这样,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过程就成为人类历史发展的主要内容,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社会形态的发展就被看作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唯物史观正是“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从市民社会作为国家的活动描述市民社会,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阐明意识的所有各种不同的理论产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而且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1]544。

第三,马克思的劳动概念奠定了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理论依据。首先,历史本身起源于物质资料的生产和再生产——劳动,生命的生产也是经由劳动和生育而达到的,这就决定了创造物质财富的劳动大众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其次,人民群众在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中,不断发展着自身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的能力,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再次,思想、观念和意识产生的过程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的过程交织在一起,“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1]524。马克思对劳动范畴的理解设定了历史唯物主义关于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这一命题的理论基础。

第四,劳动展开了整个人类世界的历史,这就使劳动真正处于一种持续的动态发展之中,不断地追寻历史的根源和人类的自由解放。劳动是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方式,马克思从现实个人的物质活动出发考察其生存状况及历史发展。“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1]520。一方面,劳动不断扩大着自身的需要和欲望,从而不断地发展着自身的体力和智力。另一方面,劳动在不断创造新的需要、扩大智力和体力的同时也创造和扩大自身的社会联系,而人的社会联系越是全面发展,人自身的发展也就越全面,最终“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而各个人的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也就是与世界历史直接相联系的各个人的存在”[1]528-539。可见,劳动的过程不仅是物质财富不断丰富的过程,同时也是人自身不断摆脱地域性个人走向全面联系、不断发展的过程,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类终将进入新的更高的历史阶段即社会主义阶段,在这一阶段,劳动无论就其形式还是内容将会发生革命性变化。劳动的辩证运动就是人的解放的现实历史过程。可以说,人类的历史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趋向符合人类自身发展要求的价值方向,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要求。这种价值追求必然体现在劳动形式的演变上,成为人类自由全面发展之手段的自由劳动将是劳动形式的最高形式,亦即人的自由联合的劳动的实现就是人的解放的实现。

纵观人类的劳动史,一方面是劳动非人性和反人性不断深化、异化不断强化的过程,另一方面是劳动所产生的解放力量不断增大的过程,它自身不断地创造和积累解决自身矛盾的条件和力量。这也意味着,只有到了资本主义雇佣劳动阶段,异化劳动转变为自主劳动,人类解放才具有直接的历史必然性和现实的可能性。这同时也意味着,只有以雇佣劳动为基石的资本主义的大工业和它所创造的发达的生产力,才使共产主义成为“现实的运动”。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07.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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