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悲剧心理学角度解析《泰坦尼克号3D》票房稳赚的影视消费现象

2013-11-21 20:38
电影评介 2013年7期
关键词:露丝泰坦尼克号崇高

陶 圆

世界电影百年艺术长河中不乏经典之作,但能让业界人士和全球观众每每想到一部电影便能感到温暖和力量的作品却非常珍稀,《泰坦尼克号》便是这样一部作品。它在1997年第一次上映的时候引起了全球性的轰动效果,它是百年电影史中的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从此开启了世界影坛的大片时代。2012年春天,在“末日说”泛滥的时候,卡梅隆带着他的经典爱情悲剧重返银幕,让观众在3D效果的环境下再一次感受那绝望中的希望。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故事以及那场令人绝望的海难深深震撼着每一个欣赏过这部电影的观众,虽然时隔十四年,我们的容颜和生命轨迹都发生了极大变化,但感动依旧。因此,本文将结合悲剧心理学的相关理论知识,来分析《泰坦尼克号3D》最俘获人心的感人故事,不关乎技术,不关乎时代。

一、悲剧的喜感

从远古的希腊时代开始,悲剧艺术就植根于人们的生活中了,人们热衷于悲剧,因为在欣赏悲剧的过程中能够得到快感和欣慰。

德国十八世纪著名剧作家席勒曾经说过,在悲剧中,有冲突就有奋斗,有奋斗就有道德意识,有道德意识然后就有快慰。悲剧能引起喜感,就因为它描写冲突和奋斗,就因为它能表现最高的道德意识。

詹姆斯·卡梅隆为我们奉上的不只是豪华游轮的躯壳,更多的是向观众展现了在灾难面前的人性百态。虽然这些人当中不乏自私卑鄙的卡尔、虚伪懦弱的露丝母亲、以及奴性十足的卡尔仆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对于人性美好的坚信。

比如穷小子杰克与贵族少女露丝之间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经历许多磨难,然而面对层层关卡,两人始终没有选择放弃,而是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忠诚于自己的爱情,直到最后杰克选择牺牲自己给露丝第二次生命。爱情中如此般坚定、信任、奉献、牺牲,足以给有过爱情经历或正在憧憬爱情的观众深深的震撼与快慰之感。这种美好的感情可以从银幕中延续到观众自己的感情生活中,转化为正面能量,为了生命中最简单却也最珍贵的平凡幸福去努力追寻。

还有不能令我们忘怀的与泰坦尼克号一起葬身海底的700多名船员。海难发生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所处的危急环境,但他们依然忠于职守,有序疏散乘客。船员们把生还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让与他人,也许他们在那一瞬间并没有考虑过自己,虽然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这样的高尚品质已经远远超过了职业操守,虽然他们已沉入海底,但我相信他们早已化作天空中一颗颗闪亮的星。我想观众在看到这一桥段时,早已深深陷入剧情中无法自拔,但却能够深深地刺痛黑暗中隐藏着的伪善者和自私者,一句一句地追问他们早已被金钱和诱惑尘封的心灵。

在我看来,音乐史上最崇高的一幕便是发生在泰坦尼克号的首航中。电影中音乐师的命运牵动着观众的神经,为了稳定乘客恐慌的情绪,他们从容不迫地演奏着,直至沉船前的最后一刻。有资料记载,根据生还者的目击描述,海水已经淹没到他们的膝盖,也未能打扰他们动情的演奏。就这样,八位驻船乐队成员“浪漫地”陪同1500多名乘客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们被这些人感动,因为我们不仅看到了人类在自然灾难面前的渺小和脆弱,同时也看到了在个体生命的无常中,每一个鲜活的生命用高尚的不可被摧毁的心灵对抗灾难的伟大,使生命价值的光和热得到最大限度的延伸。这也是一种悲剧快感,是德国天才哲学家尼采在谈到悲剧美感时提到的“充分的燃烧”。尼采主张人应该“充分的燃烧”,活得轰轰烈烈,在个体生命的无常中,显出永恒生命的不朽——这是悲剧的最大使命,也就是悲剧使人快意的原因。

二、悲剧中的正义观念:人物的性格与命运

我们说,命运可以摧毁伟大崇高的人,但却无法摧毁人的伟大崇高。换言之,肉体可以被消灭,但精神绝对不可以被毁坏。

“观赏一部伟大悲剧就好像观赏一场大风暴。我们先是感到某种压倒一切的力量那种恐惧,然后那令人畏惧的力量却又将我们带到一个新的高度,在那里我们体会到平时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能体会到的活力。换言之,悲剧在征服我们和使我们生畏之后,又会使我们振奋鼓舞。在悲剧观赏之中,随着感到人之渺小之后,会突然有一种自我扩张感,在一阵恐惧之后,会有惊奇和赞叹的感情。”[1]对于观众而言,每观赏一部影片就是一段心灵的旅行,人们知道电影是造梦的机器,却还是一逮到机会便忘情地沉浸在短暂的梦中,这便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它能够提供给观众平日琐碎生活中,鲜有机会接触的情感体验和生命历程。

《泰坦尼克号》(3D版)中为了心爱的人勇敢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杰克;坚守音乐理想、不畏死亡的驻船乐队;危急情况下将自己的生死放置一边、坚守岗位的年轻船员;在船体断裂那一刻依然为教徒虔诚祷告的神父;从一而终,誓死不离的老夫妻……任何时代,任何环境,我们的眼泪值得为他们每一个人而落,我们的颂歌值得为他们每一个人而唱,因为这些人身上体现的宝贵品格,是我们人类永远需要珍惜的无价之宝。海难吞噬的是这些人的躯体,却让他们崇高的精神愈发闪亮。

“人之初,性本善。”其实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着无限对于美好的期许,可是现代社会中,由于工作上的竞争压力、基本的生存压力等等因素,让很多人一直陷在生活的谎言、虚伪和紧张中无法抽离,甚至他们自己也在自觉、不自觉地扮演着这样的角色。然而在很多人心底,关爱、奉献、相守、牺牲等等这些品质是永远的最本初的追求,《泰坦尼克号》满足了我们对于美好的向往。所以有很多观众在十四年后再一次走进影院重温经典,并不是为了戴上眼镜追求绚丽的视觉效果,而是为了再次感受故事本身、人物本身带给我们的“正能量”,以浇灌自己长久未被滋润与呵护的心灵。

“任何伟大的悲剧,都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是悲观的,因为它表现恶的最可怕方面,而且并不总是让善和正义获得全胜;但是任何伟大的悲剧归根结底又必然是乐观的,因为它的本质是表现壮丽的英雄品格,它激发我们的生命力感和努力向上的意识。”[2]这部电影带观众经历了风平浪静中的突然一击、美好希冀的灰飞烟灭,也让我们感受到了从绝望边缘触摸希望的酣畅淋漓,进而触动到我们的神经,重新激发我们对于生活已经消失殆尽的热情,提醒我们珍惜身边最亲密的人,或许下一秒钟生命的轨迹便会完全改变。

三、悲剧的意蕴

尼采认为悲剧是所有艺术中“最高贵的艺术”,视悲剧为“浓缩了世界图景的神话”,因为它能给人心灵的震撼。

英国学者斯特马先生曾经说道:“如果苦难落在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头上,他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苦难,那就不是真正的悲剧。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斗争的时候,才有真正的悲剧,哪怕表现出的仅仅是片刻的活力、激情和灵感,使他能超越平时的自己。悲剧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3]“因为人的生命作为对死亡的否定,本身永远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它只有在同各种否定力量的不断对抗中,才真正证明自身的存在,所以人的存在就是永无止境地迎接挑战。”[4]

詹姆斯·卡梅隆巧妙地在船上安排了2000多条生命,构成了一个小社会,在这里观众可以观察到人生百态。船上依然有严格的阶级对立,头等舱与三等舱乘客的生活方式相去甚远;头等舱里新贵族与旧贵族之间有着尖锐的不可调和的冲突,却又一致排斥“暴发户”;船上有各种丑陋的交易、不公平的对待……但更多、更吸引人的是能够慰藉观众心灵的欢愉的感受、真挚的情感和光辉的人格。

雅斯贝尔斯曾说:“没有超越就没有悲剧。”即在悲剧当中,人物都要有非同寻常的行动和表现,杰克和露丝便是这样的悲剧主人公。两个对于爱情有着单纯、美好幻想的年轻人,凭着那一份只属于对方的心动,坚定地紧握住彼此的手。他们或许很清楚,这一次牵手后的前方荆棘密布,两人之间正是“公主和灰王子”的经典处境。但再多的困难也抵不上彼此深情的一眼对望,所以杰克面对露丝未婚夫卡尔的威胁、露丝某一瞬间的不坚定,乃至上流社会不怀好意的招待都没有过一丝退缩的念头;露丝作为一个处于尴尬地位的女子也是勇敢地选择忠诚于自己的内心,忠诚于爱情。当露丝已经坐上了救生艇,与杰克深情对望的一瞬间又毅然决然地跳回船上,两人深情相拥。这个情节牵动着每一位观众的泪腺,爱情可以伟大到放弃生命,也要和你在一起。暂且不再去问如果两人顺利抵达美国之后故事将会怎样展开,也许杰克和露丝相遇的目的便是把瞬间化成永恒,把对方化作心底最珍贵的回忆。

冰冷的大西洋海水带走了杰克,但杰克和露丝对于人为困境和自然灾难的反抗,正是悲剧主人公的人格升华与自我超越,观众在两人身上看到了真善美的人性诗意与昂扬的生命力。因此对于悲剧来说,要紧的不是巨大的痛苦,而是对待痛苦的方式。没有对灾难和困境的反抗,也就没有悲剧。观众观看悲剧,真正能引起快感的不是灾难,而是主人公的反抗,以及在反抗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品格和力量,这或许正是当下很多人最需要突破的致命弱点,希望在电影结束之时,灯光亮起的刹那,这些人能够找到生命最初的力量。

四、悲剧与崇高

电影结束了,虽然观众走出了影院,但心还要陪伴杰克和露丝一同走上很长的时间,因为电影带给了我们深深的震撼,心头久久地被油然而生的崇高感所萦绕。我把这崇高感归为两类,一类是具象的影像带来的崇高感,一类是内化于心灵的崇高感。

崇高最先由古罗马美学家朗吉弩斯提出,他的崇高概念比较广泛,但一定都是能够给人震撼之感的。他认为宇宙中凡是“惊心动魄的景象”、“肃然起敬畏之情的”、“不平凡的、奇特的东西”都叫做崇高。朗吉弩斯把自然的伟大也算作崇高,比如地震、火山爆发、海啸、高山、大河。

《泰坦尼克号》(3D版)海难的桥段是影片中重点表现的内容。从船体撞上冰山开始,至最终轰然断裂沉入大海,这个过程对于每一位观众来说都是震撼的、令人生畏的、惊心动魄的。这样恐惧的情绪是走向激励和鼓舞这类积极情绪的一个关键步骤,观众恰恰是因为悲剧激起的恐惧而感到振奋,因为“它唤起不同寻常的生命力来应付不同寻常的情境。它使我们有力量去完成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很难希望可以完成的艰巨任务。”[5]

然而康德在崇高的概念上与朗吉弩斯是对立的观点,他认为崇高不存在自然界的任何物内,而是内在于“我们的心里”,“每一属于敢作敢为的情操都是审美上的崇高”。因此我们认为杰克的死是崇高的,因为他把生的希望和美好的未来留给了自己心爱的人;驻船乐队乐手的“浪漫”离开也是崇高的,因为他们身上显示出了近乎英雄般的庄严气概。

悲剧可以把我们从日常经验的现实世界带到伟大行动和深刻激情的理想世界,使观众能够暂时摆脱琐碎生活中的烦扰和忧愁,并且通过对比悲剧主人公,感到自身的困境和坎坷不足为奇,激发我们奋斗的激情和对生活的向往。如果有机会,让我们静下心来再次聆听《My heart will go on》,在这悠扬的歌声里,感受人世间所有伟大、感人的力量。

[1][2]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84,209,80.

[3](英)斯特马:悲剧,转引自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张隆溪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182.

[4]郭玉生.悲剧美学:历史考察与当代阐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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