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写生中创新意识的培养

2014-01-28 08:47张长林祁志华刘凤林商洛学院艺术学院726000
大众文艺 2014年15期
关键词:笔墨山水画画家

张长林 祁志华 刘凤林 (商洛学院艺术学院 726000)

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和演进,绘画者从来就与其表现对象——“自然”(“道”)没有脱离过关系,即对大自然的关照。而绘画形成的视觉形式代表着一种“天人合一”的“体道”“悟道”的审美思想的凝结和人格高蹈的表现,也代表着画家观察自然、描绘自然,借助自然以抒己情的物化体现,即所谓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亦透露出画家在以“造化”为“师”过程中自主创造的思想情结体现,即“写生”与“创新”之间的相互关系。而如何解决这种关系的关键则是怎样解决山水画写生中创新意识的培养。

关于山水画写生在创作中所起的作用这一点,先贤们流传下来了丰厚的文献资料,其中较为突出的诸如:唐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论,五代荆浩《笔法记》中关于“图真”的阐释,明代王履《华山图序》中提出的“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以及清代石涛关于“笔墨当随时代”与“黄山是我师”和“搜尽奇峰打草稿”的论断都体现出了山水画创作中写生的重要性。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西学在中国传播的加剧,以自然科学为基础的西方绘画观念与中国国情的切合,“现实主义”绘画思想更促进了对景写生在绘画创作中的影响力。在中国的民族革命和国家建设的斗争中,以深入民众体验生活,取材于现实服务于人民的艺术表现手法及“现实主义”绘画思想的倡导下,使中国传统绘画形式和审美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形成了一种中西审美思想相互交融、并立共存的“百花齐放”的局面,并产生了中国近代绘画史上一批杰出的美术教育家和绘画大家。诸如:徐悲鸿、李可染、李叔同、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蒋兆和、林风眠、高奇峰、高剑父、傅抱石、石鲁、何海霞、赵望云、陈子庄等。虽然他们审美取向有所不同,呈现的面貌各有差异,但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注重以“造化为师”,注重于写生训练,注重于将现实中观察到的事物和写生训练的成果合理运用到创作中来,因而使其绘画作品具有生活趣味和焕然一新的面貌,进而确立其审美取向并形成自己的美学理念。

山水画写生除了通常意义上理解的“解读传统”“加强造型训练”“为创作搜集素材”“体验生活”等作用之外,更重要的作用是我们可以从大自然中提取新的具有个性的笔墨语言符号以及对“道”的进一步探求,从而确立自己的审美理念,并用自己的笔墨形式去表述对“道”的理解。

五代时期的荆浩再其《笔法记》中关于“六要”和“图真”的论述,综合并推进了南齐宗炳“以形媚道”和唐代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美学观点,明确提出“度物象而取其真”,写象要“气质俱盛”,绘画要达到“搜妙创真”的目的,其中的“搜”和“创”是最值得玩味的,不仅隐含了山水画写生的广泛性、深入性,而且还包含着写生是要达到“创造”的目的性,即“妙”与“真”的关系。对于这一点可以理解为笔墨之妙代大自然言,以笔墨之形“媚”自然之形是其“真”,即“道”;另一个层面是指画家通过自然之山水,以笔墨之“妙”表达自己的“真情”。此中之“笔墨”形象已不再是仅仅起到描摹自然之景物的简单作用,而是转化为一种如同文字般独特的语言符号形式,这种笔墨符号凝结着画者的真情实感,是画者在观察自然中,会同自身的生活经历,在自然物象的诱发下所产生的具有意象特质的“语言形式”。但是这种“语言形式” 的表意因素不是一成不变或明确固定的,而是具有一定的延展性和模糊性。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经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事物的存在是不停的变化和发展的,艺术的审美价值是创作出具有时代感的作品,这就要求画家在观察事物时必须持有积极进取、勇于探索的精神,创作出符合时代需求的作品,这不仅是人类审美的需求,也是艺术存在的基本规律。在不同时间,从不同角度去观察事物会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画家在描绘同一个事物,得到的结果也不尽相同,这是因为他们的个人修养和观察事物的方式以及审美追求的目的不同所造成的。所谓写生,即“写”自然并使之“生发”为画家独特的笔墨形式。我们在山水写生时不能仅仅停留于满足运用画笔描摹对象的像与不像这一层面 ,必须越过这一层面找寻更为深入切近艺术本质的更高层面,极具个性的绘画语言符号——笔墨。笔墨不是只为具体的物象造型服务,其本身就是一种造型方式,并且它是一种具有表达个性和宣扬生命的意象性情感符号,代表着画家的学识修养、人格品藻以及人生观和宇宙观,这也是对“画如其人”最贴切的解释。

中国山水画从魏晋的“人大于山,水不容泛” 的人物画配景到隋唐“勾填青绿”与“水墨为上”的独立并分野,五代时期的“图真”到宋元的“逸笔草草,聊抒胸中逸气”的审美转型,以至明清“正统”“革新”之争到现代,经历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发展、转变,形成了现在的“百花齐放”情势。其间不论是从表现形式还是审美思想上的些许变化,都是绘画史上的一次至关重要的革新,哪怕是一句话,一次随意的“信笔”,都透露着画者在绘画意识上的创新,往往都使之演化成绘画史中一次重要的审美思想的转变和绘画表现的革新。魏晋时期形成的“疏”“密”二体,五代的“南北山水”分野,以及后来董其昌的“南北宗论”都体现了画家在观察自然、表现自然时在表现方法和审美取向上的差异。因此在绘画史上形成了不同的流派和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审美追求,不同画家也表现出不同的风格特征,即使是同一画家在不同时期的绘画作品也表现出不同的风格特征,这种现象正说明了画家在观察自然的过程中具有不断探究和革新的能动性,表现在其审美理念上就是一种创新意识的流露。

傅抱石在谈山水画写生中这样说“从历代著名山水画家的艺术成就来看,凡是师法自然的,在艺术上就有创造性,有成就,造诣深”。并且对于“师造化”还指出“是学习山水画最最重要的途径”。李可染在其画论里也提到“师造化为我国古代有创造地的画家所提倡”。从他们的观点中可以明晰的看出写生对于创新的作用是肯定的。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写生摒弃已形成的程式化、桎梏性的不利于绘画发展的因素,并在写生中去追寻新、创造新,以使绘画能够自律向前发展。黄宾虹与傅怒庵书“所谓师古人不若师造化,造化无穷,取之不尽”。大家都在描绘秦岭的雄浑、壮丽,表现华山的险峻、雄奇,可结果大相径庭,面貌各有特色。张大千笔下的华山高古奇秀,施以青绿;石鲁笔下的华山苍劲雄奇,突兀奇伟,用笔辛辣而狂放;何海霞以青绿、金碧、水墨出之,各具气象;罗铭华山写生笔墨淋漓,如刀削斧劈,笔法率真,造像雄奇;崔振宽多以雄壮浑厚的中锋粗笔写之,观之犹如听秦人吼秦腔般痛快;童中焘数画华山,或水墨氤氲,或施以赭石、淡彩,清秀而不失雄壮;陈平所写华山构思奇巧,以线为主要造型手段,云气缭绕,极富装饰性和书卷气……缘何如此?只因取物之切入点不同,加上个人素养差异而使然。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需要我们去努力地探索和发现。在交通、科技发达,信息技术滥觞的当今,拉近并缩短了人们与大自然接触的距离,但也加快并缩短了人们与大自然接触的时间,特别是生活节奏的加剧,社会经济化程度的不断深入,更影响了人们对大自然认知的深入程度,走马观花式的游览掩盖了“登山临水”的本质意义,更谈不上“坐忘苦不足”了。甚至于以“搬山头”式的简单拼凑和利用图片组合模拟直接替代“师造化”这一重要环节。于是乎画界存在了一大批面目相近,似中非西的“怪胎”作品。做学问要有担当,千万不可敷衍了事和弄虚作假,要发展民族文化事业,必须脚踏实地,本本分分,才能有所成就。

在山水画写生中加强创新意识的培养,首先必须要深入大自然,与大自然进行亲密的接触。在不同时节、不同时间和不同的天气状况下,进行多角度的实地考察和体会,以加强对事物和自然现象的理解,发现并感悟自然物象所体现出的美的规律。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进行亲身 “饱游沃览” 的感受,难于对传统知识进行消化,更难达到“胸中有丘壑”的素养。其次,尽可能的用中国画工具、材料进行对景写生。所谓“临春风,思浩荡。望秋云,神飞扬”。生活和大自然是艺术的源泉,生活和大自然的某些方面和因素可以激发人们的灵感,激起人们丰富的想象力,而这种灵感和想象力是画家进行艺术创新的“催化剂”,可以促使画家即兴产生某种新的表现形式或审美理念。由于人脑的记忆的特质有一定的消退性和遗忘性,因此,有利、对口的材料和工具能够及时的记录和表现当时的感受,比那种靠事后索求的做法要直接、鲜活得多。最重要的一点是写生中始终要有探求意识,要养成勤于思考的良好习惯。对景要多观察、多思考、慎动笔,做到胸有成竹,笔无妄下,取舍合理,意有所旨,方得写生之目的。切忌笔未动意已梏,以“先入为主”的理念作指导,如果在未立象之前就以某家之法所界定,或以似某家之面貌为追求,那么就失去了山水画写生的真实意义,白石老人亦有告诫“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因此,在进行实景写生时还必须注意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尊重客观实在,进行合理调整。这点的主旨是要求画家深入的了解多姿多态的大自然,全方位训练画家的绘画技能。只有具备丰富经验和全面表现能力的画家才有可能将自己的路走的更宽、更远。当你面对的是树木繁翳、生机勃勃的场面,因为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束手无策,而选择“绕道而行”,最后所得的画面却是白石裸露、枯木萧瑟的感觉,而要解决的问题还没解决,因而失去了写生的意义。二是尊重自己当时的真实感受,勇于探求新的表现技能。所谓“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绘画天分”等说法,归根到底就是要求画家能够敏锐的抓住因外界因素的影响而突然产生的异于寻常的心理感受,并以最具代表性和表现力的方法表现出来,即所谓的“灵感”与“创新”。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真实感受就无所谓艺术,更谈不上“创新”。那么也将失去写生的真实意义。三是多读书,加强自身文化修养,提高审美能力和品位。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画外功”是也。学古不泥古,方有所得。“学画不能只靠古人,要靠造化自然,要有自己主张,能使从规矩范围中变化出来。”“今人作画,不能食古而不化,要出古人头地,还要别开生面。”“作山水应得山川的要领和奥秘,徒事临摹,便会事事依人作嫁,自为画者之末学”(黄宾虹语)。

培养在写生过程中以不同的眼光去观察,不同的方式去理解大自然的创新性意识,不仅是改变和纠正作画中形成的习惯性、程式化因素的最好的方法,同时也是追寻存同求异,推进民族文化事业发展的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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