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来西亚巴生闽南话浊辅音[mb ɡ l]的语音变异

2014-02-09 08:34周宝芯
教育观察 2014年7期
关键词:塞音闽南话鼻音

周宝芯

(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南京,210097)

引言

根据前人的研究,我们发现闽南方言的[bɡl]辅音已经发生变异。“厦门方言,半个世纪以来最明显的语音变化之一,是中古疑母字声母的读音由浊音ɡ变为零声母。”[1]通过语音实验研究,巴生闽南话[mbɡ l]均有一个相同的音变现象——顺同化。当上述辅音出现在多音节词的音节间或后字的位置,而前一音节是鼻音韵尾时,它很容易被鼻音韵尾同化为鼻音[mn]。这是语言在语流中常见的音变现象,一般不会对音系造成太大的影响。因此,本文不对顺同化现象进行阐述,只讨论上述辅音比较特有的变异类型。

一、[mb]辅音:弱化

如果[mb]出现在“+鼻音尾韵母”的音节,可能会弱化成[m];如果是“+元音韵母”音节,则保持不变。[mb]辅音的弱化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塞音弱化,音质介于[mb]与[m]之间,如:挽拔草[mbanhau]、洗面脸[suembin];第二阶段是鼻音色彩增加、塞音丢失,变成鼻音[m],一般是非常用字,如:免费ãn hui]、刁蛮[tiaumban]→[tiau mãn]、蒙古[mbk]→[mk]。下面以具体的例子说明[mb]辅音不同程度的弱化程度。“洗面脸”的“面脸”和“刁蛮”的“蛮”没有明显的塞音特征(冲直条),只见鼻音共振峰;但是,它们的辅音时长不同:“面脸”是40ms,“蛮”是75ms;前者保留了塞音发音时间较短的特征,后者没有。因此,“洗面脸”的“面脸”处于弱化的第一个阶段,而“刁蛮”的“蛮”则是第二个阶段的弱化。

二、[ɡ]辅音:减音

根据统计分析,变异程度最高的音节有两个:我[ɡua]和个[ɡe]。只有少数人(一般是50岁以上的老年人)会在单念时保留[ɡ]读音;其他的一律辅音丢失,读成“我[ua]”“个[e]”,如:我的外套[ɡuaɡeɡua tho]→[ua e uatho]、我野很欢喜喜欢[ɡua ia huã hi]→[ua ia huã hi]、即这个[itɡe]→[it e]、几个[kuiɡe]→[kui e]。以一位62岁老年人的“我的外套”的两遍读音为例:第一遍读音,“我、外”均有冲直条,保留塞音特征,但是其爆破能量明显低于“套”[th];第二遍读音只见“套”[th]的冲直条,“我”“外”没有任何塞音表现,显然辅音已经丢失。这是因为说话人先是看着调查词表,挨个音节读出来,然后再用自然语调读第二遍。相比之下,第二遍读音更符合当地人的语感。

三、[l]辅音:转换

根据分析,只有来自古来母、日母的[l]辅音会发生转换,而来自古泥母的一般不会。巴生闽南话[l]辅音一般会转换成鼻冠音[nd],有以下两种类型:第一类,当来自古来母的[l]辅音出现在多音节词的音节间或后字位置,而前一音节是鼻音韵尾时,读成[nd],如:趁镭赚钱[than lui]→[thanndui]、现镭钱[hian lui]→[hianndui]、连累[lian lui]→[lianndui];第二类,没有明显的语音条件和规律,达到[l]和[nd]可任意变读的程度,如:林[lim]→[ndim]、雷药房[lui iopa]→[ndui iopa]、汝你[l]—[nd]、二婶[liim]—[ndiim]。以[l]辅音不同古来源的转换为例:来自古来母的“累”,是第一种转换现象;来自古日母的“二”,是第二种转换现象。在语图中,“累”和“二”呈现出鼻冠音[nd]的声学特征:辅音持阻阶段有鼻音共振峰,其中前者的鼻音特征较强,并且在最后的除阻阶段有代表口腔爆破的冲直条。经统计分析,第二种类型的转换现象比较常见,是[l]辅音的主要转换类型。

四、巴生闽南话[mb ɡ l]辅音的发展趋势

据上一节的分析,巴生闽南话[mbɡ l]辅音的变异类型分别是:[mb]—弱化;[ɡ]—减音;[l]—转换。其中[mbɡ]辅音的变异类型和厦门话、台湾闽南话相同。根据纪亚木和骆嘉鹏的研究,厦门话和台湾闽南话[b ɡ l]辅音的主要变异成因是受到共同语(普通话/国语)的影响。[1]虽然巴生闽南话的变异类型与它们相似,但是其成因却不同。

与厦门话、台湾闽南话相比,巴生闽南话[b ɡ]辅音的变异过程比较缓慢。台湾闽南话已经有一些“+鼻音尾韵母”的[b ɡ l]辅音弱化成鼻音[m n],出现“鼻音+鼻音尾韵母”的现象。而巴生闽南话目前只有[mb]辅音出现“鼻音+鼻音尾韵母”的变异例子,而且是一些非常用字。在厦门话里,[ɡ]辅音变异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出现了,如今已经普遍读为零声母。虽然巴生闽南话的[ɡ]辅音也发生变异,但是真正完全“弃[ɡ]取[]”的并不多,只有“我”“个”;其他的均是在连读时减音为零声母,单念时保留鼻冠音[ɡ]。在另一方面,巴生闽南话有将近50%的[l]辅音发生变异,甚至达到[l]和[nd]可任意变读的程度。但是鼻冠音[nd]早就存在于闽南方言当中,所以它只是[l]辅音的音位变体,并不会危及巴生闽南话的音位系统。

马来西亚雪兰莪州巴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闽南方言岛,因为它所处的巴生谷地区(Klang Valley)的主要沟通语是粤语(仅指华人社群内部)。和香港沙头角新村福佬话相同,巴生闽南话也面对强势方言的威胁,不同的是巴生闽南话仍然很好地保留了闽南方言的语音特点。虽然[mbɡ l]辅音发生了变异,但是巴生闽南话的辅音音位系统仍然不变。这可能是因为巴生闽南话音系内部的各种因素在相互制约着,以致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辅音变异。也可能是因为当地人对自身方言的坚持态度,使巴生闽南话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以至和厦门话、台湾闽南话、香港沙头角新村福佬话有不一样的语音变异。

[1] 纪亚木.文白异读的时间层次与厦门话的鼻化韵及喉塞韵[C].中国第七届闽方言国际研讨会,2001:40.

[2] 陈晓锦.马来西亚的三个汉语方言[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3] 胡方.论厦门话[mbɡnd]声母的声学特性及其他[J].方言.2005(1).

[4] 苏丽红.玉林茂林闽南话同音字汇[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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