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身世研究综述

2014-03-20 15:31何发甦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18期
关键词:任安李陵武帝

何发甦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西南昌 330038)

司马迁身世研究综述

何发甦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西南昌 330038)

有关司马迁身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受宫刑原因及死因等问题的探讨上。对司马迁受宫刑原因的探讨,有自请宫刑说、“沮贰师”“诬上”说、“沮贰师”“诬上”为次因与“文字狱”为主因说、绝对君权下的牺牲品说、非武帝示意系狱吏加罪说、思想性格悲剧说等。对司马迁死因的探讨,有获罪致死说、自杀说、自然之死说等。

司马迁;身世研究;综述

对司马迁的研究,一直是文史学界关注的重点,《史记》作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鲁迅先生语),学者的阐释自然也主要从史学与文学的角度。而有关司马迁身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受宫刑原因及死因等问题的探讨上,其成果也蔚然可观,成为一个研究亮点。现以见诸主要学术期刊之学术论文为据,对其略加综述,回顾如下:

一、司马迁受宫刑原因的探讨

1.自请宫刑说

韩兆琦认为,司马迁因替李陵辩解而受宫刑,但其始判的则是死刑,是司马迁自己请求改为宫刑的。因其《史记》尚未完成,而不愿让其写作半途而废。[1]下文列出韩兆琦提出司马迁受宫刑为“沮贰师”“诬上”为次因与“文字狱”为主因说。

2.“沮贰师”“诬上”说

李恩江分析了司马迁为李陵辩护的原因,首先是司马迁很欣赏李陵的国士之风。其次,司马迁认为李陵此次出征“斩首虏万余级”,虽因无救而败,仍功不可没。司马迁对武帝问,心口如一,十分中肯,是一位史学家实事求是之品格的体现。从明哲保身的角度说,司马迁的错误有二:其一是司马迁“不自料其卑贱”,天真地给武帝就此事谋划。于当时社会,处理“叛臣”李陵的意见,应乾纲独断,非臣子所宜言。其二是在民族矛盾激化的情势下,司马迁没有表明自己忠于民族、君主的基本立场观点。因为司马迁召对失旨和主动建言有别,太史令属于低级文职官员,并不承担军事胜败之责,即使所言非是,也不过是认识有问题,武帝意外地予以严惩,有其复杂的心理动机。首先,正像李陵最后投降是因于武帝之错误处置,李陵出征之失败武帝也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其次,两国交战,敌我双方都要坚持反对投降的原则,即使陷敌而未能死节,往往亦在口诛或腹诽之列。[2]

3.“沮贰师”“诬上”为次因与“文字狱”为主因说

韩兆琦指出,司马迁议论李陵而受宫刑,不仅是因为“沮贰师”“诬上”,更因为司马迁写《史记》,有许多进步的但不能为当时所容的观点,司马迁具有“不虚美,不隐恶”敢于坚持实理、秉笔直书的精神,批判了帝国之黑暗面,揭穿了其时圣君贤相们之种种阴私,表现自己对当时儒学装点下酷吏政治的反感等等。武帝与其所宠用的将相们不容于此。李陵事件仅为武帝一个借口,所谓“沮贰师”“诬上”,仅只碰到了武帝之部分问题,而写《史记》就涉及到汉统治集团更广泛更深刻的问题。司马迁最终遭此毒手。[3]

汪杰指出,司马迁遭受腐刑,“诬上”与“沮贰师”是武帝的借口,其真正目的在于利用李陵案件教训司马迁,因司马迁《史记》实录史事,揭了武帝之短。在李陵案件之前,武帝对司马迁已怀恨在心,但碍于其史职身份,无法找到合理借口,为达到惩治司马迁的目的,武帝借李陵案件导演了一幕遮人耳目的丑剧。[4]

范子烨指出,司马迁惨遭荼毒的真正原因在于其写景、武二帝本纪时秉笔直书而触犯了武帝的某些忌讳。[5]

钟书林据敦煌写本《李陵变文》认为,造成李陵悲剧的原因是李陵家族与武帝及其外戚集团之间长期私人恩怨所致。武帝畏惧司马迁直书品格,酿成遭受宫刑之祸端。[6]

4.绝对君权下的牺牲品说

沈伯俊对来新夏(《从〈史记〉看司马迁的政治思想》)提出的司马迁的“李陵之祸,是他和汉帝长期政治分歧、矛盾积累的总爆发”观点提出驳论,认为“李陵之祸”是在特定情况下武帝做的一件错事,并非是有预谋有目的的。司马迁遭受宫刑是绝对君权之下难以避免的现象。[7]

5.非武帝示意系狱吏加罪说

雷戈指出,司马迁下狱前后之历史只能看到其自叙,全然不见在廷议中声讨李陵投降匈奴之群臣言论以及武帝之话语,由此还是能感觉到司马迁在廷议策略上有误,把自己置于明哲保身官僚之对立面、并且批评武帝决策不当,从而遭致群起攻之陷于孤立无援。在汉人政法话语语境中,许多相当不同的内容和行为均可以指称为“诬罔”或“诬上”。处置司马迁的程序是:首先武帝定罪,其次大臣附议,最后法吏量刑。最终量刑之结果定有武帝施加之因素,具体到腐刑则是狱吏所为而并非出自武帝示意。司马迁一案,武帝除刚愎自用外,唯一可被指责的是其没法外施恩。腐刑具某种皇恩性质,并非全基于“自由意志”。司马迁虽算不上“家贫”,但以其当时之财力确实不能支付此买命钱。汉之中书令与先秦内史颇类似,受刑后不久司马迁由太史令转任中书令,由记事系列转入政务系列,实际上属于史官分化之新形式。[8-9]

6.思想性格悲剧说

乜一鸣以为,司马迁之悲剧是其所处之时代与其政治理想、个性气质深刻矛盾所致之必然结果,李陵事件是其受宫刑之导火线,绝非真正的直接的原因。司马迁遭受宫刑,绝非偶然事件,而是时代之悲剧,是一个向往百家争鸣、追求自由抒发政见之士大夫与残暴专制统治者之间尖锐矛盾所造成之悲剧。[10]

孟祥才指出,司马迁因“李陵之祸”被腐刑,主因在其内。司马迁之思维空间一直停留于“百家争鸣”时代,且错误地以武帝为有道明君,此为造成其悲剧命运之内因,“李陵之祸”只不过为外部条件。[11]

二、司马迁死因的探讨

1.获罪致死(“文字狱”)说

李伯勋指出,司马迁之死与征和二年十一月写《报任安书》相关,这封信可能被人揭发为其对武帝“有怨言”之罪证,再次被投狱中而致死。征和四年至后元二年初即武帝末年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与自然现象发生的变化,《史记》中毫无反映,反证了司马迁约逝世于征和三年底。[12]

罗庚岭认为,《史记》成书于汉武帝征和三年(前90年),司马迁是因《报任安书》获罪致死的。[13]

2.自杀说

刘洪生以为,李陵之祸如一次手术,使司马迁突破了儒家思想之陕隘性,它改变了《史记》原貌,并最终致使司马迁之自杀。[14]

3.自然之死说

范振国以为,司马迁“下狱死”之说很可能是东汉中后期人所附益。《司马迁传》传记中找不到关于司马迁“不自然的死的痕迹”,正可说明司马迁为自然而死去的。《报任安书》要点之一是反复说明不以自杀来避免刑戮之辱,而不是表示司马迁将要自杀。[15]

孟祥才指出,受刑之后司马迁清醒地认识到现实之冷峻与严酷,为完成父子相传之伟业隐忍苟活,完成《太史公书》后在某天悄然离去。[11]

三、其他身世问题的研究

1.对“奉使西征”问题的探讨

祁庆富以为,在《自序》中太史公说“奉使西征”表明他是“出公差”,并非去游历。在对西南夷的“征定”过程中,司马迁充当的是“因兵威”而风喻劝附之使臣,而不是指挥作战之将军。[16]

梁方健指出,司马迁20岁时游历天下之身份、条件、目的,据近年所公布的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年律令》中之《史律》有关条文来看,司马迁当以低级史职人员之身份奉命搜集史迹而去的。[17]

郭宗全通过对司马迁自身之表述、元鼎六年汉朝在西南平夷置郡之情况、司马迁出使西南时间与线路之考证,认为司马迁为武帝开拓西南疆土之中央使节,于西南接受了众多部族之归降,并置五郡,在西南夷归入汉朝多民族国家过程中司马迁起了重要的作用。[18]

2.《报任安书》写作时间及司马迁与任安关系问题的探讨

袁伯诚认为《报任安书》写作时间定在太始四年十一月是较为可信的,因自天汉三年至征和二年七月,只此一年武帝之活动与《报任安书》所说相符。现有历史文献资料没提供解决司马迁卒年之条件,王国维“史公卒年,绝不可考”之结论为一科学之态度。[19]

施丁以为,司马迁《报任安书》的写作年代,既非征和二年,也非太始四年,而是太始元年。[20]

周洪指出,任安曾为司马迁旧友,但至司马迁下狱及写作《报任安书》之时,二人友情已终结,其原因并非司马迁怀恨而与之绝交,而是任安于司马迁遭难时之冷漠无情与无所作为使其再无法以“司马迁朋友”之身份出现了。[21]

3.对司马迁受宫刑时间及宦官身份的探讨

张艳国认为司马迁不是只一次下狱,而是两次。第一次于天汉二年(前99)岁末,第二次于天汉三年(前98)岁末,并于第二次下狱受了宫刑。[22]

冷冬指出,司马迁不仅具宦官之生理特征,也担任宦官之职务,其宦官之身份是明确的。从《史记》著者之身份看,司马迁是以“太史公”而落笔的,但实际上司马迁是以中书令—宦官的身份完成的,是以私修史书之方式并欲“藏之名山”,后世才逐渐流行于世的。之所以称为“太史公书”,只是为掩盖宦官身份之耻辱的一种手段。[23]

综上所述,司马迁身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受宫刑原因及死因等问题的探讨上。对司马迁受宫刑原因的探讨,有自请宫刑说、“沮贰师”“诬上”说、“沮贰师”“诬上”为次因与“文字狱”为主因说、绝对君权下的牺牲品说、非武帝示意系狱吏加罪说、思想性格悲剧说等。对司马迁死因的探讨,有获罪致死说、自杀说、自然之死说等。于司马迁受宫刑原因此一议题,我们觉得,对当时的司法制度有较为深入的研究而作出的判断可能会更切合实际,因此,选取此角度而进行的论述可能更富有建设性。于司马迁死因此一议题,我们觉得,获罪致死说可能更切合实际,因为司马迁对于孝之文化精神有较为深刻的把握,自杀则为不孝之表现,于司马迁而言,把祖先的事业发扬光大,乃为孝之大者。

[1]韩兆琦.司马迁自请宫刑说[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8,(2):46-47.

[2]李恩江.再论司马迁为李陵辩护的是非及汉武帝判以重刑的心理原因[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6):17-23.

[3]韩兆琦.司马迁受宫刑[J].史学史资料,1979,(4):29 -32.

[4]汪杰.司马迁遭李陵祸及受宫刑之真相辨析[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8,(5):24-28.

[5]范子烨.司马迁遭受宫刑原因新说[J].文学遗产,2008,(1):27.

[6]钟书林.司马迁遭受宫刑原因再探[J].文学遗产,2011,(1):126-128.

[7]沈伯俊.司马迁为何被刑?[J].陕西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2,(4):116-118.

[8]雷戈.隐情与玄机:司马迁之狱的背后(上)[J].学术月刊,2008,(10):121-127.

[9]雷戈.隐情与玄机:司马迁之狱的背后(下)[J].学术月刊,2008,(11):125-131.

[10]乜一鸣.司马迁的时代及其悲剧[J].中国文学研究,1986,(1):17-22.

[11]孟祥才.司马迁悲剧与结局新释[J].齐鲁学刊,1999,(2):81-85.

[12]李伯勋.再谈《报任安书》的写作年代与司马迁的卒年问题[J].青海社会科学,1985,(5):106-113.

[13]罗庚岭.《史记》成书年代及司马迁死因考[J].人文杂志,1994,(1):81-86.

[14]刘洪生.李陵之祸对司马迁的正负效应[J].江淮论坛,2003,(2):131-134.

[15]范振国.关于司马迁的结局问题[J].史学月刊,1985,(6):15-22.

[16]祁庆富.司马迁奉使西南设郡考[J].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1,(3):58-63.

[17]梁方健.由张家山汉简《史律》考司马迁事迹一则[J].齐鲁学刊,2003,(5):35-37.

[18]郭宗全.司马迁出使西南任务考[J].历史教学(高校版),2009,(5):84-90.

[19]袁伯诚.《报任安书》的写作年代与司马迁之死考辨[J].青海社会科学,1984,(1):57-67.

[20]施丁.司马迁写《报任安书》年代考[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5,(4):41-47.

[21]周洪.试论司马迁与任安的关系[J].历史教学,2000,(4):51-54.

[22]张艳国.司马迁下狱、宫刑年代之商榷[J].史学月刊,1988,(3):12-16.

[23]冷冬.司马迁是不是宦官[J].史学集刊,1989,(1): 14-17.

【责任编辑詹歆睿】

An Overview of the Research on Sima Qian’s Life

HE Fa-su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Jiangxi Science and Technology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 330038,China)

The research on Sima Qian’s life ismainly concentrated on the reason of castration and his death.About the reason of castration,there aremany viewpoints as castration as a substitute for the death,slandering general and emperor,slandering general and emperor as the secondary reason and Literary Inquisition as themain reason,the victim of the emperor under the absolute monarchy,warder incriminating,and the character tragedy,etc.About the cause of Sima Qian’s death,there aremany viewpoints such as convicted death,committing suicide,and the natural death,etc.

Sima Qian;research on Sima Qian’s life;overview

K207

A

1009-5128(2014)18-0050-04

2014-06-26

何发甦(1974—),男,江西南康人,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献学、古代思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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