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里的翻译规范理论看李继宏《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中译本

何 荷

（华中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一、引言

20世纪以来，随着各种翻译理论的出现，翻译理论的基础愈加雄厚，学者们较为关注的问题集中到翻译规范上。翻译研究学派创始人之一詹姆斯·霍姆斯于1972年提出了描写翻译学，认为翻译研究的最高目标是建立一个全面辩证发展的理论；图里继承并发展了描写翻译理论，提出以译语为中心的翻译观，深化了描写翻译学。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传统译论和语言学译论的局限性逐步被描述翻译学所弥补。

二、图里的翻译规范理论

吉迪恩·图里是以色列特拉维夫操纵学派的代表人物，继承发展了霍姆斯的翻译研究学派的译学构思，特别是描写翻译理论，此外还继承发展了特拉维夫学派佐阿的多元系统理论。图里主张在翻译学范围内建立基于方法论的、系统的描述翻译学分支学科，这一思想集中体现在《描述翻译学及其他》一书中。（杨建华，2009：391）

图里将社会规范理论应用于翻译研究，被誉为当代最有影响力的翻译理论家。翻译既然是一种社会文化行为，必然会遵循一定的社会习俗和规范，译者在不同的条件下必然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其翻译成品也必然不尽相同。规范是强制性的规则和个人随心所欲之间有条件的选择，是特定共同体所接受的价值与观念，如正确与错误、恰当与不恰当、应该与不应该等。（廖七一，2010:161）

图里将翻译行为规范分为三类：预备规范、初始规范和操作规范，其翻译规范三分法为翻译研究开辟了新的领域。预备规范，即涉及特有的翻译政策，特定时期对特定文本类型和语言的选择，以及翻译的直接性——是否允许或接受经由第三种语言的转译（廖七一：161）。初始规范涉及译者的总体选择，主要指译者选择遵循原文或译文的规范，当选择靠近原文时，译文就是充分的，当选择靠近目的语文化和规范时，译文就是可接受的（图里，2001：57）。操作规范涉及文本的具体处理、操作和翻译策略，被认为是在翻译过程中指导意见形成的规范，决定原文本在译成目的语文本时，哪些是不变的成分，哪些是需要被改变的成分。操作规范分为两类：一是母体规范，即指影响语言材料特别是较大语言单位如何在文本中分布的规范，涉及段落的删节或重置、原文的分割以及段落或脚注的增加，与译文的整体性相关；二是文本语言规范，指决定译文微观结构的规范，即它决定选择目的语材料以及取代源语的文本和语言材料，如句子结构和词汇选择等（张田、徐月，2013：46）。本文将用图里规范理论来分析李继宏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三、翻译规范下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译文分析

《了不起的盖茨比》（1925）是美国二十世纪杰出小说家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作品，被视为美国文学“爵士时代”的象征，并阐述了美国梦的破灭。小说通过一个叫尼克·卡罗维的视角，亲眼目睹并讲述大富翁盖茨比的个人情感经历，因错把黛西作为自己理想的化身，固执地追求重温旧梦而最终葬送了美梦和自己的性命。

（一）预备规范阶段

《了不起的盖茨比》李宏基译本出版于2013年，国内1982年出现了它的第一个中译本，此后一再被国内学者翻译，至今2013年7月已有40多部译作问世，其中不少版本一版再版。2013年正逢巴兹·鲁赫曼导演的根据小说改变的新版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上映，其市场、受欢迎程度和可译性都是显而易见的。其中最著名的译文版本要数1982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巫宁坤和2004年人民出版社的姚乃强译本，两个版本译者所处的不同的背景、个人经历，选择了不同的翻译策略。而新世纪头20年中，作为80后译者的李继宏2013年的版本虽然大受争议，因炒作和封皮上标榜为迄今为止最完美的翻译，而且李继宏在博客上公然指出巫宁坤版本错误辨析，甚至嘲讽巫宁坤“再译100本也当不了翻译家”，其翻译也是有可以借鉴和分析之处的。他在其译作的导读部分分析了原作《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经典之处，其艺术成就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菲茨杰拉德栩栩如生地再现了“热闹的20年代”的社会氛围；第二，小说中几乎每个单词都有其独特而丰富的意义，并且前后呼应的地方极多，如“飞蛾”“绿灯”；第三，对生活状态的置入和心理活动的拿捏也是非常高明的。李继宏并在其导读中指出，选择 《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一文本却源于别的原因——“菲茨杰拉德委托小说的叙事者尼克·卡拉威，让他用道德的自省来审视所谓美国梦（American dream）”，而且“菲茨杰拉德所倡导的道德是……这种伦理对诚实和良知的强调，却是普世皆同而且永不改变的，所以我才会认为认为这部创作于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小说，在21世纪的中国仍有再次翻译出版的价值。”（李继宏，2013，（导读）：20）

（二）初始规范阶段

译者需要在翻译工作开始之前，考虑译文是遵循原语文化还是遵循译入语文化，从而采取倾向于充分性翻译(adequacy)或者是可接受性翻译（acceptability）。李继宏对于《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翻译在21世纪头20年的背景下，是趋向于可接受性翻译，选词上更符合现代读者的阅读习惯和口味，体现时代性和鲜明性，具有归化性。

四字格、成语在译文中的使用，在表达内容的张力上清晰鲜明，符合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尽量再现原文读者的感受。例如：

例 1：For Daisy was young and her artificial world was redolent of orchids and pleasant,cheerful snobbery and orchestras which set the rhythm of the year,summing up the sadness and suggestiveness of life in new tunes.All night the saxophones wailed the hopeless comment of the Beatle street blues while a hundred pairs of golden and silver slippers shuffled the shining dust.At the grey tea hour there were always rooms that throbbed incessantly with this low,sweet fever,while fresh faces drifted here and there like rose petals blown by the sad horns around the floor.（F.S.菲茨杰拉德，2013：94）

译文：因为戴熙是个妙龄少女，而她所处的又是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的势力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轻歌曼舞尽日不息，声色犬马终年无休。萨克斯管彻夜吹奏者如歌如泣的“毕尔街蓝调”，上百双金色、银色的舞鞋踢起闪亮的灰尘。到了茶歇时间，这首低沉而甜蜜的热门歌曲依旧不断地回荡着，而许多新鲜的面孔宛如被那些铜管吹落在地面的玫瑰花瓣，在舞厅里飘来飘去。（李继宏：146）

此段落是对戴熙出嫁前所处的生活环境进行介绍，而且李继宏在导读中指出大概被约翰·张伯伦赞叹“有能力用一段文字抓住一个时代的韵味，一个夜晚的芬芳和一首老歌的情调”（李继宏（导读）：11）就是这段描写。

在这段译文中“妙龄少女”、“纸醉金迷”、“寻欢作乐”、“轻歌曼舞尽日不息”、“声色犬马终年无休”、“如歌如泣”、“飘来飘去”等成语的使用使译文生动形象，这种爵士时代所独有的热闹浮华的情调如原文一样呼之欲出，体现得淋淋尽致。

例 2：“No,thanks”,said Miss Baker to the four cocktails just in from the pantry，“I’m absolutely in training.”（F.S.菲茨杰拉德:7）

译文：“我不喝，谢谢啦，”贝克小姐对着佣人刚从厨房端进来的四杯鸡尾酒说，“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李继宏：11）

这是贝克小姐在尼克到访黛熙家很久之后说的几句话之一，将“I’m absolutely in training”译为“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体现出贝克小姐的那种懒散、傲慢、略带讽刺和诙谐的语态，用词恰到好处。而且“遵纪守法的良民”也符合读者的阅读喜好，值得细细品味。

例三：“That’s true”,she hesitated. “Well,I’ve had a very bad time,Nick,and I’m pretty cynical about everything.”（F.S.菲茨杰拉德:11）

译文：“那倒是，”她迟疑地说，“好吧，我有一段伤心事，尼克，现在我真是看破红尘啦。”（李继宏：19）

此句为黛熙与尼克聊天时吐露自己的心情的印子，将“cynical”译为“看破红尘”，有一种调侃，也有一丝无奈与苦楚。

（三）操作规范阶段

从母体规范来看，李继宏是对《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整本翻译，原文共九章，译文也保留九章；段落的布局上也与原文类似或相同。从语篇语言规范来看，在体现原文风格上，李继宏努力保留原文的叙述特点，尽力展现文学语言特征，形成于原文一致的流畅、优美的笔风。在李继宏的笔下，自然地流淌出生动鲜活的语言，再现了菲茨杰拉德独特简约的行文特色。

例 4：I am still a little afraid of missing something if I forget that,as my father snobbishly suggested,and I snobbishly repeat,a sense ofthe fundamentaldecencies is parceled out unequally at birth.（F.S.菲茨杰拉德：1）

译文：我父亲那句话好像有点瞧不起人，我的转述也显得势利，但其实他想说的是，基本的道德观念并非与生俱来，人人皆有的东西。现在我仍然牢记这个道理，以免误会别人。（李继宏：5）

此句原文为主从复合句，包含If引导的条件状语从句、that引导的宾语从句和as引导的定语从句 (谢华，2006：79)，结构略显复杂，理解很容易出现误差。如果采取直译，将会显得句子生硬，晦涩难懂。李译文采取分译法，将主从句拆分，从句先于主句译出，交代父亲所说话的背景，这样意思更清楚地传达出来，避免了理解上的障碍。此句还应用了增词译法，在“我的转述也显得势利”之后增添了“但其实他想说的是”，使后面的句子不会太唐突，衔接紧密、自然，增加得恰到好处。原句中两个snobbishly在句中并列结构中出现有加强语气的作用，分别译为“有点瞧不起人”和“显得势力”，避免用词重复，体现了选词的多样化。“unequally at birth”译为两个四字成语：“与生俱来”、”人人皆有”，使译文流畅、生动，并且让读者在小说开始的第一章能体会到流畅的文笔，有愉悦的阅读体验，也能满足对原著小说的期待。

在这一复杂句的处理上，可见李继宏考虑到了中文读者的阅读习惯，现代语言风格和预期心理，合理地选择了拆分、增译等翻译手法，成语的选词上都是恰到好处的，迎合了大众的口味，也保留了原文的文风。

四、结语

运用吉迪恩·图里的翻译规范理论对译本进行研究，分辨出翻译决策的过程，同时可以重构翻译过程中的规范。通过翻译规范视角下的李继宏《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译本研究，可以发现李继宏的译本遵循了归化特色，也就是具有图里的“可接受性”，其译文不仅在内容上、语言风格上忠实于原文，而且在对内涵意义的解读上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和个人的艺术创造，也赋予了《了不起的盖茨比》新时代新的特征和意义。

[1]F.S.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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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廖七一.当代西方翻译研究原典选读[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161-162.

[5]图里.描写翻译学及其他[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6]谢华.《了不起的盖茨比》两个译本的比较 [J].中国市场，2006，（26）：78-79

[7]杨建华.西方译学理论辑要[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09.391.

[8]张田、徐月.从图里的翻译规范理论看黄源深《简爱》中译本[J].宁波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3，（1）:45-46，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