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与结构调整背景下的中国粮食生产变迁与区域异质性

2014-08-22 03:52郑旭媛徐志刚应瑞瑶
中国软科学 2014年11期
关键词:播种面积耕地粮食

郑旭媛,徐志刚,应瑞瑶

(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一、引言

随着我国城市化的发展,耕地和人口等要素正持续地完成着在城市和农村部门之间、农村内部的重新配置,并导致土地利用、劳动力配置和食物消费及农业生产等领域广泛的结构调整。首先,快速的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使得大批原本种植粮食的耕地完成了非农化,被转为工业和城镇建设用地。并且,耕地日益加剧的稀缺性使其价值不断上升。其次,在同一过程中大量涌现的非农就业机会又诱使农村劳动力和人口大规模流向城市和非农部门,对农业和粮食生产的劳动力投入数量和质量形成制约。并且,这种持续性的劳动力转移伴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消失,最终开始推升劳动成本的持续上涨,农业和粮食生产成本上涨压力不断增加。最后,城市化和经济发展还导致居民食物消费结构升级和农产品市场需求不断从粮食转向动物性产品和蔬菜、水果等产品,引致农业内部种植结构调整。城市化背景下的结构调整已经缓慢而持续地影响着我国的粮食生产、布局及其变化。

我国粮食面积过去20多年的变化已经部分反映了城市化与结构调整对粮食生产的上述深刻影响。上世纪90年代至今,也正是城镇化高速推进的二十余年,我国虽然粮食产量增长惊人,但粮食种植面积却呈下降趋势。2013年,全国粮食产量较1990年增长了34.9%,同期播种面积却减少了13.9%。过去10年,我国虽然经历了粮食生产“十连增”,但粮食播种面积却仍然低于1998年水平。随着城市化的深化和结构调整的持续,粮食面积下降的趋势将难以避免,并将继续对粮食生产增长形成严重的制约。虽然未来我国粮食增长将要主要依赖技术进步提高单产,但深入研究全国粮食面积的变化趋势和规律,对于全面认识和判断粮食增长的压力和保障粮食安全无疑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此外,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各地区的粮食面积变化趋势与全国情况并非一致。过去几十年我国各省都处于快速的经济增长和城市化发展进程中,但粮食生产结构变化趋势却不尽相同。同为经济发达地区,京、津、沪、闽、浙、粤比较相似,粮食播种面积大幅下降,而苏、鲁则与它们相反,播种面积下降幅度很小,近10年还略有上升。同为劳务大量输出省份,皖、豫粮食播种面积稳中有升,湘、鄂粮食播种面积却大幅下降。因此,尽管从全国总量来看,我国粮食播种面积下降的趋势比较明确,但就区域而言,结论并非这样单一。我国地域广阔,各地人口、土地、水和气候等农业资源禀赋存在很大差异,由此内生的耕作制度和长期发展积累的经济社会文化也是差异巨大,这些构成了我国粮食生产变迁地区异质性的基础。从保障国家粮食安全而言,我们除了需要科学判断城市化进程中全国粮食面积总量的变化规律和趋势,还需要深入研究全国各区域粮食面积的变化趋势、差异和动因,而且,事实上后一层面的研究能给予我们的认知会更多、更有价值。

回答清楚下述问题将有助于我们加深对中国区域粮食生产变迁规律的认识:在城市化、结构调整加速的90年代至今,我国各地区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特点、趋势和规律究竟怎样?它们之间存在怎样的差异?哪些地区间相对具有共性?地区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原因有什么不同特点?然而,既有文献却鲜有系统地对上述问题进行研究的。国内多数研究是在全国层面讨论粮食生产布局的变化,或是利用“北方和南方”、“经济区划”或“农业区划”等标准划分大区为研究单位,标准较单一,结论偏笼统。它们对不同区域粮食生产变化规律和趋势异质性的忽视不利于对全国粮食生产变迁趋势做出科学、准确的研判。与以往研究不同,本文将在系统阐释粮食面积变化社会经济动因的基础上,结合各省(市、自治区)粮食生产和经济社会的特征,将31个省(市、自治区)归为8大区域,系统、深入地剖析了区域粮食生产布局的变迁趋势,并利用因素贡献分解模型,解析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种植结构变化对各区域粮食生产变迁的影响,为我们在全国层面研判粮食生产变迁趋势提供区域层面的科学认识和基础数据。

后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基于文献阐释中国粮食生产变迁的资源、经济和社会动因;第三部分根据粮食生产变迁的动因对不同地区进行类别划分;第四部分建立粮食播种面积变化贡献因素分解模型并通过粮食播种面积变化因素分解,分析不同类别地区粮食生产变迁的趋势、特点与规律;第五部分是结论与政策涵义。为较好把握粮食生产的变化趋势,本文分析的时间跨度选择了1990-2010年21年。研究使用的种植面积、产量等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的《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数据;耕地及坡度等数据来自于1990,1995,2000,2005和2010年五年的Landsat TM 30m卫星遥感影像数据*数据将各省(区、市)的耕地坡度划分为坡度小于2°,2°~6°,6°~12°及12°以上四类地区。。

二、中国粮食生产变迁与动因:基于文献的阐释

长期以来,中国粮食生产布局的变迁总体呈粮食生产重心由南向北、由东向中西部转移的趋势。黄爱军认为,1949-1994年间,中国粮食增长中心呈现“北上”、“西进”趋势[1];程叶青等的分析表明,1993-2002年,中国粮食增长中心继续由南向北,由东向中部推移[2]。高帆对1978-2003年的研究得出的判断基本一致,中国粮食区域格局呈现由中部向东北部和西部转移的趋势[3]。杨春对同一时期的研究表明,1978-2005年间,中国粮食生产中心变动轨迹是“东北-西南”方向往复推进,整体变动方向“趋向东北”[4]。姜长云和邓宗兵分别对1978-2011年间中国粮食生产布局变化情况进行了分析,结论也大体一致,认为中国粮食生产布局呈现北移趋势,并在空间上向泛东北地区和泛黄淮区进一步集中[5-6];分品种而言,稻谷生产除了稳固传统的南方产区外,正向东北区域扩展;小麦产区向北部、中部集中;玉米产区则向东北、中部集中。

在宏观层面上,一个地区粮食生产的变化,受到自然条件、资源禀赋、人口与经济发展状况及国家政策变化的影响;在微观层面上,受到生产技术、种植效益及收入结构变化诱发的农民生产行为变化的影响[7]。总体上,可将影响各地区粮食生产布局的影响因素归纳为资源因素、经济因素和技术因素三方面:

第一,农业资源及相关因素被许多研究认为是影响粮食生产布局和结构变化的首要因素。一般认为,人均耕地拥有情况对粮食生产有正向影响作用,因为人均耕地资源丰富地区,劳动与资本投在粮食生产上的报酬率较高,农民种粮积极性更高,扩大粮食生产可能性越大[8-9];水资源在空间上的分布不均、水土资源不相匹配,则是制约粮食生产的重要因素[10]。因而,水利设施的改善能有效缓解粮食生产的水资源约束,粮食生产会逐步向水利灌溉基础设施条件较好的地区转移与集中。自然灾害较严重地区对粮食生产构成负向影响[11],但这也取决于受灾地区的防灾能力、政府决策及农户对自然灾害做出及时反应而形成的“回弹效应”[12]。此外,地形地势也是制约粮食产地转移的重要因素之一。虽然劳动力成本上升会诱使农户以机械替代劳动,但这一过程会受到地形(山区、丘陵)的影响和制约,严重的时候粮农的合理策略只能是季节性休耕或转种经济作物[13]。

第二,经济发展通过影响耕地资源用途、粮食生产成本和粮食市场需求促使粮食生产结构调整和生产布局变化。其作用机制主要包括三个:一是直接减少粮食生产的可用耕地资源。伴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大量粮田被转为工业和城镇建设用地,粮食种植面积锐减[14];二是提升粮食生产成本。随着经济发展,非农就业机会不断增加,农民非农收入及比例不断提高,种粮机会成本不断提升。非农收入比重较高地区,粮食生产集中度较低。各地非农收入提升速度因非农就业机会与市场资源条件的影响不同而各异[15]。三是市场对粮食需求的转变及由此导致的经济效益变化促使农户减少粮食生产、调整生产结构。伴随着居民收入、生活水平的提升和膳食结构的快速转变,市场对肉、禽、鱼和果蔬的需求大幅上升,对口粮的需求下降,对饲料粮的需求快速增长[16]。市场需求结构的变化导致粮食及其替代作物相对收益变化,并成为粮食生产布局发生变化的重要原因[17]。具体体现在,在地区内,粮食与经济作物比较效益逐渐发生变化[18-19];在地区间,同品种经济作物间比较优势也不断发生变化[20]。就农户而言,由于粮食生产经济效益一般低于非粮食生产,顺应市场需求和价格变化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减少粮食生产、增加非粮食产品生产是其理性和必然的选择。

第三,农业技术进步在给农业生产带来深刻变革的同时,也对粮食生产布局产生巨大影响。随着农村劳动力转移和劳动力成本上升,农业机械对劳动的替代不断加深,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迅速发展,这有效缓解了农业劳动力减少对粮食生产的冲击,经营者自身体力不再成为大田作业的约束条件[21]。对于适宜农业机械推广的地区,粮食生产受经济发展冲击的强度会被一定程度削弱,而对于机械不适宜推广的地区,粮食生产受经济发展冲击后的萎缩现象明显。地膜技术的广泛应用也使得北方许多地区耕作制度得以改善,复种指数提高,对北方地区扩大粮食面积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此外,化肥的使用、优良品种技术的推广都促进了粮食单产提高和粮食生产增长。

三、中国区域粮食生产:区域分类与异质性

中国各省(市、自治区)粮食播种面积变化存在很强的异质性,但同时,一些地区,特别是农业资源禀赋、经济社会特征十分相似的地区之间也存在很强的同质性。为了既能清晰辨识不同类型地区粮食播种面积变化趋势和特点的异质性,又能总结和提炼出同类地区的共性,本研究综合使用定量和定性分析方法,对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进行归类分析,具体分类办法和步骤如下:

1.依据本文第二部分对粮食生产变迁影响因素和机制的讨论,从农业资源禀赋、经济发展和技术三方面选择了7个指标作为对地区进行归类的依据,这7个指标分别是1990-2010年间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率,耕地禀赋(2010年人均耕地面积、2010年耕地占全国耕地比例)、自然条件(2010年耕地中平地比例)、粮食生产水平和地位(2010年人均粮食占有量)、经济发展水平(2010年人均GDP)和劳务输出程度(2010年农林牧渔从业人员占乡村从业人员比例)。

2.采用聚类分析法,基于上述7个指标对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进行归类,最后归类合并成八类区域。

3.由于聚类分析法对少量地区的归类存在较明显的不合常理之处,结合定性分析,在聚类分析统计方法形成的不同类型区域间调整了少数地区。

这八类区域所包括的省(市、自治区)、粮食播种面积变化趋势和特点如表1所示。

表1 粮食生产区域类别划分及特征

续表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数据统计整理

注:*坡度≤6°的耕地占总耕地比重。

(1)“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大幅下降。该区域包括北京、天津、上海、浙江、福建、广东六个地区。这些地区处于经济发展前沿阵地,国际化、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人口增长快速,建筑用地大量挤占粮食用地导致耕地稀缺,农业人地关系紧张;以劳动力为首的生产要素不断流出粮食生产,粮食生产不断萎缩。这六个地区人均GDP在全国都是位居前列,2010年,人均GDP都在4.7万元以上(表1)。但是,它们的耕地数量占全国耕地总量的比例多在2%以下(仅广东例外,为2.1%),并且福建、浙江、广东多山地,耕地中平地所占比例都低于70%,地形不适宜大规模机械化。1990-2010年间,六地区粮食播种面积下降幅度均在1/3以上,浙江下降幅度更是高达60.9%。

(2)“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缓慢下降。该区域包括辽宁、山东、江苏三个地区。这些地区工业化、城镇化扩张迅速,与“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同样面临着非农产业将劳动和资本从粮食生产领域吸引走的巨大拉力。但这一区域农业自然条件相对较好,人均耕地丰富,且耕地多低坡地,适宜大规模机械作业,有利于缓解劳动力与资本在粮食生产上的流失。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较为缓慢(山东、江苏各下降了13.1%和17.0%),或变化不明显(辽宁增长了1.8%)。

(4)“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稳定。该区域包括安徽、河南、河北三个地区,地处黄淮海区域,是我国传统的粮食主产地区。由于毗邻京、津和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也是农村劳动力大量输出省份,农业生产遭受冲击,但三省耕地多低坡地,适宜规模种植与机械作业,一定程度缓解了冲击程度。1990-2010年间,安徽和河南粮食播种面积略有增长,分别增长了5.9%和4.6%,河北则略有下降。

(5)“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小幅下降。该区域包括山西、江西、四川、湖北、湖南五个地区,是我国传统的粮食主产区,也是全国的劳务输出主要省份,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就业比例高。但这一区域与“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不同,区域耕地坡度较大,机械耕作难度较大。从1990年到2010年,山西和江西粮食播种面积略有下降,而四川和两湖地区都有不小幅度的下降(表1)。

(6)“少数民族聚居—劳务输出少”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小幅上升。该区域包括云南、贵州、宁夏、新疆四个地区。这些地区地处西部边陲地区,而且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域,受宗教文化传统,地理偏远和经济相对封闭的影响,农村劳务输出数量或比重都相对较低。该区域或因农业劳动力资源相对充足(云、贵、宁),或因耕地资源充足(疆),粮食生产受工业化冲击程度较小。1990-2010年间,云南、贵州、宁夏、新疆粮食播种面积不降反增,分别上升了18.0%、19.5%、16.6%与10.5%(表1)。

(7)“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区域,粮食播种面积较大幅度下降。该区域包括陕西、甘肃、广西、海南四个地区。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其中,陕西地跨温带、暖温带、北亚热带三个气候带和黄河流域,丰富多样的自然环境为多种水果提供了适宜的生长条件,是世界上公认的苹果适宜栽种区;甘肃地跨北亚热带湿润区到高寒区、干旱区,日温差大、光照充足、太阳辐射强,为优质瓜果与药材生长提供了适宜的生态气候环境,加上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地形地貌特征,也是我国重要的制种基地;广西地处南亚热带,光热资源和与水资源丰富,为甘蔗和水果种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海南地处热带北缘,盛产热带水果。随着粮食对经济作物比较效益下降,拥有农业生产特殊资源的四省,粮食生产地位不断下降,自1990年到2010年,陕西、甘肃、广西、海南粮食播种面积分别下降了23.6%、2.6%、15.9%、23.0%(表1)。

(8)“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粮食播种面积较大幅度下降。该区域包括西藏自治区和青海两个地区。区域海拔高、气候高寒,生态环境脆弱,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大部分地区不适宜发展粮食。从1990年到2010年,两地粮食播种面积分别下降了11.3%和31.4%(表1)。

四、中国区域粮食生产变迁趋势及影响因素贡献分解

不同于前文从资源、经济和技术三方面剖析粮食生产变迁的动因,这里拟从结构调整的视角,定量解析耕地非农化、耕地垦种强度、耕地在粮食和经济作物上的配置结构三因素对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贡献和影响。研究通过建立因素贡献分解模型,把反映粮食播种面积内部结构的指标(耕地数量、复种指数、种植结构)纳入模型,分解各因素变动对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贡献。研究可为我们全面认识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粮食种植结构变化对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直接影响,理解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原因提供量化依据。

(一)粮食播种面积变化因素贡献分解模型

将粮食播种面积表示为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农作物总播种面积中粮食占比)的乘积:

例如在《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教学中,教师应该利用微课视频为学生播放我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实施以来,民族地区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弥补教材内容的不足,让学生通过观看图片和视频真正了解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优越性,并对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对应的内容有直观的了解。教师借助微课辅助教学,能够让课堂教学氛围始终处于活跃状态,将文章重点内容提炼出来,并进行一定的补充,帮助学生增加知识储备。

(1)

(2)

(3)

因此,从时期t-1到时期t期间内的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量(ΔSj)可表示为:

(4)式中,Ait、Ait-1分别表示t年和t-1年i地区耕地面积;σit、σit-1分别表示t年和t-1年i地区复种指数;Rijt、Rijt-1分别表示t年和t-1年i地区种植结构。此外,ΔAij=Ait-Ait-1、Δσij=σit-σit-1、ΔRij=Rit-Rit-1。

(4)式展开,可得:

=ΔViA+ΔViσ+ΔViR+ΔViD

(5)

其中,

(6)

(7)

(8)

(9)

(5)式中,ΔViA,ΔViσ和ΔViR分别表示t-1到t期内纯粹因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种植结构变化导致的粮食播种面积变化量。这三部分变化量占粮食播种面积变化总量ΔSj的比例即为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种植结构对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贡献率。

ΔViD表示同期内因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种植结构三因素共同变化、相互作用导致的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量,是三因素的综合贡献。该项综合贡献无法直接分离出三因素各自的贡献份额,后文分析按照上述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种植结构变化导致的粮食播种面积变化量的比例分摊该部分综合贡献到三因素各自的贡献ΔViA,ΔViσ和ΔViR中。

(二)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变化因素贡献分解结果

基于上述粮食播种面积变化因素贡献分解模型,本文分解和计算了各省(市、自治区)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变化对其粮食播种面积变化的贡献率(表2)。

表2 1990-2010年各地区粮食播种面积因素贡献分解

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

注:1.区域I-VIII依次为:“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粮食主导—耕地充裕”区域,“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区域,“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 区域,“少数民族聚居—劳务输出少”区域,“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区域和“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

2.耕地数量使用资料来自卫星遥感影像数据;复种指数为农作物播种面积除以耕地面积;粮食面积占比(种植结构)为农作物播种面积中粮食播种面积所占比例。

3.受篇幅所限,表2只报告区域平均数据,具体各省(市、自治区)数据见附表1。

“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缩减迅速,降幅45.6%,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农作物复种指数)、种植结构(粮食面积占比)都大幅下降。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23.5%、32.5%及44.1%(表2)。该区域工业化和城市化程度高,挤占粮食用地严重,耕地数量锐减;加之劳动力机会成本快速提高、粮食比较效益快速下降,发达城市经济作物产品市场需求强劲,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几乎全线下降,经济作物中则是重点扩张市场需求较大的蔬菜、果园种植面积,缩减其余经济作物面积(图1)。 3、该区域处于经济发展快速推进的前沿地区,耕地稀缺,种粮机会成本高,粮食播种面积未来增长阻力较大。

“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缓慢下降,降幅11.9%,降幅明显低于“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同期,耕地数量、种植结构下降,而复种指数提高。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47.3%、-39.7%及92.4%。与“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类似,受经济发展冲击,该区域耕地数量明显下降,推动粮食播种面积下降。虽然各地区种植结构调整特征不尽相同,但总体上也朝着压缩粮食生产的方向发展(图2)。不同于耕地数量和种植结构调整迫使粮食播种面积下降,该区域复种指数不降反增,一定程度缓解了粮食播种面积的下降趋势。在农村劳动力大量转移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情况下,该区域复种指数上升与该区域耕地地势平坦、人均资源较多,适宜于机械化作业有密切关联。3、该区域虽也属经济发达地区,农业劳动力流失严重,但得益于自然资源优势,削弱了经济发展对粮食生产冲击,粮食生产规模在未来仍会下降,但下降速度会较慢。

图1 1990-2010年“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粮食主导—耕地充裕”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大幅上升,涨幅41.2%。同期,耕地数量下降,而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提高(表2)。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上升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9.5%、103.4%及6.2%。复种指数在推动区域粮食播种面积提升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该区域虽然耕地充裕,土地肥沃,但自然灾害频发,特别是春播受气候影响较大,因此年度间实际播种面积波动较大。但过去20多年,由于气候变暖、农业生产技术和条件的改善、农业机械的大范围推广,农作物复种指数有较大提升,从耕地资源上保障了粮食播种面积的上升。区域内尽管总体上也在进行着种植结构调整,但因经济发展水平低、土地广阔和经济作物产品市场受限等原因,经济作物与粮食抢占耕地资源的压力要远小于经济发达地区(图3)。3、随着垦荒技术提高,防灾能力加强,以及气候变暖作用,该区域粮食生产仍有增长潜力。

图2 1990-2010年“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图3 1990-2010年“粮食主导—耕地充裕”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大致维持稳定,上升了1.1%。同期,耕地数量与种植结构下降,而复种指数提升(表2)。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上升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30.7%、217.3%及-86.5%。该区域主要依赖于复种指数缓解耕地数量与种植结构带来的粮食播种面积下滑压力。其复种指数上升主要源于两方面原因:一是设施农业的发展和薄膜等现代农业生产技术的应用直接增加了对耕地的利用强度;二是区域内耕地坡度低、适宜大面积推广机械,机械对劳动的替代加强了对耕地的利用,至少是缓解了耕地利用程度降低的压力。三是灌溉等农田水利基础设施改善,增加耕地利用率。就结构调整而言,由于该区域也是传统的粮食主产区,各省粮食与经济作物播种面积同步调整,粮食比例变化不大,粮食播种面积下降幅度并不大(图4)。3、该区域与“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相似的是,同样面临劳动力流失,同样拥有适宜规模作业的自然资源优势,但不同的是,该区域经济发展对粮食生产冲击较弱,因而该区域更具备粮食生产优势。随着机械化水平提高,该区域粮食生产仍有提升空间。

图4 1990-2010年“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小幅下降,降幅9.7%。同期,耕地数量、种植结构下降,而复种指数上升。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31.8%、-55.0%及123.2%。该区域同时具备大量劳务输出与耕地多高坡的特征,劳动力持续转移、农业劳动成本上升却又难以被机械替代,部分粮食作物播种面积缩减,经济作物多品种扩张(图5)。3、由于农业劳动力替代难度大,随着劳动力转移加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难免进一步萎缩,但由于粮食主导地位比较突出,粮食面积下滑速度会比较缓慢。

“少数民族聚居—劳务输出少”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区域粮食播种面积有所上升,涨幅16.8%。同期,耕地数量、种植结构下降,而复种指数上升。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上升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21.2%、258.1.0%及-136.9%。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上升主要源于复种指数的快速上涨。种植结构调整中,粮食作物与经济作物中多品种都得到发展(图6)。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原因是,一方面农业科技进步、市场基础设施改进与交通条件改善,削弱了该区域原有的地理区位劣势[22]。另一方面,随着经济发达地区(或劳动力转移程度较高地区)劳动力成本不断提高,一些经济作物比较优势削弱,生产缩减。而在经济欠发达且劳动力难以转移区域,劳动力机会成本较低,农户更容易接受劳动边际产出较低的经济作物(油、棉、桑、烟),因而出现“南棉北移西进”、“东桑西进”、“北烟南移”等现象。3、该区域不具备粮食生产优势(难以规模生产),而经济作物生产优势相对还会逐步加强,因而,粮食生产在未来会有所缩减,但由于劳动力充裕,在很长时期内仍会维持在一定水平,经济作物生产会持续扩张。

图5 1990-2010年“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降,降幅15.7%。同期,耕地数量、种植结构下降,而复种指数上升。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16.8%、-42.1.0%及125.3%。该区域拥有特殊农业生产资源,因而种植结构的调整对粮食播种面积下降的贡献最大。各地快速扩张具有区域特色经济作物,缩减粮食播种面积(图7)。3、特殊农业生产资源会使该区域经济作物持续扩张,继续挤占粮食播种面积。

图6 1990-2010年“少数民族聚居—劳务输出少”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图7 1990-2010年“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趋势和特点如下:1、1990-2010年间,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大幅下降,降幅24.9%。同期,耕地数量、种植结构下降,而复种指数上升。2、在该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中,耕地数量、复种指数与种植结构的贡献度分别为73.3%、-37.5%及64.2%。由于气候恶劣、地势多变、土地贫瘠,对粮食生产形成极大限制,耕地数量与种植结构由粮食向经济作物调整成为粮食播种面积下降的主要因素。3、“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资源贫乏,难以大规模发展粮食生产,但由于大部分地区地理相对封闭,仍会保持一部分自给自足的粮食生产。

图8 1990-2010年“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种植结构调整情况

五、结论和讨论

耕地在粮食生产上的投入数量与利用强度(复种)是粮食生产增长的物质基础。尽管近年来我国粮食生产“十连增”后粮食供应压力阶段性趋缓,但过去20多年,在我国快速城市化和结构调整的背景下,粮食面积的趋势性下降仍足以引起我们对粮食播种面积变化规律和趋势的重视和研究。而且,不同于全国粮食面积呈现较为明显的下降趋势,国内各区域粮食面积表现出了一定的异质性,这表明我国粮食播种面积,至少是部分区域的粮食面积仍存在增长潜力。为厘清国内各区域粮食面积的变化特点、趋势和规律,本文在把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归类成八类区域的基础上,系统剖析了耕地数量、复种指数和种植结构变化对粮食面积变化的影响,并讨论了未来各区域粮食面积变化的趋势。

过去20多年,受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迅速扩张的影响,全国各区域耕地面积都呈下降趋势,但是因为农业生产技术提高、机械推广与农田水利基础设施的改善等原因,全国大多数区域复种指数却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只有“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例外。此外,劳动力成本上升和粮食比较效益下降则导致耕地从粮食作物转向经济作物的结构调整在各区域都普遍发生,只有黑龙江、山西、江西等少部分地区,由于具有较强的粮食生产资源优势或其他强化粮食生产因素的影响,粮食在种植结构中的地位还得到了强化。

研究表明,在城市化和结构调整的大背景下,全国八大区域中的“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区域、“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区域的大部分地区、“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区域和“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等区域的粮食播种面积均呈下降趋势。耕地数量的减少、种植结构由粮食作物转向经济作物是上述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下降的主要原因,而复种指数的提高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其粮食播种面积的下降程度。相反,八大区域中的“粮食主导—耕地充裕”区域、“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区域、“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部分区域(晋、赣)、“少数民族聚居—劳务输出少”区域的粮食播种面积却有所上升、至少基本维持不减,其粮食生产变迁的这种趋势或是因为复种指数上升幅度较大,或是因为面临较小的结构调整压力。

基于各区域粮食生产变迁趋势和规律,本文认为,随着工业化、城市化持续推进和经济增长,“经济发达—耕地稀缺”和“经济发达—低坡—耕地多”区域粮食播种面积会持续下降,只是后一区域面积下降会相对较慢;随着非农就业增加和劳动力成本上升、复种指数上升空间受到技术的制约和特色经济作物优势的凸显,“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高坡”区域、“少数民族聚居—劳务输出少”区域、“农业生产资源特殊”区域与“粮食生产资源贫瘠”区域粮食生产规模也将逐渐下降;而“粮食主导—耕地充裕”区域和“劳务输出—粮食主导—耕地低坡”区域凭借粮食生产资源丰富和适宜机械化等优势,粮食播种面积有望得以保持,甚至仍有增长潜力,将成为保障未来粮食安全的重要阵地。

我国粮食生产面积的时空变化构成了挑战中国粮食安全的重要因素,必须科学认识和慎重对待粮食生产的这种变迁趋势。这种变化的趋势性和自发性意味着我们无法依靠行政命令方式来“阻止”其继续,也难以依赖耕地保护来“强保”。而必须依据各地区的粮食生产异质性特征(资源、经济、技术),构建区域粮食生产的内在激励机制,强化区域粮食发展内生动力。这需要我们调整粮食发展战略,因地制宜地深化粮食发展区域分工,推进农业技术创新,挖掘粮食生产潜力,从而提升国家的粮食安全保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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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表1 1990-2010各地区粮食播种面积因素贡献分解

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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