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分层次务农意愿研究

2014-11-21 08:36韩占兵
华东经济管理 2014年2期
关键词:新生代意愿农户

韩占兵

(1.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2.黄淮学院 经济管理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一、引 言

近年来,人们较多关注于“民工荒”的存在,却忽视了“农民荒”的潜在威胁。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大量农村人口持续向城市二三产业转移,直接造成高素质农村新生代劳动力不断流失。据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调查,截至2011年5月末,1980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占全部农民工的53.6%。农村青壮年劳动力的大量流出,导致以农业生产副业化、农村人才空心化和农民老龄化为表征的“农民荒”问题日益突出,农业生产多由妇女、老人、儿童组成“杂牌军”来承担。再加上农业生产收益率较低的现实原因,在可预期的未来,农村新生代劳动力外移的趋势将持续下去,与现代农业生产要求相匹配的农业从业者将呈现出日益严重的结构性短缺。“未来谁来种地?”将成为一个亟待破解的重大战略问题(朱启臻,2011)[1]。

从可持续发展和代际交替理念出发,破解“农业接班人危机”的可选途径有以下四种:一是通过提高农业收益率,吸引外流的农村青壮年人口回流到农业生产领域(柯炳生,2007)[2]。此种观点背后隐含着一种假设,即农业收益率提高得足够多,使部分农村青壮年劳动力愿意放弃外出务工,选择农业生产,做出永久性务农的决策。二是通过农户兼业化,有效处理现实中“务工收益高”和“务农收益低”之间的矛盾,缓解日渐严重的留守农业和老人农业问题(李小建,2003;向国成,2005)[3-4]。三是在农地规模经营基础上,农民进行职业化生产行为,并最终实现农业现代化(林毅夫,2003;陈锡文,2010;陈池波、韩占兵,2013)[5-7]。四是通过培育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发展多种形式的适度规模经营(黄祖辉、俞宁,2010;楼栋,2013)[8-9]。

事实上,上述四种途径需要一个共同的支撑基础,即作为农业生产接班人的“新生代农民”须拥有一定程度的务农意愿。然而,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现状却不容乐观。邬欣言等人2012年在湖南省长株潭地区对200名新生代农民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仅有24%的新生代农民愿意参与农业生产,高达76%的人明确表示不愿意[10]。山西大学团委2011年组织发起的“农二代”务农意愿调查显示,“农二代”务农意愿极低,并且趋于下降。遗憾的是,上述调查结果过于粗略,没有分层次考察“新生代农民”务农意愿的特征表现和影响因素。由此引出本文问题:在当前城乡二元分野格局仍然存在的背景下,“新生代农民”这一群体的务农意愿决策是短期性的,还是具有长期性特征?是选择兼业型务农,还是选择职业型务农?哪些因素影响“新生代农民”做出分层次务农决策?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不仅有助于我们进行理论探索,更可为“农民荒”背景下政府如何调整和优化农业支持政策提供科学依据。

二、相关理论与经验研究

(一)国外关于农民务农决策的理论研究成果

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国外学术界对于城镇化背景下,农业劳动力就业行为的研究非常丰富。多数学者从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及地域等不同维度,对农民的务农选择与非农就业行为进行了理论探索。首先是新古典经济学微观理论层面的研究。以Todaro(1969)为代表的经济学家试图通过实证的数学模型对农户的就业选择行为进行解释[11]。在新古典经济学框架下,由Barnumand Squire(1979)和 Singh,et al.(1986)提出并发展的“农户经济学理论”最终形成。该理论把农户的务农选择与非农就业行为纳入一个整体分析框架,认为在追求农户整体效用最大化的行为目标下,农业生产与农户非农就业之间存在着彼此影响的直接联系。Massey,et al.(1993)提出了明确的分析模型,如下所示:

上式中,ER(0)表示农户非农就业选择决策下的预期净收益,其由三部分计算得出。即农户非农就业所带来的总收益P1(t)P2(t)Yd(t),减去农户务农选择的总收益P3(t)Yo(t),再减去农户非农就业总成本C(0)。如果ER(0)为正值,则农户会选择非农就业,如果为负值,则农户会做出务农决策。

Bowlus,et al.(2003)的通过研究中国农户劳动力在务农与非农就业中的决策行为,得出了务农与非农就业的比较收益是影响农民就业行为决策的主要因素。即若非农就业收益高于务农收益,则农户就会增加非农劳动就业,降低务农意愿;反之,若务农收益高于非农就业收益,则农户就会提升务农意愿,倾向于从事农业生产[12]。

在新古典经济学宏观理论研究方面,著名发展经济学家William Arthur Lewis(1954)认为,在二元结构模型下,农业生产中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此时,农业劳动力的边际生产率很低甚至为零,如果部分农业剩余劳动力外出转移,则不会严重影响农产品的生产与供给。反而,正是这种转移使得农业人地紧张关系大大缓解,农业劳动边际生产率会持续上升,农户的务农意愿会显著提高[13]。另外,Keeney(2000)和Ahearn,et al.(2006)研究表明,在政府农业保护政策支持下,农业补贴等措施有助于提高农民务农意愿[14]。

(二)国内学者的相关研究

国内学者对于农户劳动选择行为的研究大部分把关注焦点放在了农民非农就业决策和农村劳动力迁移上(韩俊,1988;杜鹰、白南生,1997;梅建明,2003;蔡昉、都阳,2004;盛来运,2007;蔡禾,王进,2007;丁志宏,2009),而忽视了转型期青壮年农村劳动力留农、务农领域。近年来,随着“农民荒”愈演愈烈,国内部分学者逐渐将研究重点转向如何留住农业生产人才方面。杨东朗,吴正安(2008)利用人力资本理论讨论了在转型期影响我国农村劳动力务农意愿的因素,提出了鼓励农村劳动从事农业生产的相关建议[15]。邬欣言(2012)针对新生代农民务农意愿与耕地抛荒现象进行了问卷调查,发现经济理性和情感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务农意愿的两大主要因素[10]。以上研究基本反映出国内目前关于务农意愿研究的状况:即多是粗略地以农村劳动力为分析对象,专门以“新生代农民”为研究样本的学术成果不多。另外,比较缺乏对务农意愿的分层次研究,当然这正是本文的研究重点。

三、概念、范式与研究假设

(一)概念界定

新生代农民:1980年以后出生的,完成义务阶段教育而又没有进入大中专院校深造的,正在或即将从事农业生产经营的新一代农民。该群体是我国未来农业生产的主力军和接班人,同时也是现代农业和国家粮食安全的基础支撑力量。

兼业型务农:指农户既从事农业生产又从事非农产业的行为。常被划分为农业兼业户(Ⅰ兼型农户)和非农兼业户(Ⅱ兼型农户),前者指以经营农业为主的兼业农户,后者指以经营非农产业为主的兼业农户。客观而言,兼业型务农是农户在城镇化和“务工潮”背景下合理配置家庭要素的理性选择。

职业型务农:指农户不从事非农生产,而是专一将农业生产作为产业进行经营,并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和规则来获取报酬,进行规模化和产业化经营的专业农民。职业型务农是一个特定概念,它隐含的重要前提条件是农户必须具有从事该职业所需的素质、知识、技能和经验等一系列条件。

(二)研究范式

如图1所示,分层次务农意愿是将新生代农民是否务农这一宏观决策命题进行细分,具体涵盖“是否兼业型务农”和“是否职业型务农”两个相互区分的决策选择。上述文献所涉及的研究成果多是针对务农意愿进行宏观考察,即是否愿意务农。根据公式(1)所蕴含的新古典经济学微观理论关于务农决策的解释,如果单一务农主体预期到自身在某段时间内进城务工的劳动收益高于在家务农的劳动收益,那么该主体就会选择留在农村,从事农业生产行为。当然,这里劳动收益主要是经济收益,其他如社会生活收益、家庭风险规避收益等略作参考。

新生代农民一旦决定在家务农,接下来需要考虑的问题是:从此就在农村长期务农,还是待一段时间之后再进城务工?就逻辑上而言,如果新生代农民在综合比较各种决策收益后,确认未来留在农村务农收益确实高于进城务工收益,并相信能持续高于进城务工收益,那么从行为意义上看,他就会做出永久性的务农意愿决策。据此,我们可以将务农意愿分析划分为两大层次:一个是行为性的兼业型务农和职业型务农,另一个是期限性的永久型务农和暂时型务农。二者

交互构成的分层次务农意愿类型如表1所示。

图1 兼业型务农与职业型务农意愿选择

表1 分层次务农意愿分类

上述分层次务农意愿分类可以基本上涵盖新生代农民务农决策的考虑范围,为下文的实证数据分析提供了一个可以比较研究的范式框架。

(三)研究假设

从表1来看,务农意愿的分类是由“行为层面上的兼业型与职业型”和“期限层面上的暂时型与永久型”两大方面交织而生成的。那么当新生代农民个体面对上述两大方面决策选择的时候,是否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我们这里提出四个关于新生代农民分层次务农意愿的假设,并力图通过实证模型分析加以求证。

H1:个体务农动力越弱,越倾向于选择A型务农(行为兼业、期限暂时);个体务农动力越强,越倾向于选择D型务农(行为职业、期限永久)。

新生代农民务农动力的测算较为复杂,它应该包括两大层面指标:首先是个人对农村生活方式的爱好和认同,对农村劳动收益的合理追求;其次是其个人本身人力资本禀赋的差异。从逻辑上分析,如果新生代农民个体本身讨厌农村生活方式,向往城市生活当中丰富多彩的斑斓世界,那么其就越有可能通过选择兼业型务农方式,把它当作一种过渡,逐步积累迁移城市的资本,并最终放弃农业生产。另一方面,如果新生代农民个体人力资本禀赋水平越高,其就越有能力在城市生存和发展,进而务农动力越弱,越倾向选择过渡性质的兼业型务农。因此,我们用性别、年龄和受教育程度等3个指标来衡量人力资本禀赋水平;用喜欢农村生活、认为务农收益高、有利于家庭稳定、熟悉农村语言、感觉农村地位在提高、可以照顾老人和小孩、认为土地很重要等7个指标来衡量新生代农民对于农村生活方式的认同以及对劳动收益的合理追求。

H2:个体务农机会成本越大,越倾向于选择A型务农(行为兼业、期限暂时);个体务农机会成本越小,越倾向于选择D型务农(行为职业、期限永久)。

在务农意愿研究中,务农机会成本是一个泛指概念,通常包括因务农而失去的外出打工收益、进入城市发展的机遇以及城市中多彩生活的体验等。这里主要指新生代农民如果选择在农村务农,需要放弃的外出进城务工的经济收益。我们假设“一技之长”是新生代农民外出务工的最根本和最重要的利益来源。因此,这里把“您是否拥有‘一技之长’?”作为个体务农机会成本的衡量指标。答案是“1-有;2-没有”。

H3:个体面对文化歧视性压力越大,越倾向于选择A型务农(行为兼业、期限暂时);个体面对文化歧视性压力越小,越倾向于选择D型务农(行为职业、期限永久);

行为科学理论认为,人的社会和心理行为在社会活动中,易受到社会文化、舆论、价值观及风俗等因素的影响。在具体操作中,我们用“感觉作为农民受到歧视”、“是否有农民吃苦受累的心理压力”、“感觉农民职业角色不重要”三个方面来衡量新生代农民个体所面对的文化歧视性压力。

由于调查样本中的新生代农民处于不同区域,地区差别也可能影响到该群体的务农意愿的选择。因此,我们在自变量中加入三个控制变量来进行考察,分别是“来自江苏省、河南省和陕西省”。

H4:个体面对规模化经营障碍越大,越倾向于选择B型务农(行为兼业、期限永久);个体面对规模化经营障碍越小,越倾向于选择C型务农(行为职业、期限暂时);

学术界普遍认为,农地规模化经营是农民职业化的前提和基础。当个体一旦选择职业型务农,那么他就需要考虑农地规模化经营的障碍。如果障碍很大,该个体就会处于观望状态,对未来职业型务农的前景充满忧虑。基于上述分析逻辑,我们使用“是否有土地流转障碍”和“是否有大型农业机械投入障碍”两个问题来衡量新生代农民对农地规模化经营障碍的态度。

四、数据与分析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使用数据来自笔者和课题组成员共同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加强农业支持力度的制度创新与政策调整对策研究”的问卷调查。问卷调查于2012年分别在东、中、西部各代表性省份的江苏省、河南省、陕西省展开。上述三个省份各选择三个代表性地级市,共9个城市所辖的农村地区。调查对象为符合本文限定的“新生代农民”。抽样方法运用的是比例抽样,即按照人口普查中9个城市所辖的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来具体分配调查样本数量。在调查实施过程中主要运用随机访问和滚雪球的方法。本调查共发放问卷3000份,回收有效问卷2923份,通过整理问卷,去除相关变量缺失的个案,最后形成的实际有效分析问卷为2851份。

(二)分析方法

由于本文研究的两个因变量都是二分变量,即“是否愿意从事兼业型务农”和“是否愿意从事职业型务农”,所以我们这里采用对数偶值模型,又称为二分对数偶值模型(binary logit model)。该模型基本函数形式为:

θi=ln(өi)=xiβ

其中,өi=P(yi=1)/[1-P(yi=1)]=P(yi=1)/P(yi=0),即为偶值,指某个体因变量等于1的概率与等于0的概率之比。θi称为对数偶值,它与自变量xi之间的线性关系可用最大似然法(maximum likelihood estimation)加以估计。eβ称为偶值比(maximum likelihood estimation),它是对自变量的参数值β进行指数转换后而得出的。当偶值比大于1时,即意味着自变量增加会使模型中因变量P(yi=1)与P(yi=0)之比提高,表示自变量对因变量影响越显著。反之,当偶值比小于1时,即意味着自变量增加会使模型中因变量P(yi=1)与P(yi=0)之比降低,表示自变量对因变量影响越微弱。学术界通常使用三种方法来评价对数偶值模型的整体质量:一是McFadden’s R2(long& Freese,2001)[16],它类似于普通线性回归模型中的拟合优度R2;二是运用基于不同信息标准的信息指数,如AIC、BIC、BIC’等;三是运用Hosmer and Lemeshow模型拟合度检验。

五、分析结果

(一)变量的基本分布状况

本研究调查问卷整理所得出的变量基本分布情况如表2所示。由此可见,56.79%的被调查新生代农民表示愿意从事兼业型务农,另外43.21%的人表示不愿意选择兼业型务农。同时,39.53%的人表示愿意从事职业型务农,但也有高达60.47%的受访新生代农民不愿意选择职业性务农。

表2 变量基本分布情况

续表2

(二)分层次务农意愿的影响因素分析

我们通过表3和表4中模型Ⅰ、模型Ⅱ和模型Ⅲ的设定,对上文中分层次务农意愿假设进行检验。模型Ⅰ的实证结果表明,在反映新生代农民人力资本禀赋水平的指标里,兼业型与职业型务农性别的偶值比分别为1.732 0和1.467 1,这说明男性选择两种务农形式的意愿是女性的1.7320倍和1.467 1倍。另外,前者大于后者,男性较女性而言更愿意从事兼业型农业生产,这或许与当前单一农业生产收益较低有关。暂时型与永久型务农性别的偶值比分别为1.294 7和0.867 3,这说明男性较女性而言更愿意从事暂时型农业生产,这或许与男性喜欢外出闯荡的性格有关。兼业型与职业型的年龄偶值比分别为1.384 9和0.975 2,说明年龄每增加1岁,选择兼业型务农的偶值将增加3.38%,而选择职业型务农的偶值将减少2.48%,这表示年龄越大,经济压力越大,想法会变得务实,越愿意从事兼业型务农,通过进城务工,提高收益。暂时型与永久型的年龄偶值比分别为1.033 8和0.834 2,说明个体年龄越大,资本、经验等积累就越多,外出创业的动力就越强,从事暂时型务农的意愿越强烈。

兼业型与职业型的教育程度的偶之比分别为1.428 2和0.877 6,说明个体文化程度越高,越向往城市生活,选择兼业型的意愿越强,而选择职业型意愿越低。暂时型与永久型的教育程度偶值比分别为1.738 0和0.678 2,说明个体文化程度越高,越愿意选择暂时型务农。因此,概括而言,人力资本禀赋水平越高的新生代农民务农动力越弱,进而越愿意选择兼业型和暂时型务农,反之,则越愿意选择职业型和永久型务农。

在新生代农民对于农村生活方式的认同以及对劳动收益的合理追求指标上,除了“感觉农村地位在提高”这一变量外,其他所有自变量的兼业型和暂时型偶值比都小于1,职业型和永久型偶值比都大于1,而且前者都小于后者。这说明,对农村生活方式认同度越高和认为务农收益高的新生代农民,务农动力越强,越愿意选择职业型和永久型务农。总的来看,假设H1基本上被证实。

模型Ⅱ在模型Ⅰ的基础上,加入了“是否拥有‘一技之长’”这个变量。结果显示,拥有“一技之长”的新生代农民选择兼业型和暂时型务农的偶值是没有“一技之长”的1.645 1倍和1.739 0倍。这说明拥有“一技之长”的个体务农机会成本越大,越倾向于选择兼业型和永久型务农。假设H2基本上被证实。根据嵌套模型质量评价标准(long&Freese,2001),表3和表4中模型Ⅱ的BIC’明显小于模型Ⅰ的BIC’,意味着模型Ⅱ优于模型模型Ⅰ。此外,模型Ⅱ的结果显示,对于模型Ⅰ所展示的自变量和因变量而言,加入务农机会成本指标基本上没有改变其关系模式。当然在表3中,明显的例外是性别,即在“一技之长”的显著影响下,男性和女性对于是否从事兼业型或职业型务农的选择趋于一致。同样,模型Ⅲ在模型Ⅱ的基础上,加入了文化歧视性压力指标、区域性控制指标和规模化经营障碍指标。模型Ⅲ的BIC’大于模型Ⅱ的BIC’,说明加入更多的变量指标对于提高模型的解释能力并没有太大帮助,反而使模型更加复杂化。但对于文化歧视性压力指标而言,兼业型的偶值比大于职业型,而且暂时型的偶值比大于永久型。这说明,文化歧视性压力越大,个体越倾向于选择兼业型和暂时型务农。假设H3基本上被证实。

对于规模化经营障碍指标而言,“是否有土地流转障碍”和“是否有大型农业机械投入障碍”两个变量的兼业型偶值比大于职业型,而且永久型偶值比大于暂时型。这说明,个体所面对规模化经营障碍越大,就越难以实现职业化农业生产,进而放弃职业型,转向兼业型务农意愿选择。另一方面,规模化经营障碍越大,从事兼业型生产的农户就越难以把自己的土地对外转移,进而选择永久型务农意愿的个体就会增加。

因此,假设H4也基本成立。

表3 是否愿意从事兼业型或职业型务农的二分对数偶值模型

表4 是否愿意从事暂时型或永久型务农的二分对数偶值模型

续表4

六、理论探讨与政策思考

(一)经济理性与分层次务农意愿

新古典经济学认为,劳动力的就业意愿选择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比较经济利益。据此逻辑,当前我国“农民荒”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是城乡劳动力收益差距的扩大。事实上,“农民荒”的主要威胁是农村新生代劳动力匮乏。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2012年对全国205个村、5 165个农户进行的“百村千户”问卷调查显示,伴随着农村人口的不断转移,当前农村生产多以妇女、老人为主,农业生产者的平均年龄为47.3岁,老人农业和懒人农业趋势明显。

要破解日益严峻的“农业接班人危机”,主要是要基于一个经济理性的作用机制,一旦农村务农收益高过单纯的进城打工收益,那么“农民荒”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种经济理性的作用机制需要和分层次务农意愿相结合分析。其一,如果兼业型务农使新生代农民在不放弃农业生产收益的基础上,又在农闲时获得一定的外出打工收益,那么该群体就会在对比单纯进城打工收益的基础上,做出基于经济理性的务农选择。为了分析需要,笔者将兼业型务农进一步细分为“本地型兼业”和“异地型兼业”。“本地型兼业”有利于农民形成居住在本村的在宅兼业,有效避免农业粗放经营,进而提高兼业效率。农民既可在农闲时进城务工,提高非农收入,又可在农忙时投入农业生产,一举两得。但“异地型兼业”往往会使农民被迫远离乡土,无暇顾及农业产出的效益,最后导致粗放经营或“留守农业”的出现。因此,我们应该积极鼓励农民实现“本地型兼业”,着力减少“异地型兼业”。 而促进农民“本地型兼业”的有效手段是农民“就近城镇化”。所以,我国应该大力推动特色产业聚集,着力发展中小城镇。事实上,随着农村非农产业发展,日本也经历了农户“异地型兼业”减少和“本地型兼业”增加的过程(高强,1999)[17]。其二,如果在规模经营的基础上,职业型务农收益超过了兼业型务农收益和单纯进城打工收益,那么新生代农民就会做出永久型的务农选择。而职业型务农收益提高的基础和前提是农业的规模化经营。因此,政府应合理引导兼业化农户和老人农户积极进行土地流转,逐渐使土地向专业化农户手中转移,提高农业收益率。概括而言,短期中缓解“农民荒”的现实途径是农民兼业化,而长期中解决我国农业生产接班人危机的根本之策是农民职业化。

(二)社会地位与分层次务农意愿

当前,“农民荒”在我国不仅表现为新生代农民数量的减少,还表现为农业劳动力素质的降低。上文实证研究得出,人力资本禀赋水平越高的新生代农民务农动力越弱,进而越愿意选择兼业型和暂时型务农。文化歧视性压力越大,个体越倾向于选择兼业型和暂时型务农。这说明我国农业人才层次的“漏斗效益”日益呈现。出现上述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农民的社会地位不高,造成很多优秀人才不愿意留在农村从事农业生产。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城乡壁垒的打破,广大农民获得了自由进城务工的权利和自由。再加上近年来中央一系列支农惠农富农政策的实施,农村与农民的社会地位获得了明显上升,社会关注度和认同度显著提高。但是,城乡之间诸多差别和潜在的不公平还存在于经济、社会、文化和教育等各个层面,城乡社会地位差异的消弭还任重而道远。未来政府和社会层面要着力消除对农民的歧视观念和落后思想,倡导和树立“农民”是一种职业而不是身份的理念,提升农民的“职业吸引力”和永久型务农意愿。

(三)地域因素与分层次务农意愿

在上文研究中,被调查新生代农民来源地是作为地域因素控制变量引入到模型中去的。虽然对于模型的解释力没有显著影响,但是其所得到的数据结果还是值得关注的。从表3和表4来看,来自东部地区江苏省的新生代农民的兼业型务农意愿偶值比低于来自中西部地区的河南省和陕西省的新生代农民,而前者职业型务农意愿偶值比却高于后者。事实上,这正印证了兼业型与职业型务农相互转换的规律:即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程度的提高,在经济发达地区,农户兼业化比重将趋于下降,而农业的专业化和规模化将提升,农户职业化比重将随之显著上升。廖洪乐(2012)通过测算得出,2008年,四川、安徽两省兼业农户比重分别为72%和69%,而浙江兼业农户比重仅为37%,且I兼农户和II兼农户①比重都在逐年下降[18]。这也从数据层面支持了本文观点。以此观之,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加速,农民职业化进程也将逐步提速,未来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四)政策扶持与分层次务农意愿

在经济快速增长、国力不断增强的背景下,我国适时提出了“统筹城乡发展”的战略方针。从2004年到2013年,我国连续十年下发了十个关于“三农”工作的中央1号文件,国家对农业投入的力度逐年加大。同时,中央“三农”政策,也从最初的“支农”扩展到“支农惠农”、“强农惠农”,进一步拓展到“强农惠农富农”,初步形成了国家关于“三农”工作的政策体系,基本建立起符合统筹城乡发展要求的制度框架。学术界普遍认为,近年来我国实行的粮食补贴政策对调动农民种粮积极性和促进粮食生产具有显著的作用(肖海峰等,2005;张照新、陈金强,2007)。但是不容忽视的是,上述政策扶持并没有遏制“农民荒”愈演愈烈的趋势。这说明,近年来,国家一系列的惠农政策并没有吸引住农民停留农村的脚步。相比进城务工而言,农业生产劳动强度大、比较收益低的现实并没有根本改变。事实上,限于政府财力,继续增加对农业的高额补贴也很难做到。未来,政府应该将政策扶持目标锁定在提高农地规模经营和构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上,以此来大幅提升农业收益率,吸引更多的新生代农民职业化和永久型务农。

注 释:

① 廖洪乐将农业生产收入占家庭生产性收入50%~80%的定义为I兼农户,农业生产收入占家庭生产性收入20%~50%的定义为II兼农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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