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草还长的日子(三题)

2015-02-20 12:11布衣
剑南文学 2015年9期
关键词:柴禾芝麻婆婆

■布衣

比草还长的日子(三题)

■布衣

前世的母亲

人生一世,总会有很多不知道。我不知道,人生是否如佛经所说,有生死轮回,有前世今生,还有来世。但我在我的今生,似乎已经见到过前世的母亲。

前世的母亲,已经被黄土埋葬。她的土坟上,幽幽的荒草,犹如不可逆转的岁月,结满忧伤和怀念的籽。这些籽,也是我妈妈这一辈子绕不过去的心结。祭奠她的时候,妈妈总是长长地叹一口气,说,这是你赵二妈,赵二妈这一辈子一直咬定你不是我的儿子,而是她的儿子。

其实,她是我的隔房长辈,我大爷爷的二儿媳妇,姓赵,本应该叫二婶,但我们都习惯称呼她赵二妈。

无后为大和重男轻女的观念,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比白鹤湾山上那些郁郁葱葱的柏树还要根深蒂固。赵二妈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就落下了后遗症,再也没办法生育。但她特别特别想有一个儿子,早上想,中午想,下午想,晚上想,天天都想。时间一久,她的思维和世界开始混乱。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生过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却被她的丈夫我的二爹送了人。

在赵二妈的概念里,那个被送给别人的本属于她的儿子,就是我。

为要回我这个儿子,赵二妈逐渐发展到与二爹势不两立的地步。她天天摔东西,天天与二爹吵架。疯狂的时候,甚至在路上拦住我妈妈,大声争吵,与我们家所有的人吵。她时常扬言,她拼了老命,也要抢回自己的儿子,把我抢回她们家去。闹了好几次,赵二妈就有了新的称呼:“赵疯子”。

幼年的我,在赵二妈面前,就是课本里的惊弓之鸟。我幼年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避免和赵二妈碰面。一听见她的声响,我就躲得远远的。上小学的时候,为了不从她家门前路过,我一直绕道走,哪怕绕道的路上有三五只让人十分害怕的恶狗。

那时的白鹤湾村小学,还没有被撤并,但条件十分艰苦。一块土操场,晴天灰尘扑面,雨天一潭烂泥。教室四围都是黄土墙,学生们用的桌凳,全是石头打造,一块长青石板是桌子,一块长条石是凳子。土墙上两个长方形的小洞,横竖钉了几根薄木条,就算是窗户。坐在这样的教室里,夏天还好,窗子里吹来阵阵清风,屁股和手臂被石桌子石凳子亲密贴近,凉爽异常。可一到冬天,就惨了。农村孩子本就缺吃少穿,衣衫单薄,甚至衣不蔽体,霜风一吹,每个人都冷,冷得牙齿发抖,清鼻涕长流。

上小学一年级那个冬季的某天,我们正在上课,老师要我领读课文。我饱受领读的荣耀,摁摁冻得发红的鼻子,站起来专心领读。突然,虚掩的教室门被“哐”地一声打开,一个人飞快地冲进来,直奔我的座位,紧紧抱住我,不停地问:“儿子,冷不冷?儿子,冷不冷?”“是赵疯子,赵疯子来了!”教室里一片惊叫。我被赵二妈吓坏了,大声哭喊:“你是疯子!你是疯子!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拼命挣扎中,我脑子一片空白,顿时陷入惊惧和慌乱的深渊。

长大后听妈妈讲,当时,赵二妈手里还拿了一块类似如今沙发垫子的自己做的布垫,那布垫夹层里面还特意加了一层薄薄的旧棉花。估计赵二妈是要拿给我垫在屁股下的石头凳子上,以免风寒受冻。

说起这些,妈妈又是一番感慨。唉,也不知道你上学后,她悄悄在你教室外面站了多少次,张望了多少次。那时的布料和棉花都很金贵,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工夫来做那个布垫子。隔一会儿,妈妈又说,唉,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们真不该舍不得你。如果我们在你小的时候就把你抱养给赵二妈做儿子,说不定她还不会变成疯子,说不定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赵二妈的女儿,即我的堂姐,大我好几岁。到了嫁人的年龄,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在赵二妈家住了几年。但赵二妈成天哭骂吵闹,成天打坏杯盘碗盏,甚至提刀追杀家人,甚至点燃房屋,烧坏家具。她女儿受不了,女婿也受不了,为了安全,女儿女婿外孙都搬到了女婿老家那边居住,只留下赵二妈和二爹两人相依为命。

我师范毕业后没两年,赵二妈去世了。再没几年,二爹郁郁寡欢,也去了。他们家里仅有的一些家具,已经被女儿女婿全部变卖。他们留下的房屋,再没人愿意居住,成了名符其实的空屋。

一座小小的坟堆,停留在平缓的山坡上,四周阳光充足,树木蓊郁,鸟语花香。站在那里,抬头就能看见赵二妈家的老屋。可惜,那老屋已经多处垮塌,破败不堪。鼠蛇出没的屋基上,青草一茬又一茬地青,荒草一茬又一茬地黄,再没了屋的模样。

每次到赵二妈坟前,我总是规规矩矩地作一个长揖。她坟土上的杂树衰草,我也尽可能地拔掉。到清明时节,就折一根笔直的树枝,插上坟头,高高地挑起一束表示后继有人的白色纸幡。

关于赵二妈那并不存在的儿子,有时,我也迷信地想,当时那么多小孩子,赵二妈为啥就认定我是她的儿子呢?

也许在前世,她真是我的母亲,我真是她的儿子。

比草还长的日子

田野的草已经长得比日子还快。那些鹅儿长,牛屎片儿,铁线,车前子,以及奶浆草们,竞相争抢着春天的眷顾。等到青蒿长到一尺来长,那种叫清明花儿的小草在地埂上渐渐青翠,清明节就来了。

白鹤湾清明祭祖的习俗,是有儿有女有后人的墓主,必然在清明之前就享受了后人供奉的香火。如果有谁清明之前没人祭奠,其后人必被乡邻数落。

遵此习俗,我们每年都提前回老家祭奠。长眠地下的我的几十位祖先,他们永远的家,在白鹤湾周围的八九座山包上。清明去祭奠他们,我们家的纪律是不能打捆,必须一一拜访。做到这点,只能全程步行,要上坡下坎,翻山越岭。而现在的老家,上山砍柴这样的活计已经消失。那些曾经光秃秃的山包,早已是林木森森,杂草密布。童年常走的山路,已经隐没。从密密的草木之中,把记得的祖辈一代的住地找到,还行。把那些未曾谋面的祖先的住地找到,并且一一记住,不遗漏,不认错,且不能偷懒不去,很不容易。

我们家的清明祭祖活动,至少要四五个小时。即使从早上一大早开始,也要持续到下午,必须吃苦费力忍饥挨饿。因此,每次我们都背上了一些干粮和饮水。

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通常是他老人家带领我们几个孙子辈去祭祖。现在有些变化了,爷爷也住在了白鹤湾的月亮山上,成了我们祭奠的对象。带着我们这一帮儿孙辈去延续那郑重仪式的领头人,是已经退休好几年的老爸。而老爸的双鬓,也已经爬上了越来越多的白发。

那些坟茔里的祖先,我已经无法回忆起他们的面貌。稍有记忆的,是自己的爷爷,大爷爷,是活着时对我好过的一些亲人。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粪桶里睡觉的经历,反正我有。大集体时代的农村,基本建制是生产队和生产大队,实行集体上工,生产队长每天要点名考勤,出勤一天记一天工分,年中年末按照工分分配粮食。那时候,我少不更事,贪玩好耍,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常缠着大人带自己去上工。大人在地里上工,我就在地边捉蚂蚁,追蜻蜓,撵蝼蛄。经常磨不过我的人,是我爷爷,他带我去上工的时候多。而上工的地点总是离家太远,走三五公里路是常事。去的时候,我总是跑得飞快。回来的时候,我就确确实实走不动了,死活耍赖,要爷爷背。爷爷通常先哄我,就地取材,给我一个高粱杆儿做的马,或者巴茅杆儿做的蚂蚱,让我自己走。当这些小玩意儿都没办法吸引我的时候,爷爷就把木制粪桶挑到池塘里面洗干净,一只粪桶装半桶水,我站在另一只粪桶里。站着站着,我就靠着粪挑子睡着了,爷爷也不叫醒我,吭哧吭哧把我挑回家。其时,爷爷作为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经常干的是挑着粪水上高山的活,累死个人。

脑海里,大爷爷给我刻下了半块芝麻饼的香。那硬梆梆的芝麻饼,金贵得很,八分钱一个,和一斤盐的价格差不多,一般的庄稼人都舍不得买来吃。大爷爷的大女婿是公社干部,二女婿是工人,都有工资,时不时要孝敬他。大爷爷的大儿子是哑巴,据说是小时候发高烧,吃了过多的阿司匹林。哑巴长我们一辈,我们叫他哑爹。哑爹心灵手巧,篾匠活是拿手好戏,尤其是他编的筲箕,形状乖巧,圆月形,小船形,篾丝都用刮刀仔细修理过,手摸上去光滑无刺。耐看耐用的小筲箕,方圆十里八湾都抢着买。大爷爷每次去赶太和场,总要挑一些篾货去卖。偶尔,大爷爷兴致好,就把我叫上一起去赶场。卖完篾货,大爷爷就到副食店里买上两个芝麻饼,一个存衣兜里,另一个一分为二,我和大爷爷一人一半。那黄褐色的芝麻饼,如同现在的女士便携化妆镜,很小,一巴掌就能盖住,却是我幼时记忆里最美味的食物,比食店里的猪肉还要香。芝麻饼一面是空白的纯面粉,一面却重重叠叠地沾满了芝麻,充斥着无限味觉诱惑。回家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捧着包在草纸里的芝麻饼,一粒一粒地抠芝麻,抠一粒吃一粒。只是那芝麻粒实在太小太小,稍不注意,就从指缝中掉到了地上,却也舍不得,小心捡起来,仔细吹干净灰尘,又放到了嘴里。半块芝麻饼,我到家了也没有吃完,就和弟弟妹妹分着吃。

在爷爷和大爷爷坟前,我总是尽量让自己跪拜他们的姿势标准一些,跪时笔直,拜时手掌额头触地,还额外给爷爷和大爷爷多烧一些纸钱,感谢他们对我这个小时候顽皮的、总感觉饿的人儿的无私看顾。

祭拜的时候,我看见,我的祖先们总有一些挨着别姓的祖先住着。这些人,可能他们以前不在一起住,或者在一起住的时候也根本不喜欢做邻居,甚至经常为了田边地角的事情争吵。但后人把他们安顿在了一起,也不管他们相互之间同意不同意喜欢不喜欢,几块石头几抔泥土,强行化解了他们的矛盾。

走在老家的路上,我爸妈总是很感慨。现在的老家,已经没几户人了。老家所在的那个生产队,现在叫社,以前上湾下湾有三十来户人,现在只有两户人,而且这两户人都是老人小孩在家,青壮年都去了遥远的地方打工。其他的人家,有的搬到了新疆、成都、德阳、绵阳,有的在县城或者镇上买了房,一年难得回家一次。以前一到夜里,满湾都是灯火,满湾都是呼儿唤女的声音。现在,大家都不愿意窝在那几块地里。曾经的声音和灯火,都化作了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的犬吠。

清明时节,油菜花本该漫山遍野蓊蓊郁郁地黄,小蜜蜂本该成群结队嗡嗡嘤嘤地飞。但现在,零零星星的油菜花地,刚闪现了金黄的色彩,又急速隐退,留下一块又一块土黄的感伤。老家的好多地块都空着,荒着。那些杂草头上顶着的露珠,仿佛一堆明晃晃的寻人启事。

返回城里的路,空旷寂寞,没有多少车,更没有多少人。多年以后,还有谁能记得散落在乡村里的那些先人?还有谁能坚持候鸟一样回到乡村,祭奠他们?习俗的链条,终将被现实的遥远斫断。那些先人的坟头,终将一个一个地渐渐孤独。在时间里,在风中,它们隆起的形状终将老去,化为平坦。

我是个怕孤独的人,即使死了,也怕。由此我想,以后,我一定要对儿子好一些,对老婆好一些,对兄弟姊妹们好一些,对朋友们好一些。当然,也要对同事们好一些,对领导们好一些,对所有认识的人,都要好一些。这样子的话,也许在以后的以后,或者会有一些人偶尔记得我的好,会来看看我?

比草还长的日子,照耀着草和日子的太阳月亮,会慢慢为我给出答案。

饥饿的味道

如今,饥饿似乎已经是一件破烂的旧衣裳。

对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来说,其内涵早已消失。吃饱穿暖的人们,想得更多的是,胖子如何减肥,瘦子如何保持身体健康。对九零后零零后们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他们吃的是蜂蜜,没有饥饿年代的经历。

于我而言,饥饿太有内涵。我品尝过饥饿的味道。实实在在地说,在一九八一年包产到户以前,我感觉自己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所以,我现在吃相难看,吃得比较多,一点不斯文不说,而且吃饭速度很快,像是在抢饭。用时下的词语来说,我叫吃货。

其实,现在所谓的吃货,都是在选择性地享受美味,比起小时候的我,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时候的我,基本温饱都没解决,时常饥肠辘辘,看见如今司空见惯的下里巴的饼子、包子,也一点不淡定,眼馋,嘴更馋。

老家有个名叫老君洞的场镇,场镇因为背后山上的老君庙得名,老君庙里供奉着天上的大神仙——太上老君。我觉得老君洞场镇比神仙们居住的地方还好。只有一条街的老君洞,十分钟就能走到底,但街上十分繁华,吃食尤其多。卖糖饼子的,一面砰砰砰地不停拍打着擀面杖,一面翻烤油汪汪的面饼。他四周两三米远的地方,弥漫的全是白面香,全是红糖扑鼻而来的味道。再走几步,不远的地方,是一堆水灵灵的白菜条,一碗细白的肥肉馅,一碗亮晶晶的白砂糖。热气腾腾的铸铁蒸锅上,包子们正在加劲儿长胖,肉面油的味道一股又一股,持续喷香。开笼后的包子,有的故意漏出一丝肥肉的诱惑,有的还在头顶点上一抹微红,尤其漂亮。开笼包子哦,开笼包子哦,咬一口就流油的开笼包子哦!卖富油包子的摊贩故意拖长的吆喝声,十一分可恶,十二分勾引人。

我有了四五岁,婆婆总带我去老君洞赶场。婆婆身体瘦小,体弱多病,没法去上工承受那大集体劳动的累,就一直在家做饭洗衣服,还喂猪喂鸡卖柴禾,为家里挣点油盐钱。那时,住在场镇上的公家人,没有用上煤,更没有用上天然气,还兴烧柴禾。有太阳的天气里,婆婆总是顶着日头,把自家山上砍下来的柏树枝或者青棡木,反复翻晒。因为卖柴禾的人太多,公家人挑剔,不好烧的没干透的柴禾根本卖不掉。那些散发着清香的柏树枝和青棡木,都是家里舍不得烧的好柴,平时我们烧的柴禾,都是玉米秆、茅草、麦草、谷草,烧起来浓烟四起呛人口鼻。一到赶场天,婆婆就去老君洞卖柴。满满的柴禾背篼,总是全部遮住婆婆的小身子。婆婆在弯弯曲曲的土路上走,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堆柴禾自己在缓缓移动。

在老君洞赶场,我总是经不住糖饼子和富油包子的引诱,痴痴地流口水。但婆婆买不起,卖柴禾的钱是家里的油盐钱,她只能给我买最便宜的水果糖。在供销社副食店,婆婆总是透过玻璃柜,反复比较糖果的大小,良久,才从旧手帕包好的分币角票里,花一分钱买一颗水果糖,用鼻尖闻一下,然后笑眯眯地递给我。有一次,老君洞卖柴禾的人很多,婆婆的柴禾比人家的差,没有卖掉,我的水果糖没了着落不说,婆婆还要把满满的柴禾原路背回。七八里的山路,婆婆歇了五六次。每歇一次,婆婆就把我搂在怀里,眼里满是没有给我买糖的歉意。有一次,卖掉柴禾后,婆婆也没有给我买水果糖。她领着我,到集市上捡了一大堆柚子皮,说是要回家给我做很多糖吃。我兴高采烈,边走边跳。婆婆把那些柚子皮削掉皮,用果肉和皮之间的果瓤熬糖,一大堆柚子皮熬了一小块柚子糖。那柚子糖味苦,还有点涩。还有一次,婆婆买了一小块肥肉。吃饭的时候,我吵着要吃肉,菜里却一丝肉也没有,哭了许久。后来,我才得知,婆婆为了让炒菜的时候有油荤气息,把一块小小的肥肉,挂在了家里那口大铁锅的锅盖挂钩下面,在滚热的水蒸汽作用下,那些没有肉相伴的青菜,居然有了油荤。那一小块肥肉反复发挥了好几次作用,直到干瘪,婆婆才细细地切了,熬了一大锅菜汤。

婆婆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我当时大约五岁,只记得婆婆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床上休息,却躺在了堂屋中间的门板上。只记得那天来了很多人,家里十分例外地割了几块肥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按照以往的习惯,跑着去叫婆婆起来吃饭吃肉,婆婆却怎么也不起来。后来,听父亲说,我叫婆婆吃饭的声音,让全家人一次又一次心酸,一次又一次泪流满面。

现在,每当桌子上摆满大鱼大肉的时候,父亲总要念叨,要是你婆婆还在就好了,她一辈子连饱饭都没吃上几顿,更不要说这些好吃的了。

现在,我去祭拜婆婆,总是要把那些好吃的肉食果品,全部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一摊开。我认为,让婆婆看见现在的这些好吃的食物,是一个重要的任务。

我对婆婆总是长揖在地,深深跪拜。我觉得,我拜的不仅仅是婆婆,我拜的还有那个年代里盛行的饥饿的味道。

在小城的某个茶馆,靠着窗,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绿肥红瘦,红男绿女。看见他们随手丢弃完整的食物,看见他们在餐桌上剩下大堆大堆的菜饭,我心里总是充满一种祈祷。

我祈祷,饥饿的味道,永远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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