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活动的几个时期

2015-02-20 02:41刘建忠
新疆财经大学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噶尔传教传教士

刘建忠

(新疆财经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2)

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活动的几个时期

刘建忠

(新疆财经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2)

从1892年1月N·F·豪伊杰尔抵达,到1938年6月所有传教士被新疆地方政府驱逐离开,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及其周边城镇传教和开展社会慈善活动近半个世纪,这也是当时喀什噶尔乃至整个新疆社会政治剧烈动荡的时期。全面梳理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期间的活动,有助于从历史的视角窥探19世纪末到20世纪40年代喀什噶尔乃至全疆经济社会发展状况。

瑞典传教团;喀什噶尔;近代新疆

19世纪末到20世纪上半叶,众多传教士、探险家和学者怀揣梦想来到喀什噶尔,在此生活、工作和学习,使得丝绸之路上的这座古城重新焕发生机,成为那时中国西部乃至中亚地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重镇。瑞典传教团也跟随着时代的潮流来到这里,并在此度过了46年的时光。

一、瑞典传教团来喀什噶尔活动的原因

“进入新疆的探险家和旅行者是匆匆的过客,而瑞典传教士们却是长住的居民。他们在那个地区居住和工作了几十年,对于那里人民的风俗、传统和状况有深刻的了解和观察。”*参见贡纳尔·阿尔弗雷德·雅林著、崔延虎和郭颖杰所译的《重返喀什噶尔》,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81页。贡纳尔·阿尔弗雷德·雅林是瑞典著名的东方学家和语言学家,1929年8月为撰写博士论文随一个瑞典传教小组来到喀什噶尔收集资料,与瑞典传教团共同生活、工作近一年,并于1978年9月应邀再次来到新疆喀什进行参观访问,对瑞典传教团颇有研究。瑞典传教士如此热衷于对新疆的探索与考察,很大程度上源于“瑞典人的祖先生活在喀什噶尔”的传说。1710年,法国东方学家佩提斯·德拉·克鲁瓦在《成吉思大汗的历史》一书中对马可·波罗曾到访过的喀什噶尔进行了令人惊叹的评论:“瑞典人正是来源于这座城市”。这个说法虽然后来被证伪,但还是激发了许多瑞典传教士、学者和探险家对喀什噶尔的浓厚兴趣,他们不惜背井离乡远涉千山万水来这里传教,并从事医疗、教育、印刷等事业,传教效果尽管并不理想,但其开办的医院、学堂等非宗教设施在开启民智、提高民生等方面对当时的喀什噶尔地区而言有一定的帮助。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的数十年间,西方列强逼迫清政府与之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获得大量的政治经济特权,各国传教士得益于条约中关于“自由传教”的特权得以进入中国内地,为“上帝的福音”传道。奉行中立政策的瑞典政府虽然没有参与西方列强发动的历次侵华战争,但这条由战争开拓的血路还是被瑞典各教会所利用,并于1847年拉开了来华传教的序幕。19世纪60年代以后,受整个欧洲宗教复兴运动的影响,瑞典实行了宗教自由政策,国内出现了诸多宗教派别,这为各教会积极向外拓展奠定了组织基础。与其他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相比,瑞典工业化起步要晚得多,但凭借其丰富的自然资源、长期奉行中立政策和后发赶超优势,到19世纪纪末其已取得了显著成绩,为教会开拓海外传教区提供了强大的经济支持。在近代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大背景下,新疆先后发生了农民起义、阿古柏入侵、沙俄占领伊犁等事件,此时的喀什噶尔成为以英、俄为主的西方列强竞相争夺的对象。正是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内外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瑞典教会于19世纪80年代以后形成了较大规模、有组织派遣传教士来华的热潮,喀什噶尔成为其在中国西部和中亚地区拓展宗教事业的首选之地。

二、瑞典传教士在喀什噶尔活动的时期划分

1892年初,N·F·豪伊杰尔抵达喀什噶尔进行探索性考察;1893年,瑞典教会派出第一批正式传教士并在喀什噶尔及其周边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1912年,瑞典传教团印刷所建立并投入使用,为其高效开展传教和发展文化教育事业提供了极大便利;1933年后,受“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分裂割据政权、马仲英败逃南疆和当地驻军叛乱等一系列事件的连续影响,瑞典传教团发展陷入困境并最终在1938年6月所有传教士被盛世才政府驱逐离境。概括说来,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经历了探索、稳步发展、高潮和被迫撤离四个时期。

第一,探索时期。1892年,N·F·豪伊杰尔作为先行者来到喀什噶尔考察传教活动的可能性,此为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活动的开端。早在19 世纪80年代,瑞典教会就已经在高加索和波斯等地区开展传教活动。在高加索梯夫利斯(Tiflis)担任传教士的N·F·豪伊杰尔向瑞典传教行道会理事会提出了进一步向东扩大传教范围的计划,设想把新疆作为结合点,将瑞典教会传教团多年来在高加索地区和中国河北的传教点连接起来,形成连片的传教区。1891年12月,他受瑞典传教理事会委派,前往喀什噶尔考察开展传教活动的可能性,并于1892年1月抵达,成为第一个在喀什噶尔活动的瑞典传教士。由于事先没有得到政府颁发的签证,在喀什噶尔滞留一周之后,N·F·豪伊杰尔与同行的2名亚美尼亚人只能返回俄罗斯,并很快返回梯夫利斯,返回瑞典向传教理事会报告考察情况。仅留下一个由伊斯兰教改信基督教、名叫约翰尼斯·阿维尔塔兰尼恩的土耳其籍亚美尼亚人,他受领的任务是在喀什噶尔坚守阵地,等待瑞典派来“援兵”,并负责将《圣经》的一部分翻译成维吾尔文。约翰尼斯·阿维尔塔兰尼恩为喀什噶尔瑞典传教团效力6年,直到1897年离开。

第二,稳定发展时期。1893年,在斯德哥尔摩召开的瑞典教会传教公会大会作出了在喀什噶尔开辟一个新的传教点的决定,并派出第一批正式传教人员。到1912年,瑞典传教团已在喀什噶尔及喀什噶尔汉城(疏勒)和莎车、疏附、英吉沙等地设立了多所教堂、学校、医院和孤儿院,这是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的稳定发展期。1894年7月,第一批有男有女的瑞典传教团在拉尔斯·艾瑞克·豪格伯格的带领下到达喀什噶尔。豪格伯格本人有多年在高加索和波斯等地区传教的经历,一直在喀什噶尔工作到1916年退休才返回瑞典,是瑞典传教团的开拓性人物。豪格柏格是一个多面手,他白天在传教团设立的医院治病救人,晚上用维吾尔语讲经布道,并在1912年1月至1913年10月间设计建造了英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成为当时喀什噶尔乃至整个新疆地区西方风格建筑的典范。传教团初期的传教活动遭到信教群众和宗教人士的抵制,受洗者寥寥无几,传教团意识到应把传教活动的努力与提供医疗和文化教育服务结合起来的重要性,进而转向社会公益慈善事业,以期扩大传教团的社会影响最终达到传教的目的。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站稳脚跟后,传教活动向周边城镇扩展。1896年在莎车设立传教点,并购置田产建立学校和医院;1897年在喀什噶尔汉城(疏勒)设立教堂,并于1908年建立福音学堂,招收各族贫寒子弟,聘请汉语教师教授汉书;1908年在喀什噶尔汉城(疏勒)建立传教点,在汉族居民中积极开展传教活动,并早在1901年和1903年就建立了医院和学堂,为周边的群众提供医疗和教育服务;1912年,在喀什噶尔与莎车之间的英吉沙设立传教点。但传教团试图继续往东扩展向和田地区传教的努力在当地群众的强烈反对下未能实施。1930年,瑞典传教团又在乌恰县购置土地建立避暑房,到1938年已颇具规模,有平房2处、房屋11间,另有厨房、仓库共3间。瑞典传教团的初衷是使信仰伊斯兰教的维吾尔人改信基督教,唯一的例外是在喀什噶尔汉城(疏勒)中的汉族居民中进行了传教。

第三,高潮时期。1912年,喀什噶尔瑞典传教团印刷所建成,在其投入使用之后的20年,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的活动达到高潮。1912年之前,瑞典传教团仅有一台简单的手动印刷机,用维吾尔文印刷一些圣歌集和宗教宣传材料,这远远不能满足传教团印刷宗教材料和非宗教教育材料的迫切需要,而那时南疆没有任何印刷所可以为传教团提供帮助,使得远在斯德哥尔摩的瑞典传教公会理事会于1893年决定在喀什噶尔建立一所设备先进、功能齐全的印刷所。然而,囿于多种原因,这项决定于1910年方付诸实施,所需设备均装箱从瑞典运来,使用马或骆驼驮运的方式穿过横亘在中亚腹地的崇山峻岭。1912年印刷所建成并投入使用,成为南疆地区1937年以前唯一的印刷所。印刷所初期主要印刷宗教性质的材料,包括圣歌集、宣传小册子等,这些大多由传教士由瑞典文、英文和阿拉伯文翻译而来,也有少量是传教士自己的作品。后期逐步扩展到印刷出版各种非宗教性材料,包括教育文化和实用技术类印刷品,尤其是为学校印刷的教育材料数量猛增,从入门教材到地理科学方面的多类教科书都有印刷出版,大部分翻译自瑞典小学或成人教育机构使用的教材,这些教材印制前均由传教士进行了修订或改写,以适应新疆的情况。1935年—1936年,随着《维吾尔语语法》和《中亚史》的印刷出版,传教团已超越了其教育目标而转向了公众教育。此外,传教团还成立了专门的文献委员会,负责审阅准备出版的手稿、预备新版书目、监督印刷所的出版印刷工作。同时,印刷所还承担了部分商业性印刷品的印制,顾客包括喀什噶尔本地和南疆其他城镇的商界人士,还有各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工作人员及其他私人。这个时期,瑞典传教团开展了大量的文化教育工作,影响远远大于其本职的传教事业。1932年,瑞典传教团在英吉沙建成了一座可容纳 200 人同时礼拜的新教堂;同年,喀什噶尔新医院建成,这是瑞典传教团建立的第三所医院。

第四,被迫撤离时期。1933年,瑞典传教团遭到信教群众冲击,并最终在1938年6月所有传教士被迫离开,瑞典传教团结束了在喀什噶尔长达46年的传教活动。1928年7月,时任新疆省政府主席的杨增新遇刺身亡;同年11月,金树仁被任命为省政府主席,其腐败蛮横的统治引起了各族群众的不满。自此,新疆各地不断发生农民起义暴动和大小军阀混战,影响较大的是马仲英分别于1931年和1933年的两次率兵入疆,以及1933 年11 月在以沙比提大毛拉和穆罕默德·伊敏为首的一小撮民族分裂分子的操纵下成立的“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分裂政权。这两大事件对喀什噶尔及全疆的民族关系和正常的社会秩序破坏最大。在这一分裂割据政权的煽动下,一些本就不满传教士在维吾尔人中传播基督教的穆斯林群众袭击了瑞典传教团在莎车设立的教堂和学校,并解散了维吾尔青少年学习班,转而将学生送到经文学校学习伊斯兰知识。同时,在英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的授意下,瑞典传教团印刷所在1933年—1937年间为“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伪政权印发了《东突厥斯坦生活》、《独立突厥斯坦》、《新生活的自由》、《新生活》、《自由生活报》、《独立》等期刊以及伪政权发行的所谓纸币、布币等。在武力威逼下,这个传播基督教的机构被迫改变之前奉行的“拒绝印刷包含有伊斯兰教内容的书籍或小册子”的政策,为伪政权和马仲英逃军陆续印刷了一些政治宣传材料及大量的伊斯兰教经典。1937年以后,苏联对新疆的影响逐渐扩展至南疆,喀什噶尔驻军首领感到其地位受到了威胁并出逃印度,各民族关系出现危机,南疆再次陷入战乱,瑞典传教团的处境愈加艰难。1938年2月,喀什噶尔地方政府勒令所有传教士从英吉沙等地撤离至喀什噶尔,到6月时,瑞典传教团的所有传教士离开喀什噶尔。至此,瑞典传教团结束了在喀什噶尔的活动,但仍在印度工作了一段时间,主要在从新疆来的维吾尔族难民中从事传教工作。

三、对喀什噶尔瑞典传教团的评价

第一,同其他国家的传教士一样,瑞典传教士以“救世主”自居,手捧《圣经》来到喀什噶尔,试图通过自觉或不自觉的传教和社会慈善活动实现改变新疆宗教格局、征服各族群众的迷梦。瑞典传教团搭着不平等条约中“最惠国待遇”条款的顺风车,随西方各国传教士进入新疆传教,中立的瑞典政府虽然未授意传教士为国家在华谋取经济政治文化特权,而且还通过驻华公使要求传教士在中国政府允许的范围内传教,不得违反当地政府法规、滋生事端,但他们意图改造中国社会、使中国“福音化”的目的与改宗和侵略的本质,与其他西方国家传教士没有什么不同,客观上充当了西方列强侵略新疆“急先锋”的角色。

第二,为配合传教活动的开展,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噶尔及喀什噶尔汉城(疏勒)、疏附、莎车、英吉沙等地开办了学校、医院、孤儿院和印刷所,这对当时封闭落后的喀什噶尔地区来讲,犹如一股清风,对长期处于闭塞状态、远离现代文明的各族群众起到了一定的启蒙作用,某种意义上讲提高了当地群众的综合素质。尤其是喀什噶尔瑞典传教团印刷所长达26年的编译出版活动,培养出了第一代维吾尔族出版印刷工人。同时,在瑞典传教团近半个世纪的传教活动中,先后有36名女传教士受命来到喀什噶尔,相比之下,仅有24名男传教士来到喀什噶尔传教。女传教士以其独立的姿态参与教育、医疗和传教等活动,这一特有的精神风貌,对提高当时南疆地区的妇女地位、打破封建传统和宗教保守势力的桎梏具有积极的推动和启迪作用。

第三,瑞典传教士在各国传教士中是最执著的,通过在喀什噶尔长期的生活、工作和学习,他们较多地了解了当时南疆地区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和当地各民族历史传统与习俗。1938年6月,所有传教士在盛世才政府的命令下离开新疆时,有3名瑞典传教士毅然决定留下来,当继续留在当地传教的希望最终破灭时,他们才在当年8月离开喀什噶尔前往印度。很多传教士不仅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还是精通维吾尔语、具有较高科学文化素养的学者,他们通过科学考察研究留下来的大量图片和著述从多角度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南疆地区的社会状况,对后人研究近现代喀什噶尔乃至整个新疆经济社会发展历史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贡纳尔·阿尔弗雷德·雅林.重返喀什噶尔[M].崔延虎,郭颖杰,译.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

[2]斯文·赫定.马仲英逃亡记[M].凌颂纯,王嘉琳,译.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7.

[3]木拉提·黑尼亚提,迪木拉提·奥迈尔.近代瑞典传教团喀什噶尔传教之旅——《中亚的传教与变革》评述[J].西域研究,2013,(1):115~121.

【责任编辑:甘海燕】

Different Periods of Activities of Swedish Mission in Kashi Gar

LIU Jianzhong

(Xinjiang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Urumqi830012,China)

From January,1892,the moment N.F.Howie Agere arrived,to June,1938,all the missionaries were expelled by the local government of Xinjiang.And the Swedish mission began to do missionary work and engage in social charity activities for nearly half a century in Kashi Gar and its surrounding towns.And that period is also the period of social and political turbulence in Kashi Gar and even in Xinjiang. A comprehensive review of activities of Swedish mission in Kashi Gar will help to study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Kashi Gar and even in Xinjiang from a historical perspective from the end of nineteenth century to 1940s.

the Swedish mission;Kashi Gar;modern Xinjiang

2014-12-10

刘建忠(1985—),男,现就职于新疆财经大学党委(校长)办公室,研究方向为宗教学。

B922

A

1671-9840(2015)02-007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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