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者的女儿》中的女性关怀伦理解读

2015-03-19 15:02李英姿
关键词:凯尔伦理学关怀

李英姿

(常熟理工学院,常熟215500)

《乐观者的女儿》中的女性关怀伦理解读

李英姿

(常熟理工学院,常熟215500)

分析指出,女性关怀伦理学建立在女性主义基础之上,并随着女性主义的进步而不断发展、完善。从女性关怀伦理学的视角,从伦理关照下的贝基和缺乏关怀伦理的法伊两个角度,探讨造成两位女性不同命运的缘由,从而指出关怀伦理秩序是建立和谐社会的根本。

《乐观者的女儿》;贝基;法伊;女性关怀伦理

《乐观者的女儿》(The Optimist's Daughter)是韦尔蒂的最后一部作品,于1973年获得普利策奖。在书中,韦尔蒂分别刻画了伦理关照下的贝基和缺乏关怀伦理的法伊这两个几乎完全对立的形象。本文试从女性关怀伦理视角解读韦尔蒂的这部作品。

20世纪70年代,伴随西方女性主义运动而出现的关怀伦理学,是建立在女性主义研究基础之上,“强调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以及相互关怀的一种伦理理论”[1]。关怀伦理学的理想是“关怀”可以成为人类在道德实践方面的共同资产。《乐观者的女儿》以非常平淡的家庭风波为主题,描写在美国南方小镇芒特萨卢斯生活的劳雷尔探视病中的父亲麦凯尔法官并参加其葬礼的故事。麦凯尔法官是镇上德高望重、公平正直的一个人,他在前妻贝基离世后就娶了继室法伊。贝基和法伊同为麦凯尔法官的妻子,却有着完全相反的命运:贝基虽死犹生,而年轻的法伊虽生犹死。

一、伦理关照下的贝基

理想的两性关系应该建立在相互信任和相互关怀的基础上。在这种关系中,个人都要求被关怀、被重视,而不被伤害、被忽视[2]。《乐观者的女儿》中,麦凯尔法官的前妻贝基没有亲自做一件事或者对读者说过一个词,但她在死后仍能保持自己的存在。

贝基热爱生活,她不仅关爱家人,还和周围的邻居相处融洽。在这些亲人和邻居们的回忆中,贝基是个典型的“南方淑女”:温顺、矜持、克己、仁爱。她凭借自己对园艺的偏好,在小镇上组织了个园艺俱乐部,和邻居们探讨园艺。作为园艺俱乐部的负责人,贝基几乎能叫出所有野草的名字,以至于小镇上的玫瑰花藤被命名为“贝基藤”。她精湛的厨艺也让她在小镇居民中得到赞誉,当地人盛赞贝基所烤的面包是芒特萨卢斯最好的面包。她还慷慨地把自己的厨艺教给邻居,长老会牧师的妻子回忆:“是你母亲首先告诉我,怎样才能拾掇好猪腿,把它烧烧,这样谁都喜欢吃。”[3]每逢圣诞节,她都会在他们“可爱的古老家庭”殷勤款待小镇居民。在周围人的眼中,贝基是个“什么都乐意忍受的”好女人,以至于在贝基离世十年后他们还深深缅怀她。当看见贝基的女儿劳雷尔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说:“这位就是法官和贝基的女儿,她的模样就像贝基。”

贝基和丈夫麦凯尔法官之间也充满了关怀和交流。他们之间相互依恋、相互信赖,没有争吵。麦凯尔法官大学期间在一个伐木营地干活时遇见在那儿教书的贝基,从那以后,二人勤通书信,这些书信被麦凯尔法官视若珍宝。婚后,二人喜欢为对方诵读。对此,劳雷尔回忆到:“每当她闭上双眼,那两条亲爱的嗓子琅琅夜读的声音就交替地传上楼来……他们俩的嗓音互相对读着,从来没有停顿下来,也没有中断过,俩人的嗓音汇合成了一个从不间歇的声音。”很久之后,劳雷尔终于明白了父母之间共同朗

诵同一本书的含义,因为“他们为了彼此体贴,什么事情都乐意做”。虽然这种行为看似普通,甚至显得有些乏味,但是“也许他们朗诵的是些什么书,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之间交流着彼此的生活气息,以及当时漂浮在书上的词句,才是使得他们欣然自得的,在两个人之间,一字一句都是美的,或者可以说一切都是美的”。在多数情况下,所谓夫妻幸福生活其实是夫妻二人以旁人看似毫无意义的行为和语言,交流着一种深深的情感,从而赋予那些行为和语言本身所没有的意义。

贝基关爱他人的心理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麦凯尔法官,使得原本严肃、拒人千里之外的麦凯尔法官不仅在社会生活中逐渐喜欢和大家亲热,而且在家庭中变成一个殷勤体贴妻子的好丈夫。在贝基缠绵病榻的漫长岁月里,虽然麦凯尔法官在照顾妻子方面似乎一筹莫展,但他总是用他那单调、柔顺的默认态度对待妻子因病造成的改变;甚至当贝基骂他为“恶魔”时,麦凯尔法官非但不生气,反而自诩为“乐观者”。他甚至“乐观”地认为妻子的全部病痛最后总会好的,因为他爱自己的妻子,而他也乐意将一切献给她。贝基重病昏迷时,麦凯尔为了鼓励她的求生意识,许诺会陪贝基回到她的故乡,因为“凡是她不得不做的事,不管那是什么事,都没关系;凡是她不得不说的话,那也没关系”。尽管贝基已经被病魔折磨得疲惫不堪,但当她看见麦凯尔法官对她的病感到绝望无助时,她也会握住他的一只手,让他放宽心,不用难过或过度伤感。

虽然韦尔蒂在《乐观者的女儿》中并没有仔细刻画麦凯尔法官对贝基的哀悼,却用了简练而精辟的语言勾勒出一个暮年老人的孤独,而这些都明确地表达出了伦理关照下的贝基的幸福。在老法官术后的休养期间,劳雷尔曾像母亲贝基那样为他朗诵。读的还是同一本书,“他虽然听了,但是,没有发表多少意见”。因为那本书让他想到了前妻贝基,而贝基的朗诵方式是无人能取代的。女儿的朗诵也提醒着麦凯尔法官:贝基已经死了。他开始关闭自己,不再对劳雷尔和法伊的种种关心作出反应,并且失去了战胜疾病的勇气和力量。到后来,劳雷尔只是捧着书在他身边默默地读,“他呢,在她念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实际上,他的灵魂已追随贝基而去,人世间存在的只是他空空的躯壳。法官临终前,“头发已经很长,披在颈后,颜色不是黑色,而是雪白的,像一簇羽毛”。毋庸置疑,法官的白发是为贝基而生,如同献给挚爱坟前的白玫瑰。

倘若没有对死者的真挚的爱,便不会有那样的孤独和痛苦。关怀伦理学家认为,“关怀”首先是一种实践活动,没有行动的关怀不是真正的关怀,关怀方与被关怀方是合二为一、彼此不分的,这一点和传统的伦理学是不一样的。传统的关怀是对弱者的怜悯,双方是分离的,容易形成等级观念,而关怀伦理的“关怀”来自人的自然母性,是一种本能的情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中间形成并发展,并且被关怀方的态度决定着关怀质量[4]。在小说《乐观者的女儿》中,贝基和麦凯尔法官之间恰恰表现了这种深度关怀,人与人之间回到生命的本身,消解掉很多欲求,建立起水乳交融的两性关系。他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在生活中相互扶持,真诚地关怀对方,建立了一个和谐家庭,让他们的独生女劳雷尔倍感温馨。

二、缺乏关怀伦理的法伊

关怀伦理学家认为,只有在关怀伦理秩序中,两性才能形成水乳交融的关系,从而最终建立起和谐家园;如果两性间失去相互之间的关怀,双方则无法生存和延续下去。麦凯尔法官和继室法伊之间关系紧张,缺乏应有的关怀,两人之间交流的无力和挫败感无处不在。

旺达·法伊是一个来自美国北方穷乡僻壤的中年女人,当时在一家旅馆里做零工。麦凯尔法官在贝基去世两年后的一次出差时与她认识,一个月后两人便结婚了。德高望重的法官为何会和一个举止粗鲁、唯利是图的北方女子旺达·法伊结婚,这让芒特卢斯小镇上的人们难以理解。在小说的描写中,法伊始终是疯狂、轻浮、冷血的。这种形象不仅引起小镇居民的反感,也引起她的法官丈夫及继女劳雷尔的极大反感。

首先,法伊本身缺乏关怀他人的心理。她自私自利,对周围的人不顾不管,完全不懂得和他人进行有效的沟通交流,这必然导致周围的人对她的鄙视和淡漠。在小镇居民的眼里,她总是个举止粗俗的“讨厌货”。以至于在法官葬礼上,当法伊突然跳起来要向邻居告别,跟她母亲一块儿走掉时,邻居们并没有挽留她。劳雷尔则“希望从此不再见到她”。对于亲情,法伊也很淡漠。当劳雷尔问及她的父母家人时,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撒谎说:“我的家人吗?都死啦!”实际上,在老法官葬礼那天,却来了她的一大家子人——母亲、兄弟、姐妹、外甥等等。

其次,法伊和丈夫麦凯尔法官之间的婚姻缺乏爱情基础,婚后两人也没有形成水乳交融的夫

妻关系。从关怀伦理学看来,法伊和麦凯尔法官拥有截然不同的伦理秩序:法伊注重自我,而麦凯尔法官倾向于与恋人保持亲密联系。法官在前妻贝基离世后倍感孤独和寂寞,迎娶法伊是因为“他在这屋里需要一个人,一个姑娘来替代贝基”,但法伊无论在性格和生活方式上都与贝基相去甚远,因此他和法伊之间没有建立关怀伦理。与贤妻良母的贝基不同,法伊不愿做家务,周末还经常要求法官丈夫一起到没有品味的旅馆餐厅就餐。她只知道嫁给年长她30岁的老法官就是要确保自己舒适无忧的富裕生活,因此她绝不肯放过一个享受生活的机会。在麦凯尔法官住院期间,法伊并没有精心照顾丈夫,而是独自到街上美发店为狂欢节做准备;在麦凯尔法官手术的医院大喊大叫,只是因为着急参加狂欢节狂欢;在麦凯尔法官静卧休养期间,法伊为了让他给自己过生日,强拉奄奄一息的丈夫起床,使其一命呜呼。而对于丈夫的离世,法伊不仅不伤心,反而满腹怨气,因为老法官居然在狂欢节去世,让她不能尽情玩乐,以至于在法官丈夫的葬礼上她并没有和他的家人朋友一起哀悼缅怀,而是选择去德克萨斯旅行。可见,法伊是一个不懂得爱和生活的人。

麦凯尔法官对法伊的喜爱似乎只停留在性的层次。在小说中,法伊的绿色高跟鞋和她用桃红装饰的床铺揭示了她对法官情欲的诱惑。除此之外,麦凯尔法官对法伊没有夫妻之间该有的关爱,反而是法伊的自私让他对前妻贝基的思念更为深刻。他经常在“贝基藤”那儿回忆过去两人之间的幸福时光,而他的眼疾也是由于他去修剪“贝基藤”造成的。终于,麦凯尔法官对贝基的思念引发了法伊强烈的抗议:“他干嘛非上那儿去不可,去跟那些个荆棘搅在一起呢?就因为我出去了一会儿吗?那些老玫瑰干嘛不给我都死了。”当麦凯尔法官住院时,他看到法伊溜到什么地方去玩,虽面带微笑,但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于是他看向窗外的无花果树,那儿有好多年以前贝基觉得应该给缚上去的几只旧的吓鸟器。在他内心深处,只有贝基才会时时刻刻陪伴他、关心他。麦凯尔法官在手术后苏醒时,第一反应就是问女儿劳雷尔:“波利?你母亲是怎么说我来着?”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法伊指着自己胸口的金扣子,拿着绿色高跟鞋在他眼前大嚷着:“瞧瞧这儿!这是谁?”然而他无动于衷,法伊在他面前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对于麦凯尔法官的漠视,法伊大嚷大叫着,希望“把他吓得活过来”。而在老法官去世以后,她对着棺材又哭又闹,想她的丈夫还能活过来,最终也无济于事。

尽管法伊过上了她所渴望的富裕生活,但她和丈夫之间没有建立起相互关怀的伦理秩序,导致老法官失去生活的喜悦,最终凄然离世;法伊也没有真正体验到来自丈夫的关爱,她在法官家的日子空虚乏味,孤独感倍增。诺丁斯认为任何关系都由两方面构成:关怀方和被关怀方。前者以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接近被关怀方;而被关怀方积极主动地接受了关怀方的思想和行为,分享他的欲望、赞美和成就[5]。深谙此理的布洛克少校特别同情法伊,因为在他看来,法伊实际上是个“孤独的女人”,因为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渴望的人与人之间相互依恋的爱恋关系。而劳雷尔最终也明白,法伊和过世多年的贝基之间的竞争,“其实它并不是生者和死者之间的竞争,不是原配和继配之间的竞争,它是过多爱和过少爱之间的竞争”。

读完《乐观者的女儿》,读者不难发现韦尔蒂以女性作家所特有的敏感,通过对普通人物故事的精心构思,以细腻的手法引领读者进入小人物的丰富内心世界,从而传达出她对人类关系的深刻思考。这一点也恰恰印证了关怀伦理学家吉利根的观点:关怀伦理学的目的是让人们听到女性对自我和两性关系的理解,但真正成熟的道德应该是男女互有关怀。只有两性之间真正实现相互关怀,人人才能喜悦地栖居在世上[6]。

[1] 肖巍.当代女性主义伦理学景观[J].清华大学学报,2001(1):30-36.

[2] 楚丽霞.关怀伦理的心理特征及应用价值[J].道德与文明,2006(3):51-54.

[3] 尤多拉·韦尔蒂.乐观者的女儿[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4] 肖巍.关怀伦理学:主题与思考[J].教学与研究,1999 (3):40-45.

[5] 肖巍.女性主义关怀伦理学[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131

[6] 卡罗尔·吉利根.不同的声音——心理学理论与妇女发展[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115.A care ethical reading of The Optim ist's Daughter

LIYing-zi
(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Changshu 215500,China)

As the lastworks of Southern American femalewriter EudoraWelty,TheOptimist'sDaughter presents the different fates of Judge McKelva's two wives:Becky and Fay Wanda.This thesis focuses on the analysis of reasons for the different fates of two wome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Women Care Ethics,which is the keynote to a harmonious society.

The Optimist's Daughter;Becky;Fay Wanda;women care ethics

I712.074

A

1009-8976(2015)03-0096-03

10.3969/j.issn.1009-8976.2015.03.026

2015-07-21

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12SJD740001)

李英姿(1973—),女(汉),重庆南川,副教授主要研究美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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