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现状、问题及建议

2015-04-03 02:57彭维锋
关键词:当代作家三农题材

彭维锋

当前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现状、问题及建议

彭维锋

要理解当前“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现状和问题,必须立足于当下的中国语境特别是新世纪之后中国乡村发生的结构性变化。“三农”问题的重要地位和独特历史魅力,生成了“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丰富性。“三农”题材文学具有较为强烈的“民族寓言”属性、迫切的问题意识和浓厚的意识形态诉求,创造了世界文学格局中的中国经验、中国情感和中国意象,也成为作家以文学的方式参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和新型城镇化战略背景下,全面思考、探究和分析当下“三农”题材文学创作所存在的问题,加快其步伐、实现其变革、突破其短板,提出繁荣发展的思路建议,创造世界文学格局中的中国书写,将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三农”题材;语境;问题意识;新农村;中国经验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是事关全局性、基础性和根本性的战略决策,是发展农业、繁荣农村、富裕农民进而谋求解决“三农”问题的重大举措。当前我国“三农”题材文学的创作实践表明,正是“三农”问题的重要地位和独特历史魅力,生成了“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丰富性、多样性和复杂性。毫无疑问,当前全面展开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和新型城镇化实践,为“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进一步繁荣与发展,提供了新素材、新理念、新体验和新情感。新农村孕育和呼唤“三农”题材文学的新创造。观照现代性冲击下中国乡村的发展嬗变,聚焦当下乡村建设的现实境况,描写农业新发展、反映农村新变化、塑造农民新形象,创造“三农”题材文学的中国书写路径,以审美的、艺术的方式探究“三农”问题发展的多种可能性,是当代作家的职业责任、历史担当和神圣使命。总结文学创作经验,探索艺术发展规律,在实施新农村建设和新型城镇化的历史进程中,着力推动“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繁荣与发展,也是我们必须解决的现实课题。

一、“三农”题材文学的历史生成与文本内蕴

作为一个典型的农耕文明国家,乡村现代性在中国的现代性整体进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纵观百年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乡村、农民和土地一直是作家文学书写、想象和聚焦的重心。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许多优秀作家及其作品都是以观照农村、关注农业、聚焦农民而著称。鲁迅、沈从文、丁玲、赵树理、柳青、周立波、路遥等现当代作家,多视角图绘了乡土中国走向现代的艰难嬗变,建构了乡村生产生活的镜像谱系,塑造了众多典型的中国农民形象。

事实上,要真正理解“三农”题材文学的重要意义,就必须立足于当下的中国语境特别是新世纪之后中国乡村所发生的结构性变化。可以说,自晚清以降嵌入中国文学思想中的现代性焦虑,特别是将个体叙事沉潜于国家叙事与社会叙事之中的创作理念,使我国的“三农”题材文学整体呈现出较为强烈的“民族寓言”属性、迫切的问题意识和浓厚的意识形态诉求。也就是说,“三农”题材文学已远远超越文学内部的诸种要素,成为关涉外部世界、中国社会整体乃至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真实存在。甚而言之,“三农”中国的文学建构不仅仅是现当代作家的个体创作需要,更表征着一个民族国家走向“现代性”过程的文学呈现、现实探索和审美诉求。①彭维锋:《书写“三农”故事担当文化责任》,《中国文化报》2013年6月21日,第3版。

正是在此种意义上,所谓“三农”题材文学,是指那些描写和审视乡村或小城镇生活,图绘和揭示农民生存状态与文化精神,洞悉和探究农业生产境遇与未来走向,进而呈现和思考传统与现代、物质与精神、生存与生活、价值与意义等一系列形而上命题的文学文本。大略而言,它具有以下四个方面的文本内质:

第一,“三农”题材文学具有特定的书写对象和叙述重心。此类文学创作聚焦当下我国“三农”问题的现实境况,聚焦现代化、城镇化、市场化进程中的农业、农村和农民,展现当下我国农业的重要地位、现实问题及其发展路径,呈现当下农村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及生态等诸方面的历史现实和改革发展,表现当代农民在巨大变革的社会转型期中的现实处境、发展诉求、思想冲突、欲望冲动、心理裂变及其精神救赎。特别是着力凸显传统农业的历史处境和现代农业的发展变革,农村社会所处的家园、“废乡”、新农村等多层面的复杂格局,以及当代农民处于传统与现代、保守与激进、欲望与精神、穷困与富裕、苦闷与欢乐、绝望与希望、苦难与幸福之间的人性嬗变的多元景观。

第二,“三农”题材文学具有强烈的问题意识和实践属性。此类文学创作秉承并发展五四以来“问题小说”的书写传统,谋求以艺术的、审美的方式来探索“三农”问题的解决路径。也就是说,对于作家们而言,其创作目的不仅仅是书写具有地域风情的乡村故事,而是要通过对当下乡村世界的映现,探索并尽可能地在某种程度上(哪怕是在纯粹的艺术层面上)解决“三农”问题所遭遇到的诸种困局,以文学的方式探寻解决“三农”问题的理念、路径和方法。更进一步讲,正是创作思想中始终贯注着强烈的、自觉的、主动的“问题意识”,才促使当代作家主动担当起文学创作反作用于社会的外在功能,从而运用文学的、艺术的、审美的方式,积极参与到中国解决“三农”问题的探索实践之中。

第三,“三农”题材文学具有特定的价值立场和思想内蕴。改革开放特别是新世纪以来,当代作家大多隐去了作品中的思想启蒙立场,而代之以潜在的“历史尺度”与“道德尺度”的书写姿态,文本中凸显出强烈的理性反思和深厚的人本主义情怀。“三农”题材文学既以审慎、警觉、理性的精神姿态,批判当代乡村社会所存在的消极阴暗的现象,又秉持乐观、人本、积极的书写立场,歌颂当代乡村社会之中所生成的充满阳光的元素;既传达出现代性给予乡土中国的历史性进步特别是物质生活层面的不断改善,也表述出对现代性隐忧特别是文化精神层面巨大冲击的警惕和忧虑。如此,艺术性呈现与哲理性反思相互融汇,共同生成了美学与思想的双重内蕴。

第四,“三农”题材文学具有宏大的叙事语境和审美空间。改革开放特别是新世纪以来的历史文化语境,国家层面的政策因素、制度因素,城乡对立的二元态势,农业在国家产业格局中的地位,农民在社会层级中的地位,农村在商业资本、市场机制下的变革,等等,共同生成了“三农”题材文学的创作背景和叙述空间。同时,此种宏大的叙述语境,与创作主体的现实思辨、内在焦虑与深入反思,及其所采用的叙述话语、叙事策略和叙事技法等融汇在一起,共同生成丰富、多层面、整体性的审美张力和艺术空间。这是作家自觉追求的结果,同时也是文本自身延展的需要。

此外,在创作形式、写作方法、叙述话语等方面,“三农”题材文学也具有较为独特的内质。正是这些具有差异化的特质,使得“三农”题材文学与其他文学文本区别开来,成为一种既具传承性、又具独特性的文本类型。

二、当前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现状

近年来,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就。当代作家立足于当下新农村建设中丰饶、充实的生活实践,聚焦大变革时代中国农民所激发的繁复多样的精神律动,有效扩展和深化了“三农”题材文学作品的表现空间,整体呈现出宏大的观照视野、深广的人文情怀、生活化的叙事艺术、细部化的叙事聚焦等总体性特征。无论是文本内容、价值取向、意义空间,还是言说姿态、叙事方式、话语修辞等,都表征着作家直面现实的严肃性、问题性和深刻性,都浸润了作家强烈而深刻的责任意识、历史意识和主体意识。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创作队伍不断壮大成熟,国家层面的支持力度增强。综合考察这一作家群体我们会发现,作家呈现出从“40后”到“80后”的橄榄型分布,其中“50后”、“60后”作家成为创作的中坚力量。20世纪40年代作家如陈忠实、向本贵、赵本夫、叶广芩、曹乃谦等,50年代作家如莫言、贾平凹、何建明、张炜、韩少功、刘庆邦、铁凝、李佩甫、周大新、阎连科、李锐、孙春平、何申、冯积岐、阿来、刘醒龙、陈应松、杨争光、王祥夫、荆永鸣等,60年代作家如迟子建、余华、孙惠芬、毕飞宇、李洱、红柯、胡学文、石舒清、艾伟、葛水平、罗伟章、范稳、陈继明、叶弥、傅爱毛、郭文斌等,70年代作家如刘玉栋、乔叶、鲁敏、徐则臣、盛可以、魏微、王十月、王新军等,80年代作家如马金莲、宋小词、曹永等。我们也会看到,以前几乎从未关注过或未能直接关涉“三农”题材的作家也悄悄转向,比较典型的比如王安忆、迟子建等。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表明,当下中国的“三农“问题已经关涉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同时,女作家队伍也日益壮大,如迟子建、孙惠芬、叶广苓、葛水平、傅爱毛、马金莲等,她们也写出了《花牤子的春天》、《吉宽的马车》、《歇马山庄》、《猴子村长》、《喊山》、《嫁死》、《长河》等较为优秀的作品。此外,还有国家层面的推动力量,比如由中央文明办、民政部、文化部、新闻出版总署、国家广电总局、中国作协等六部委于2007年底正式启动了“情系农家,共创文明”系列文化公益活动,此活动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发现、培育和推出一批农民作家,推出百部农民作家作品;《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十月》等杂志也开辟了“新农村”等相关专栏,用于刊发“三农”题材文学创作。

第二,直面现实的作品数量大幅增加,作品艺术质量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可以说,新世纪特别是国家确定实施社会主义新农村战略以来,一方面,直面现实的作品在数量方面呈不断增加趋势,在深度、力度、广度等方面也渐趋抵达现实的深邃之处和肌理细部;另一方面,即便是那些浪漫追忆(历史重构)的作品,也不再全然是纯粹的历史叙事,而是在呈现历史的同时也潜在地将本文的内蕴、价值、意义等指向当下“三农”现实,从而形成一种丰富的对应、互动和补充。据不完全统计,改革开放以来,在主要文学期刊发表的以“三农”为主题的文学作品多达900余篇(部),造成广泛影响的也多达80余篇(部)。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30多年8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中,“三农”题材达11部,占比为30.56%;在10多年5届鲁迅文学奖(小说类)获奖作品中,“三农”题材也超过了半数。在小说领域,较具有代表性的如《乡场上》、《陈奂生上城》、《鸡窝洼的人家》、《燕赵悲歌》、《古船》、《浮躁》、《平凡的世界》、《白鹿原》、《故乡天下黄花》、《多彩的乡村》、《丰乳肥臀》、《土门》、《高老庄》、《天高地厚》、《农民帝国》、《秦腔》、《受活》、《高兴》、《湖光山色》、《乌尔禾》、《缱绻与决绝》、《麦河》、《歇马山庄》、《石榴树上结樱桃》、《平原》、《农民》、《额尔古纳河右岸》、《蛙》、《空山》、《上种红菱下种藕》、《天行者》、《羊的门》、《麦河》、《古炉》、《带灯》、《日头》等;在报告文学领域,较具有代表性的如《落泪是金》、《可以称他是伟人》、《江边中国》、《中国农民调查》、《梁庄》等;在影视剧作领域,较具有代表性的如《荔枝红了》、《村支书郑九万》、《美丽的田野》、《农民代表》等。这些作品紧紧围绕新农村建设的历史变迁,试图用文学方式实现对“三农”问题甚至是人类生存生活方式的某种探索、反思与救赎。从质量上看,上述作品贴近农村、农民的生活,在真实的现实语境中凸现农民性格,不仅仅呈现新农村的历史现实,更是对历史现实以及新农村发展道路、社会关系的询问、反思与探究,无论在思想深度、艺术高度还是在社会影响力上,都产生了重要影响;甚至有些作品成为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议论的热点。

第三,当代作家开始自觉追求以中国话语、中国叙事讲述中国故事、中国体验、中国经验和中国问题。当代作家在现代性、国家政策和市场经济等语境所构建的创作思想平台中,去表现、思考和探究“三农”中国的现实境况及其问题,自觉主动地提升自己的创作思想、理念和心态。现实观察、真实体验、内心感受和责任良知,成为作家持续并强有力的创作动力,文本也显示出源于本土的、原汁原味的芳香、色泽、张力和饱满度;文本不再仅仅是歌功颂德或盲目乐观,而是揭示事实真相,并渐趋进入问题内部和现实细部。与之相伴随的是,作家们的思想独立性增强。这表现在文本中,就是我们所感受到的文本所具有的(相对)强烈的思想性、反思性和整体性;很少有作家再局限于个我的小世界,而是将自我体验与“三农”中国的整体现实紧密相连。作家们在现代性、商品经济、大众文化以及国家宏观政策中,重新整合各种创作资源,以强烈的忧患意识、理想主义、批判精神和人文关怀汇聚成文学正能量,毫不回避某些关涉“三农”问题的消极因素和社会阴暗面。同时,作家们在呈现现实的真实之中,也毫不讳言创作主体精神的真实,这种真实包括对现实的真实观察、真实体验和真实思考,以及作家内心所生成的真实的忧患、真实的困惑、真实的迷惘,乃至创作思想的痛苦与局限,都一览无余地显现在文本及其创作笔谈之中。可以说,作家们在历史的进程和剧烈的社会转型中去书写“三农”命运,聚焦乡村自然生态、文化景观及精神世界,描绘并思考全球化视野中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土地等问题,主动地、自觉地以中国书写去讲述中国故事、中国体验、中国经验和中国问题,创作出崭新的“三农”题材文学经验和丰富多元的主体体验,并赋予作品现实的问题感、厚重的历史感和强烈的当代性。文本中所秉持的温暖与疼痛、观察与体验、赞颂与批判等创作姿态,引导着“三农”题材文学实践走向不断良性发展的新向度。同时,“三农”题材文学也透露出向“本土经验”、“中国传统”回归的趋向,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实现了叙事技巧、叙述方式的某种转变:由表层向深层、由白描向综合、由外在向内在、由整体向细部、由社会政治经济向文化精神心理、由典型情节转向日常生活。如此等等,从而重新整合中西方特别是传统文化资源,涤除那些哗众取宠的叙述技巧,在真实、朴实、扎实、坚实的艺术世界中,寻求中国叙事的突破,自觉追求与创造具有中国话语属性的中国书写。比如作家们笔下的文学地理,像清风街、高密东北乡、芦清河、王家庄、笨花村、楚王庄、上塘、机村、天门口、梁庄等“乡村地方志”式的书写,就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世界文学格局之中国经验的可能性。在叙事方法层面,既有传统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也有新写实主义,更有现代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甚至有些富有创造活力的作家开始探索具有自我书写个性的叙事形式,像《九月寓言》的狂欢化书写,《马桥词典》的词典式叙事,贾平凹的日常生活化叙事,《受活》的反乌托邦的乌托邦叙事,以及红柯等西部作家充满浪漫传奇色彩的诗话叙事等。

第四,在题材开掘、书写视域、书写空间、人物谱系等方面进一步丰富与延展。在不断加快的城镇化进程中,乡村地域空间、生存空间的日益萎缩,却造就了“三农”题材文学疆域的不断扩展。文学的创作题材、表现对象也随之不断进行调整和转变,叙述重心由“老三农”向“新三农”转移:单一的第一产业扩展到第二、第三产业,单一的农民、基层干部扩展到外出务工人员、农业企业经营者、新农民等,特别是农民工、农业产业化、农村发展、乡村治理等问题成为当下“三农”题材文学表现的重点。这种转移,既有继承,又有新发展,较为充分地书写出当前我国农村面临着城市化、市场化、现代化和工业化巨大冲击之下的各种物质与精神的裂变,并将叙述主题集中于乡村历史、乡村日常生活、乡土生态和农民进城等向度。具体而言,有直面“三农”现实、问题意识强烈、持续探究“三农”问题的文本,如《九月还乡》、《农民》、《红月亮照常升起》、《吉宽的马车》、《高兴》、《秦腔》、《太平狗》、《湖光山色》、《天高地厚》、《天行者》、《麦河》、《日头》等;有返回历史深层,艺术化地寻找“三农”问题某种解决路径的文本,如《平凡的世界》、《古船》、《白鹿原》、《古炉》、《农民帝国》、《笨花》等;有立足于宏观意识形态视角,图绘新农村建设典型村及其带头人,从新农村建设主体的角度深入探索中国农村的发展道路和美好愿景的文本,如《燕赵悲歌》、《苍生》、《骚动之秋》、《可以称他是伟人》、《江边中国》等文本;有聚焦乡村自然生态、文化景观及精神世界,描绘并思考全球化视野中的关于人类未来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土地等关系的文本,如《九月寓言》、《豹子最后的舞蹈》、《刺猬歌》、《空山》、《水乳大地》、《乌尔禾》、《生命树》、《你在高原》等。可以说,大多数作品都强化了农村的现实性、矛盾性、悖论性、分裂型和发展性;在这些文本中,作为问题中心的农民,即成为作家笔下无情批判的对象,也成为他们激情讴歌的主体。在书写视域方面,在“中国经验的世界化”、“世界经验的中国化”的宏观语境下,当代作家在创作中较为普遍(有意或无意)地获得了一种全球性视野和整体性高度,这充分表现在作家观察、思考问题的角度、立场和方法都有了较明显的变化。在书写空间方面,当代“三农”题材文学表现的空间得到空前的扩展,由乡村扩展为小城镇、城郊结合部、城市以及中西部的边疆荒野等相关地域;在处于前现代(边疆荒野)、现代(农村)、后现代(城市)等错综复杂的社会形态之下,“三农”题材文学的边界在不断扩张。在当代农民形象方面,从高家林(《人生》)到金沐灶(《日头》)的乡村知识分子形象序列,从陈奂生(《陈奂生上城》)到汪长轸(《日头》)的普通农民形象序列,到曹支书(《乡场上》)到带灯(《带灯》)的基层干部形象序列,从武更新(《燕赵悲歌》)从曹双羊(《麦河》)的农村改革者形象序列,从孙少平(《平凡的世界》)到刘高兴(《高兴》)的外出务工人员形象序列等,建构起了丰富性、多样性、多层次的农民形象谱系,书写了中国农民最现实又最理想、最理性又最感性、最纯粹又最庞杂、最简单又最丰富的生命存在。通过他们的书写,我们可以谛听一个时代的声音,感受一个时代跳动的脉搏,获知一个时代的丰富的、整体性、立体性的生产生活镜像,并在这种镜像中触摸中国农民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苦辣酸甜,以及源于灵与肉的磨砺、蝶变和超越。

总而言之,上述“三农”题材文学都是当代作家立足于当下“三农”中国的历史文化语境,对其现实及其未来之路的一种文学思考。因此,无论作家们在具体创作的形而下层面有多大差异,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当代“三农”题材作家们创作的初衷及其文本意义的最终指向,都是以文学的方式主动参与到“三农”问题的呈现与探索之中,积极叙述具有强烈现实指向性的中国问题、中国故事和中国体验。

三、当前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存在的问题

可以说,当代作家及其创作已较为充分地参与到“三农”中国的发展实践之中。当然,不必讳言,这一文本类型仍然还存在着诸多缺憾与不足。检点当代作家的创作实践我们看到,还存在着思想性困惑、生活性缺失、复杂性缺乏、艺术性单薄等问题。具体而言,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思想性困惑:创作主体的智性迷惘。就如同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五四时期的作家,多是时代精神的启蒙者,但当代多数作家已经难以承担启蒙者的角色,只能尾随于时代浪潮之后亦步亦趋、哀怨彷徨。段崇轩曾指出,当下以乡村为创作重心的作家,“失去了丰盈鲜活的精神王国,自然难以激动人、震撼人和陶冶人。而根源则在乡村小说作家主体精神的贫困上”①段崇轩:《精神世界贫乏的乡村小说家》,《中华读书报》2005年6月8日,第12版。。纵观当代“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实践,可以说,在新世纪之前的创作中,大多数当代作家都曾用强有力的文学书写来阐释乡村变革,深入探究乡村生产生活的某种规律,从而表现出他们把握乡村现实的创作自信。但是,这一创作姿态在进入到新世纪后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随着乡村现代性的不断进逼以及国家政治实践的不断展开,“三农”中国正在时而缓慢时而迅速地发生着颠覆性的变动。新世纪之后日益错综复杂的乡土现实,使得许多作家在创作信念、写作心态和思想姿态等方面,表现出日益增加的内在困扰与思想焦虑。不客气地说,当代作家普遍缺少准确把握、清理、阐释和预见乡村现实复杂性的思想资源,普遍呈现出一种集体性的创作焦虑、思想困惑与内在隐忧,“作家主体的价值困惑与失范,已经成为乡土小说创作的瓶颈,同时也是理论与史论寻求突破的关键所在”②丁帆:《中国乡土小说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8页。。

在关于《日头》的采访中,关仁山曾感慨地说:“农村与城市的落差很大,农村发生巨变,写农村最大的难度是认知的困难,其次是关注现实题材如何艺术表达的问题。”③张晓娟:《关仁山〈日头〉关注转型期农民》,《石家庄日报》2014年8月29日,第3版。不惟如此,山东作家张炜也曾焦虑地指出:“这样,我的写作大约就分成了两大部分。一部分就是对于记忆的那片天地的直接描绘和怀念,这里有许多真诚的赞颂,更有许多欢乐。另一部分则是对欲望和喧闹的外部世界的质疑,这里面当然有迷茫,有痛苦,有深长的遗憾。”④张炜:《我跋涉的莾野》,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1年,第4页。产生这种困惑与焦虑的绝不仅仅只是关仁山和张炜,阎连科也曾颇为忧虑地表达内心的矛盾。他说:“我们一方面盼望现代文明能一日千里地在一夜之间改变农民的命运,另一方面,我们不能不担忧,现代文明向我们最后古朴的堡垒的袭逼。”①阎连科:《返身回家》,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第61页。充分体认到“现代性”的隐忧,但又无法寻找到解决之路,所以李洱也痛苦地写道:“难写,对于乡村无法还原,你很难说作家对生活有什么样的理解。很多东西都是碎片式的,无法用一种东西去涵盖。我们写的时候不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只有一锅端。”②田志凌、孙晓骥:《新乡土文学:文学离今日乡土有多远》,《南方都市报》2007年3月15日,第RB13版。即便是与新时期文学几乎相生相伴的贾平凹,也颇为感慨地说:“原来的写法一直讲究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慢慢形成了一种思维方式,现在再按那一套程式就没法操作了。我在写的过程中一直是矛盾、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歌颂,还是批判?是光明,还是阴暗?以前的观念没有办法再套用。我并不觉得我能站得更高来俯视生活,解释生活,我完全没有这个能力了。……我所目睹的农村情况太复杂,不知道如何处理,确实无能为力,也很痛苦。实际上我并非不想找出理念来提升,但实在寻找不到。”③贾平凹、郝元宝:《关于〈秦腔〉和乡土文学的对谈》,《上海文学》2005年第7期。显然,如何有效清理思想焦虑和理论困惑,重新确立创作主体的价值信念和书写自信,已经成为阻碍“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发展与繁荣的瓶颈。优秀的作家如此,其他作家的迷惘与犹疑更是无须赘述。直面现实的困惑,历史整体性的丧失,创作思想的迷惘等等,都导致近几年“三农”题材文学优秀作品的匮乏、质量的下降与思想的贫弱。

第二,生活性缺失:创作主体的现实隔膜。纵观当下“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实践,大多存在着内容雷同化、叙事套路化、语言单向化、故事模式化、问题政策化、思想模糊化等问题,作家们也普遍存在着过多呈现而缺乏追问、过多表现而缺乏进入、过多感性而缺乏理性、过多先验而缺乏体验、过多臆想而缺乏真实等矛盾。甚至在很多作家笔下,农村的生产生活、农民的衣食住行、农民的所思所想还停留在改革开放初期的状态中。莫言就如此说过:“对于我们50年代出生的这批作家来说,想写出反映现在农村的作品已经不可能。我们对农村已经疏离,很难去体验它真实的变化。希望在于新农村的年轻人当中。”④田志凌、孙晓骥:《新乡土文学:文学离今日乡土有多远》,《南方都市报》2007年3月15日,第RB13版。我们看到,当前“三农”题材作家大多数都还未能真正沉潜到农村深处,素材来源更多是间接的甚至道听途说,然后以自己的体验去理解和架构故事、进行文学创作。此种做法如同隔靴搔痒、缘木求鱼,失却了基层长时间的生活体验,失却了源于自身体验而生发的诚挚激情,失却了对最底层、最基层、最基础的农民的理解、热情和同情,那么,这样的作家、这样的文本又如何葆有叙事的真实、情感的真实、体验的真实、价值意义的真实,以及思想的深邃和精神的高度?!当前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当代大多数(优秀)作家久居城市,他们与现实中正在时时刻刻发生剧变的农村生产生活严重隔绝。生活体验严重缺失造成的结果是,作家们费尽心思、殚精竭虑、处心积虑的文学书写和当下中国的“三农”现实之间,产生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和裂隙。即使是那些出身农家最终常驻城市的作家,如果仅依凭乡村记忆、旧有体验来叙述当下“三农”中国故事,而脱离现实生活经验,缺失现实生活体验,其书写也必然会杂糅拼贴、不伦不类、非驴非马。可以说,即使是贾平凹这样贯穿当代“三农”题材文学始终,也经常“下去”、“返乡”、“走走”的作家,也同样如此。但是,仅仅“走走”是完全不够的,熟悉生活不是一时半会“走走”就可以的,而是必须要踏踏实实地深入到农村生活的肌理和深处,走进那片广袤而丰实的土地,观察、体验、思考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第三,复杂性缺乏:创作主体的简单化倾向。我们看到,当前为数不少的“三农”题材文学文本,存在着复杂性缺乏、过分简单化等方面的问题。特别是对乡土中国的审视视角和创作理念,都不同程度地呈现出某种“先入为主”的叙事姿态。甚至关仁山、刘醒龙、周大新、陈应松、孙惠芬等当代较为优秀的作家,也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从既定理念出发,来实现一种对农村发展道路、农民生存命运的意识形态解读。毫无疑问,这种被主体化、理念化甚至概念化的乡土中国的现实,遮蔽了某种存在于中国大地上的真正的事实。思想先行、缺乏张力、叙事夸张、情节荒谬、背离真实等,都严重影响到了文学的真实性和艺术感染力。比较典型的譬如作家对乡村新权贵阶层的叙事姿态的简单化与过分宽容。如《分享艰难》中的洪塔山、《大雪无乡》中的潘老五、《九月还乡》中的冯经理、《走过乡村》中的倪土改等,对此类凭借资本力量实现个人私欲的新阶层,创作主体的姿态是“犹疑的批判”,其秉持的理念是复杂的、模糊的甚至是多元的。在这些文本中,新权贵阶层的道德高下成为棘手事件能否最终得以解决的唯一通道。可以说,理想化的发展预设、历史进步的创作理念、道德化的既定品格,成为其潜文本的叙述内核。在真实的、残酷的、充满血与泪的乡土景观中,这一种虚幻的、泛化的人道主义取向无疑是虚空孱弱、苍白无力的。甚至在文本思想的深刻性上,纯粹的道德净化和价值超越掩盖了现实世界的真实性,也掩盖了当下“三农”中国在发展中无法忽略的致命问题。从此种角度考虑,乡村新权贵阶层的出现,无论其在道德品格层面体现出高尚也好、低劣也罢,作者都没有将“三农”中国的发展立足于更深刻、更坚实、更宏观的视野之上:道德因素固然会对新农村建设产生重要影响,但新农村建设的整体政策框架特别是制度约束,才是促进新农村建设良性发展的最关键动因。同时,单纯经济的发展绝不是新农村建设的全部,只有实现“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五位一体,才能真正把握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全局。

第四,艺术性单薄:创作主体的审美缺憾。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当下全球化和现代性的历史文化语境下,乡村早已不再是记忆中的乡村,农民也不再仅仅是被启蒙被唤醒的农民,农业也不再仅仅是单纯满足于解决温饱问题的农业,变动不居的“三农”现实为当代文学创作实践提供了新的写作资源。面对“三农”问题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矛盾的综合体,就要求我们的作家既要呈现现实镜像,更要作出艺术性的思考与超越。要表现、反思、阐释、探究当下“三农”中国的整体性、多样性和丰富性,这就要求作家必须立足于农村、农业和农民视角,建构起复杂多元的“三农”中国镜像谱系。其一,农村镜像谱系的建构。一方面农村是故乡,是灵肉皈依的家园,是完全不同于城市的一种特殊的生产生活空间,它有着自己的符号、价值、意义和情感元素,提供了一种不同于城市的生产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农村是废乡与新乡,是新旧裂变中的综合体,它处于传统与现代之间,内外部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巨大转型和裂变,既有痛苦艰难的荒废的村庄的真实面向,也有在此之上渐趋生成的崭新的乡村图景。其二,农业镜像谱系的建构。当代作家要探寻农村经济凋敝的原因,叙写农民的生存遭际和心路历程,探究中国农业存在的问题及出路,为农村经济的发展鼓与呼;对农业制度的思考、对农业现实的忧虑、对农业生态的焦灼、对农业安全的关注、对现代农业的呼吁和对耕地荒芜的呼喊,都要始终贯穿在他们的文学创作中。其三,农民镜像谱系的建构。农民既是乡村社会转型的直接承受者,也是这一过程刻骨铭心的见证者;他们身上既负载着承袭于传统的无边重荷,也凝聚着改变自我变革社会的强大能量。当代“三农”题材文学亟需书写中国农民处于现实与理想、理性与感性、纯粹与庞杂、简单与丰富之间的生命存在,触摸他们源于灵与肉的痛苦与磨砺、蝶变与超越。从当代“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实践来看,这种艺术建构、审美呈现无疑是较为欠缺的。此外,当代“三农”题材文学中普遍存在着对苦难叙事的严重依赖,普遍存在着对城乡双重道德标准的简单化描述,如《太平狗》、《泥鳅》、《民工》、《怀念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北京候鸟》等文本,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此类问题。

那么,当下乡村书写的“病根”到底在哪里?我们的作家如何才能重建乡村叙事的自信?如上所述,最主要的问题也不外乎三个方面:一是创作姿态(路径)的问题:我们的作家有没有沉下心来、低下身子、放低身段真正进入当下的“三农”世界?二是创作理念(思想)的问题:我们的作家在进入之后有没有对当下的“三农”中国作细致的、审慎的、深刻的、艺术化的思考?三是创作对象的问题:当代作家有没有充分感受、体验并反思当下“三农”中国的整体性、多样性和丰富性?

四、当前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发展的思路建议

由此,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和新型城镇化战略背景下,提出繁荣发展我国“三农”题材文学发展的思路建议,加快“三农”题材文学创作步伐,实现“三农”题材文学创作新发展和新成就,突破“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短板,创造世界文学格局中的中国书写、中国经验和中国故事,将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对于中国作协等相关管理部门而言,应进一步重视和加强“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尤其是要在顶层设计、思想理念、资金支持等方面下功夫。要适时拟定并出台《“三农”题材文学中长期发展规划》,纲举目张地破除“三农”题材文学的政策瓶颈约束。要按照积极引导、强化扶持、提升品质的要求,加大对“三农”题材文学创作骨干的培训力度,特别要着眼于当代作家思想性层面的薄弱,设置政治学、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相关培训模块,切实提升作家观察力、判断力和思想力。要继续加大国家资金投入,整合资源着力构建“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发展平台。要以制度化、规范化和市场化运作方式,协调文学创作与市场机制的关系,整合政府、社会、公益、村庄等层面的各种资源,建立一批以经济强村、特色村为典型的创作基地,组织、举办一批农村题材文学座谈会等常规化研讨会议。特别是村庄层面的创作基地的筹建,将产生重要的辐射效应。可以重点选择部分典型村庄,以各级作协组织、相关村庄、骨干作家为主体,合作建设“三农”题材文学创作平台。要加强考核力度,建立健全“三农”题材文学创作考评体系,设立“三农”题材文学创作方面的各层级奖项。①彭维锋:《文化强国战略框架下的新农村文化建设路径选择》,《农业部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3年第3期。

伟大的时代期待卓越的文学创造。在今后的“三农”题材创作实践中,当代作家当以更宽广的胸怀、更高远的志向、更真实的情感、更踏实的姿态、更丰富的生活经验、更娴熟的艺术技巧,真正以文学的方式积极参与我国“三农”问题的发展改革探索。具体而言,当代作家要处理好以下四个层面的问题:

第一,必须秉持优秀的文学精神,坚守创作的价值取向。当代作家必须立足于当下“三农”现实的文学诉求,以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积极参与到社会变革过程之中,将乡村、农民和土地作为文学书写、想象和聚焦的重心,用文学的方式艺术化地思考中国“三农”问题。必须坚定创作的人本主义情怀,运用现实主义等创作方法、史诗性的书写品格、严肃敏锐的笔触、充满热忱的情愫、深入细腻的思辨、辩证深刻的人性探询以及总体性的叙事架构,图绘当代农村生活广阔而深刻的全景式画面,呈现历史的真实与现实的复杂,凸显文学的时代意义和社会价值;在关注社稷苍生的历史命运中浸润忧患意识,在表现农民的生存境况中体现出终极关怀,在深度切入农民的情感和心灵时始终传达出时代脉动,在乡村现代性进程中凸显新农村建设中的真善美和新农民的精气神,从而最终探索和思考中国农村、农业特别是农民的发展路向。

第二,必须以理性的思考深化作品的思想内蕴。当代作家要深入理解文学与社会之间的动态关系,必须以清醒、理性、反思的眼光,洞悉“三农”中国的现实境况和潜在趋势,多角度、多层面凸显当代“三农”中国的嬗变轨迹及其发展逻辑,彰显生活的厚度、思想的深度和精神的力度。新时期特别是新世纪以来,中国新农村建设典型譬如江苏华西村、浙江航民村等数百个经济强村、特色村,均已走在了新农村建设的前列。当代作家应该注意这些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典型,细致入微地触摸中国农村发生的巨大变革,书写中国农民命运的嬗变轨迹,凸显“三农”中国各个元素所建构的崭新的意义生成模式,深度抵达历史的、现实的和文化的内在根源,深刻洞悉乡村秩序中潜存的、尚未完全展现的各种力量的征兆和冲突,实现理性精神与思想内蕴的和谐统一,并最终生成“三农”题材文学丰富而多重的文本诉求及其意义空间。

第三,必须以艺术的形式丰富作品的文学品格。这就要求作家既不是呆板、艰涩、机械的反映“三农”中国现实境况,不是仅仅简单地成为国家宏观政策的文学图解者、政策传声筒,而是要直面乡村社会转型过程中的苦难与悲悯,以创新性、创造性的艺术形式,聚焦乡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充分开掘富有时代感的乡村生产生活的本质,在政策、现实和理想三个层面完美实现艺术化的融汇。在肩负责任、激情四射、淋漓尽致、诚挚热诚而又满怀憧憬的书写中,弹拨集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学性于一身的多重变奏,传达出创作主体与国家建构、文学世界与现实世界、主观体验与意识形态诉求等之间的内在联系、深入思考和卓绝探寻,努力实现思想性、文学性、艺术性的融合和共生。

第四,必须真正深入生活,提高作品的情感力度。作品要上去,作家要下去,作家必须要真正抵达生活的内部,真正成为“三农”题材中国艺术表现的“代言人”。要实现“三农”中国的文学建构,没有扎实的农村生活根基和体验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就要求当代作家必须进入这片正在变动的乡村土地,用自己的眼睛、耳朵、身体、心灵去感知和体验。作家不仅仅是“三农”中国改革发展的旁观者或审视者,也应是参与者、实施者和建设者。当年赵树理主动返回晋中、柳青主动落户西安皇甫、周立波主动返回益阳清溪等,他们那种深入生活的激情、勇气和担当,那种与中国农民同呼吸、共命运的使命感与责任感,至今仍具有丰富的启示意义和借鉴价值。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实施新型城镇化发展战略,深切呼唤“三农”题材文学创作的新创造与新繁荣。这就要求当代作家亟需直面自己所处的历史境遇,亟需直面当前“三农”题材文学的现实境况,亟需直面自己的劣势、短处与缺憾,也亟需“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①习近平:《集中解决“四风”问题》,《党建》2013年第7期。。在此基础上,当代作家要以前辈优秀作家为镜,正视自己的问题,摒除外在欲望侵扰,抵制诸般名利诱惑,远离喧嚣炒作泡沫,放下架子、沉下身子、耐住性子,提升自己的思想品格,扩展自己的理论资源,确立自己的书写立场,守护自己的信念激情。同时,当代作家要充分发挥主体性、思想性、建构性和艺术性,真正超越生活表层、现实境况和文化状态,最终实现一种关乎“三农”中国的整体性、历史性和预见性的现实考量、文学判断与艺术洞见。只有如此,当代作家方能在日益严峻的现实激荡之下,清楚地表述自己的姿态,清晰地阐明自己的立场,并在这种姿态与立场之中为步履维艰、问题重重的“三农”中国鼓与呼。也只有如此,当代作家才能更大程度地把握当前碎片化的现实世界,也才能对当下发展过程中的“三农”中国作出尽己所能的呈现与图绘、思考与阐释、探索与建构。

On the Current China's“Three Agriculture”Literature Creation of the Status Quo,Problems and Suggestions

PENG Wei-feng
(China Institute of Industrial Relations,Beijing 100044,P.R.China)

To understand the present situation and problems of the“Three Agriculture”theme of literary creation,must be based on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context,especially in the new century after the structural changes of rural China.Problem of“Three Agriculture”the importance of history and a unique charm,to generate the richness of the“Three Agriculture”theme of literary creation.“Three Agriculture”subject matter literature has very strong“national fable”attribute,pressing problem consciousness and strong ideological appeal,created the pattern of world literature in China experience,emotional,China's space and China's image,also become a writer who participated in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way of literature beneficial part of the new countryside.In the new urbanization strategy of a new socialist countryside and background,comprehensive thinking,explor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current“Three Agriculture”theme of literary creation of many problems,speed up the pace,a breakthrough in its change,the short board,suggest prosperity development train of thought,create the pattern of world literature in the Chinese writing,will have important and far-reaching significance.

The theme of“Three Agriculture”;context;problem consciousness;new countryside;China's experience

[责任编辑:以 沫]

2015-01-20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三农’题材文学创作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研究”(09BZW008)、中国劳动关系学院项目“中国新农村建设发展史”(13YY071)。

彭维锋,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新农村文化研究所所长(北京100044),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工会干部学校副校长(乌鲁木齐8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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