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问《论诗三十首》涉唐诗中的唐诗观

2015-05-12 15:26耿丽珍
卷宗 2015年4期
关键词:元好问

耿丽珍

摘 要:《论诗三十首》是元好问著名的论诗诗,对后世影响巨大。其中,有关唐诗或唐代诗人的诗共有14首,占了将近一半的篇幅,可见元好问对唐诗的重视。从这14首诗可以看出元好问的唐诗观。

关键词:元好问;《论诗三十首》;文学观

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是继杜甫的《戏为六绝句》之后的一组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论诗诗。它系统地阐发了元好问本人的诗学观及创作观,对北魏至北宋的杰出作家作品进行品评,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有着重要的影响。在这三十首诗中,直接提到唐人或唐诗的共有14首,将近一半的篇幅,这估计同当时宗唐的习惯有关,但更多反映的是元好问本人对唐诗的重视。为方便全文解说,特将这14首诗抄录如下:

第三首:邺下风流在晋多,壮怀犹见缺壶歌。风云若恨张华少,温李新声奈尔何。

第八首: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论功若准平吴例,合著黄金铸子昂。

第十首:排比铺张特一途,藩篱如此亦区区。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碔砆。

第十二首: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第十三首:万古文章有坦途,纵横谁似玉川卢!真书不入今人眼,儿辈从教鬼画符。

第十五首:笔底银河落九天,何曾憔悴饭山前。世间东抹西涂手,枉著书生待鲁连。

第十六首:切切秋虫万古情,灯前山鬼泪纵横。鉴湖春好无人赋,“岸夹桃花锦浪生。”

第十七首:切响浮声发巧深,研摩虽苦果何心?浪翁水乐无宫徵,自是云间韶濩音。

第十八首: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江山万古潮阳笔,合在元龙百尺楼。

第十九首:万古幽人在涧阿,百年孤愤竟如何?无人说与天随子,春草输赢较几多?

第二十首:谢客风容映古今,发源谁似柳州深?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

第二十四首:“有情芍药含春泪, 无力蔷薇卧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

第二十五首:乱后玄都失故基,看花诗在只堪悲。刘郎也是人间客,枉向春风怨兔葵。

第二十八首:古雅难将子美亲,精纯全失义山真。论诗宁下涪翁拜,未作江西社里人。

我们简单地罗列他所提到的唐代诗人:

初唐: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

盛唐:李白、杜甫、元结

中唐:韩愈、孟郊、李贺、卢仝、柳宗元、刘禹锡

晚唐:李商隐、温庭筠、陆龟蒙

可以看出,元好问提及的都是可以代表唐诗某个阶段特征的诗人。细加考论,便可以发现对这些诗人的论析,已经相合于明代高棅在其《唐诗品汇》中对唐诗“初、盛、中、晚”的分期。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均有一个“生、住、异、灭”的阶段,唐诗“初、盛、中、晚”的分期与各期表现出来的特点,恰如“生、住、异、灭”。元好问通过对各时段代表诗人的评析,完整而准确地演绎了这一发展演变过程。从这些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元好问的文学观,尤其是他对唐诗的看法。

首先,元好问推崇中和雅正的“正体”之音。这一点反映在他对刘禹锡和卢仝的点评中。在元好问看来,诗要温柔敦厚、中和雅正,他对不合于雅正的诗提出批评,大力倡导所谓的正体。卢仝诗风怪异,元好问以鬼画符讥之。元好问对鬼怪一派的深恶痛绝源于他崇尚雅正。刘禹锡《戏赠看花诸君子》及《再游玄都观》二首,讽刺当权者的没落,语多讥讽。元好问认为这样的诗有失温柔敦厚,是“只堪悲”的。“怨与刺”在元好问看来,有一个明确的度。诗风怪异的、语涉讥讽的在元好问看来都是有失雅正。元好问的这种评价诗的标准正是儒家对文学的基本看法。

其次,元好问喜欢自然天成的诗歌而非刻意雕琢的。对自然的追求,体现在他对元结喜欢“无宫征”的“水乐”的赞赏,也体现在他评价李白、韩愈、孟郊之时。元好问指出李白之所以能成为伟大的诗人,是因为他“笔底银河落九天”,而不是“憔悴饭山前”。他用杜甫的“憔悴”来衬托李白的奔流直下、一气呵成。对于韩愈的诗学成就远远高于孟郊的原因元好问也做了深入的探索。在元好问看来,孟郊自始至终是“诗囚”,无法走出练字铸句的牢笼,因此他注定比不上豪放激越、酣畅淋漓的韩愈。

再次,元好问提倡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元好问生活曲折,饱经丧乱,他写的《丧乱诗》很像杜诗, 他在创作实践中注意运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他的诗论对现实主义也多有提倡。在他看来只有那些反映作者真实性情、反映时代变化风云的诗歌才是真正值得称颂的好诗,能写这样诗歌的诗人才是伟大的诗人。李白的诗歌反映出来的侠士之气与他的现实气质相符,所以他的成就巨大。而晚唐的陆龟蒙,生活在乱世,却只关心“春草输赢”这样的诗人在元好问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跻身“伟大”的行列的。

最后,元氏论诗倡导清新刚健,倡导雅与诚,他反对铺排文字、模拟他人,反对色调浓艳和晦涩难懂的诗风。这些都反映在他对沈宋、温李的评价里。在元好问的笔下,沈宋成就虽高,但由于他们绮靡的诗风直承齐梁诗风而来,无意中给他们的成就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温李也是如此。除此之外,李商隐的诗歌还特别晦涩,“无人作郑笺”正是李商隐诗歌最大的无奈。

元好问的这些文学观念是当时很多文人的普遍看法,是对金元易代诗风多样化的直接反映。在我看来,他对唐代诗人的论评所作出的最大的贡献是在于他分阶段论述了唐代诗人。对初唐诗坛,他表达的是对陈子昂改变诗风功绩的高度赞誉;对盛唐时期的李杜,则是评析他们不同的创作风格;对中唐诸位诗人,既有风格的评析,又有创作心理的探究,还有从另一层意义上,表达自己别样的观点;对晚唐诗人,则重点评析了李商隐诗歌的多义与朦胧,这种评析内容的丰富性,避免了雷同,显示出生动、活泼。在评析方法上,既有正面的论说,比如对李白、杜甫、孟郊、卢仝等人的评析;又有对比的展示,比如韩愈与孟郊,韩愈与秦观;还有侧面的比量,比如对杜甫、李商隐主要诗歌特点的说明,则是通过对江西诗派的评析中来加以表现;再有便是当他觉得难以用理性语言进行解说的时候,便采用摘取原句进行表述的方法,比如对李商隐《锦瑟》一诗的分析。这些评析方法的多样性,既表现了元好问的博识、智慧,还表现出他不妄作解人的实事求是的学术态度。

当然,我们充分肯定元好问《论诗三十首》的成就的时候,也并不意味着否定其中的不足。比如出于偏爱自己的诗学观点,过于贬抑不同风格的作家,如他偏爱雄洪刚健的风骨之美,因而讥讽秦观的诗是“女郎诗”;比较明显的书生意气的夸张之言,对陆龟蒙的评价更多的加入了应然的成分;一些含义模糊、朦胧的评说如他对李商隐诗歌并没有做出一个明确的评价等,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影响了这一文学批评组诗的理论价值。但是,正如元好问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在第三十首论诗诗中明确指出,他知道自己的言论并不严密,然而与生俱来的书生气让他不吐不快,至于说的对与错,他愿意将评论权交由下一代,这种胸怀与气度,让后世很多评论家都高山仰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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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孙芳芳:从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等诗歌理论看论诗诗[J],鸡西大学学报,2011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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