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轮回·批判

2015-05-30 10:48
齐鲁周刊 2015年7期
关键词:王世襄杨丽萍菜篮子

我们消费奢侈但为什么不能生产奢侈

2015年1月31日,奢侈品专业研究和顾问机构财富品质研究院发布了一年一度的《中国奢侈品报告》,揭示目前中国消费者奢侈品消费外流已经到了严重的地步。研究显示,2014年,中国消费者全球奢侈品消费达到1060亿美元,买走了全球46%的奢侈品,中国消费者2014年在本土消费额明显下降,为250亿美元,2014年中国消费者76%的奢 侈品消费发生在境外。

已经成为世界工厂的中国,为何诞生不了顶级奢侈品牌?我们为什么需要到境外买奢侈品?

□江寒秋

自由的金字塔:

闲暇里的奢侈与文明

无论如何,你必须承认的一点是,一部分中国人确实已经富了起来。他们身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奢侈品。

奢侈在中国是一个带有羡慕嫉妒恨情绪的贬义词,当下中国的奢侈范儿是什么样子?有钱的男人爱穿乔治·阿玛尼和爱马仕,爱送人路易威登;女人爱穿香奈儿,也爱送人香奈儿;他们都爱卡地亚珠宝,喜欢戴百达翡丽,用万宝龙签名,让自己的孩子穿博柏利童装;他们喜欢开劳斯莱斯幻影、玛莎拉蒂GranTurismo、奥迪A8L、奔驰CLS、奥迪Q7、保时捷卡宴、路虎揽胜、阿斯顿·马丁DB9、法拉利F12Berlinetta;带嫩模出海爱开圣汐、Heesen、公主、保利伯爵、法拉帝620游艇……

你看,所有你注意到的奢侈品都与欧美有关,为何中国人创造不了属于自己的奢侈品牌?为何蒂凡尼一听便代表着格调,而吉利帝豪便天然带有着城乡接合部气息?

从经济角度来说,三十年来的经济飞速发展,实际上满足的是一种生活必需品的需求。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制造了遍布全球的生活必需品,但它只提供生活,并不提供生活方式。

奢侈拒绝流水线,拒绝批量复制,因此,即便诸多奢侈品纷纷在华开店,但它们依然不承认自己的大牌是在中国生产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血汗工厂”里诞生不了有态度的奢侈品。

所谓的奢侈品其实就是时间和情感,是一种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的积淀与重塑,是有闲阶级闲玩出来的艺术格调。没有轻松的财富观以及对生活精雕细琢的态度,便无法将一种物质需求转化为精神审美。

尊严和自由是创造文明的先决条件,瑞士钟表匠布克在1560年就做出这样的判断:宏伟的金字塔,其建造者,必然不会是奴隶,应该是一批欢快的自由人。

2003年,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宣布,通过对吉萨附近600处墓葬的发掘考证,金字塔是由当地具有自由身份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建造的,而非希罗多德在《历史》中所记载的,由30万奴隶所建造。

对金字塔的建设者,他之所以能得出自由人的推论,就是基于他对钟表制作的那种认识。金字塔这么大的工程,被建造得那么精细,各个环节被衔接得那么天衣无缝,建造者必定是一批怀有虔诚之心的自由人。很难想像,一群有懈怠行为和对抗思想的人,能让金字塔的巨石之间连一根刀片都插不进去。

尊严和自由让他们尊重自己,尊重自己的劳动。通过与自我的对话,他们让一个繁重的工程变成了艺术品。

从“生活奢侈”到人的奢侈:

惟有人的尊严和追求创造价值

奢侈是有闲阶级的一种情趣,有闲阶级是创造奢侈标准乃至文明尺度的人,J·P·摩根曾说:“如果消灭了有闲阶级,那就是消灭文明。”

我们并不有闲,我们从贫瘠时代走来,我们更追求个人的“人生奢侈”,而在欧美国家,绝大多数人追求的是家庭的“生活奢侈”。所以在德国,即便是一个很普通的卡车司机,他们也可以很快乐很有尊严地去五星酒店享用一顿丰盛的晚宴,而在中国,你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人生奢侈”是一种充满斗争精神的财富观,那些在创富大潮中富裕起来的有钱人,他们的赖以生存的狼性哲学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闲暇,对奢侈和奢侈品的理解,他们就只能通过简单粗暴的“买买买”来实现。

精神不放松,我们就很难理解物质的美好与精致。精神不放松,中国真正的上流社会就不会形成。

保罗·福塞尔在《格调》一书对于奢侈品曾这样说过,在西方,欧洲的王室贵族血统成员是“看得见的顶级阶层”,各个企业主是“高级阶层”。一般传统奢侈品牌,向来由王室贵族首先进行引导消费,“有产阶级”也会“以拥有奢侈品牌而虚荣”。

然而,中国的阶层划分是以钱和权来区别的,财富的获取过程充满了各种艰辛和血泪,有钱人并不觉得自己获取财富的手段是多么心安理得,没钱的年轻人便用这样的斗争哲学来激励自己: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们的财富观充满了斗争意味,拥挤的大都市里,到处都充塞着一种暴躁的金钱气息。

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有这样一句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钱”,这句话同样也可以放到中国富人身上。

■奢侈的轮回·手工

名人们的“老玩意儿”:文化是奢侈的灵魂

当下,人们对手作、手工产品的认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强烈过。从杨丽萍的菜篮子到王世襄与工匠摸爬滚打出来的《明式家具研究》,奢侈,其实本质上传递的都应该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手工工艺带来的温暖情感。

□荆棘

杨丽萍的菜篮子:

“我们本来不需要挣钱就已经到了文化的终点”

一袭色彩饱和度极高的蓝布民族风长裙,光洁无比的标志性马尾头,跳孔雀舞时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仿佛会说话的细长指甲,修长手臂上挎着一只样式普通的乳白色藤编敞口菜篮子。

2012年,舞蹈家杨丽萍以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某豪车展会上。菜篮子里有药包、排练用的哨子、钱包、iPad、稿纸等物品。如杨丽萍所言,“我看母亲用它盛摘下来的菜,有味道,我就要了,轉眼用了一年多。”

“我提着篮子去,媒体说我是时尚,其实不是,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在杨丽萍看来,奢侈,其实本质上传递的都应该是一种情感,一种手工工艺带来的温暖的感觉,只是在工业化时代,这种奢侈精神已经被异化被符号化了,那种独特的情感连接方式已经消失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有个法国传教士到了香格里拉,开始自己种葡萄,酿酒。没有沙发,他就在两棵树中间吊块麻布,躺在上面看书,没有红酒杯,就用一个木头杯子喝红酒,比玻璃杯的感觉还好,没有筷子就用树枝。我觉得他的这种生活也很奢侈啊。”

無论是菜篮子挎成一个时尚,还是随手拿以前用来舂蒜、舂芝麻的石头做烟灰缸,杨丽萍理想的生活就是“每天早上11点起来,到院子里摘个水果吃吃,晒晒太阳,和花草一起玩。”很多媒体都拍过她大理的家,有树有水,一种很自然的氛围。

“我认识的大部分人的终极目标是拼命地赚钱,然后到水边或自然里面盖个别墅,但是像我的母亲也好,像我也好,我们本来就是不需要挣钱就已经有了终极目标了,已经到了终点。”

陈道明的烟斗,王世襄的家具:“老玩意”里的文明

多年来,陈道明工作之外,剩下的便只是读书、练字、弹琴、下棋,为女儿做衣服,为妻子裁皮包了。闲暇,陈道明喜欢嗅一嗅收藏的烟斗,坐在窗前老式木椅上,看楼下芸芸众生,把自己的脑袋放空,发一会儿呆。他迷恋中国古典风格,家里全是红与黄的暖色调,深红色的花梨木 ,雕花中式太师椅,文房四宝,闪着铜光的精致铜壶,大砚台和竹制书架。

“这些或许都是‘奇技淫巧以悦妇孺的事儿,远不如一场饭局来得更有用,但人活着,需要给自己的心灵安一个家,无用方得从容。”

已故收藏大家王世襄则在雅与达之间找到了一种通透的生活方式。

2003年,嘉德在秋拍中曾举行王世襄珍藏中国艺术品专场拍卖会,仅竹雕器就推出14件,100%成交,最贵的一件“明朱三松竹根雕老僧”拍出264万元。

王世襄出身世家,父亲是位外交官,工作之余喜欢逛古玩店,买些残缺的古瓷标本,而母亲金章更是著名的鱼藻画家。王世襄小时候养狗、玩葫芦、养鸣虫便在北京城小有名气。1949年6月,任故宫博物院古玩馆科长的王世襄开始收藏研究明式家具及各种漆器。

一辆28型的自行车,车后是一个能装一二百斤的大货架,架上有各种包袱,麻包片。从著名收藏家到一般的市民,从古玩铺到杂货屋,乃至旧木料摊,到处都有他的足迹和车辙,车上是他买来的小条案、桌、椅、方凳等。

能买就买,买不起或不准买的就拍照,那些名贵的紫檀、黄花梨木都属于扔到水里沉底的木质。他也要搬到亮处擦拭干净再拍摄。这一切,留下了一部图文并茂、两斤多重的精装大书《明式家具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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