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困难驸

2015-08-12 09:14七寡妇
桃之夭夭A 2015年8期
关键词:林纾娘子公子

七寡妇

第一章 你知竹叶坏水色,可懂郎亦坏人心

隆昌三年的七月十五,俗称“鬼节”的这一天,段家老爷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段苑卿今天早上默默地多吃了三个大馒头和两碗绿豆稀饭,惹得他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以至于上朝的时候还特意吩咐段苑卿的贴身小厮段廉要好好儿地看着他家少爷,可别再让他去林尚书家里胡闹了。

小厮段廉讷讷地应了声“是”,眼巴巴地瞅着段老爷的轿子慢慢地抬出了门,然后苦着脸看向正在优雅地擦拭嘴巴的段苑卿。

他结结巴巴地问:“公……公子,我们真的要去吗?”

他家公子没有理他,反而温柔地看着身边一个圆溜溜的脑袋说:“宝宝吃饱了吗?”

被温柔地称为宝宝的物什没有理他,一口吞下了摆放在它前面的一整只鸡,再伸出舌头心满意足地舔了舔上唇,然后“哧溜”一下滑下了餐桌,深绿色的脊背带着墨色的花纹在地板上勾勒出曼妙的弧度。在滑过段廉身边的时候,它还莫名其妙地停了停,仰起头来吐着信子看了他一眼,尖尖的牙齿似乎还反射出吓人的寒光。

段廉双腿抖得不成人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家少爷:“公公公……公子……”

他家公子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他这么紧张的原因,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宝宝它很可爱啊,为什么你每次看见它都抖成这样呢?”

段廉言语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公子欢天喜地地把那条巨大的、剧毒的蛇抱进了怀里,然后看见那抹高挑纤细的身影高兴地进了房间,接着一声吩咐飘了过来:“段廉!给本公子好好准备准备!”

段廉抹泪,公子哎,不管你怎么准备,只要你一天不放下怀里这玩意儿,你就一天甭想找娘子啊!

哎哟我的少爷喂,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那厢的段苑卿完全没有理他,正欢天喜地地梳妆打扮,水绿色的衣裳把他衬托得分外挺拔俊秀。他原本就天生俊美,不然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大家小姐托媒上门求亲。只是后来……

待段廉牵来枣红马,见到的就是他家公子倚着门框,长睫毛微垂,一副委屈颦眉的模样。那乌黑的长发辉映着朱红的大门,当真是美人如画,让人痴迷。

当然,前提是没有盘在他纤细腰间的那条蛇……

段廉不忍再看,只大声招呼他家公子:“公子,马来了。”

段苑卿欢呼一声,几步奔过来,踩着段廉飞身上了马,仿佛刚刚的委屈哀怨都是错觉。

嗒嗒的马蹄声在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段苑卿就这样骑着马儿去了城郊的盂兰盆会。到了青云庵不远处,他便把马停下,叫段廉在那里等着,一个人猫着腰顺着茂密的竹林绕到了青云庵的后山。

他早早地就打听好了,他那个逃婚的娘子今天一定会来青云庵上香。他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同她说清楚,让她了解他想娶她的决心。

外面尼姑主持做法事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来,夹杂着男男女女祷告的声音,也有女子轻快的欢声笑语。段苑卿一边悄悄地摸进佛堂,一边慢慢地抚摸着腰间的青蛇。青蛇的脑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段苑卿摸着它的头,柔声细语道:“宝宝别着急。等我找到我的夫人,咱们就一家三口回家去。你要乖乖的啊!”

段苑卿温柔体贴,柔情似水,除了性格软弱了点儿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所以他觉得,只要今天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他那个逃婚的娘子林纾准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乖乖儿地跟他回家去。

林纾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小他五岁。他等她都快等成大龄剩男了,终于等到他们新婚的那天晚上,在段苑卿掀开她红盖头的那一刹那,她抬起娇羞的脸,睁大明媚的眼,打算好好地瞅一瞅自己新婚的夫婿。

外界传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还没有瞧清楚,就感觉脸颊一凉,分明是被轻吻了。于是,她瞬间脸红,羞答答地转过头去抬手轻轻推拒,娇嗔:“夫君……”

这一推不要紧……被段苑卿称为宝宝的青蛇“啪唧”一声被推到床下,而扭过头的林纾刚好看到了段苑卿美好的侧脸。

大红烛火下,玉面青丝的男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委屈地指控:“娘子,你一巴掌把宝宝拍床下了……”

宝宝?

林纾带着疑惑缓缓地抬头……

大红的锦被上,直立起一段墨绿的娇躯,一张同样委屈的蛇脸正指控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啊!!!!!

回忆在林纾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结束。

香火鼎盛的青云庵里,段苑卿忧伤地抱住了头。

他已经二十岁了……

因为离不开怀里的宠物,所以一直没有女子肯嫁给他。终于爹娘翻出这么一段指腹为婚的历史,兵部尚书才勉强把庶出的女儿嫁给他这个太傅公子做正房,没想到新婚的第一晚就把新娘子给吓跑了!

新娘子新婚之夜逃回娘家不说,第二天他家岳父大人还闹上了朝堂,非要圣上下旨解除婚约不可。他那身为太傅的爹好不容易说服一干人马,让新娘子先在娘家静养几天,他会好好教训一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才没有当场解除婚约。

自此之后,晚上的段苑卿便变得格外伤感。男人年纪到了二十,看见女人就分外激动,翰林院那些同仁都是早早的软玉温香在怀,潇洒风流,唯有他,连小娘子的手都不曾摸过。

他家家教甚严,寻花问柳的事儿他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只好想着早早地娶一房媳妇……

其实,没有女人嫁给他不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而是因为他养了个了不得的宠物,再者就是他为人太过实在。每家小姐听说了他和一条一米多长的蛇同吃同睡十几年之后,都会试探着问问,成亲之后是否可以稍微离那个祖宗远一点?可他却老实且为难地告诉对方:“这个实在不行。但是我会对你很好的……”对方小姐不待他说完,就一甩帕子果断地拒绝了他。如此下来,为他做媒的媒婆差点沦为洪水猛兽,发誓从此再也不上段家门。

段苑卿原本是不在意的,直到林纾跑了,他上街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你看你看,就是那个人啊……”

“是啊是啊,娶妻困难户啊……”

“真可怜啊……”

“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的剩男啊!”

他终于意识到也许自己会与别人走向不同的命运。

于是昨天晚上,段苑卿想好了:无论怎样都要干点什么,他都要拿出男人的狂野以及热情出来,找回娘子!

今天的盂兰盆会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准备的,他先是携带重金去了城东的韩彻家里。韩彻与他在朝廷上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是此人名声却是分外响亮,号称“京城第一多情公子”。他生得一双桃花眼,家里妻妾如云,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女子几乎可以从城东排到皇宫去。

韩彻对他的深夜造访没有丝毫的介意,两人一见如故地讨论了一整晚之后,段苑卿留下了那件价值连城的碧玺莲花,然后带着韩彻给他的“追妻必备杀器”,神清气爽地离开了韩府。

早上他在喂完宝宝、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后,带着韩彻送他的礼物——一份他们两人商量了一整夜才拟订好的他觉得完美无缺的追爱计划——启程前往“目的地”。

首先,准备了迷魂烟一管!

然后是一些韩夫人给她的补药之类的东西……

很明显,韩彻不是很靠谱,他教导的步骤貌似有那么点儿歪门邪道的成分在。但是,韩彻在听说了以下事情之后,觉得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这三个月来,他爬过墙,直接上过门,钻过狗洞……为的就是试图见他娘子一面,好好谈谈,让她回府,可是都被尚书府的侍卫们赶了出来。林纾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防止他见到自己。

天底下有这么对待自己相公的吗?

段苑卿又委屈又伤心。

坐在他对面的韩彻沉默了。

“你爬墙,结果跳下去的时候踩到了林府看家犬的饭碗,然后被狼犬狂追,衣服被扯成破布地出现在林小姐的面前?”韩彻扶额——这货明显行动力有问题。

“你直接上门拜访的时候,竟然带了一打金银珠宝……”韩彻怒吼,难道不应该是情诗鲜花吗?再不济也是小姐们喜欢的发簪、水粉啊!——这货情商也明显有问题。

“你还在钻狗洞的时候被当成贼打……”——这货已经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了……

于是韩彻觉得,英雄救美、吟诗作对和以情动人,都已经没有办法挽救眼前这位汉子悲剧的婚姻。所以,他干脆两眼一闭,告诉段苑卿:“段少爷,你背水一战吧。最刚烈的女子,身子给了谁,要么嫁,要么死。”韩彻上下打量了段苑卿一番,“嫁给你还不至于去死,所以……”

段苑卿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好!”

韩彻:“附耳过来……”

盂兰盆节所有公子小姐都要来青云庵上香,而和青云庵颇有渊源的林府小姐林纾更是会作为表率来青云庵里面沐浴斋戒一晚,第二天才回府上去。

“这是最好的机会!”

韩彻告诉段苑卿,让林纾成为他的女人,摆脱光棍的命运就在此一举。

段苑卿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表示明白。

不过他好歹知道兵部尚书家的小姐不是省油的灯。洞房那天,她掀飞了他们的龙凤床,把宝宝摔得七荤八素,这些都明确地显示出这个女人不好搞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准备了足够的道具。

就在今天晚上!

一定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具体行动如下:

先在林小姐吃的斋饭里面放上点儿小补药,然后对着林小姐的房间吹迷魂烟。韩彻表示林小姐力大无穷,不用迷烟可不行。

韩彻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段苑卿,很多女人不喜欢一个男人都是因为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他。段苑卿不停地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韩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让管家端出了分量足以吃上整整半个月的鹿茸、龟板赠予段苑卿,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务必要一次让她终生难忘。让她知道自己的相公多棒……然后她就会乖乖地回婆家了。”

一个损友能害死人。

当然,当时的段苑卿是不知道的,他只看到了春天的希望。

一切准备都做好的段苑卿捂着脸得意扬扬。

娘子你等着为夫!

为夫一定要让你终生难忘这场浪漫!

夕阳渐渐下沉,夜幕渐渐降临。

段苑卿从藏身的佛像后面悄悄地溜了出来。一整天听着礼佛的声音,他差点崩溃。忍了又忍,终于等到禅房的师太尼姑都去用膳去了,段苑卿才火速地溜出大殿,悄悄地躲在了青云庵最大的那间厢房里。

猜得果然没错,丰盛的斋饭已经准备好。段苑卿迅速将准备好的道具用上,然后悄悄地躲在了屏风后面。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段苑卿在空气里闻到女子身上清淡的青莲香气,他陶醉得双手紧握在胸前,抬头望天。新婚那天,场面太过混乱,他没有看清楚他家娘子的面容,但是那天他娘子看到蛇惊慌的模样让他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想必还是有胆小需要保护的一面的。现在闻到脂粉香味,更加让他肯定了自己娶回家的娘子脱去将门虎女的外衣之后,想必是温婉可人的。

段苑卿虽然个性绵软、身体病弱,但是骨子里却和一般的传统男子一样,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对方若是娇滴滴一句“段郎”,他能幸福得上天去。

隔着屏风能够看到坐在桌前的女子那纤细的身段。托佛门清净的福,礼佛的人不管身份多高,都不会携带很多仆人。段苑卿看到几个丫鬟用银针试过饭菜,然后每样亲自尝过之后,才换了一双牙筷,给她布菜。

段苑卿没想到她阵势如此之大,竟然谨慎到了需要丫鬟亲尝的地步。不过想了想他又抿起唇轻轻地笑了,谁会想到他是把药物下在了熏香里呢?

端坐在桌前的人等菜布好了,挥了挥手,于是丫鬟们恭谨地退了出去,然后她这才开始用膳。

段苑卿在屏风后面深深地陶醉着。她吃饭的样子非常文雅动人,尊贵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纵使他隔着屏风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那天生的良好教养还是从她的动作里展露无遗。

慢慢地,似乎觉得房间有些闷热,对方脱了一件衣服,里面的衣服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完全不是小姐们轻薄的罗裳,可是段苑卿却有种口干舌燥的急迫。

对方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宝宝在段苑卿怀里不安分地蹭着。

娘子……

段苑卿躲在屏风后的身子开始抽风似的轻轻地抖。他竟然忘记了——熏香这玩意既然是满室扩散的,那么他身在这屋子里,自然也会闻到这香味,自然也……

段苑卿弓着身子,难耐地扭了扭,眼睛望着屏风外面娘子的身影几乎要喷出火来。

对方似乎察觉出了某些异样,端坐在桌子前的身子开始动了。她站起来走到离屏风不远处的银盆旁边,打算撩水净净脸降温。

段苑卿从屏风的缝隙里只能看到了对方纤长的睫毛,满是红晕的脸颊和紧紧抿起的唇,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对方像是有些烦躁似的,甩了甩头,黑色的发丝带着银色的水珠,飞散开来。

是时候了!

好紧张……

段苑卿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韩彻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不要客气地上前去,抱住她然后给她一个火辣辣的吻!然后把你家传给媳妇的珍贵的传家宝霸道地套在她身上……然后……邪魅狂狷地来一句:‘娘子你是我的人了!”

可惜,这些都还没有说出口,他沉重的呼吸声就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谁?”一声冰冷的低喝声响起,接着一道银光闪电般袭来。屏风应声而破,段苑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影。

昏黄的烛火下,戴着半边面具的女子冰冷的面孔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气,不带感情地看着他。没有时间去想为啥他娘子要戴着面具这个问题,段苑卿脑子里“轰”的一声……

完了!被发现了!

呃……要继续吗?

不继续——老婆没有了!二十年单身,终于在今天晚上……要变成二十一年了!

干!

拼了!

段苑卿咬咬牙,闪电般的出手,绕过那把银色的软剑,一只手毫不客气地袭上了对方的……胸。

呃……

好软哪,那种电流划过指尖直达心脏的软,让段苑卿的脑袋出现了瞬间的失神。

韩彻说什么来着?这个时候要温柔,然后上前抱住,说些体己的话,然后……然后该怎么来着?

好紧张……对方提着剑,他一只手摸在对方……胸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身子飞出去两米,在地上滑行半米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段苑卿还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摔出去之后,段苑卿委屈了,好疼!他抬起头试图说服他家娘子:“林纾你太过分了啊!为夫都过来接你回家了……你竟然还这么大力摔为夫!”

对方闻言似乎很惊讶,皱眉想了想什么,挑眉冷冷地问:“你是段太傅独子段苑卿?”

段苑卿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再次靠近,打算猛扑过去抱住她的腰:“正是为夫……啊……”

再次悲惨地摔了出去。

段苑卿这次是真的怒了,手一挥,宝宝从腰间急速射出,从空中直扑对方。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一转身,一掌劈向了宝宝的头。墨绿色的宝宝连挣扎都来不及,就从空中直直地落下。

呜呜……可怜的宝宝……

段苑卿的心在滴血,可是却没有丝毫犹豫地一扬手,一包粉末趁机撒出。她一抖衣袍,粉末被扇飞。说时迟那时快,段苑卿一击不成,飞身扑去,终于……

精准地将对方扑倒。

如愿以偿地抱住了娘子的纤腰,段苑卿委屈地趴在对方的胸口:“娘子,咱们能不这样吗?都成亲了,你还要躲我到几时?”

对方不耐烦地正要开口,段苑卿及时吻住了对方的唇,带着一种决绝的勇气。

说实话,他的技术真的……烂得可以,牙齿碰到牙齿,隐隐生疼。对方痛苦地闷哼一声,段苑卿怯怯地放开对方,眨巴着眼睛关心地看着她:“娘子?你没事吧?”

对方似乎很平静,冰冷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狠戾:“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刚刚眼前的男人趁着那一吻给她喂下了一颗圆圆的药丸。

段苑卿深情款款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不好意思地低头解释:“娘子你太勇猛了,为夫实在不禁摔……我……给你服了软筋散……”

对方漆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段苑卿,段苑卿被看得颇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了低头,然后跪坐起来,把人心满意足地抱在了怀里,然后软言好语地劝:“娘子,为夫也是逼不得已,你将门出身,打定主意不见为夫,为夫也没有办法,只能趁着今晚……”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段苑卿脸红了,局促地别开眼睛,不敢看咬牙躺在他怀里的女子,只默默地手上发力抱起女子,往内室的榻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亲吻对方未戴面具的半边脸:“娘子,明日起来,为夫定然去府上赔罪。咱们不闹了成吗?为夫以后保证,夜里……定多伴在你身边,而不陪着宝宝好吗?”

他咬咬牙,不忍地看了瘫软在地上还没有醒来的墨绿蛇一眼,再看看他家娘子的脸,暗自决定,以后有娘子了,可不能和宝宝一起睡了……

“你确定给我吃的是软筋散吗?”对方原本半闭着眼睛,表情淡漠,可是在身子被轻轻放在榻上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开了口。

“啊?”段苑卿不解地看着她。

对方有点不耐烦地重复:“看看你是不是给我吃错药了!”女子原本只是有点儿红晕的脸现在开始变得充血,眼神也突然凌厉了起来,火热的娇躯散发着肃杀之气。段苑卿在那样的气势下打了个冷战,不敢违抗娘子的命令,赶紧翻看随身携带的药囊。

软筋散,迷魂香,夜烟,金刚丸……咦……金刚丸呢?

段苑卿抖了抖药囊,没有;扒开袖子,没有;不死心地扯开衣襟翻找起来,还是没有!偏偏那颗软筋散还在……那么……

段苑卿眼睛慢慢地地转过来,哭丧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娘子……”

她闭上了眼睛,忍耐地喘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酥软脑子发昏,却分外得亢奋,心里气愤得恨不得宰了眼前的男人,凝聚内力于掌上,正打算将冒犯自己的人一掌毙命,却发现对方眼角晶莹,正委屈且担忧地看着她。

段苑卿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玉佩,轻轻地给她戴上:“娘子,这是我段家只给媳妇的传家宝。娘死了之后,我保管着,以后它就归你了。”

段苑卿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甜蜜,红着脸羞答答地将女子揽住。这是他第一次抱住女子火热的身子,整个人轻飘飘的,都不敢直视身下的人,全然不知道身下那人看着玉佩脸色大变。

莹白的美玉上,是一匹鬃毛飘飞的雄狼。

身下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抬头看向上方的段苑卿。

段苑卿生得很好看,倾国倾城更胜女子。就是个性呆了点,然后养着剧毒的宠物,女子见了才避着走,但是他的长相却是无数小姐的春闺梦里人,所谓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今他这羞涩的模样在身下人的眼里看来,分外诱惑。

“你今晚想做我相公?”她直奔主题,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段苑卿。他愣愣地点头,他就是奔着生米煮成熟饭的目的来的呀。

药性似乎已经极力发挥,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部位变得分外火热,段苑卿尴尬地挪了挪身子,他……似乎有了惊人的身体反应。

对心爱的人,动情,是一种礼貌。

显然对方感受到了他的礼貌。

挑了挑眉,她轻笑一声:“本宫已经七年不曾有过相公,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本宫?

段苑卿迷迷糊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恍惚中,只好轻轻应了一声:“嗯!”

对方勾了勾嘴角。

一夜锦被翻红浪。

第二章 惊天噩耗推梦起,枕戈待旦等敌至

第二天段苑卿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午时一刻,枕边空无一人,房间似乎被打扫过,和昨日一般干净清爽,仿佛昨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段苑卿懊恼地起床,突然注意到床单明显被换过了。

可是林纾呢?段苑卿大惊失色:“难道自己昨夜表现得太差劲,对方今天急不可耐地跑了?”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爬上了他的手,安慰性地蹭了蹭——

宝宝……

段苑卿抱紧了怀里的墨绿蛇,万念俱灰地坐在了床沿上。

他这厢还没有来得及崩溃,就看见他家小厮段廉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哭丧着一张脸看着他:“少爷啊,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要宣旨呢!少爷……”

段苑卿惊讶地看着他:“是给我下的圣旨?”

段廉点头:“是啊……”

段苑卿惨白了脸,哆嗦着唇:“果然是我昨夜表现得不好。娘子她定是一大早去宫里请旨要解除婚事……呜呜……”

段廉扯住他:“少爷!快回去吧!马备好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段苑卿想到自己悲惨的上半生,一脚踹去:“本公子和你不一样!”

段苑卿颤巍巍地被段廉扶着上了马,脑子里一片空白,太阳晃得他眼花。半个时辰后回到府上的时候,他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

他这么卖力,到头来妻子还是要抛弃他。

突然觉得好难过……

以至于到了正厅,看见那个宫里宣旨的公公的时候,段苑卿“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然后开始哀怨地哭。段家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公公来了一个时辰,好吃好喝供着还送了礼,也没能撬开对方的嘴,透露一点儿圣旨的事儿。段老爷想着,本来,段苑卿因为身体问题,不可能参与朝政,然后个性软弱,也没有惹什么事儿,唯独能让宫里下圣旨的,也就这婚姻大事问题了。

想必对方实在是……不想耽误青春在他家儿子身上了。

段老爷突然想起自己这么多年为了这根独苗都没有续弦,又当爹又当娘,却不想到头来他连个媳妇都娶不上,突然也悲从中来。他无声地摸着儿子的脑袋,老泪纵横。

宫里来的公公见状不乐意了。

他一撇嘴,尖细的嗓音在正厅里响起:“咱家就不明白了……段公子能进宫做驸马,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你们这一家子哭哭啼啼的,是找咱家晦气不是?”

驸马?

这下不仅段苑卿愣住了,连段老爷子都震惊地看着公公。

公公干咳一声,掏出了两份圣旨。

一份是林家要和他解除婚约的圣旨,段苑卿呆呆地听着。

第二份却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段太傅公子段苑卿,文雅勇武,忠厚贤良……特招为长公主驸马。钦此。”

长公主——驸马!

不是想象中的那个……长公主吧?!

段苑卿愣愣地抬起头来:“长公主……是谁?”

公公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放肆!长公主殿下天下谁人不知,段公子是在装傻吗?”

看了一眼愣愣的段苑卿,公公嫌弃地弹了弹指甲:“段家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竟然能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请段公子早早做好进宫的准备吧,内务府明日就会开始筹办婚礼事宜。三月之内,必然办妥。咱家先走一步,恭喜段公子和段大人了。”

公公领着一帮人离开的时候,段家全家都静默了。

这厢公公的脚才踏出段府的大门,那厢段苑卿一边撒丫子往房间里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大叫着:“段廉,给公子备马,本公子要去乡下避避。”只一炷香的工夫,他抱了个小包袱出来,就要往外冲。

段老爷子沉着脸喝住他:“你上哪里去?”

段苑卿回头:“去乡下避避风头。”

段老爷子一挥手,段苑卿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按在了梨木椅子上动弹不得。段苑卿挣扎半天未果之后,浅栗色的大眼睛不可置信般直直地看着他家老爷子,眼泪就这么下来了:“爹!你就这么想让你的儿子去送死吗?”

段老爷子没有说话,可脸色青黑,仿佛一下老了不少。

段苑卿泪汪汪地看着他爹:“爹,咱们跑吧。反正咱们家就咱们爷俩,跑到大梁去,她李齐钰也未必抓得住我们……”

段老爷子身子震了震,抬头看着他:“这些年李齐钰手握实权,咱们一介文臣,朝中没有一个帮我们的。我们若跑,她要抓住我们,比什么都容易。”

段老爷子是明白人,虽然天降横祸,一时间利害却看得十分清楚。可是一想到儿子的未来,也禁不住悲从中来。

他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唯一的儿子,老泪纵横:“卿宝啊……”

段苑卿也呜咽:“爹啊……”

自从段家接了圣旨之后,瞬间就陷入了愁云惨雾的地步。段苑卿每日恹恹地瘫在床上,茶饭不思,没多久人就瘦了一圈儿。

大齐长公主李齐钰,一提起这个名字,段苑卿就觉得自己在人间的日子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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