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动词+哭”的论元结构和句法特征

2015-11-26 02:29王艳婷
现代语文 2015年27期
关键词:论元谓词吴京

□王艳婷

探究“动词+哭”的论元结构和句法特征

□王艳婷

作为当代句法学的主要研究方向之一,题元理论是原则与参数理论中的第一个重要的模块理论。“哭”的论元结构在与动词合并之前后明显发生了变化。关于论元结构及其题元角色的这一变化值得深入探究。本文在题元理论的基础上,对动词“哭”和复合动词“动词+哭”的论元结构进行分析:结合动词“哭”的例句,从哭的语言使用着手,由浅入深,探究单个动词“哭”和复合词“动词+哭”的论元结构和句法特征。

题元理论 句法特征 V+哭 论元结构

一、引言

研究汉语动词的论元结构,对分析句子的结构,发现动作的施事、受事等语义成分跟主语、宾语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分析汉语的句子结构和语义解释之间的关系也会促进论元结构的研究。“小说看哭了妈妈”这个句子以其独特的句法结构吸引了大批语言学者的注意。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其进行了分析。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借助生成语法的框架,从题元理论的角度着手,进一步剖析单词素动词“哭”,复合动词“动词+哭”的论元结构和句法特征。

二、文献回顾

作为一种常见的复合动词,“动词+动词”结构在汉语研究中得到了广大学者的关注。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各个语言学派,语言学家都从自己熟悉的角度对“动词+动词”这种复合结构做了大量的分析,众多学者在各自的领域对中动结构进行讨论和阐述。施春宏(2003)采用配价理论对动结式的配价层级及歧价现象做了深入研究。熊仲儒(2006)提出功能范畴假设,预测动结式的论元实现,并解释其句法行为和歧义现象。对于“小说看哭了妈妈”这一类型的动结式,宋文辉(2003)从动结式的概念结构出发解释了该类动结式的配价现象,指出概念结构中的运动事件和变化事件有自动事件和致动事件之分,致动事件的主事件增加了使事这个概念成分。沈家煊(2004)从认知语言学的概念结构出发,预测了该类动结式的解释。

汉语语法研究一直受到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的影响。乔姆斯基的研究理论和研究方法也为汉语学习者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方向。黄龙(2012)在生成句法学框架里,借鉴Chomsky最简方案中的轻动词理论,具体分析例句“小说看哭了妈妈”,分析证明“小说看哭了妈妈”和“小说把妈妈看哭了”的深层结构具有一致性,唯一的区别是:前一句中不存在显性的轻动词,所以提升合并后的“看哭了”作为轻动词,充当致使语义;而后一个“把”字在句子中是一个显性的轻动词,所以“看哭了”就不再移位合并至轻动词“VP”位置。这种研究方法有效地解释了“动词+动词”这种复合结构的句法特点。商燕、林立红(2011)将功能语类的概念引入生成语法来解释复合动词。功能语类符合生成句法的基本假设——语言具有普遍性,变异只在功能语类。这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动结式对补语谓词的论元偏爱,使它先获得论元,然后主动词再根据情况,实现自己的论元。“小说看哭了妈妈”为最好例证,“达到”和“致使”这两个功能语类在帮助论元实现的过程中表现出了动态变化的一面。动结式的论元实现亦如此,论元的个数不同,谓词的论元实现情况也不同,但在此过程中,补语谓词的论元实现占优先地位。功能语类正是利用了这个特点,结合最简方案的合并和位移,实现了复合式动词的论元分配。

三、关于论元理论

论元不仅是一个数学概念,也是语言学的基本概念。论元与谓词的关系可以用函数简单地表示为y=f(x),其中y是因变量,x是自变量,f是函子。而在语言学中,谓词就相当于函数的函子,论元则相当于自变量。谓词一般主要由动词性成分充当,通常充当句子的谓语;而论元往往由名词性成分充当,在句中通常充当句子的主语、宾语、介词宾语和部分表语。不同谓词具有不同的语义特征,表示不同类型的动作或状态。因此,不同谓词会选择不同的连接成分,这个连接成分即论元或主目。根据谓词所联系的论元数目,可以将谓词进行分类。只带一个论元叫一元谓词,带两个论元叫二元谓词,同理,带三个论元的谓词被称为三元谓词。到目前为止,所谓的论元角色(也称题元角色或语义角色),大家普遍认为有施事、述题、感受者、受益者、目标、来源、方位、受事或当事。一个词的论元结构就是该词项所能拥有的一组已经标有论旨角色名称的论元。动词的论元结构与动词的主目结构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动词的主目结构规定了动词要求的最少主目数量,一个合乎语法的句子必须有足够的主目语以满足主目结构的要求。动词的论元结构要求动词的主目语不但要达到动词所要求的数目,而且还必须能胜任动词所分派的角色。

四、“哭”的论元结构

单词素动词“哭”往往被认为是不及物动词,它主目语的数目最低要求是一个。不及物动词除了“死、来、沉”这类非宾格动词,还有一类就是非作格动词,如“哭、笑”的唯一论元无论是在深层结构中,还是表层结构中,都处于主语位置,即“NP+V”,它们通常不能出现于“V+NP”结构,比如“她哭了”可以说,但“哭了她”则不能说。既然是不及物动词,也就意味着后面是零受事,即没有宾语。那么,要满足单词素“哭”的最低主目语数目,就只能给它配主语。主语在此承担的论元角色应该是“述题角色”,所谓“述题”指的是受到动词所表示之动作或状态影响者。因此,由单词素“哭”参加组成的句子义为“XXX因痛苦悲哀而流泪”。它所要求的充当其主目语的名词一般是有生命、有情感的事物。

五、复合动词“动词+哭”

分析复合词之前本文先对“动词+哭”这类复合词所表示的事件结构及其语义结构作个简单的说明。大部分研究这类词的句法结构和语义关系的文献,都将它看成一个复合结构,代表的是一个复合事件,即致使事件,又称使役事件,它由使因事件和使果事件这两个子事件整合而成,分别由构成动结式的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来代表;两个子事件之间存在着一种致使关系。在致使结构中,一般将致使关系的引发者即致使者称作致事,将致使关系的承受者即受使者称作役事,以区别于底层动词(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所支配的施事和受事。在现代汉语中,由于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是紧邻的,其间没有句法位置,因此,这种语义关系和结构方式会影响到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所支配的论元的句法配置。各种理论背景对动结式的语义结构或概念结构及其句法配置的分析都是或隐或显地建立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

日常生活中,“动词+哭”这种语言现象极其普遍,通常被认为是动补结构,是动结合成词的一种。一般认为该类合成词语有“V1+V2”或“V1+形容词”这两大类。“动词+哭”应属于前一类,即“V1+V2”类是复合动词。前者“V1”表示动作,后者“V2”说明“V1”产生的结果,如“气哭”“冻哭”“骂哭”“打哭”“急哭”“愁哭”等。根据结果补语V2的语义和功能差异,Ross(1967)将汉语动结合成词分成三类:表述型、方位型和成就型。这样看来,“动词+哭”应归属于第三类,即成就型合成词。所谓成就型合成词指的是“V2”由“到”“死”“住”“懂”“过”“开”“掉”“动”“会”“着”等成就型动词担任,以此表示目标的取得(许菊,2007)。从其定义可以看出,成就型合成词的“V2”可以是自由语素,也可以是黏着语素。如果动词“哭”是自由语素,那么“动词+哭”构成复合动词。“动词+哭”基本上是由两个自由语素组成的复合动词,诸如此类的合成词的论元结构该如何分析呢?我们认为“动词+哭”可以分为两类:“行为动词+哭”和“心理动词+哭”。为了表述方便,暂且把这两类都用“动词+哭”代替,下文不再另作说明。“动词+哭”中的“动词”和“哭”都是自由语素,合成词的词化程度弱,所以通常情况下“动词+哭”的论元结构与“动词”和“哭”各自的论元结构关系密切。如:

(1)吴京片场打哭女演员。

(2)她骂哭了刚进单位的小年轻。

(3)冬夜的寒冷冻哭她怀里的婴儿。

(4)丢了500块钱把大娘急哭了。

(5)看着这么多的作业,小明都要愁死了。

(6)小伙子的蛮不讲理气哭了那个姑娘。

需要说明的是,例(1)(2)(3)属于“行为动词+哭”类型,例(4)(5)(6)则属于“心理动词+哭”的类型。例(1)中,动词“打哭”由“打”和“哭”组成,动词“打”是二元谓词,如“吴京打了女演员”,其中“吴京”是动词“打”的施事,“女演员”是“打”的受事,而“哭”往往被认为是一元谓词,如“女演员哭了”,“女演员”是述题,“打”和“哭”二者的论元结构分别为[吴京,女演员]和[女演员]。合成词“打哭”的论元结构[吴京,女演员],也是“打”和“哭”各自的论元结构的合并。例(6)与例(1)有所不同,“小伙子的蛮不讲理气哭了那个姑娘。”中,“气哭”由“气”和“哭”组成,都是一元谓词。既然如此,那么“小伙子的蛮不讲理”充当的是什么题元角色呢?“小伙子的蛮不讲理”应该是使“那个姑娘”感到“气”的原因,被分派的应该是“致事角色”。例(6)可以分解成“小伙子的蛮不讲理气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哭了”,从两个分解句可以看出“那个姑娘”被指派了两个论元角色,在前一句充当“气”的受事,在后一句充当“哭”的施事。Chomsky的论元角色标准提出了论元的语义角色分配原则,即“每一个论元带且仅带一个语义角色,每一个语义角色分且仅分给一个论元”(Chomsky,1981)。例(6)中,“气”和“哭”共享一个论元“那个姑娘”,这是否违背了Chomsky的论元准则呢?事实上,例(6)中的动结合成词“气哭”的论元结构同样是“气”和“哭”的论元结构的合并。“气”的论元结构是[小伙子的蛮不讲理,那个姑娘],“哭”的论元结构[那个姑娘],合并后的论元结构为[小伙子的蛮不讲理,那个姑娘]。由此可以看出,题元角色与论元都与动词有关,但二者不是一对一的关系。现代汉语中诸如“V+哭”类动补结构往往是一个论元被指派了两个题元角色。

“心理动词+哭”与“行为动词+哭”的语义特征的不同在于,前者侧重心理动词,用“哭”说明“急、愁、气”的程度,而后者侧重“哭”这样一个结果,行为动词表明“哭”的原因或方式。综合以上“动词+哭”的具体事例,诸如此类的成就型动结合成词的词化程度以及论元结构类型因V2的形态差异而改变(许菊,2007)。总之,“V+哭”的论元结构充分吸收了作为自由语素“V”的论元结构信息,同时,因为“哭”也是一个自由语素,所以,它们的论元结构信息可以完好无损地再现在合成词的论元结构中。

总之,动词+哭的论元结构可以有如下所示的a、b、c三种分析方法:

a.简单事件结构1+简单事件结构2=复合事件结构

b.简单语义结构1+简单语义结构2=复合语义结构

c.动词1的论元结构+动词2的论元结构=复合动词的论元结构

该理论就可以用来解释“吴京打哭女演员”这句话:

事件1“吴京打女演员”+事件2“女演员哭”=复合事件吴京打哭女演员

单词素“打”+单词素“哭”=打哭

打[吴京,女演员]+哭[女演员]=打哭[吴京,女演员]

据施春宏(2003;2005)的分析,“动词+动词”论元结构的整合过程都遵循着下面这一基本原则:

界限原则(Boundary Principle),由于受动结式语义关系的制约,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个句法界限,限制着动结式整合过程中底层论元的提升方式和提升上来后的论元性质、结构位置及同指论元的叠合方向。也就是说,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间似乎存在着隐性的句法界限,影响着底层论元向高层论元结构投射的过程。

大体说来,在界限原则支配的底层论元提升过程可归纳为三条下位层次的规则:

规则一:当底层动词无同指论元时,V1的论元向界限之前提升,V2的论元向界限之后提升。规则二:若底层动词有同指论元,则需要叠合,主题论元叠合后提升到界限之前,成为动结式的致事;其他论元叠合后提升到界限之后,成为动结式的役事或与事。规则三:当V的客体论元跟R的所有论元都不同指时,需要在拷贝动词的帮助下提升到动结式之前。(施春宏,2006)

根据上面“界限原则”中的第二条原则,“打哭”表示“吴京打女演员,女演员哭”的语义结构时,只能形成如下句法结构:吴京打女演员,使女演员哭了。大凡研究动结式的句法结构和语义关系的文献,都将它看成复合结构,代表的是一复合事件,即致使事件由使因事件和使果事件两个子事件整合而成,分别由构成动结式的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来代表;两个子事件间存在着一种致使关系。在致使结构中,一般将致使关系的引发者即致使者称作致事,将致使关系的承受者即受使者称作役事,以区别于底层动词所支配的施事和受事。根据规则二,若底层动词有同指论元,则需要叠合,主题论元叠合后提升到界限之前,成为动结式的致事;其他论元叠合后提升到界限之后,成为动结式的役事或与事;“打”的外论元与内论元分别为(吴京,女演员),“哭”作为不及物动词是一位谓词,它的论元为女演员,所以“吴京打哭女演员”这个句子表达的语义为“吴京打女演员,女演员哭了”。女演员并不是主题论元。两个分句中的论元“女演员”叠合,移到了哭的后面。

而关于论元移位后两个动词的组合情况,则可以根据关于最简方案中的轻动词理论进行解释。运用Chomsky最简方案的移位合并和vP壳原理,分析小句“V1+V2”这一类动结式的生成机,解释其原因。研究发现,存在一个双VP Shell结构,轻动词v和“达成”义特征吸引V1移位到V的位置并与之合并,进而与V2合并发生词化。最后“V1+V2”移位和“CAUS”合并。

“V+哭”这类动词复合结构在汉语中使用频繁。这类结构得以如此广泛应用,其生成机制是什么?我们就以“吴京打哭女演员,小说看哭了妈妈”这个句子作为分析对象,来分析它的题元结构:句中有两个题元,一是以“吴京”为论元的动词“打”构成的题元:打:[NP[+AGENT]NP[+ThEME]](吴京打女演员);二是以“女演员”为论元的动词“哭”构成的题元:哭:[NP[AGENT]](妈妈哭了)。Chomsky(1995)在最简方案中指出外论元若在[Spec,V]的位置上,VP壳可以用来表示外部论元的施事或致使角色。就是说,V有两个语义特征:达到(Bec)和致使(Caus)。两个题元结构在V的语义特征作用下结合成:[CausP小说[Caus[Caus[BecP[妈妈]—[Bec[Bec][VP[哭][看]]]]]]]。“哭”之所以会和“打”合并,是因为动词“打”和“完成”义(BEC)轻动词合并,但其中轻动词还具有另外一层语义特征即“致使”义(CAUS)。继第一次和“达成”义合并后,又接着和“致使”义合并,即存在一个双VPShell结构。“哭”只能作为结果谓词表达“达成”义的完成状态,如果不是,那么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样,“打”和“哭”两个单词素动词就组合成一个“V+哭”的复合动词结构。

六、结语

在探讨“动词+哭”这种复合结构的句法生成过程中,首先分析了“动词”和“哭”语法语义,并在探究论元结构整合过程中的界限原则及其下位规则的要求下,分析“动词+哭”这种动词的复合结构与其组成部分论元结构的不同。之后运用生成句法中的移位理论并采用最简方案中的轻动词理论对两个单词素动词合并成复合动词结构的过程加以描述,希望对更好地理解这种特殊句式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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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艳婷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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