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2015-11-27 03:01薛天山
华东经济管理 2015年3期
关键词:非政府企业管理者高层

薛天山

(南京师范大学 金陵女子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一、引 言

随着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深入,我国民营经济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随着企业对社会生活影响力的增大,社会公众对企业的期待也在增加,期望企业的管理者更具社会意识。但与此同时,许多企业出现了为追逐利润最大化而损害社会利益的事件,如三鹿奶粉事件、强生“甲醛门”事件、富士康事件等,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危害。这些事件的发生引起了政府、媒体、公众的关注和热议,要求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呼声日益高涨,对企业管理者道德标准滑坡的批评也日渐增多。

一般认为,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情况,很大程度上与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有关。如波斯特等认为,作为企业主要的决策者,企业领导者有更多的机会为企业确定伦理的基调;企业管理者尤其是高层管理者所持的价值观,会为企业的其他人员确立榜样[1]。其主要原因在于,相比企业其他组织成员,企业的高层管理者对企业的决策影响力更大,调动相关企业资源投入社会责任的能力更强。因此,研究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的构成及其影响因素,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企业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的差异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企业管理者的态度倾向,但已有研究表明,企业的管理者对承担社会责任存在着不同的态度取向,有的企业管理者认为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会增加企业的成本,降低企业的市场竞争力,与企业的利润最大化原则相冲突[2];但也有企业管理者将其视为一种投资、一种获得竞争优势的机会[3],认为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可以提高企业声誉、改善企业形象[4],增加企业的竞争力[5],是一种重要的差异化战略[6]。

Hemingway和Maclagan指出,在私有企业中,商业需要不是企业决策的唯一驱动力,企业是否发生社会责任行为更多是企业管理者价值观的反映,因此必须考虑将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管理者的价值联系起来进行研究[7]。目前对企业管理者社会责任态度的研究,大多从个体层面探讨管理者的个人特征对其社会责任态度的影响。如Brammer、Williams和Zinkin通过对20个国家17 000个样本的调查,研究了企业高层管理者的宗教信仰与社会责任态度之间的关系[8]。Rashid和Ibrahim则研究了企业管理者的个人生活经历与其社会责任态度之间的关系,发现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是家庭环境,其他依次为传统信仰与习俗、产业惯例、宗教教育、同事的行为方式、上级的行为方式以及大学时所受的训练[9]。有鉴于此,提出假设1。

假设1:企业管理者的个体特征对其社会责任态度有显著影响。

弗里德曼等人指出:“态度对任何给定的客观对象、思想或人,都是具有认识的成分、表达情感的成分和行为倾向的持久体系”[10]。作为针对企业社会责任理念的一种行为倾向,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与其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知水平密切相关。企业社会责任理念进入中国并受到关注才10多年,而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周期比较短,许多企业的管理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理念、内容、对象、承担方式等并没有十分清晰的理解,许多企业的管理者将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理解为“企业办社会”或“慈善捐款”。不同的认知与理解会产生不同的态度,基于此,提出假设2。

假设2:企业管理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知水平越高,其对待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态度越积极。

对于中国民营企业来说,政府的态度和期望对企业的行为决策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也影响着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一般认为,企业管理者的行为决策取决于对成本的计算与收益的预期。政府对企业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它可以调整改变某种企业行为的成本与收益,政府可以通过行政干预或制定监管法规的方式,使得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企业获得额外的收益,也可以通过法律规制、经济惩处的方式增加企业不履行社会责任的成本。

已有研究表明,非政府组织在宣传企业社会责任理念、推动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如杨家宁和陈健民通过研究发现一些非政府组织(如行业协会)通过将企业社会责任问题“问题化”,或通过它们的政策与标准(如ISO2600,SA8000)增加它们对企业的影响力[11]。非政府组织经常通过自己的行动和影响力唤醒公众意识或改变社会期待,采取联合抵制等方式给企业施加压力,引领、诱导或逼迫着企业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我国的非政府组织数量正逐渐增加,其影响力也在逐渐增大,对企业管理者的社会态度也在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由此,提出假设3。

假设3:政府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推动力越大,相关的法律法规越完善,非政府组织数量越多,企业管理者越是可能将承担社会责任视为改善政企关系、规避法律风险的一种必要手段。

三、数据与变量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采用的数据来源于《我国民营企业社会责任问题的社会学研究》课题组于2013年6月-10月实施的问卷调查。问卷设计参考了“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所设计开发的“企业经营者问卷”,并进行了适当的修订。问卷内容涉及企业社会责任表现、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知与态度等方面,本文只分析了与本研究相关的部分数据。问卷填答者要求为副总经理及以上的企业高管人员。调查组在江苏、浙江、四川、江西、广东、安徽、湖北、上海等地组织调查员共发放了1 520份问卷,回收有效问卷1 024份,有效回收率67.4%。

(二)变量的测量

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在问卷中共有26道题目对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进行了测量,要求被调查者根据自己的实际感受对所有题目所陈述的观点进行评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7表示“完全同意”,分值越大表示越认同题项所陈述的观点。

企业高层管理者的个体特征:本研究以性别(1=男;2=女)、年龄(1=30岁以下;2=31~40岁;3=41~50岁;4=51~60岁;5=61岁以上)、受教育程度(1=小学或小学以下;2=初中;3=高中或中专;4=大专;5=本科;6=研究生及以上)作为企业管理者个体特征的指标。

高层管理者的认知水平:本研究测量了企业高层管理者对“利益相关者”、“企业社会责任”、“跨国公司生产守则”和“SA8000认证”4个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的概念的了解程度,要求被调查者对这4个概念的了解程度进行评分,1表示“完全不了解”,7表示“非常了解”,分值越大表示越了解。取每个被调查者在这4道题目上的平均分作为高层管理者的“认知水平”得分。

社会环境:本研究采用“本地保护劳工、消费者、自然环境等方面的法规政策很完善”、“政府定期公布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情况”、“本地区行业协会等各类非政府组织数量众多”3个题项,分别测量法律环境的完善程度、政府的推动力度、非政府组织的发达程度。要求被调查者对项目陈述与企业实际情况的符合程度进行评分,1表示“完全不符合”,7表示“完全符合”,分值越大表示题项陈述与企业实际情况越相符。

四、研究结果与分析

对企业管理者社会责任态度的测量共有26道题,因题目数目较多且考察内容相似,因此本文拟运用因子分析方法提取出公共因子,作为企业社会责任态度的维度。笔者利用SPSS17.0统计分析软件对这26道题目进行了因子分析。Bartlett球形检验结果显著为0.000,KMO值为0.920,根据Kaiser的观点,如果KMO值大于0.7,则说明比较适合做因子分析,而大于0.8就非常适合进行因子分析,至于大于0.9就说明极适合进行因子分析,故这26道题极适合做因子分析。以特征值大于1的标准截取数据,本问卷的各个测量变量较好地被4个因子解释(见表1)。

表1 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因子分析(旋转后的因子负荷矩阵)

表1中,11道题目合成公因子1,命名为“利益取向”;6道题目合成为公因子2,命名为“防御取向”;4道题目合成为公因子3,命名为“价值取向”;5道题目合成为公因子4,命名为“抵制取向”。取同一因子的不同指标得分的均值作为各因子得分参与分析。

结合问卷中社会责任态度的测量条目可知,“价值取向”是指企业高层管理者视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为应有之义,是企业存在的价值所在;“利益取向”型态度是指企业高层管理者将承担社会责任视为实现企业利益的一种方式,认为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具有提高企业声誉、改善企业形象、激励员工积极性、影响消费者购买意向、增加商业伙伴的信任度、实现企业的品牌化战略等方面的功能;“防御取向”则表明企业高层管理者将承担社会责任视为一种避免企业经营风险、应对各利益相关者压力的手段;“抵制取向”则是指企业高层管理者抵制履行社会责任的一种倾向,认为企业承担社会责任违背了企业的本质属性。

(一)企业高层管理者的个体特征与社会责任态度

从性别的角度来看,女性管理人员与男性管理人员在“防御取向”与“抵制取向”上存在显著性差异。女性管理者更倾向于将承担社会责任视为一种防御性手段,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抵制态度也较弱。在“价值取向”和“利益取向”方面,女性管理者的得分均比男性管理者的得分要高,但差异并不显著性(见表2)。

从年龄的角度来看,不同年龄段的管理者在“价值取向”、“利益取向”和“防御取向”这三种态度倾向上无显著性差异,而在“抵制取向”上存在显著性差异。从表3可知,60岁以上的管理者抵制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态度最为强烈,其次为30岁以下的管理者,而51~60岁年龄段的管理者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抵制倾向最小(见表3)。

表3 年龄与社会责任态度取向交叉分析

从受教育程度来看,不同学历的管理者在“价值取向”与“利益取向”上存在显著性差异,本科学历的管理者最倾向于视承担社会责任为企业的应有之义,或获取经济利益提高社会地位的一种方式,小学或小学以下学历的管理者则倾向于防御型态度或采抵制态度(见表4)。

表4 学历与社会责任态度取向交叉分析

(二)企业高层管理者的认知水平与社会责任态度

表5分析了企业管理者对社会责任的认知水平与其态度取向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表明,管理者的企业社会责任认知水平与其态度倾向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具体来说,管理者的企业社会责任认知水平与其“价值取向”、“利益取向”和“防御取向”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与“抵制取向”之间则表现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即管理者越理解企业社会责任的内涵与意义,其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态度越倾向于积极,抵制型态度倾向越少。

表5 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取向与社会认知水平的相关系数

(三)社会环境与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

表6探讨了社会环境因素与企业管理者社会责任态度之间的关系。分析结果表明,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与社会环境因素显著相关。政府对企业社会责任关注度越高,法律环境越完善,非政府组织的数量越多,企业管理者对承担社会责任的态度越趋向于积极,越不可能采取抵制态度。

表6 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取向与社会环境的相关系数

(四)回归分析结果

从前面的分析结果来看,企业管理者的个体特征与认知水平及其社会环境因素对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为了探究各因素对管理者社会责任态度的影响力大小及其作用方向,本文以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4种取向为因变量,以管理者个体特征、认知水平和社会环境因素为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分析结果见表7。由表7可知,管理者的性别与年龄对其社会责任态度有显著影响,而学历的影响不显著。与男性管理者相比,女性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更积极。与60岁以上的管理者相比,31~60岁的管理者更倾向于视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为应尽之义务;41~50岁的管理者的利益倾向性更显著;30岁以下和41~50岁年龄段的管理者更倾向于采用防御性态度对待企业社会责任;50岁以下的管理者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抵制倾向表现得不那么强烈。分析结果显示假设1部分成立。

表7 企业管理者社会责任态度取向的多元回归分析(标准回归系数)N=1024

管理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知水平对其态度倾向有显著影响,认识水平越高,管理者越可能采取“价值取向”、“利益取向”和“防御取向”态度,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抵制倾向越弱,假设2成立。

同时发现,法律环境的完善度、政府的关注度和非政府组织的数量对企业管理者的“利益取向”态度和“防御取向”态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即法律环境越完善,政府越关注企业社会责任表现,非政府组织的数量越多,企业管理者越倾向于将承担社会责任视为改善政企关系、规避法律风险的一种必要手段,假设3成立。从社会环境的角度来看,法律环境的完善程度和非政府组织的数量对企业管理者的“价值取向”态度倾向有正向影响,而政府的关注度对它没有显著影响;政府关注度和非政府组织的数量对管理者的抵制态度倾向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政府关注度越高,非政府组织数量越多,企业管理者的抵制倾向越弱,而法律的完善程度对其无显著影响。

五、结论与建议

第一,社会责任态度是由多个维度共同构成的复杂的行为倾向系统,大体可分为4种类型,即“价值取向”型、“利益取向”型、“防御取向”型和“抵制取向”型态度。这4种态度倾向在每一个企业管理者身上都存在,只不过是某一种态度倾向更突出,对其行为决策更具影响力而已。

第二,对企业管理者的“价值取向”与“抵制取向”态度影响最大的因素均是管理者的认知水平,认知水平越高,其越是从价值上认同企业社会责任,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抵制越少。可见,加强宣传使企业管理者尽快接受企业社会责任理念应该成为有关部门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

第三,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程度与政府的关注度对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态度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尤其是“利益取向”与“防御取向”态度倾向。因此,政府在推动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工作的重点应该放在表明态度、加强监管及完善相关法律法规等方面,通过这些手段改变企业履践社会责任的成本与收益。

第四,非政府组织的作用不容忽视,非政府组织的数量对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取向有显著的影响。非政府组织是一个社会中公民自我管理的重要方式,是政府社会管理的必要补充,它在传播企业社会责任理念、提高管理者认知水平、制定行业规范与产品质量标准等方面均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推动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1]波斯特J E,安妮T L,詹姆斯W,企业与社会:公司战略公共政策与伦理[M].张志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2]Bragdon J,Marlin J.Is Pollution Profitable[J].Risk Management,1972,19(4):157-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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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Brammer S,Williams G,Zinkin J.Religion and Attitudes to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 A Large Cross-Country Sample[J].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2007,71(3):229-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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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J L弗里德曼,D O西尔斯,J M卡尔史密斯.社会心理学[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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