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退税对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影响机制实证分析——基于1996—2014年的数据

马敏捷， 马德功



出口退税对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影响机制实证分析
——基于1996—2014年的数据

马敏捷， 马德功

摘要：中国于1994年建立了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外汇市场供求成为影响人民币汇率波动的主要因素。人民币汇率长期走势与我国外汇储备额的快速增长表明：人民币长期呈现升值走势或面临升值压力。人民币长期呈现升值走势和我国外汇储备额快速增长是外汇市场供过于求所致，而我国出口退税政策的实施及其变化对人民币汇率波动及外汇储备额的变化有重要的影响。以1996年到2014年的季度数据作为研究样本，构建出口退税与汇率和外汇储备的VEC模型，采用协整检验验证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及我国外汇储备之间的关系，以脉冲响应与方差分解技术对我国出口退税对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的影响程度进行估计,得出如下结论：不增加外汇储备的情况下，出口退税额的增加导致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人民币不升值的情况下，出口退税额增加导致我国外汇储备额的增加；出口退税额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外汇储备的增加导致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下降，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上升则导致外汇储备减少。

关键词：人民币汇率；出口退税；外汇储备

一、引言

1994年1月1日，中国将官方的外汇市场与各地建立的分割的外汇调剂市场并轨，建立了统一规范的外汇市场，形成了以外汇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自此，从理论上讲，人民币汇率变动和走势主要由我国国际收支账户中私人账户余额所形成的外汇供求所决定。基于1994—2014年人民币汇率走势及我国外汇储备额快速增长的势态考察，从长期看人民币呈现升值走势或处于升值压力状态。表面上看，人民币升值或人民币面临升值压力是外汇供过于求所致，但进一步考察和分析可发现，人民币长期的升值走势以及外汇储备额的快速增长可能与现行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中的出口退税制度有重要的关系。出口退税指一个国家根据本国税法规定，对已经报关离境的出口商品，将其在出口前生产和流通各环节已经缴纳的国内增值税或消费税等流转间接税的税款退还给出口企业，使出口商品以不含税的价格进入国际市场，从而促进该国的对外出口贸易。

许多学者对人民币升值原因做了研究，主要观点包括：当一国工资相对降低或劳动生产率相对提高时，本币将升值；①P. A. Samuelson， “Theoretical Note on Trade Problems，”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46， No.2， 1964， pp.145-154; Bela Balassa， “The Purchasing Power Parity Doctrine： A Reappraisal，”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72， No.6，1964， pp.584-596.人民币升值压力主要来自发达国家的经济持续低迷和我国现有的汇率制度及货币政策；②姚萱：《人民币升值压力的原因及对策分析》，《科技情报开发与经济》2005年第5期。人民币币值低估部分是由于1994年汇率并轨后大量外汇储备积累所致；③Rod Tyers， Iain Bain and Yongxiang Bu， “China's Equilibrium Real Exchange Rate： A Counterfactual Analysis，” Pacific Economic Review， Vol.13， No.1， 2008， pp.17-39.我国的技术进步推动了人民币升值，增加了经常账户盈余，决定了人民币汇率的长期均衡水平；*王君斌、郭新强：《人民币升值、经常账户失衡和我国技术进步》，《金融研究》2011年第11期。如果我国物价水平达到国际水平，人民币未必会被低估；*吴晓灵：《人民币汇率没有低估》，《证券时报》，2010年3月9日。中国实体经济面不支持人民币名义值的升值速度和升值幅度。*程大中、张天添、苏阳：《中国的实体经济面支持人民币升值吗?》，《管理世界》2012年第3期。

关于出口退税与出口贸易及汇率的关系，现有研究认为：政府提高出口退税率时，会促进国内企业最终出口的产品数量且会增加国内企业利润；*Chien-Hsun Chen， Chao-Cheng Mai and Hui-Chuan Yu，“The Effect of Export Tax Rebates on Export Performance： Theory and Evidence from China，” China Economic Review，Vol.17，No.2，2006，pp.226-235.出口退税率降低，相当于人民币变相升值，从而产生出口抑制效应；*陈冰松：《新出口退税机制对人民币汇率之影响》，《科技情报开发与经济》2005年第9期。汇率和出口退税都只是贸易调节工具，一般的国际经验是利用汇率来调节出口，而不能反过来用出口退税政策来稳定汇率；*金兴健：《人民币贬值政策与出口退税率调整的比较分析》，《财贸研究》2002年第2期。通过建立大国开放经济的一般均衡模型来模拟出口退税的影响，研究表明降低出口退税率有利于控制外汇储备增量。*童锦治、赵川、孙健：《出口退税、贸易盈利和外汇储备的一般均衡分析与中国的实证》，《经济研究》2012年第4期。

综上可见，现有文献多从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技术进步、外汇储备管理等因素分析人民币升值的原因，本文基于汇率机制中的出口退税制度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进行逻辑分析和实证检验，科学评估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之间的关系，检验出口退税对人民币升值或人民币升值压力*本文将我国国际收支顺差形成的外汇市场上外汇供给的压力称之为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将由于中央银行对外汇市场进行干预而导致的外汇储备的增加额称为人民币升值的“间接压力”。及外汇储备的影响程度。

二、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关系的逻辑分析

(一)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关系的理论假说

从1994年1月实现汇率并轨的第一次汇改到2005年7月引入篮子货币锚的第二次汇改，我国现行人民币汇率制度背后的外汇供求机制呈现出汇率形成机制中的非对称性特征。以出口退税为例，从微观层面看，出口退税率提高会降低出口企业的成本，增加利润，在产品价格方面提升我国出口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进而增加出口。从宏观层面看，在进口总额没有增加或进口总额增幅小于出口总额增幅的情况下，净出口总额增加会使我国国际收支经常账户余额增加。国际收支中的经常账户属于私人账户，私人账户余额直接影响外汇市场的供求关系，经常账户余额的增加导致外汇市场供给的增加，进而形成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在中央银行没有对外汇市场进行干预的情况下，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会释放为人民币汇率的实际升值；如果中央银行对外汇市场进行干预，经常账户余额的增加则部分转化为外汇储备额的增量，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转化为人民币升值的间接压力。

(二)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关系的数学模型

根据上述出口退税与人民币升值及外汇储备额增加的逻辑假说，本文构建由下列四个方程组成的模型：

1.出口退税与出口

在Arize的研究基础上，*Augustine C. Arize， Thomas Dsang and Daniel J. Slottje， “Exchange Rate Volatility and Foreign Trade： Evidence from Thirteen LDC's，”Journal of Business and Economic Statistics，2000， Vol.18， No.1， pp.10-17.出口退税与出口的模型扩展为：

(1)

其中，Xt为t时期出口总额，TRt为t时期出口退税总额，ERt为t时期人民币汇率，Vt是汇率波动率。

2.出口与经常账户

在我国，国际收支的经常账户中进出口项目所占比重显著大，所以根据进出口与经常帐户的相关关系，构建以下模型：

(2)

其中，CAt为t时期经常账户总额，Xt为t时期出口总额，Mt为t时期进口总额。

3.经常账户、资本与金融账户余额以及外汇储备增量

中央银行外汇市场干预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主要是通过直接干预和间接干预的方式实现的。本文主要讨论直接干预的方式，即中央银行直接进入外汇市场买卖外汇，改变原有外汇市场的外汇供求关系以影响汇率变动。中央银行通过外汇市场即期外汇交易、回购交易等进行的干预在影响人民币汇率变动的同时，必然会影响到储备增量的变化，故建立如下模型：

(3)

其中，ΔFRt为t时期外汇储备增量，CAt为t时期经常账户总额，KAt为t时期资本与金融账户总额，ORt为t时期净误差与遗漏项总额。*模型中加上了“误差与遗漏”账户是因为该统计误差来自私人交易账户。见Thomas A. Pugel， International Finance，Beijing： China Renmin University Press， 2012， p.24。

4.人民币汇率变动与外汇储备增量

本文将外汇储备增量作为衡量人民币升值的间接压力，建立如下模型：

(4)

其中，ΔERt为t时期名义汇率的变动，ΔFRt为t时期外汇储备增量。

三、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关系假说的实证检验

(一)数据的选取

因为既往研究基本使用的是年度数据，但中国从1985年开始恢复出口退税至今不过29年，所以年度数据存在样本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为了克服样本量不足的情况，并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以及中国在1994年实行了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改革，本文选取1996年第一季度至2014年第四季度的相关数据，共76个有效样本。其中，出口额数据来自中经网数据库，出口退税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与中经网数据库，外汇储备来自WIND数据库，实际有效汇率采用国际清算银行公布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指数。此外，本文使用出口退税额来考察出口退税，并且以实际有效汇率上升表示人民币相对升值，下降表示人民币相对贬值。因为所选数据为季度数据，所以本文首先利用Census X12季节调整方法对数据进行调整，*本文参照南开大学王群勇教授等开发的针对中国数据的X12季节调整方法，采用STATA的sax12与sax12 im程序处理数据，主要目的是获取反映真实客观规律的序列。见王群勇、武娜：《中国月度数据的季节调整：一个新方案》，《统计研究》2010年第8期。取其中能够真实反映序列运动客观规律的趋势循环分量进行研究。同时，我们对各变量取对数，以避免异方差或自回归现象。

(二)模型的选择

为了探寻出口退税率、外汇储备与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关系，本文利用1996—2014年的季度数据建立向量误差修正模型(VEC)。Engle和Granger将协整和误差修正模型结合起来，建立了向量误差修正模型，其多用于具有协整关系的非平稳时间序列建模，Rusey S.Tsay则详细探讨了向量误差修正模型的多种形式，其中P阶向量误差修正模型如下：

(5)

t=1，2…，T

其中，ecmt-1表示误差修正项，反映变量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它有如下几种形式：仅有截距项则ecmt-1=βyt-1+u，仅有趋势项则ecmt-1=βyt-1+ρt，同时具有截距项与趋势项则ecmt-1=βyt-1+u+ρt；a表示系数矩阵，反映变量之间偏离均衡状态时将其调整到均衡状态的调整速度；Γi表示向量矩阵；y=[y1，y2，…，yn]， 表示内生解释变量。

本文选用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有如下理由：第一，VEC基于数据的统计性质建模，无需对变量做任何先验性约束，即可以不严格区分内生变量与外生变量，从而更好地探究变量间的关系；第二，VEC具有动态分析的功能，即通过随机扰动性项对变量的冲击得到时间序列系统的动态变化；第三，Sims、Stock及Waston建议，在变量存在单位根的情况下，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比差分的向量自回归模型(VAR)更好，因为VEC更好地保留了数据的完整信息并易于解释变量的经济意义。*Sims、 Stock及Waston认为，向量自回归分析的目的在于解决变量间的相互关系，而不是估计参数。因而在变量存在单位根的情况下也不采用差分形式的VAR，因为进行差分会丢失数据中相互推动的信息。见C. A. Sims， J. H. Stock and M. W. Watson， “Inference in Linear Time Series Models with Some Unit Roots，” Econometrica， Vol.58， No.1， 1990， pp.113-144.

(三)实证检验

1.单位根检验

本文利用ADF检验对三个变量的平稳性进行检验。经检验，原序列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均是非平稳的，而原序列的一阶差分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均是平稳的。由表1可知，出口退税额、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外汇储备均是一阶平稳，即I(1)过程。

表1　单位根检验结果

注：1.x，y，z分别表示出口退税额、人民币实际有汇率与外汇储备

2.ln表示自然对数，Δ表示一阶差分

3.*表示10%的显著水平显著，**表示5%的显著水平显著，***表示1%的显著水平显著

2.协整检验

本文选用基于回归系数的多变量协整检验，即Johansen协整检验，分析出口退税额、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与外汇储备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由表2可以看出，检验结果表明，在1%的显著水平下拒绝没有协整关系的原假设，而最多有一个协整关系的原假设不能被拒绝，所以出口退税额(lnx)、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lny)与外汇储备(lnz)之间存在长期的协整关系。

表2　Johansen协整检验

3.协整方程和VEC方程

根据协整检验的结果，我们可以建立出口退税额、外汇储备和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向量误差修正模型。经过测试，滞后项数为4阶的向量误差修正模型得到了比较好的拟合效果，所以对(5)式的模型进行参数估计，其中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误差修正模型与外汇储备的误差修正模型如下：

D(lnyt)=-0.0042(lnyt-1-1.369lnxt-1+1.1028lnzt-1-6.0832)

(-1.29)(-3.92)*(3.63)*(3.63)*

+1.5773D(lnyt-1)-1.2984D(lnyt-1+0.4398D(lnyt-1)

(12.3)*(-7.16)*(3.71)*

-0.0295D(lnxt-1+0.0315(lnxt-1)-0.0216D(lnxt-1)

(-2.84)*(2.87)*(-2.07)*

+0.0264D(lnzt-1)-0.0592D(lnzt-1)+0.015D(lnt-1)

(6)

(0.25)(-0.34)(0.15)

RMSE=0.008R2=0.838

D(lnzt-1)=-0.0116(lnzt-1-1.2414lnyt-1+0.9068lnxt-1-5.5160)

(-3.06)*(-2.52)*(-1.09)

+1.6868D(lnyt-1)-1.3022D(lnyt-1)+0.4931D(lnyt-1)

(-14.89)*(7.2)*(4.74)*

-0.013D(lnxt-1)-0.0171D(lnxt-1)-0.0012D(lnxt-1)

(-1.17)(-1.46)(0.11)

-0.3074D(lnzt-1)+0.4201D(lnzt-1)-0.3514D(lnt-1)

(7)

(-2.24)*(2.16)*(-2.78)*

RMSE=0.008R2=0.946

(6)式中，误差修正项系数为负(-0.0042)，说明短期内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偏离长期均衡状态时对当期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变动的调整力度并不大。此外，实际有效汇率的短期出口退税额弹性系数滞后1阶和滞后3阶为负，滞后2阶为正，但数值很小且系数均在1%显著性水平下显著。实际有效汇率的短期外汇储备弹性系数滞后2阶为负，滞后1阶与滞后3阶为正，负向系数大于正向系数，但数值很小并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不显著。(7)式中误差修正系数也为负(-0.0116)，外汇储备的短期出口退税弹性系数的数值不大且在1%显著性水平下不显著，短期实际有效汇率弹性系数滞后1阶和滞后3阶为负，滞后2阶为正，且系数均在1%的显著水平显著。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误差修正项与外汇储备误差修正项表明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出口退税额与外汇储备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可以表示为：

lnyt-1=1.369lnxt-1-1.1028lnzt-1+6.0832

(3.92)*(-3.64)*(9.24)*

(8)

lnzt-1=1.2414lnyt-1-0.9068lnxt-1-5.5160

(3.06)*(-2.52)*(-1.09)

(9)

从(8)式可以看出，出口退税额对实际有效汇率的长期影响系数为1.369，这表示从长期看，在其他条件不变时，出口退税额每上升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1.369%。此外，外汇储备对实际有效汇率的长期影响系数为-1.1028，这表示从长期看，在其他条件不变时，外汇储备每上升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降低1.1028%。从(9)式可以看出，在其他条件不变时，出口退税额每上升1%，外汇储备增加1.2414%；实际有效汇率每上升1%，外汇储备下降0.9068%。

4.脉冲响应与方差分解

为了进一步探索变量之间的动态关系，我们利用脉冲响应函数和预测误差分解分析一个内生变量的冲击给其他内生变量所带来的影响，并得到对VEC模型中的变量产生影响的随机扰动项的相对重要性的信息。

本文基于已建立的3变量的VEC模型基础上，分别给出口退税额与外汇储备一个正的单位大小的冲击，得到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图1的横轴表示冲击作用的滞后期间数(单位：季)，纵轴表示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从图1可以看出，本期给出口退税额一个正冲击对实际有效汇率有负的影响，然后影响逐渐增强并在第3期达到最大，随后负向响应逐渐减小，到第4期变为正，此后维持正的持续增加的效应。此外，外汇储备的正向冲击对实际有效汇率有持续稳定的负的影响，并在第9期达到最大，最终趋向于负的收敛值。图2的横轴同样表示冲击作用的滞后期间数(单位：季)，纵轴表示外汇储备。从图2可知，本期给出口退税额一个正冲击对外汇储备前3期基本无影响，然后影响逐渐增强并在第12期达到最大，此后维持稳定的正的持续效应。此外，实际有效汇率的正向冲击对外汇储备有持续的负的影响。

图1　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方程的脉冲响应函数

图2　外汇储备的脉冲响应函数

从表3的预测误差方差分解可以看出，从第1期开始，随着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占比逐渐减少，出口退税和外汇储备的占比逐渐增加，到第10期出口退税占比到达3.3%，大于外汇储备占比1%；随后外汇储备占比基本稳定在1%，出口退税占比仍然逐渐增加，到第20期出口退税达到13.4%。因此，出口退税对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冲击大于外汇储备对有效汇率的冲击。此外，从表4可以看出，从第1期开始，随着外汇储备占比逐渐减少，出口退税和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占比逐渐增加，到第13期出口退税占比基本稳定在10%，此时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占比约18%；第17期以后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占比也基本稳定到2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对外汇储备的冲击大于出口退税额对外汇储备的冲击。

5.实证检验结果

实证检验结果表明：①我国出口退税额的增加导致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出口退税额每增加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1.369%；②我国外汇储备的增加导致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下降，外汇储备每增加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下降1.1028%；③我国出口退税额增加导致我国外汇储备额的增加，出口退税额每增加1%，外汇储备增加1.2414%；④人民币汇率的上升则使外汇储备减少，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每上升1%，外汇储备减少0.9068%。

脉冲响应表明：上述实证结果是长期效应，从短期和动态的视角考察，这种效应在不同时期反应的强度会有所不同，如出口退税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力度会随时间增强，外汇储备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力度则在第9期达到最大。方差分解表明：比较上述实证结果效应程度，出口退税和外汇储备都会对人民币汇率的变化产生冲击，但出口退税对人民币有效汇率影响的贡献率大于外汇储备对人民币有效汇率影响的贡献率。

表3　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方差分解

表4　外汇储备方差分解

四、关于若干年份出口退税与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变化情况的分析

(一)2003—2004年的情况

由图3可知，2003年底，出口退税率下降，因为政府的两个文件，降低了部分出口产品的参考退税率，取消了部分产品的出口退税；2004年出口退税上升，是因为政府颁发了部分企业出口外购产品实行免、抵、退税办法的通知，提高了出口退税率。但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额并没有发生相应的变化。这是由于我国政府出台两个文件对出口退税率进行调整的结果，*《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整出口货物退税率的通知》，财税〔2003〕222号，2003年10月13日，http：∥fgk.mof.gov.cn/law/getOneLawInfoAction.do?law_id=80210；《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整出口货物退税率的补充通知》，财税〔2003〕238号，2003年12月2日，http：∥fgk.mof.gov.cn/law/getOneLawInfoAction.do?law_id=80159，2015年8月2日。这次调整主要是降低了部分出口产品的出口退税率，取消了原油、木材、纸浆、山羊绒、鳗鱼苗、稀土金属矿、磷矿石、天然石墨等的出口退税，而且两个文件都是从2004年1月1日开始执行，使得2004年第一季度的出口退税额从2003年第四季度的637.64亿元降为62.84亿元，出口额也从130.75亿美元降为115.61亿美元。

到2004年，国家为了使出口退税适应外贸经营权放开后的需要，鼓励生产型出口企业利用国际销售网络扩大出口，颁发了《财政部 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列名生产企业出口外购产品试行免、抵、退税办法的通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列名生产企业出口外购产品试行免、抵、退税办法的通知》，财税〔2004〕125号，2004年7月10日，http:∥www.mof.gov.cn/pub/czzz/zhongguocaizhengzazhishe_daohanglanmu/zhongguocaizhengzazhishe_zhengcefagui/200808/t20080805_60697.html,2015年9月20日。对出口企业外购产品试行免抵退税办法，第三季度的出口退率已经超过2013年5%左右的水平达到8.57%，使得2004年第三季度在出口额稳健增长的同时，大幅度提高了出口退税额，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的出口额分别达到1580.5亿美元和1772亿美元。

2004年第一季度开始出口退税率尽管开始大幅度增长，然而由于增长的原因主要是单方面出口退税率提高，而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并没有有效地刺激出口，出口退税额从第一季度的62.84亿元增加到第四季度的1904.05亿元，而出口额仅从115.61亿美元增长到177.2亿美元，从而使得人民币有效汇率没有大幅度和出口退税率同步。另一方面，由于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出口退税额增加，使得我国外汇储备从4389.22亿美元增长到6099.32亿美元，增加了约50%，而外汇储备的增加又会导致人民币汇率降低，从而出现了出口退税率上升而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不升反降的情况。

图3　1996—2014年我国出口退税、人民币有效汇率及外汇储备折线图

(二)2007—2009年的情况

由图3发现，2007年后期出口退税率出现一些下跌，2008年后期出现明显上升，而到2009年初出现下跌，人民币汇率及外汇储备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这期间变化也与我国政府相关政策的调整相关。

2007年7月政府颁发了《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税〔2007〕90号，2007年6月20日，http：∥www.mof.gov.cn/zhengwuxinxi/zhengcefagui/2007zcfb/t20080519_26421.htm，2015年8月5日。和《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补充通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补充通知》，财税〔2007〕97号，2007年7月6日，http：∥www.cinaacc.com/new/63/67/87/2007/7/wa4596132329217700210672_0.htm，2015年8月6日。两个文件，主要是降低部分商品的出口退税率和取消了部分出口商品的出口退税，之后出口额从2007年第二季的294.96亿美元增加到第三季度331.61亿美元，而出口退税额从1517.19亿元减少为1315.45亿元。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政府先后颁布了《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提高劳动密集型产品等商品增值税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提高劳动密集型产品等商品增值税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税〔2008〕144号，2008年11月7日，http：∥fgk.mof.gov.cn/law/getOneLawInfoAction.do?law_id=64281，2015年8月6日。和《关于提高部分机电产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提高部分机电产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税〔2008〕177号，2008年12月29日，http：∥fgk.mof.gov.cn/law/getOneLawInfoAction.do?law_id=64196，2015年8月6日。分别从2008年12月1日和2009年1月1日开始执行；2009年政府又颁布了《关于提高纺织品服装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提高纺织品服装出口退税率的通知》，财税〔2009〕14号，2009年12月25日，http：∥fgk.mof.gov.cn/law/getOneLawInfoAction.do?law_id=64156，2015年8月6日。从2009年2月1日起。国家积极鼓励并支持出口企业的政策措施使得出口退税额从2008年第四季度的1674.54亿元增加到2009年第一季度的1816.32亿元，尽管出口额从354.57亿美元降为245.57亿美元。

短期内由于政策的支持，出口退税率上升，出口退税额保持增长，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外汇储备也微幅度增长(由2008年第四季度的19460.30亿美元增长到2009年第一季度的19537.41亿美元)。而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出口额却是负增长，这也是外汇储备相比之前的增长幅度基本没有变化的原因，进而外汇储备对汇率的反向影响也很微弱。到后期随着金融危机及欧债危机蔓延，我国出口企业越发受到影响，先前的政策效果已经变弱，出口额逐渐降低，综合出口退税率开始回落。随着综合出口退税率的降低，人民币有效汇率也开始降低。另一方面，随着金融危机冲击以及部分企业的复苏，外汇储备并没有因为受出口退税率的影响而降低，反而因为出口额的增加而继续增加(由2009年第一季度19537.41亿美元增加到第二季度21316.06亿美元)，而外汇储备的增加又会使得汇率走低，进而出现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较大幅度下跌的现象。

五、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本文的理论假设为：我国出口退税额的提高会降低出口成本使企业出口增加，从而使我国出口总额和国际收支经常账户余额增加，进而导致外汇市场供给的增加，最终形成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在中央银行对外汇市场进行干预的情况下，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一部分转化为人民币汇率的上升，其余部分则转化为我国外汇储备额的增加。

上述假设得到了实证支持：我国出口退税额每增加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1.369%；我国出口退税额每增加1%，外汇储备增加1.2414%。就人民币汇率与外汇储备二者的关系而言，外汇储备每增加1%，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下降1.1028%；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每上升1%，外汇储备减少0.9068%。

由此得出结论：我国的出口退税制是影响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重要因素，出口退税形成了人民币的升值压力，中央银行在外汇市场购入外汇的干预减弱了人民币升值的直接压力，而外汇储备额的增加却形成了人民币升值的间接压力，进而形成了国家的汇率风险。

(二)几点启示

1.科学制定和实施出口退税制度，在我国内部和外部经济基本因素发生重大变化的情况下，降低出口退税额，乃至取消出口退税，释减人民币升值压力，以适应我国经济转型和结构调整的新常态。

2.进一步改进和完善我国中央银行外汇市场干预制度，逐步公开和透明干预目标，放宽汇率波幅，减少干预的力度和频度，科学引导预期，提升干预效率。

3.进一步改进和完善我国的外汇储备制度，通过减少中央银行对外汇市场的干预，将更多的外汇资产储存于民间的私人机构，以此提升外汇储备资产的使用效率，降低巨额外汇储备的汇率风险，释放人民币的升值压力。

4.经济新常态下，我国出口增加和GDP的增长不能继续依赖于出口退税、出口补贴、廉价生产要素等非对称性因素，取而代之的应当是技术与制度创新，即通过技术和制度创新转变传统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为“集约型”经济增长方式，进而增加出口和GDP。

5.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包括改进中央银行外汇市场干预制度、改进外汇储备制度、改进银行结售汇制度、开放资本与金融账户、消除汇率形成机制中的非对称性等，这是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的内在要求。

(感谢四川大学经济学院李家强、要领、李心怡等同学在本文的模型构建及数据处理等方面所做的工作。)

(责任编辑：李慧宇)

§国际经济研究§

The Effect of Export Rebate on RMB Exchange Rate and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Based on the Data from 1996 to 2014

Ma Minjie， Ma Degong

Abstract：Since 1994 when the single, managed floating exchange rate system was established in China, the supply to and demand for foreign exchanges have become the main factors affecting the RMB exchange rate. The data of the long-term trends of the RMB exchange rate and the rapid growth of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show that the value of RMB was in the state of appreciation or under the pressure of appreciation. The long-term trends of the RMB exchange rate and the rapid growth of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are caused by supply exceeding demand in China's foreign exchange market, and furthermore the export rebate policy implemented by Chinese government has affected the mechanism of RMB exchange rate and the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This study constructs the empirical model of export tax rebates and RMB exchange rate and the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uses the co-intergration model to valid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value of RMB and the export tax rebate based on correlative data from 1996-2014，and assesses the impact of export rebate on the RMB exchange rate and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in China with the VEC model. The results show that, without increasing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the export tax rebate increase leads to RMB real effective exchange rate appreciation; when RMB does not appreciate，the export tax rebate increase leads to increase of the foreign reserves; without changing export tax rebates，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increase leads to devaluation of RMB real effective exchange rate，and the revaluation of RMB real effective exchange rate leads to reduction of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Key words：export rebate，RMB exchange rate，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作者简介：马敏捷，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成都610064);马德功，四川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成都610064)

中图分类号：F830.92，F810.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0766(2016)01-008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