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民族精神,振兴中华
——毛泽东与王船山

2016-03-16 08:22唐振南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王船山船山王夫之

唐振南

(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室,湖南 长沙 410011)



传承民族精神,振兴中华
——毛泽东与王船山

唐振南

(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室,湖南 长沙410011)

1913年下半年,毛泽东在《讲堂录》里记载王夫之的名言:“有豪杰而不圣贤者,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王船山:《俟解》)这是王船山独特的名言。杨昌济解释此语:“圣贤,德业俱全者;豪杰,歉于品德,而有大功大名者。”(《毛泽东早期文稿》1990年版第589页)这是极有特色的见解,毛泽东大受启发。在毛泽东看来,圣贤是德才兼备,有立德立言立功的人物,豪杰则是有才,有功名建树,但无显著的立德立言存世,甚至德行歉缺。例如:范仲淹、曾国藩是圣贤德业俱全的人物,拿破仑是属于豪杰一类的人物。圣贤的特质,就是掌握了“宇宙真理”或“大本大源”。他给黎锦熙信说:“圣人,既得大本者也,贤人略得大本者也;愚人不得大本者也。圣人通达天地,明达过去、现在、未来,洞悉三界现象,如孔子‘百世可知’,孟子‘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就因他们掌握了“宇宙真理”。在王夫之、曾国藩先后启发下,毛泽东曾立下了“内圣外王”的志愿,做一个德才兼备,立德立言立功的伟人。

1914年6月,毛泽东参加了刘人熙等人发起成立的船山学社,多次赴会听取有关王船山学术思想的报告。当时王夫之在湖南的知识分子中威望很高,有人认为,明代灭亡之后,“洞庭之南,天地元气,圣贤学脉,仅此一线耳。”(刘献廷《广阳杂记》)

毛泽东爱读王船山的书。1959年10月23日他南下视察前,指明要带走的书,有“王夫之关于哲学和历史方面的著作”,其中就有《读通鉴论》。《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收入了《读通鉴论》的几条批语。王夫之说:“若夫坏人心,乱风俗,酿盗贼篡弑危亡之祸者,莫烈于俗儒。俗儒者,以干禄之鄙夫为师者也,教以利,学以利,利乃沁入于人心。”王夫之对那些曲解孔子学说的“俗儒”是非常痛恨的。他挥动大笔,对宋明理学进行了根本性的改造。毛泽东在这段话旁批写道:“儒俗者万千,而贤者不一,不如过去法家之犹讲一些真话。儒非徒柔也,尤为伪者骗也。”同意王夫之的观点,重视法家,轻视俗儒。(《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第343—344页)

王夫之(1619—1692),湖南衡阳人。他经历明末清初中国社会大动荡和自身颠沛流离的生活之后,在其后半生的40年间,一直隐居林下,潜心著述,写下了百余种著作。

1644年,闯王李自成进京,明朝颠覆,清兵入关,一连串“天崩地解”的惊人变故,打破了王夫之科举入世的梦想,推动他发动衡山起义,抗击清兵南下。南明败亡后,在转徙湘西山区的流亡生活中,察看了瑶族的社会状况,体会了下层人民的生活疾苦。其后,奋发读书、著述,以“坐集千古之智”的宽宏胸怀,吸取和消化前人大量的思想资料,又“喜从人间问四方事”,深入研究从现实生活中获得的感性知识,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以毕生的精力,完成百余种,400余卷的别开生面的学术著作。

王船山是一位伟大的朴素唯物主义者。他吸取了明代东林学派“学为世用”的学术精神,对理学作了批判性的总结,建立了“理依于气”、“器体道用”、“知行相资”的哲学体系。他用“道”和“器”来阐明精神与物质的关系,提出“天下唯器而已矣!”“据器而道存,离器而道毁。”即精神性的“道”,由物质性的器而产生。认定“未有形器之先,本无不和,既有形器之后,其和不失”,把同一性看成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根本属性。物质是第一性的东西,精神是第二性,精神由于物质而产生。这是朴素唯物主义观点。他针对唯心主义的“先知后行”观,强调知行统一。提倡“先行后知”,“知行相资”,“行可兼知,而知不可兼行”的知行观。又在张载“一物两体”的思想基础上,提出了“合二以一者,既分一为二之所因有”的朴素辩证法思想。一分为二,合二为一,都是客观存在,都是事物发展变化的表现。认为世界上没有不含有矛盾的事物,运动是阴阳对立引起的,是事物固有的属性。王夫之倡导“必以履践为主,不徒讲习讨论可去学也”这些观点,对毛泽东日后以实事求是为主要内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譬如毛泽东一生主张实践第一,就受到了王夫之“履践”的薰陶。

王船山又是一位历史学者。他提出“理势统一,理在势中”的历史观,把历史视为一个合乎规律的发展过程。他批判了“言必称三代”的泥古不化的观念,强调读史不仅要“知治知乱”,更重要的是“为力行求治之资”。王夫之认为:国家的治乱存亡,制度的迁移更举,都是“理势之必然”。主张政治改革,主张国家统一,反对民族分裂。认定改革、创新、革命,都是事物发展的动力。在《读通鉴论》的《秦始皇》一篇中,充分肯定秦始皇完成中国统一的历史功绩,认为秦始皇废封建置郡县,是“势之所趋”。毛泽东赞成这个见解,并补充说:秦始皇统一中国,统一度量衡,形成了一个空前未有的统一的中华民族的国家。可是过去许多史书,把秦始皇描绘为杀人不眨眼的专制魔王,旧戏剧更把他作为一个反面人物。毛泽东主张为秦始皇翻案,把颠倒了的历史再颠倒过来。

王夫之总结明朝灭亡的原因在于皇室的腐败,在于皇亲国戚,重用私人。他提出“循天下之公”,“不以一人疑天下,不以天下私一人”,主张选贤使能,“以天下之禄位,公天下贤能”;主张反对腐败,惩治贪官;主张采取“平均”措施,绥和社会矛盾。(《湖南通史》古代卷,湖南出版社1994年版第673—674页)

王船山的史论与行动,以坚持民族大义为中心。他曾说:“有一人之正义,有一时之大义,有古今之通义。轻重之衡,公私之辨,三者不可不察。以一人之义视一时之大义,而一人之义私矣;以一时之义,视古今之通义,而一时之义私矣;公者重,私者轻矣,权衡之所自定也。”为说明他这论点,举例道:“祸在一时之天下,则一时之罪人,卢杞是也;祸及一代,则一代之罪人,李林甫是也;祸及万世,则万世之罪人,自生民以来,唯桑维翰当之。”(《读通鉴论》卷十四)王船山痛绝桑维翰,是他劝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卖国行径,导致契丹贵族的长驱直入,开以后女真和蒙古统治者相继入主中原的先河。追查祸首,桑维翰负有引狼入室之罪。

杨昌济根据辛亥革命以后的国情,进一步申论:“船山一生卓越之处,在于主张民族主义,以汉族受制于外来之民族为深耻极痛,此是船山之大节,吾辈所当知也。今者五族一家,船山所谓狭义之民族主义不复如前日之重要;然所谓外来民族,如英法俄德美日者,其压迫之甚非仅如汉族前日之所经验。”反对美、日等帝国主义的侵略,发扬爱国主义精神,保卫中华民族利益,是“古今之通义”。 (《达化斋日记》第172页)毛泽东进一步发展为“万世之通义”,是贯通古今的真理。学生时代的毛泽东就特别注意日本帝国主义的对华侵略。1917年7月他给萧子升信:回顾甲午战争以来的历史,“思之思之,日人诚我国劲敌!……愚意吾侪无他事可做,欲完自身以保子孙,止有磨砺以待日本。”(《毛泽东早期文稿》第51页)此时,毛泽东虽然是一介书生,却慨然不“辞浮贱”,把涤荡侵略者作为自己的凌云壮志。

王夫之的思想体系已超越了宋明理学,成为近代启蒙思想的重要源泉之一。

湖湘学派以“学贵力行,经世致用”为宗旨。其特点:知行统一,实事求是,注重实践,在探讨各种理论问题时,密切联系社会现实,以改造社会,拯救生民为指归。是以经世致用,理欲同体的理论而独树一帜。王夫之是湖湘实学的倡导者。他在《读通鉴论》的巨著中,注解“六经”,其出发点就是“欲尽废古今虚渺之说而返之实”,推动社会改革。维新运动激进派的代表人物谭嗣同称:“五百年来学者,真通天人之故者,船山一人而已。”(《仁学》)他把船山学说崇为维新运动的理论源泉。

王船山隐居深山瑶洞,刻苦钻研学术垂40年,著有《船山遗书》150卷,立意改革。他注解“六经”,是为“尽废古今虚渺之说而返之实”。他自勉“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决心为经世致用的学理研究,开拓、创新,并准备为寻求真理,触犯“俗儒”和封建礼教而献出生命。

(湖南省社会科学院湖南毛泽东研究中心2015年科研课题“毛泽东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创新”的子课题。作者为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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