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成长的仪式

2016-08-19 17:17刘佳祺
科教导刊·电子版 2016年19期
关键词:仪式感苦难成长

刘佳祺

摘 要 对于当代中国儿童文学,曹文轩是一个不能不提的名字。上世纪90年代,他陆续创作出《根鸟》等几本反映少年成长的小说。本文将以《根鸟》为例,从主人公的苦难描写入手,来探寻曹文轩在建构少年成长历程时具有仪式感的模式化书写,并试图阐述这种书写背后对于少年儿童的教育意义。

关键词 苦难 成长 仪式感 品格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1在苦难中成长的主人公

人类的历史几乎就是一部苦难的历史,在各个不同时代,人类总是要经历各种不同的苦难。作为作家,曹文轩兼有的学者身份让他把自己的许多理念都实践于创作中。“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儿童文学是让儿童快乐的一种文学。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这种看法。快乐并不是一个人的最佳品质。并且,一味的快乐,会使一个人滑向轻浮与轻飘,失去应有的庄严与深刻。”因此,在曹文轩的小说中,成长路上的少年总是要历经许多苦难。

《草房子》里的杜小康,本来是油麻地最富有的人家,可是突然的变故让他的家庭急剧衰败,欠下了一屁股债。这一段近乎残酷的经历让杜小康得到了成长。

到《根鸟》中,这一在苦难中成长的故事变得更为完整。之前少年通过一次苦难走向成熟的经历,在这里转变为在多次苦难中排除万难,抵达目的地。他一次次在他人的帮助下再上路,从而完成少年向成年的转变。这种转变首先在生理上,根鸟从一个单薄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结实、眼神都透露冷峭之气的英俊小伙,这是成长所给予他的。其次是心理上,根鸟逐渐对异性产生了朦胧的情感。无论是秋蔓还是金枝,曹文轩用优美的笔调展现了少年的情感问题,这反而更贴近少年成长的现实。最后是精神上,根鸟这一路,遭受了多次信念上的摇摆。他多次中断行程,但总有人在适当的时候予以他指引,助他克服精神危机。这都使他得到磨砺与蜕变,从而脱离了童年的天真。

小说是由一个个单元组成的,这些单元也组成了小说的场面。在《根鸟》中,根鸟到达的每一个地方就是这一个又一个场面。少年以这些苦难为单元构建自己完整的成长体系,他们走出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在更广阔的天地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曹文轩通过他对儿童成长中苦难的书写,追寻到了他所认为的在苦难降临之际那种有对抗力量的儿童的快乐。这种快乐对于儿童来说,才是更为永恒的。

2具有仪式感的成长模式嵌套

作为一个儿童文学的作家,曹文轩有他对于善与美的追求。他认为,“必须承认固有的人性远非那么可爱与美丽”,所以我们更应该在文学中“高扬道义的旗帜,与其它精神形式一道,行之有效地抑制人性之恶,并不断使人性得到改善。”而“美感的力量绝不亚于思想的力量”,基于这两点,曹文轩在他的小说创作中总是把目光投向他理想的、想要营造的那个美的世界。从这点来说,他是一个带有浪漫主义倾向的作家。

“当下中国,浪漫主义一脉的文字几乎荡然无存,而成长中的少年其天性就是倾向浪漫的。”并且“流浪是浪漫主义者的大情趣……浪漫主义者大概比任何人都更加偏爱流浪。”这指向了曹文轩心底的一个念头:少年的成长也应当在流浪中完成。早在16世纪中叶,流浪汉小说就已经成为了西班牙文学的重要一支。而中国的现当代文学当中,也有许多作品塑造了这一人物形象。其中有一类“流浪是因为对现实状况的不满,而产生‘逃亡冲动,企图去寻觅美好的世界。”这种流浪像一种自我放逐,是出于自己对于未知的渴望而选择的流浪。从现代心理学来说,少年成长的心理状态也似乎可以为这一流浪模式做出一点说明。因为“成长是少年生命存在的本质状态,成长是他们的内在生命渴求。少年儿童的心理动力,向着‘生长的方向,而不是留恋于童年状态,他们有内在的成长的渴望。”这种对于成长的渴望促使少年走出家门面对外面的世界,也是出于这种渴望,根鸟放逐了少年的自己,开始了他的流浪。

根鸟的流浪由菊坡开始。先是到达青塔,然后到达鬼谷。由于长久的禁锢,在终于逃离长脚等人控制之后的根鸟克制不住对家的思念再次回到菊坡。家中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嗔怪他半途而废,于是根鸟半夜一把火烧了他的家,再次上路。父亲的死亡与这一把火,象征着根鸟与家之间纽带的最终断裂。同时“父亲的缺失,无论是死亡还是疏离,常常象征或伴随着主人公家族信仰与价值判断的空缺,并不可避免地导致主人公去寻求替代的父亲或信条。”也是这样,根鸟才能以寻找为目的重新上路。于是根鸟来到了米溪,这里的美好与安逸给了他类似家的感觉,以致他再次忘记前行的目的。还好不久他就惊醒,再次出发。曹文轩认为“流浪是人类史前的一种深刻记忆,一种固有的本能,一种培养已久的欲望,一种——借用荣格的一个概念说——‘集体无意识。”中国人的观念中早有“安土重迁”“落叶归根”一说,家乡早就深刻印于我们的意识中。在遭遇挫折之时,人们总怀念家的温暖,渴望回到家的怀抱;在无依无靠之际,只有家是永远可以停泊的港湾。所以,家在这与流浪成为了矛盾的对立双方,流浪者一旦选择了家,就代表着流浪的终止,反之,就必须克服离家的失落与不幸之感。而根鸟,就几次在这二者代表着的稳定与漂泊,舒适与苦难间不断摇摆。在这样的摇摆与冲突中,故事本身也具有了更大的张力和更丰富的涵义。根鸟在这一流浪的过程中体悟到社会更加真实的一面,他历经一路孤独,最终颠覆了自己旧有的价值理念,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社会的青年人。

“作为一个专门的术语,仪式这个词语出现于19世纪,其原意是指‘手段与目的并非直接相关的一套标准化行为”仪式通常代表一种象征的体系,曹文轩这种流浪模式的仪式感,首先来源于流浪本身所具有的象征意味。在《根鸟》的序中,曹文轩说:“路是形而下的,也是形而上的。”这里的路不仅指我们足迹遍布过的土地,更代表了少年的寻梦历程和成长历程。根鸟一路抵达,一路遇险,正象征着少年在成长的探索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困难与迷茫。他在战胜自我的过程中最终也追寻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其次,这种仪式感还在于整个流浪过程所散发的神圣性。仪式往往与宗教紧密相关,同样是在序中,曹文轩写到:“用高雅、神圣的笔调去写,使这本书能有一种近乎宗教经典的感召力。” 曹文轩喜欢给他小说的主人公设置“异境”,他认为“这种空间的一大标志就是它的孤立。它远离人类社会,并且似乎在它以外也就不存在其他空间。”百合花峡谷显然就是一个天堂般的所在,它是始终支持根鸟前进的动力与信念,也最终予以根鸟解脱和救赎。最后,这种仪式感还体现在这种流浪模式带有的程序性。根鸟的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是在经历各种关键事件以后,才得到生命的一次次升华。

3这种成长书写的意义及一点追问

“儿童文学作家是未来民族性格的塑造者。儿童文学的使命在于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儿童作为民族的未来,什么样的创作能给予他们感动和启迪是曹文轩一直追寻的命题。“今天的孩子,其基本欲望、基本情感、和基本的行为方式,甚至是基本的生存处境,都一如以前”所以,“能感动他们的无非也还是那些东西——生离死别、游驻聚散、悲悯情怀、厄运中的相扶、困境中的相助、孤独中的理解、冷漠中的脉脉温馨和殷殷情爱……”“感动他们的,应是道义的力量、情感的力量和美的力量。而这一切是永恒存在的。”基于这样的观点,曹文轩的少年成长小说更有他特殊的意义。

“现代人在痛苦面前缺乏先人们那样的风度。我们将这种感觉传到了孩子那里,使他们变得十分脆弱,并且极容易在痛苦面前畏缩不前。”所以曹文轩对苦难的描写其实有助于儿童正视苦难,塑造他们坚韧的品格,毕竟儿童是我们民族未来之所在。除此,曹文轩还向我们形容了一个无梦的可怖世界。这也是在鼓励成长中的少年,要不惧艰难,勇敢追求自己的理想与信念。

此外,曹文轩也有他自己的美学追求。他一直强调美一种可以感化人的力量。所以在他的小说中,我们随时随地也都能感受到美。《根鸟》中根鸟生活的菊坡首先就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青塔”、“鬼谷”、“米溪”、“莺店”这些地点拥有诗意的名字。其次,出现在故事中的人也都富有人情美。无论是鼓励根鸟前行的父亲还是帮助过根鸟的板金先生,他们都能及时在根鸟需要的时候出现,让根鸟在孤独的旅程中感受到人性的温情。因此,曹文轩执着于构建具有人情美感的文学世界,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最后,这篇小说中的意象也极其美好。从开满百合花的峡谷到诱惑根鸟的红果,一切景物都有着慑人的美感。他一再强调审美在今天社会语境中的缺失,“美的力量绝对不亚于思想的力量”,再深刻的思想时过境迁都可能成为常识,而美却是永恒的。曹文轩在追求美的同时,并没有放弃对人性的探寻。可以说,他很好地游走在古典与现代之间,试图通过古典的美与悲悯情怀,来唤醒人心中真挚的情感,从而对抗丑恶的现实。

但是,《根鸟》仍留给了我们一个还待解决的问题——在这一个梦想达成之后,下一步我们又将去往何方呢?小说中留给根鸟的无非是两个结局,一是和秋蔓的父亲一样,在流浪之后最终选择一处可以栖息的地方,由此繁衍,生生不息;一是继续流浪,前往下一个未知的目的地。如果选择了前者,那此前的流浪除了带给一个少年成长以外别无他物,我们甚至可以下个结论,流浪是为了换一个地方栖息,那么这一命题就消解了流浪所能蕴含的更为崇高的意义。如果是后者,那么流浪的目的最终指向的是一个类似于“乌托邦”的无法抵达,流浪者将永远在“出发”与“归来”两种感觉中摇摆不定,那么这会不会指向一种终极的虚无主义呢?“以田园为家园,是几乎所有的浪漫主义流浪者的共同特征。浪漫主义者终于失去了对人类社会的耐心,并且彻底失望,认定在人类社会永不可能寻找到他们称心如意的归宿,于是对自然表现出了如痴如迷、如醉如狂的爱恋。与对现实采取冷视或不正经态度但毕竟还死盯着现实的现代主义相比,浪漫主义者又显出了他们的软弱,而与心和目皆正视现实、锲而不舍地欲要改变现实的现实主义相比,浪漫主义者更显出了他们的软弱。”我当然不希望看到根鸟的最终归宿只能指向虚幻,但是,这种执着对于家园的找寻,从反面来说,不也证实现实中对于理想家园的求而不得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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