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批评中彰显中国精神
——2015年湖南文学评论综述

2016-11-21 10:38吴杰
文艺论坛 2016年6期
关键词:作家文学小说

○吴杰



在批评中彰显中国精神
——2015年湖南文学评论综述

○吴杰

文学批评是文学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它既推动文学创作,影响文学思想和文学理论的发展,又促进文学的传播与接受。繁荣社会主义文学事业必须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遵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倡导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倡导“说真话、讲道理”,倡导文学批评导向性、专业性和学术性的和谐统一。习总书记也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文艺的作用不可替代。新时期以来,文学评论与文学创作相依前行,产生了许多尖锐而有建树的文学批评,比如何镇邦对于迟子建的评论,谢冕对于朦胧诗的推举、夏志清对于钱钟书、沈从文和张爱玲的高度评价,李敬泽对于20世纪初文学的研究等等。许多文学作品通过评论家们慧眼识珠和披沙拣金的功夫,真正引起了读者的注意,从而在文学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回溯2015年的湖南文学,随着我省文学艺术的整体发展,不断涌现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精品,在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上取得了长足进步,湖南文学评论作为整个文学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维度,也在相依前行,努力学习贯彻习总书记《讲话》精神,一方面针砭文学创作的乱象和流弊,直面时代前沿问题,为文学长远发展清理障碍,一方面也在深度介入本土文学,从文学文本出发,将理论与批评相结合,说真话、讲道理,探寻成功表述中国经验和“中国故事”的根本,在批评中彰显经世情怀,在褒贬中坚守批评精神,引导文学创作,引领时代风气。

一、回到人民立场与文学现场

《讲话》指出,“要高度重视和切实加强文艺评论工作,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倡导说真话、讲道理,营造开展文艺批评的良好氛围”。也即文学批评必须应该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直面当下文艺发展过程中的困难与挑战,及其出现的新现象、新变化,用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导向推动文艺创作,用审美的价值取向引领时代风尚。2015年,我省在讲话精神的指引下,围绕文学文本、文艺现象、文艺评论组织建设、文艺评价体系建设、文艺理论基础研究、网络文学的发展现状等问题,以冷静务实的批评针贬良莠,以“批评精神”作出文化层面和美学意义的解读和辨析,褒优贬劣,去芜存菁,涌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学习文章。

为贯彻落实《讲话》精神,充分发挥文艺评论的引领和导向作用,评论界努力打磨好文艺批评的“利器”,把握好文艺批评的方向盘,对各种不良文艺作品、现象、思潮褒贬甄别,引导人们认清和坚持文艺发展主流、方向。龚爱林的《如何创作出好作品:要淡泊名利多沾“地气”》中分析了文学作品的思想性、文学性、真实性以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等问题,指出优秀作家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应该深入人民,扎根生活,耐得住寂寞,并自觉通过形象生动、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式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表达国家利益和时代需求,凝聚中国精神和中国力量。同时,文学组织和文学机构应该营造健康的文学生态,引导作家创作,引领文学思潮。伟大的时代呼唤伟大的作品,湖南文学湘军如何突围,以走向更大的辉煌,在《根植湖湘文化的精神创造——湖南小说创作与研究的思考》一文,龚爱林梳理了湖南小说创作与研究的发展历程,指出当前存在的问题和困境,为文学湘军的繁荣发展建言献策。文章显示了文学意义与社会意义的相结合,这对我省文化强省战略的转型发展具有参照价值。余三定的《文艺理论学科产生危机的社会原因分析》切中时弊剖析了文艺理论研究和文艺理论学科产生危机的社会原因,指出独立思考的社会氛围的缺失、疯狂的学术评价机制、实用主义的价值观致使许多学者不在潜心从事学术研究,放弃学术操守,损害了当今的学术生态。对于当前文艺创作的浮躁风气,在《营造生态合力改变浮躁文风》认为,改变现状,需要依靠作家和各种评价机制协同推进,相辅相成,作家树立精品意识,文学评价机制提高批评标准,注重社会效益。另一篇《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从文艺工作座谈会精神看当下文学创作的风格问题》阐发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创作导向这一重要思想,分析了当下的文学创作“存在着抄袭模仿、千篇一律的问题,存在着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的问题”,指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部分作家未能正确处理市场与风格、金钱与风格的关系,导致出现了一部分题材类型化、内容程式化、生产批量化的文学作品。文章最后还指出,优秀的作家应该以具有鲜明思想风格、艺术风格的优秀作品取得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丰收。针对当下的专业文学批评佶屈聱牙的病症,卓今的《专业批评的批评》认为构建以中国传统美学为基础,以当代文学现场为标的,借鉴西方文学研究的优秀成果的新文学批评方法,批评家应该转变批评态度,走出象牙塔,关注社会人生,培养批评的原创意识,重树文学批评家的责任感。新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网络文学迅速崛起,并快猛发展。湖南不论是在网络文学的创作上,还是在网络文学的研究上,都在全国位居前列。欧阳友权始终关注着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他在《加强对网络文艺的服务和引导》中指出,网络文艺发展存在着数量与质量不匹配、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不匹配、技术强势与艺术优势不匹配等问题,同时,网络文艺发展呈现三个趋势:竞争加剧但竞争目标开始转移,全媒体传播泛娱乐化,传统文艺与网络文艺互动交流、彼此渗透。该文认为,构建健康的网络文学生态,需要抛弃媒介歧视、媒介霸权,坚持兼容并包、携手共进的发展理念。卓今的《网络写作的速度与力量》直面当前网络写作的深层问题,认为许多网络写手缺少生活经验和知识积累,另又受到商业利益的诱惑,重“速度”,轻“质量”,忽视作品的文学性,致使网络文学出现严重的同质化,限制了网络文学的发展,因此,从作家的主体性来说,网络写手应该摆脱单纯的速度意识,精心写作,从社会的角度来说,应该倡导积极健康的社会氛围,只有这样,网络文学才能走得更远更好。针对如何提升作家自身修为,创作出好的文学作品,王跃文在《自身修为也是创作的源头活水》一文中,结合自身创作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苍黄》《朝夕之间》的经历,指出优秀的文学作品必须始终贯穿真善美的追寻,剖析人性的阴暗,直视人类的悲苦,探寻生命的价值,成为“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德艺双馨的作家应该深爱着这片土地和“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民,勇敢直面现实,超越狭隘个人,真诚创作,惟其如此,才能创作出动人魂魄、洗涤心灵的作品。晏杰雄的《从普通话到俗文化文艺腔》比照了1986年出版的《平凡的世界》和2013年出版的《繁花》,从小说语言变化入手,分析了长篇小说讲述中国故事方法的变迁,作家日渐深度挖掘小说细节的文学性和艺术性,在语言上推崇精致的小众语言与通俗的大众语言形成互补,在内容上注重小说反映的“生活”内涵,日益凸显个体的生活经验。另一篇《青年写作如何呈现中国经验》以世界文学的视角审视当下的青年写作,对中国经验做了深入解读,指出国族经验表达实际就是中国经验表达,是对中国梦的文学表达和中华文化复兴的原创性实践,同时也是当代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同步前行的必由之路。针对目前文化市场存在的革命历史题材“传奇化”“娱乐化”“狂欢化”倾向,杨厚均的《革命传奇的独特与丰富》以《林海雪原》为例,深入探讨了在社会转型和文学转型时期革命题材作品的文学意义和社会意义,指出在社会转型和文学转型时期,革命历史题材的使命品格往往会遭到遭到消解,日益世俗化,但如果过度消费《林海雪原》的娱乐性,不利于文学树立庄重的、建构性的史诗性品格,对文学的未来发展无足裨益。

二、建构具有中华美学精神的批评

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也是中国本土文学创作和研究的生存土壤。中国文学批评走向世界必须有当代生活的底蕴,也要有文化传统的血脉。当代文学和当代文学研究常常面临新现象、新问题,仅仅运用已有的理论话语和批评经验很难做出令人信服的分析和评判,因此,及时更新话语系统、完善文学批评方法必须深入挖掘中国美学精神,弘扬中华美学传统,努力开创出既具有时代特征又有中国特色的当代文艺理论批评文本,这不仅是构筑中国特色的文学评论话语体系的要求,也是文学理论界和批评界不容卸落的使命和职责。

赵炎秋的《场外征用的必要性与有效度》从张江的《强制阐释论》出发,深入探讨了场外征用的必要性和有效度问题。该文在肯定“场外征用”的合理性的同时,也指出天马行空式的任意套用“场外征用”势必会使文论偏离文学本位。为保证场外征用的合理性和有效性,他认为“场外征用”应该符合文学的实际,即文学创作、文学理论、文学批评的实际,同时由于场外征用有效与无效之间的界限模糊,对场外征用的评判应抱有开放心态。文学创作的本质是心灵的书写,而文学鉴赏的实质是心灵的碰撞,该论述对于反思中国现代文论的过度阐释现象极具现实意义,同时,也为如何摆正场外征用在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中的位置留下了研究的空间。传统文论的现代转型是文学评论的大势所趋,是建立当代中国文学评论的题中应有之义,但因涉及内容庞杂,操作难度大,鲜少有研究者触及,并能获得成功。任美衡、雷艳平的《价值、形态与方式:传统文论的现代转型及其省思》从传统文论的价值精神和传统文论进入当代文学批评的形态与方式入手,分析了传统文论现代转型的可能性,对促进传统文论的当代转型有高度的指导意义,体现了一个批评家宏阔而精细的风范。刘长华的《雕塑艺术与中国新诗的现代化》链接西方雕塑艺术和中国新诗,举例论证,深入分析了中国新诗在现代化过程中汲鉴西方雕塑艺术的四个表现:由“兴”返“象”的象征意识,“言”尽而“意”余的表达手法,以“情感”显“思想”的诗学形态,寓“动”于“静”的精神气蕴,指出,中国新诗“在本质上是对中国唐诗宋诗的一个异质接受,其具体表现为将唐诗宋诗两种形态取长补短、熔于一炉”。这为读者了解中国新诗的现代化进程提供另一门径。季水河的《论马克思主义美学观点与新时期中国文学理论研究的审美走向》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出发,论证了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期中国文学理论研究穿线的审美走向,指出,随着马克思主义美学回归文学,中国文学理论研究出现的审美走向,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在文学批评中,实现了美学标准和历史标准的回归;在对文学与生活关系的认识上,实现了从哲学反映论向审美反映论的过渡,突出了审美本性和情感特点;在文学本质的界定中,实现了从社会意识形态向审美意识形态论的转型。指出,这一转型既是从美学角度审视文学本质的必然结果,又是从文学意识形态特性认识深化的结果。对于如何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晏杰雄的《建构具备中华美学精神的批评》认为,建构具有中华美学精神的批评必须让文学批评回归文本,展现中国审美趣味,而当下学院化、经院化的批评造成了文学批评不及物,据此提出了行之有效的建构具有中华美学精神的批评方法,即弘扬中国文学批评传统,深入文本密林,倡导“以诗论诗”和“知人论世”的批评传统,建立作品论和作家论完美结合的批评方法,展现汉语的神韵和生命气息,唯此文学批评才能及物和保持有效性。

三、如何呈现中国经验与地方经验

2015年,关于讲述中国故事、提供中国经验的讨论持续升温,并成为文艺领域的一个热点。如果说创作出能够描写当下独特的生活经验,展现中国人精神核心的中国故事是作家的责任和使命,那么研究这些经典文本背后的中国故事,提炼中华精神核心,彰显中国文艺的魂魄需要评论家来完成。环视那些在历史的大浪淘沙中脱颖而出的经典文学文本,共性和个性共存,其中“扎根现实”是其能够摆脱生命衰亡周期,进入经典作品行列的根本原因,多角度、全方面地深入研究经典文本对促进中国文学的发展,传播优秀中国文化大有裨益。

龚爱林的《根植湖湘文化的精神创造——湖南小说创作与研究的思考》立足湖湘文化,宏观梳理了湖南本土现代白话小说成就、病症和出路,在“书写者与阐释者在场”中指出,湖南现当代涌现了如张天翼、丁玲、沈从文、残雪等优秀作家,但经典文本的产生离不开评论家的推动。“管窥创作与评论的缺失离位”剖析了湖南文学创作与评论的困境,指出湖南文学在创作上,青年作家普遍缺乏经典意识,耐不住寂寞;在评论界,话语权不够,人才队伍不够整齐;对本土,尤其是青年作家的关注度不够;评论语言枯燥乏味,缺乏美的特质,弱化了文学评论的褒贬、甄别、遴选功能。文章最后还指出,文学湘军要想走向更大的辉煌,必须要依靠广大的作家评论家,把文学创作、研究的功夫做细、做深、做扎实,创作更多思想性艺术性相统一的文学精品。龚爱林认为湖南作家应该立足湖湘文化,弘扬主旋律,对时代潮流和社会变革保持高度敏锐性,在创作中突破薄弱环节,加强中短篇小说创作,同时整合资源,强化团队合作,共造小说影视帝国。而评论界应该加强评论人才队伍建设,提升湖南评论界的话语权的同时,利用捆绑式研究、概念化推介加强本土小说史的研究,着重研究湖南本土小说的湖湘特色。晏杰雄在《青年写作如何呈现中国经验》中阐释了“中国经验”的深层内涵,认为表达中国经验需从地方性写出全国性和世界性,从个体经验通向时代整体经验,从人的生存通向人的存在。在处理乡土与全国、世界关系时,青年作家在立足本土的同时,应该拥有国际视野和开放意识,用现代主义之光镀亮当代中国作家的写实传统;在处理个体经验和时代经验时,应该把个体的痛感和沉思楔入到整体的时代生活之中,找到一个从个体经验通向时代整体经验的写作方式;在处理个人生存和人类生存的关系时,作家应该有意识地将对个体生活的描摹上升到对人类普遍命运的关注。彭在钦、段晓磊的《论现代性视域下的莫言“乡土文学”观念》将莫言的“乡土文学”观放到现代性视域下考察,认为“莫言的‘乡土文学’观不仅仅关涉到民族文化,它更是一种在现代意义上的创新和发展,悲悯情怀造就了莫言特殊的‘乡土文学’观,这悲悯不仅仅属于佛教,也属于基督,更属于全人类”。梁小娟亲访须一瓜,掌握第一手资料《在灵感的庇护下书写——访谈录》,撰写《论须一瓜小说中的“边缘人”形象》的评论文章。从“都市寻梦的异乡人”“寻求灵魂救赎的罪犯”“身与心的‘智障者’”三类“边缘人”形象切入,深入挖掘须一瓜小说中“边缘人”形象的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指出“须一瓜以自己独有的敏感与睿智,在小说中想象与演绎对生活与生命的理解,抒发人生理想抑或揭示人类的道德困惑与精神困境,以一种宽容与悲悯的心态拥抱人世间的种种丑恶与阴暗”。易彬以研究穆旦、彭燕郊见长,今年发表的《晚年彭燕郊的文化身份与文化抉择——以书信为中心的讨论》,洋洋洒洒一万两千余字,通过解读彭燕郊晚年的书信以及译介活动,全方位地展示彭燕郊对当代文艺发展自觉意识的推动。文章对资料掌握之翔实,对材料运用之精当,对问题论述之准确,无不透露着作者扎实的研究功底和严谨的研究态度,其在为中国学术添砖加瓦的同时,也树立了贴近人民的批评典范。杨经建近年来从批评现场返身进入文学史深处,致力于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中潜在的存在主义传统,2015成果丰硕。他的《“黑夜”意识与“深渊”体验——存在主义诗学视野中的王小波和贾平凹》从存在主义视角出发,论述了中国当代尤其是新时期文学“诗之思”的丧失方式,经历了从逻各斯话语霸权的禁锢到陷入彻底的虚无主义,再又论变为技术理性制导下的物质(经济)至上,作家们普遍有着“黑夜”意识与“深渊”体验。该文链接王小波和贾平凹,论证了王小波和贾平凹“诗之思”的体验,指出“贾平凹过分执迷于‘诗’的一面而忽略了‘思’的超越,王小波却能在‘诗’与‘思’的兼顾中达到了‘诗之思’的境界”。在《西南联大作家群与存在主义》一文中比较全面地探讨了以冯至、卞之琳、钱钟书、穆旦、郑敏、杜运燮、汪曾祺等为代表的西南联大作家群与存在主义的关系,指出这一作家群体有留学欧美的经历,深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潮的熏陶,又由于无法彻底抛弃儒家知识分子的家国情怀,于是两种思想的奇妙融合构成了他们文学创作、抒发情怀的底蕴。文章初步厘定了西南联大作家群与存在主义关系的内在理路,又微观考察了该群体的主要作家与西方存在主义经典作家的对位关系,为进一步挖掘20世纪中国存在主义文学的历史意蕴奠定了坚实基础。张建安的《侗族作家隆振彪小说中的民族忧思与文化自省》全面梳理侗族作家隆振彪的小说成就,指出,隆振彪的乡村小说通过书写丑陋恶习,反思传统,批判狭隘落后的思想观念给个体造成的悲惨命运,而通过记录侗乡山寨变革,塑造活跃在乡村改革建设第一线的基层干部,旨要促进一种符合时代要求的民族精神的产生。最后,论述还指出,隆振彪的小说尤为关注对工业,展现普通老百姓的生存之艰,体现了作家对底层人生的终极关怀和对这个世界的悲悯情怀。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和发展,商界小说如火如荼地兴盛于当今文坛,商界小说的研究也与时跟进,在2015年的湖南文学评论中,有两篇关于商界小说的评论不容忽视。彭文忠的《市场话语与商界小说中的女性生存新景观》以小见大、见微知著,考察了商界小说中女性的生存境况和精神考验,揭示了市场化时代下女性解放的悖论,质疑了商业中女性成功的神话,展现了女性身体的物化景观,表达了“干得好”与“嫁得好”的挣扎与妥协,认为“当下社会性别话语构成的多面性和复杂性,以及女性真正的解放任重道远”。如果说彭文忠着重对商界小说的微观研究,那么杨虹的《商界小说中的话语困境与审美缺陷》则高瞻远瞩,在肯定商界小说的同时,宏观解剖了因话语建构的历史和现实局限而导致的商界小说的审美缺陷,一针见血地指出,思想深度的缺失、审美特质的消解、表现内容的单一、“互文性”的尴尬等制约了商界小说的思想深度、精神超越和艺术追求。

对作家代际群体的辨析和讨论再次成为重要的批评现象。《芳草》杂志设立“50后”作家访谈栏目,其中刊发了吴投文的系列访谈文章,有《阎真:我的写作原则是现实主义——五○后作家访谈录之十三》《何顿:我是一个农民——五○后作家访谈录之十七》《张曙光:诗是少数优秀人的事情——五○后作家访谈录之十四》《于坚:诗要向这个世界敞开——五○后作家访谈录之十五》,文章披露了作家们的创作心态,是研究五○后作家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资料。在鲁迅文学院组织的《我们是时间,是不可分割的河流——“70后”写作与先锋文学四人谈》中,马笑泉结合自身的创作经历,指出“70后”作家在对待先锋文学的文本实验和内容表达上,都吸取了先锋文学精神层面和技术层面上的文学营养,而优秀“70后”作家应该强化现代主体认知,以普世情怀观照人类的灵魂世界,以精益求精的艺术技巧表现深广的人类意识。聂茂的《突围表演:先锋小说的侏儒症候》重新审视新时期八十年代先锋小说的创作弊端,指出众多先锋作家由于先天理论涵养不足,生硬模范或抄袭西方先锋小说的艺术手法,致使先锋作家们大多停留在先锋精神的浅表意义,患有“精神侏儒”症候,论述以当代意识审视历史的幽微处,颇具历史纵深感。

四、本土作品的细读与专业评介

韦勒克、沃伦在《文学理论》中指出,文学批评家必须具有历史的眼光,如果不了解文学史的情况,忽视作品在文学史上的关系,便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搞不清哪些作品是创新的,哪些是师承前人的,误解具体的文学作品。因此,当代文学评论必须具有经典意识,超越单凭个人好恶的最主观的判断,从文学文本出发、从阅读开始,遵从文学评论的内在规律,将感性认识经过提炼上升为理性认识,力求还原文学评论的本来面貌。2015年的湖南文学评论持之以恒、一以贯之地关注着本土重要作家新作,如黄永玉、王跃文、阎真、于怀岸、赵燕飞等人作品,对本省作家作品的推介力度和深度明显增强,同时也深度开掘本土经典作家作品的优秀内核,促进和引领文学湘军的蓬勃发展。

2014年,王跃文《爱历元年》、阎真《活着之上》由湖南文艺出版社付梓出版,之后立即得到我省评论界的普遍关注,对他们的作品不约而同地作了独立批判和深度研究,而且视角各异,立论自成高格。张战《〈爱历元年〉情爱书写解码》通过解读情爱故事叙事和两性情爱的本质,真实还原了情爱的世俗面目,揭示了情爱本质的脆弱与驳杂,认为解读小说的节点在于“情爱的归宿必须视奉献和给予为本质,必须向于善才能得到宗教意义上的升华,才能完成自我救赎的使命”。欧阳友权的《用爱历寓言表征精神救赎——评王跃文新作〈爱历元年〉》着力探讨了《爱历元年》这个爱情寓言和日常叙事的社会学意义,指出这部小说的立意所在和价值依归存在于将情感叙事延伸至精神叙事和社会叙事,给这个时代的精神病症开出了“真善美”的良剂。胡良桂的《人性本源的回归与升华——论王跃文长篇小说〈爱历元年〉》较全面解读文本中情爱、命运和人性书写,指出小说依赖于本质的、全面和整体的、艺术的真实,通过对孙离夫妻的情感描写,展现了近三十年中国社会现实生活世情百态和人到中年情感危机的心灵磨砺。论述最后还阐述了文本的原创力与超越性,指出,小说的艺术特色和突出成就在于构思的独特性、细节的典范性与语言的朴素美。张文刚的《从陌生回到原点——王跃文长篇小说〈爱历元年〉评析》通过对小说孙离和喜子的情感历程的分析,从浪漫诗意到双双出轨再到自我救赎,看似简单的回归,实则是一种超越,是经历恩怨风雨和心灵磨砺之后的自我净化和自我完善。同时,论述还指出小说借男女之间的情爱书写和日常生活的描写,展现了丰富的人性内涵,体现了作家的艺术构思和文学表达。吴投文、申思的《民间立场下的意义反思——评王跃文长篇小说〈爱历元年〉》结合王跃文的人生经历,知人论世,细致入微地探究了小说的民间立场,指出,在《爱历元年》中,叙述者以知识分子的笔墨,站在民间的立场上,以切身体验过的民间为故事的空间场域,以改革开放三十年为故事的时间场域,编织了一条以知识分子为主角的“逃离—回归”之路。

欧阳友权的《超越“活着”与活法的重量——评阎真长篇新作〈活着之上〉》从生命哲学的意义、价值论的意义和生存逻辑的意义三个维度上解读阎真《活着之上》的魅力与价值,认为小说并不着重直击高校学术腐败和生活潜规则,而重在拷问“活着”的意义与价值,展现当下知识分子超越“活着”的难得可贵以及“活法”的思想重量。聂茂的《审痛之后的悲苦与超越——论阎真长篇小说〈活着之上〉》通过解读作家的苦难叙事和经典书写,直面现实环境下小人物的物质和精神博弈,指出聂致远在审痛之后的悲苦与超越具有社会意义,它不仅是个体人性坚守的胜利,同时也是人类“活着”的尊严。晏杰雄的《生存之痛与存在之思——评阎真长篇小说〈活着之上〉》聚焦阎真的知识分子书写,剖析了小说中以聂致远为代表的知识分子生存之艰的原因,探讨了当代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和人间情怀,探寻了生命的终极关怀和生命价值,而且也深化了作者的创作高度,指出《活着之上》“这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的精神读物,可谓一部当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启示录”。而赵树勤、杨杰蛟的《女性主体的失落——阎真小说的性别意识解析》从女性主义的视角透视阎真小说中女性形象的精神内核和阎真在性别立场上存在着的价值缺憾,指出阎真作为具有强烈男性意识的叙事者,在描写弱势女性时,虽有同情、怜悯,但忽视了对这些知识女性独立意识和人格尊严的塑造,致使她们在现实生活中因失去了精神的支撑而导致自我主体的失落,成了“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的例证。张建安的《守住心中的那片净土》文本细读,探究聂致远、蒙天舒当初换导师的深刻内涵,指出小说旨在借高校知识分子的截然不同的命运书写表达了对处于传统文化理想和现实利益夹缝中的知识分子被异化的关注,以及对造成这种转变的社会现实的反思和批判。同时,论述深化了作者的创作高度,指出,小说批判“活着就是一切”的生存理念,倡导去寻找“活着之上”的生存价值和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对湖南本土经典作家作品的研究也取得了一批成果。罗宗宇、曾婷的《民间故事与沈从文的湘西创作》从民俗叙事学的角度考察了沈从文的湘西创作对民间故事艺术的利用,认为沈从文在进行文学创作时有意识地借鉴吸纳了民居故事艺术中的人物设置、模糊的时空背景、“三段式”的故事情节和让故事中最让年幼的孩子成功的情节结构。吴正锋的《<看虹摘星录>及<七色魇>“爱欲书写”的再探析》通过对沈从文爱欲书写的内涵考察,指出沈从文对“虹影”“星光”爱欲的书写实际上是对自我情感体验的记录和叙述,表达了他唯美的爱欲理想和坦荡的生命情怀。残雪作为先锋派的代表人物,其作品结构复杂、信息密度大、内涵丰富,令读者和研究者不得要旨,而卓今的《如何阅读残雪》认为解读残雪小说需要读者和作者的联合,抛弃一些已有的观念,读者阅读残雪小说时,应该从本事意蕴进入审美意蕴需要经历三个层面:感知层面、体验层面、理性层面。同时,论述以《红叶》《山上的小屋》为例,探索残雪小说的意象设置与平行结构,指出残雪小说通过展现社会秩序、物质生活的表层揭示了人性心理结构的里层。面对黄永玉卷帙浩繁的文学作品,卓今在《黄永玉的文学》一文中结合“知人论世”的批评传统,全面解读黄永玉的文学,认为黄永玉的文学作品从来是站在理性的对立面,用活生生的生命热情呼唤真善美,用充满泥土气息的人物建构精神家园,表达了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的“大爱”。文章开掘之深、论述之谨,彰显了文学评论家的深厚理论功底和博大人文关怀。

2015年度的湖南文学批评,整体上显示了一种“说真话,讲道理”的批评氛围,评论家们客观理性地分析与评判最新的文学作品和文学现象,同时也在不断地自我反思,公道直言指出某些创作乱象和作品硬伤,为文学评论界注入清新活泛之风。当然,2015年湖南文学评论界也存在一些问题和挑战,正如龚爱林所指出的,湖南文学评论人才队伍不够整齐,缺乏话语权,在对本土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的关注度有待提高,评论的语言上枯燥无味,缺乏美的特质。批评切中肯紊,犹如一面镜子,照出了湖南湖南文学评论的不足与问题,同时也为未来湖南文学评论的发展照亮了道路。针对这些问题,有必要深入学习贯彻并落实好习总书记《讲话》精神,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评判标准,立足湖湘大地,放眼世界文学,加大对本土作家作品研究力度,提炼文学湘军的湖湘精髓,整合人才评论队伍,重视文学评论工作。要而言之,2015年的湖南文学评论,在理性反思中继续稳步前行,在批评精神中彰显经世情怀,在文本研究中透露时代关怀。循道渐进,未来的湖南文学评论必将催生更多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精品力作。

(作者单位: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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