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言说
——论新世纪网络女性小说中的历史写作

2016-11-21 10:38刘琳
文艺论坛 2016年6期
关键词:潘金莲历史

○刘琳



她们的言说
——论新世纪网络女性小说中的历史写作

○刘琳

在后现代主义者福柯那里,历史是断裂的,被强权意识所独断。福柯呼吁要揭示出这种断裂,让强权压制下被历史遗漏的内容浮出水面并昭告其存在的意义。从性别视阈出发而论,长期以来,历史或历史叙事一直是由男性神话的叙事传统所构建,在已有的历史叙事中,女性是缺席的他者;同时,因为其被支配和被书写的命运,女性又是历史永远的客体。因此,作为两千年来历史的盲点,女性是“一切已然成文的历史的无意识”①,女性作为实践主体在历史中的政治、宗教、战争甚至文学等公共领域和空间的宏大话语中的活动都基本缺失。

于是,寻求历史对于已显具性别意识的现代女性来说是如此重要,因为,“历史是意义阐释的终极结构。无论是国族或是个人,也无论是阶级或是性别,都必须通过‘历史’来证明其存在的合法性。”②获得“历史”就意味着获得存在感和显在价值的证据。由此,“历史”成为女性获得写作权力后首先要面对的一个写作主题。无论是新时期丁玲、杨沫式的“女国民化”历史认同的“启蒙”写作,还是上世纪90年代铁凝、徐坤等的历史批判写作③,历史都是女性写作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主题。她们借以对历史的书写来抒发自我心声,探究女性命运,以独异于男性的视角来关照女性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生命状貌以及整个人类的生存情境。

到了新世纪,在网络女性写作者这里,“历史”依然是一个备受青睐的书写命题,很多女作者都将笔触伸向或远或近的历史时空,遥想女性在这片布满男性声音的领域里是否发出过自己的声音、她们曾经以怎样的方式存在以及如何显证自己的历史意义与地位。在这里,历史被以各种方式呼应着,穿越、架空、言情、宫斗等题材无不与其挂钩,“起点女生网”里甚至专门推出了“历史时空”版块,供女性作者发表与历史有关的作品。“历史”无论是之于网络女性作者还是女性读者,都是一个热门元素。然而,新世纪这一多元开放的时代环境,加之网络的公共性、匿名性、自由性、开放性同时又极具私密性的这一特殊而复杂的场域,注定了网络女性写作者的历史态度不再是单纯的启蒙认同或批判,而是有着更为幽微驳杂的面貌。因为,“网络言说所特具的宽泛的公共性与开放性,导致更多的中低层普通女性有机会涌入已然降低的写作门槛,从而在一个更彻底的层面上改变女性长期以来作为‘沉默的他者’历史形象……网络言说所具有的匿名性与自由性,使长期以来针对女性写作的话语限制不由自主的发生松动,女性作家甚至可以完全脱弃超我的束缚,在写作中表达追求本我的渴求,使得女性写作长期以来追求的对于‘女性经验”的本真描摹有可能在网络上得到最终实现……更重要的是,网络所引发的信息方式的巨大变革给现代社会构型带来了深刻变化,传统意义上的科学/权利、国家/个人、个人/群体、主体/客体——当然,最重要的是男性/女性——的结构关系已被重组。这对于女性文学之所致力的政治写作具有战略性的深巨影响。”④

英文中,“历史”的单词形式是“history”,“his”与“story”的结合,显示了男权意识在历史中的掌控权,内含的性别隐喻昭然若揭:男性是历史和历史文本的主角,作为配角的女性是隐形不可见的。而在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者这里,从后宫妃子、宫女到官宦闺阁,从民间百姓到底层女子,从异界的魔女鬼怪到现代的职场女性、家庭妇女、校园萝莉、流浪儿童,甚至超现代的未来女性,都一一浮现。大量女性人物浮出历史,在时空衍进中细致地上演着喜怒哀乐和生老病死,取代男性成为历史的主人。她们见证着历史的变幻,甚至在有意无意、有形无形中扭转了历史的轨迹,宏阔庄严的庙堂历史幻化为万紫千红的女性历史。而社会学意义上的“历史”则由某种“存在”抽象为“情境”,从“history”(亦即“hisstory”)转变为“her story”,并成为“her story”上演的舞台。当然,“新世纪”及“网络”这样的特殊场域,也会给这个群体的女性写作带来异质:“历史”在她们的观念中不复前辈女作家笔下一贯的沉重和肃苛,而是时重时轻,并混合着好奇、消闲、戏谑、玩味的暧昧内质,其中亦不乏语言粗糙、文学观念粗陋等令人诟病之处。

曾有人以“浮出历史地表”的来比喻初具女性意识、努力争取发言权的女性面貌及其性别觉醒状态。那么,那些曾经真实存在却只具“标签”意义的女性,以及湮没于历史地底、从未有机会露出声容或者被男性代为发声的女性,她们具体的生命细节、心理情状是怎样的?而关于历史,美国新历史主义理论家海登·怀特曾如此发问: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⑤因为在他看来,任何历史都是一种“修辞想象”,记叙者的“叙述方式、解释角度与价值立场”都可能冲淡历史存在的真实性。藉此,张清华从海登·怀特的疑问中延伸出两个释义:一是关于历史的文本都是“修辞想象的产物”,有“先天缺陷”,只是对真正历史的“文学性的比喻”;二是“从另一个方面承认了历史文本的修辞想象的合法性,既然历史本身在本质上是无法企及的,那么,某种更合理的隐喻或者想象,就是无法避免而且很有必要的。”⑥

想象以及由此衍生的虚构,亦是新世纪网络女性创作者之于历史写作时面对“被湮没的女性历史”境遇下的叙事策略。具体说来,从文本中的“历史存在”生发想象重写“历史”女性,或只借“历史情境”而脱离“历史存在”虚构“无名”女性,是她们常用的触及“历史”魅影的方法。这样的写作策略,似乎与“新历史主义”理论统摄下的历史写作旨趣不谋而合,有袭讨之嫌。然而,“网络”场域下的这群女性写作者,身份背景、教育程度和文化修养层次各异,与其说她们是受到了新历史主义理论的指导,不如说是集体无意识统摄下的创作自觉和言说的愿望促成了她们用实际行动对理论的触抚和实践。与陈染、林白、徐坤、王安忆等受过理论熏染的专业作家不同,这是一支野生而疯长的写作群体,自由灵活与随意浅浮相混合的矛盾体。

在想象的驱导下,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者从历史文本中“只言片语”的女性记载洇染开来,以女性视角为出发点,根据自身的性别经验,或还原她们的生活,或为部分女性平反,改写她们被男性史述流传下来的、在世人心目中的惯常形象,现代性的女性思想和心声(主观意愿)被(强行)灌插其中。

作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引人注意也最受争议的的女性形象之一,潘金莲一直是作家笔下的宠儿。施耐庵的《水浒传》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都将“邪恶而淫荡”的标签牢牢钉在潘金莲身上。之后,潘金莲虽不断被端上各种文学作品或艺术舞台,其作为一个淫恶女人的形象不曾被改变过。直至二十世纪初,剧作家欧阳予倩应时世运动的需要创作出话剧《潘金莲》,潘才得以一改往日坏女人形象,并成为敢于对抗封建伦理、争取个性解放的“妇女解放先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剧坛奇才”魏明伦著出川剧《潘金莲》,第一次带上同情的眼光,力图深刻揭示潘金莲如何在封建伦理道德的压迫下变成一个扭曲变态的不幸女子。然而,无论是视潘金莲为坏女人的施耐庵、兰陵笑笑生,还是转变态度的欧阳予倩和魏明伦,他们都是从男性视角出发来凝视并评判潘金莲,鲜能以女性经验去靠近潘金莲在特定历史年代的生存状态和心路历程。潘作为一个工具/标签的命运也未能改变:在前者笔下,她是不耻于道德和伦理的象征;在后者那里,潘金莲形象的转变迎合了时代发展和文化探究的需要,镀上了政治外衣和启蒙色彩。亦即,作为男性,上述作家并未能完全脱离自我中心的性别视野,潘始终是作家表达某种欲望或张扬某种新观念的符号代码。无怪乎有人发出感叹,“由女性作家来塑造潘金莲,会是什么样呢?”⑦或许,充满异质因缘而存在的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能对这个问题作出解答。

网络女写手春泥护花的《潘金莲日记》,以日记体的形式,赋予潘金莲这个处于宋朝社会底层的女子以思想和言说的权力,揭示其如何由一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少女沦为‘毒害’亲夫的‘杀人犯’。”在作者笔下,少女时期的潘金莲善良纯真,因抵死反抗做人小妾而被迫嫁给面目丑陋的武大郎,却也立志恪守妇道。当遭遇街头浪子的骚扰时,发出“我多么希望武大郎冲上来,将这些狂蜂浪蝶赶走,表现出男子汉的气概,那么不管他怎么丑陋、贫穷,我都会无怨无悔地与他白头偕老”的感慨,然而懦弱无能的武大郎让她失望至极,“我要的不是一个感情上的奴隶,唯我命是从!我需要的是丈夫,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被王婆陷害失身并受胁于西门庆后,自扑于武松刀下。这里的潘金莲血肉丰满,思想与个性兼具,脱离了传统叙事中被欲望泯灭人性的扁平形象,俨然一个经受性别启蒙后的现代女性。只是,那句视丈夫为“遮风挡雨的大树”的呼喊,又让我们猝然看到,这里的写作者已与王安忆在《叔叔的故事》中致力于消解以“叔叔”为代表的男性神话、陈染在《私人生活》和林白在《一个人的战争》中极力扭转男性/女性关系中的主动/被动地位的性别批判拉开了距离。或者说,这样的潘金莲形象,显证的是这位新世纪网络女写手明晰的性别意识,然其性别批判的自觉性和力度却比前辈作家暧昧轻浅得多。

除此,署名为水性杨花的女写手所著的《熟女穿成潘金莲》,亦以潘金莲故事为题材,讲述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杨莲因偶然际遇穿越到宋朝潘金莲身上,同时拥有潘金莲姣好的身容、现代生活的记忆和现代女性的独立思想与开放的身体意识,这就注定了其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肉体与灵魂的激烈碰撞。与《潘金莲日记》里身不由己的潘金莲形象不同,水性杨花笔下的潘金莲少了些许无奈,更多的是对肉体欲望的放纵与精神道德价值之间矛盾的纠结性思考,人物在思想上更多的具有了现代女性的前卫和开放,在挖掘人性和历史复杂性以及性别批判意识上也相对深刻。同时,穿插进历史上的重大人物和事件、宋朝的时俗人情,读来颇有亲临历史现场之感。将历史发展的轨迹嵌进一个女人的命运遭际,以一个现代女性的目光,揭示了历史及古人的暧昧与鄙陋,历史再不复生硬肃然的姿态。以潘金莲自写日记、自我讲述的方式结构叙事,关注个人和“私我”在历史情境中的处境,在有意无意中启及了“个人历史”之于“宏大历史”的消解,似乎让我们窥到了新历史主义叙事所倡导的“个人”才是真正“存在”的历史主体的理论踪迹;“私我”化的叙事,似乎也让我们看到了陈染、林白写作的影子。只是,它在多大程度上触及了“历史”的深度和“性别”的根基,我们很难一言以蔽之。这位女写手以“水性杨花”作为笔名的行为本身,就可以有相隔两极的理解:其一,故意以大胆叛逆的形式挑战造成男性主导的性别政治的语言“逻各斯”;其二,屈服于男性欲望和商业消费,自甘成为“吸睛”的噱头。该小说亦有令人诟病之处,如多次出现粗俗暴露的语词,也不乏沉溺于纯粹感官欲望的肉体描写,审美趣味上表现出一种嘻哈的反庄严、反凝重的味道,这与网络写作以“点击率”决定作品前途的消费性阅读机制不无关系。

另一备受网络女写手关注的女性历史人物是唐代的鱼玄机。这位“色既倾国,思乃入神”,被誉为“才媛中之诗圣”的女诗人,曾以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惊动当时的世人,而其生平却不见正史,只存留于《太平广记》《唐才子传》等书志之断章残句中。其由贫苦的女神童到状元李亿之妾,再出家为女道士,最后沦落为笞杀女侍童绿翘的杀人犯,终被京兆尹温璋所判杀的传奇经历,以及与当时名士温庭筠、李亿、李郢、李近仁的交往传闻,给世人留下了无数想象的空间。夏雨rain《觉今是而昨非》与玻璃唇《鹤顶红之鱼玄机》,都讲述了带有前世记忆的鱼玄机转世投胎到现代社会以后,在现代生活情境下的生命情状。两部小说都将历史与现实结合起来,时空交替转换,作者对曾被男性主宰的过往历史与经过女权思想浸染后的现代社会中两性生活进行了比较性的体验和思索。奕杉《梦为蝴蝶也寻花》则将想象方式倒过来,让一位现代女子带着今世的记忆和思想穿越到唐朝鱼玄机身上,使处于封建社会的鱼玄机拥有现代女子的性别意识与独立个性,在与男性掌控的历史的冲突碰撞中,去重新演绎鱼玄机的命运。薇在旦夕《我与你说鱼玄机》,一改上述小说优美、诗性的风格,以最具网络特征的夸张、戏谑的笔触,借对鱼玄机故事的解析来描写作者自己眼中或其个人所理解的历史和古人。在作者笔下,温庭筠、李白等古人都褪去偶像光环,成为凡庸之人。以幽默的语言,对生活、教育、人情、爱情、金钱、宗教、法律、文学等社会问题发表了见解,对当时的世态进行嘲弄和揭露,历史被迫去魅。我们甚至能够嗅见其中散漫的后现代主义味道:反传统的、破碎的、嘻哈的,甚至是媚俗的。

除了将目光投注在潘金莲、鱼玄机等历史中社会底层的女子身上,另有相当一批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者还对后妃、公主等处于上层社会的历史女性予以关注。如为商周苏妲己翻案的《莫笑我胡为》《妲己之死》,以汉武帝皇后陈阿娇为主角的《何处金屋可藏娇》(那那),以一代贤后阴丽华为主角的《秀丽江山》(李歆),以武则天为主角的《妩媚则天》(深水城)、以宋徽宗之女、传奇公主柔福为主角的《柔福帝姬》(米兰lady),以清代大玉儿(孝庄)为主角的《后宫》(西岭雪)、以影响清朝历史的“叶赫老女”布喜娅玛拉为主角的《独步天下》(李歆),以民国赵四小姐为原型的《碧瓷沉》(匪我思存),等等。这些被历代史志记载过的女性,她们在历史中存在的痕迹仅仅是流传下来的几行或数篇冰冷的文字。在网络女性写手笔下,她们的生命情状呈现出鲜活生动的一面,不再是主流史传中男性丰功伟绩背后暗淡的陪衬,也不复男性叙述中生活的附庸和政治的配角。她们以自己的智慧和才干征服男性,甚至参与历史轨迹地铺写,进入文本叙述的中心。在西岭雪的《后宫》中,大玉儿被塑造成一个深谙权术、最终掌握后宫大权甚至左右政治全局的女巾帼,而皇太极、多尔衮则褪去不可一世的雄杰霸主之光环,成为世俗生活中有情有欲的普通男人;汉光武帝皇后阴丽华,这个一向以谦卑、忍让著称而被男性史著极力推崇的女性,转身成为有主见、求平等的刚烈女子,发出“我爱他,但我也有我的尊严”⑧的心声。

如果说男性作家惯爱塑造叱咤风云的王侯将相代表了男性潜意识中惯有的建功立业希冀,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据此推测,这些站在权力顶端、社会上层的古代女性或许亦暗合了新世纪网络女写手们对权力、成功、爱与美好生活的向往。亦即,这些流传千载的女性人物,她们的传奇经历以及对历史施加的影响或作出的贡献,从某种层面说,或许正是现代女性对成功事业、美满婚姻的渴求,对女性独立人格和自我价值的想象。同时,对历史人物形象进退转换间的塑造,我们能看到当代女性对历史进行重新判读和言说的心声,以及对于性别关系的思考。当宋朝的柔福帝姬在米兰lady笔下发出“如果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也许就无能力管住自己的丈夫,幸而我是公主,长公主,我可以用我所有的皇家权力来要求我的丈夫对我忠贞”的感慨,并作出“我父皇的一些妃嫔,几十年都见不到他一面,可她们如果红杏出墙,就是死罪。既为女子定下如此苛刻的规矩,为何用在男子身上就不行?”⑨的质问时,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作者实质上也是在对历史、对权力的本质进行拷问,更是对存在了几千年的不公平的男女性别机制进行的探询和追思?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有意,这个层面的网络女性写作较之前述的写手,在性别意义上似乎又有着对性别政治立场的诉求。

法国哲学家露丝·伊利格瑞曾指出的:“女性可以在被沉淀于历史中或在男性作品中所塑造的女性人物身上重新发现她自己。”⑩根据史实来生发故事,对真实存在过的女性历史人物进行想象,并将她们拉出被淹没的历史地底,带入叙述中心,注入现代意识,是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试图触及“历史”的方式之一。如果先不论这种“试图”是否企及或者在何种程度上企及真正性别意义上的深度和深刻性,也不论是否真正对主流话语的男性历史书写构成冲击或消解之势,但就题材内容来说,上述这些网络写手的历史写作都可以被视为是一种基于明确性别意识上的向“历史”的发轫。当然,前提是,我们暂时忽略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基于创作环境及文学修养所限而挟带的共通的弊病。

在虚构的魅影下,历史在网络文学中通常被以两种方式处理:穿越和架空。二者都是按照所写内容来定义的。所谓“穿越”,即指小说情节多是描述一个或几个当代青年因偶然际遇进入古代,以在场的方式见证或参与各种众所周知而又知之不详的历史事件,典型的如金子的《梦回大清》,桐华的《步步惊心》。而“架空”则是历史朝代不详,历史背景完全是作者虚构出来的小说。亦即,穿越小说中,故事发生的时间多是历史中某个并真实存在的朝代;架空小说中,故事背景和人物都是虚构的,如流潋紫的《后宫·甄嬛传》,寐语者的《帝王业》。有的文本中还会出现一个现代人因偶然际遇穿越到一个历史焉知不详的年代,这种集穿越与架空小说特征与一体的文本称为穿越架空历史小说,如玖拾陆的《媛妃赋》,灯火阑珊的《零陵飘香》。

金子的《梦回大清》被誉为“清穿”(穿越到清朝)小说的鼻祖。2004年该小说在晋江原创网首发连载后,以三百多万的点击率和1500万的积分跻身排行榜前列,各大网站纷纷转载推荐,被誉为“越看越好看的故事”,曾获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小说讲述了一个生活于21世纪的女孩,偶然穿越到清康熙年间一个满臣之女茗薇的身上,以待选秀女的身份进入危机四伏的皇宫并成为一名女官侍女,邂逅了康熙的众多儿子并一一与其交好,深陷于十三阿哥和未来雍正帝四阿哥的情与爱中,最终选择十三,然后意外死亡,又回到现代,恍然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故事套路较简单。作者以充满京味的语言,在看似平淡的讲述中,娓娓展开情节,一个个历史人物也次第而出。在扑朔迷离的历史与现实间,人物间的爱与欲徐徐上演。作者在展开历史事情的想象时,时刻不忘穿插进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意识,如当四福晋认为“女人如衣服”,只是男人的附属时,茗薇却说,那自己就当十三阿哥的裤子,因为“衣服可以不穿,裤子却总不能不穿吧”,显见的是现代女性独立、对等的性别观。同时,作者又极力模仿细节的真实,古代建筑、用具吃食、街景风物、宫闱秘史等,无不细微而详实,力图给读者以真实历史生活的感觉。历史在这里充当着助推人物性格发展、表演爱恨悲欢的“情境”角色。

相同的创作情形,也在桐华的《步步惊心》中被呼应着。这部以纸质形式出版后又被翻拍成电视剧的网络小说,无论是点击率、销量还是收视率,都有着不俗的成绩。文本中经常出现诸如“距某某事件的发生还有多长时间”和“那一年,某某发生了什么”等句式,提醒着读者文本中真实时间的存在和历史车轮不可阻挡的前进之势,古书上经常读到的特定历史时期的风物时情、人物官衔称谓也经常被提及,给人以仿真的历史感。

架空小说的代表作《后宫·甄嬛传》(流潋紫著),一开始就有关于时间、地点的交代:乾元年间,紫禁城,大周朝——三个充满“莫须有”之关联意味的词汇,根本是无法据史实考证的,亦即,小说所设定的故事背景在历史上是不存在的。作者将女主角甄嬛安置于充斥着阴谋与暗算的后宫之中,着力塑造其如何由一个只“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纯真少女成长为看透君王薄幸、为了保全家族利益而争权夺利的后宫掌权者。“‘后宫’这一空间意象,是女性作为历史无意识的精妙比喻,是典型的‘潜意识场景’,也是女性写作必须经由和最终抵达的叙事场景……因此,‘后宫’又其实是一个关于女人及其历史的巨型象征。”⑪在这个巨大的历史象征体里,作者将大量的笔触用在描写女主角的所见所感、服饰衣钗、药膳吃食、庭院花草之景以及针对于异性或同性的心思谋算。可以说,这些都是从古至今女性日常生活里惯见的一部分,也是女性经验代代承传的重要内容。流潋紫正是抓住了千百年来共通的女性日常琐事之记忆,在虚构的历史情境中展开叙事。

周梦的《妃子血》,则将女主角由“后宫”移至“朝堂”这样一个更阔大和堂正、却也更规避女性存在的历史情境中。作为后妃的女主角在与君王爱恨交织的情感纠葛中共筑伟业,改写着历史的轨迹。只是,这个“朝堂”也是在虚构中展开的。与《后宫·甄嬛传》不同,它关注的不是对女性历史生活的探究,而是女性在政治历史行进和转向过程中的动力作用是否存在、如何存在、程度如何,看似重启了男性叙事中的宏大历史主题,实则是对宏大历史的嘲弄。同时,叙述中涉及宫闱、江湖、战场、国仇家恨和民族冲突,集中了言情、武侠、玄幻、宫斗、官场以及宫变等各种小说门类的看点,其中不乏血腥、暴力、虐恋、权谋等“吸睛”元素的灌入。就其故事构架和想象力来看,我们能看到作者写作的才情和叙事的野心,遗憾的是,不够成熟的叙事经验难以迎合众多元素的杂糅所显示的商业消费的意图,使得叙述上出现气力不济的草率,消减了历史的真实感和批判力。深层意旨的飘忽,这也是上述几部小说需共同攻克的弊误。

“‘虚构’说到底是文学的根本特征,通过虚构,文学叙事可以建构‘民族-国家’的历史,或者创造一段完整的真实感人的故事。因而,在英语文学中,小说就直接被称为‘fiction’(虚构)。虚构实际是一种现代性的想象,当文学叙事从简明扼要的历史记录中分离出来之后,它就表明人类把握自身历史的巨大渴望。”⑫借用历史空间塑造历史情境,让女性主人公进入历史现场,考辨历史真相,并以风俗状物等细节性的仿真来填充偌大的历史空间,将女性主人公和女性叙述者的“双重女性主体性声音”相结合来重新讲述历史,于宏大的历史叙述框架中演绎女主角与封建社会相悖的婚嫁理念、独立思想和处事意识。看起来,这似乎不约而同地与前辈传统女作家在性别意识的传达中形成了某种契合:远离男性书写中惯常的民族国家等宏大主题叙事。当然,亦如前文所述,与其说这是出于性别政治立场的霍然自觉,不如说这样对古代女性生活面貌的遥想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她们对历史的好奇与玩味,以及并不完美的现实生活激发出的对于理想生活的向往。

弗里德雷克·杰姆逊曾说:“历史本质上是非叙述的和非再现的,然而我们又要说,除非以文本呈现的方式,历史是无法把握的,或者说,只有通过文本化,我们才能接触到历史。”⑬历史的文本化暴露了历史的被书写性和这种叙述所暗含的历史记录者的主观化倾向,历史不是被框定不变的,而是充满了偶然性、有着“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暧昧内质,这也正是新历史小说痛击革命历史小说的“历史必然性”、叱咤向前的砝码和利器。

但是,历史在被人记录出来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被加进了后人的主观想象。与革命历史小说、新历史小说不同,网络小说因其平民化、随意性、通俗性等特征,以及身处的充斥着娱乐与消费之因素的时代背景的影响,不再具有充满宏大叙事的浓烈的政治色彩,但也不刻意规避和挑战主流的历史叙事,它统筹并调和着读者需求、个人喜好、既往史实和社会现实等诸多因素,结合作者自己的创作才情,以想象、虚构的方式,讲述个人眼中的历史或历史中的人和事。而具体到新世纪的女性网络写作者,其特有的性别身份和审视视域,必然导致历史观中渗透出别样的特质。

从前文章节的论述中可看出,新世纪女性网络小说在关于历史的叙述中专注于以“her story”取代“hisstory”的角色转换,将“历史存在”抽象为“历史情境”,想象或虚构历史中女性的生命情状。从“hisstory”到“her story”的角色转换,从庙堂历史到女性历史的视野收缩,新世纪网络女性小说借助于叙述和想象力来重组残缺不全的女性历史。显然,这种将女性主人公与女性叙述者的双重声音结合起来的历史写作方式,其隐含的女性性别视野和立场是可想而知的:对古代女性命运的关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体现了新世纪女性网络写作者对男权社会下性别政治的质疑和否定,或许还有对女性自我存在的探寻和感知。

论及新世纪的女性网络写作,我们还不能不兼顾到网络这一开放、通俗、大众化参与平台的影响,以及后现代主义语境下无深度感、零意义化诉求和消费文化元素的浸透。这就注定了新世纪女性网络写作者不可能像1990年代的女性写作那样,完全以“批判”作为历史写作的基本主题、以“批判性”作为其主导的话语风格⑭。或者说,新世纪女性网络小说,在某种程度上承传了前辈对历史和渗透其中的传统性别观念的质疑和否定,但其对历史和性别机制的“批判”意识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自觉和纯粹,“批判性”话语风格也不那么突出和激烈——她们并没有亦步亦趋着紧跟前辈的步伐,而是调整了姿态和方式。她们的历史观,不仅体现在重新挖掘历史中的女性记忆传统和生命经验,以想象和虚构的方式还原或重构女性历史,在此过程中进行不同程度的审视与反思;更体现在对历史的好奇、消闲和带有戏谑意味的玩味上,以及对女性曾经被迫缺席于历史地表和投寄对现实生活不满的心理补偿上。历史在她们心目中时重时轻,批判的表情亦庄亦邪,空有批判的表情而无批判的筹谋。

《后宫·甄嬛传》的作者流潋紫在该书的附录中坦言:“纵观中国历史,记载的是一部男人的历史。而他们身后的女人,只是一群寂寞而黯淡的影子……后宫女子残留在发黄的史书上的,唯有一个冷冰冰的姓氏中封号。她们一生的故事就湮没在每一个王朝的烟尘里了。”⑮身为一个女性写作者,流潋紫显然意识到了女性与历史的紧张关系,意识到了历史之于女性的不可言说之重。这种“重”,具体到文本中,则主要体现在女主角甄嬛身上:甄嬛是一个心思缜密、卓识与魄力都不逊于男性帝王风度的女性形象,却只能困居于后宫,在与同性无止尽的争斗中,依靠君王的宠爱扭转自己和家族的命运。很明显,作者了然于女性在历史中无可奈何的悲剧命运。但是她又不甘于让女主角/女性永远屈服于君王/男权的掌控之下,小说最后,出于对负心君王的怨恨和报复,女主角以自己的方式改变了皇室血脉,不仅掌控了君王的生命长短,而且以垂帘听政的方式将王权握于手中,改变了整个王朝的命运。历史的走向就这样因一个后宫女人的仇恨/抗争而改变。显然,这样的情节设定,虽显示了女性作者对男性叙述史传中女性喑哑声容的不满和反抗,却带有一股戏谑和嘲弄式复仇的味道。许是出于无意,亦或许是出于无奈,作者安排甄嬛掌握王权的方式是垂帘听政——端坐于幕后借他人之口发号施令,而不是堂而皇之地严坐于殿堂之上俯视众臣指点江山。亦即,女性依然是无声无颜的。并且,与1990年代的女作家们经常将“五四”“文革”“右派”等真实的历史符号嵌入写作以造成历史的实体感不同,《后宫·甄嬛传》将小说的背景设定在一个高度虚拟化的历史之中,人物与年代均不可考证,与其说这是无奈之举,不如说是出于叙述和想象的方便。虽然它为女性历史价值的存在提供了一种可能和一种方式,但是,它将甄嬛这位女性历史上的不朽人物的真实性指向了一个暧昧的场域,也将女性参与并改造过历史轨迹的痕迹和证据抛向了虚无的深渊。这样一来,作者的叙述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水之舟,任凭文字在无边的想象汪洋中飘荡,徒剩一堆历史元素的空壳。作者将更多精力和兴趣放在展现其丰富想象力、语言思辨力、文学创作欲和对历史的窥视欲的场所上,流连于故事情节的曲折和妃子宫斗的摄人心魄,而其为女性求证历史存在的初衷滑向了边缘。“历史”由重变轻,更多地被遣作文学或审美的消闲,浸染了消费性的味道,“历史写作”的批判力度也被磨损。

如果说,在中国新文学的女性史述传统中,最早是“由秋瑾所开创和代表的所谓‘女国民化’写作……是强调女性作为政治化的公民主体介入历史,并在这种介入中获得主体感”⑯,(如丁玲《田家冲》里的三小姐、杨沫《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静),到1990年代的女性写作则是“以拒绝的方式展开对男性历史的批判”,而在新世纪的女性网络写作中,女写手则再次主动将女性融入历史,为其在历史中安插一个或显或隐的主体位置,这点无疑与“女国民化”写作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共识。所不同的是,新世纪女性网络小说中的女性对历史的介入带有一种强势的姿态,而不再需要经过历史的甄陶和培训。《步步惊心》等穿越小说里的女主角轻易就能进入历史中心并找到自己的位置,也轻易就能获得林道静们需要付出巨大努力和牺牲才能得到的主体感;同时,一些女性不仅深入了历史中心,还能轻易揭示并改变历史的“真实面目”。天衣有风的《凤囚凰》里,南宋山阴公主刘楚玉一改野史所载的荒淫无耻的形象,反而被塑造成内心善良、高洁无瑕的魅力女性;《帝王业》中女主角与他人联手改变了一代王朝、几个世族的命运;《柔福帝姬》行文过程中时时搬出史书记载以应证叙述的真实性,但是文末,作者却改动了史书上所记载的假帝姬身份,将事件改写为因柔福被入侵的外族掳掠却依然保持忠贞之心而得罪失贞并投身外族的皇太后,故被其诬陷为假冒帝姬。在似真似假的叙述中将历史的话语权悄然改变,一场历史迷案只沦为两个女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是,这样的改写,“历史”变得迷离而过度诙谐,关于“历史”书写的目的反而更像是一场纯粹的叙事体验,让新世纪网络女性创作中的历史写作有滑向“无边的游戏深渊”的危机。

同时,新世纪女性网络小说不复“女国民化”写作中所洋溢的女性进入历史后沾沾自得的获救感,也不再有1990年代女作家笔下女性进入历史时的挫败感,而是对历史抱有一种热情的好奇和浪漫主义想象。女性主人公理所当然就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和言说者,“历史”不再是裁决者,女主人公们凭借自己的才智与心计(主要表现在宫斗类型的小说中)、美貌(主要是言情类小说)或来自现代文明的智慧和先进思想(穿越小说),就能征服作为历史主宰者的男性并参与历史的建构,或得到爱情,或得到权力,或二者兼得;令她们沾沾自喜的不再是获救感,而是救世感和创世感。狂言千笑的《宁非》,讲述了一位现代女性穿越到古代一位将军的二夫人的肉身上,因被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和妻妾等级思想的束缚而受尽欺辱,后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才干反抗压迫,取得了自由,坚持“依附于男人还谈何情爱,唯有彼此对等才可长久”的两性关系主张,并于危难中解救了男主角,获得男性的尊重和爱慕,爱情与事业双丰收。这样理想化得近乎浅薄的叙事,虽摆脱了传统言情小说中女性等待被男性救赎的“灰姑娘”叙事模式,历史的厚重和主题意蕴的深刻性却被动摇,也没有从根本上缓解历史本身和性别机制的紧张关系。因为,缺乏提炼历史精髓和人性复杂性的性别想像,更像是一种虚妄的意淫,徒有叙事的吸引力而无穿透力。而这样的情节思路,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其他网络女写手笔下。

如果说,在前辈女作家笔下,历史是一个坚固的堡垒,被禁锢的女性在面对历史时总是一副柔弱无力、等待被指引方向的迷茫者,或是仇深苦重、整装待发的战斗者形象,并且与历史正面碰撞后又无一不是伤痕累累,那么,在新世纪女性网络写作者浪漫式的历史想象和写作方式中,历史只是一个“纸老虎”,危言耸听的外表下是时而千疮百孔时而万紫千红又时而可笑至极的内里,女性轻易就能融入或驾驭历史。前辈作家在历史写作中极力争取都未完全获得的成果,在这里俨然轻易就能摘取并已被堂而皇之的享用。在历史面前,她们有揭露、批判,又有主动迎合和顺从,也不乏嘲讽和玩味,这种多面派式的历史态度,与消费时代的文化语境和读者喜好相契合,却冲淡了以往女性作者笔下浓重的意识形态诉求,“历史”只成为一种言说的符码,可重可轻,随意收缩,其意义并不真正是被始终着意追问的对象。“历史不是已有的等着我们去掌握的知识定论,更不是任由后来者随意编造的过往史料。天马行空般的臆想历史、戏说历史,无法达到对历史的真正认知,也无法达到对历史的审美把握”⑰,对男性和其所代言的历史的过分嘲弄,只能说明部分女性网络写作者们对历史的批判和开掘欠缺客观理性和宏观视野,批判的价值和深度会因此被大大消弱,甚至历史书写将被推向远离性别审视意义的深渊。这至少表明,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者在处理“历史”时的反思缺少精神烛照和文化透析,她们的历史观因过于轻浮而流于浅薄。

在春树、阿巳、蒋离子、米米七月等部分“80后”“90后”的网络写作中,历史则被完全疏离,她们的叙述充满了对当下喜怒哀乐的展示、对喧嚣青春的高调张扬或灰暗的想象式献祭,完全不复历史的反思身影。春树自传性的小说《北京娃娃》里,充斥着朋克、摇滚、毒品、名牌衣物,血腥、暴力、性、爱情,孤独、放纵、堕落、自虐等现代生活元素,布满当下生活的影子。蒋离子的《俯仰之间》,被称为“一部残酷青春祭文小说”,描述了两个生长于都市不同家庭背景下的少男少女的故事,青春的无奈与放纵,城市灯红酒绿的迷离与乡村的贫瘠,爱情的忧伤,成长的蜕变之痛,都在作者的笔触下行云般显现。但是,小说中虽有涉及权贵与平民孩子贫富差距和成长状况差异的描述,却没有对其背后的社会成因作出追问,也没有从历史纵深的维度去把握主人公的成长境况,文学所应该担负的责任被削弱甚至丢弃。这批女写手生活于一个相对开放和民主的现代环境下,布满女性血泪的历史于她们而言根本就是遥远和陌生的,她们只关注当下和自我,沉迷于自己有限的经验世界之中,历史及其所应承载的女性批判与反思意识之于她们是毫无重量可言的。

女性写作与网络的照面,以及新世纪这一现场时空的笼射,注定了这是一场缺乏规约而肆意的、写与读并行的创作活动,像是一场自说自话而又众声喧哗的演练。因其缺乏规约,它是充满活力的;因其众声喧哗,它又是鱼目混杂的。这样一种别样的写作让我们看到,身处其中的女性写作者,她们有想要在对女性历史的捞掘中寻找和印证自我的自觉,却时常欠缺洞见性别关系的思想深度;她们带着批判的表情描绘历史和遥远的同性群体,却时常因好奇和玩味忽略批判的筹谋;甚至,她们太专注于描写和想象的过程因而只触及到历史的毛肤而远未抵达“历史的骨头”。但是,任何一种文学样式都是在承续与破立中前进的。未来的网络女性写作将如何发展,我们拭目以待,也应当怀抱乐观。

注释:

①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页。

②王侃:《论20世纪中国女性写作的历史意识与史述传统》,《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6期。

③④⑭⑯王侃:《历史·语言·欲望:1990年代中国女性小说主题与叙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8-64页、第156-157页、第25页、第36页。

⑤张京媛主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63页。

⑥张清华:《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历史叙事》,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6页。

⑦梁巧娜:《性别意识与女性形象》,中央名族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17页。

⑧李歆:《秀丽江山》,《晋江文学城》http://www.jjwxc. net/onebook.php?novelid=165735.

⑨米兰lady:《柔福帝姬》,《晋江文学城》http://www.jjwxc. net/onebook.php?novelid=2408.

⑩[法]露丝·伊利格瑞:《性别差异》,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73页。

⑪王侃:《新的批判动向及危机:新世纪网络女性写作之检讨》,《文艺争鸣》2010年第8期。

⑫黄珊珊:《虚构的“真相”——新历史小说论》,中央民族大学2005年硕士学位论文。

⑬Fredric Jameson, The Political Unconscious,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1,p.82.

⑮流敛紫:《后宫(卷一)·附录二》,花山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

⑰刘川鄂:《新历史主义小说的解构及其限度》,《文艺研究》2007年第7期。

(作者单位:河南艺术职业学院影视艺术系)

责任编辑马新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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