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路径的梳理与省思

2016-11-28 13:02李景繁程仕武
吉林体育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贵州省传统创新

李景繁 程仕武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体育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路径的梳理与省思

李景繁程仕武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体育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摘要:当前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通过多种路径得以传承,除了在乡土中的自然传承外,还主要包括几种促进传承的实践方式:学校中的规范化传承,舞台上的艺术化传承,竞技场上竞争和表演的传承,在城镇中推广的传承。传承方式的多元化必然引起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应以类似应对“流动的河水”的宽容心态应对其变迁过程和结果,同时在传承实践中应注意处理好遵守传统和适当创新的关系。

关键词: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路径;传统;创新

中华民族体育是祖先在漫长历史中创造和积淀下来的传统文化,充分体现了我国各民族共有的文化价值观念和审美理想。[1]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作为中华民族体育的一部分,同样蕴含丰厚的价值思想,保护和传承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是我们当代和后代人应有的人文情怀。作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资源大省的贵州,近年来各类型的单位或组织关注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的潮流方兴未艾,挖掘和保护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实践也在持续进行。这一切工作的目的就是通过挖掘、整理和保护,促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2]本文拟对当前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路径进行梳理,同时通过省思提出应对这些传承路径的态度并提醒在传承过程中应处理好的关系。

1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路径与内在逻辑

据李涛硕士论文《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调查分析的研究》[3]提供的材料,在贵州省17个世居少数民族中曾经或正在开展的少数民族体育类项目超过200个(其中有些项目可能在几个不同民族中重叠开展)。当前,这些民族传统体育类项目的命运有所分化,有的仍然流行于当地村寨,有的则处在式微的状态中,还有些项目由于他者力量的介入而使得其传承的空间出现了改换。无论这些民族传统体育类活动以何种方式在传承,我们在列举其传承方式的同时,还可以观照或显或隐在这些传承方式中的逻辑主线。

1.1乡土中的承递:传统的延伸

众所周知,贵州省少数民族的根基深深扎在乡土之中,丰裕多姿的民族文化也都是脱胎于各少数民族长期发展中的历史积淀,多样态的民族传统体育形式正是这种深厚文化积淀的明显表征之一。任何一种文化都不是从天而降或突然生成的,都需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在一定的空间范围积累而成的。简而言之,文化是诞生于传统之中的。“传统是指世代相传、具有特点的社会因素,如文化、思想、道德、制度等”[4]。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核心也在于其“传统”,我们之所以关注这些少数民族体育活动正在于其“传统”中蕴含的或多或少的当地民族的文化基因。

从文化形成的时代特征看,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主要诞生于农耕文明时代,其文化性带有深厚的历史记忆和自然地理环境的烙印,比如,苗族鼓舞中的“鼓”所代表的历史记忆;三都水族“端节”赛马必须在坡地(称为端坡或马坡)进行所体现的地理环境上的特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统在相当长的时段里具有明显的稳定性,在时空隔离度较高的少数民族地区,民族传统体育在乡土的生境中获得了较好的承递,这就构成了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的自然逻辑:生于斯,长于斯。对于民族传统体育的主体来说,他们学习民族传统体育技能是通过长辈的教授、同辈间的相互切磋或者群体的互动而习得的,民族传统体育活动蕴含的意义也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内化在他们的思维中,如此,民族传统体育的传统将获得自然的延伸。如果从保持文化多样性必要性的单一维度看(而不考虑外在因素的影响和文化主体的能动性),这种在乡土中自然传承的效果应该是我们倡导和追求的,这也是许多理想型的人类文化学者乐意见到的传承逻辑。

1.2学校中的引入:规范化处理

通过“民族传统文化进校园”活动,在广大民族地区的学校引入当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进行规范化处理是近期贵州省促进民族传统体育传承的重要手段之一。民族传统体育进校园活动组织和实施者包括贵州省各级政府的文化、教育与体育部门,实际上其背后的真实源动力来自文化精英文化自觉而兴起的呼吁。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的特色和它发展的趋向,“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5]

民族传统体育进校园活动主要在贵州少数民族聚居较集中地区的各级学校展开,如贵州三个自治州和其它自治县的学校。引入的传统体育项目一般都是当地颇具民族特色并有一定影响力且认为适宜在学校开展的项目,其中,被列入国家级或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项目普遍被引入,如台江苗族的反排木鼓舞,黎平侗族的摔跤。在学校开展的形式主要是课堂教学和课外活动相结合,在某些学校,将适宜改编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进行规范化的改造,然后以此为蓝本进行推广。比如,贵州省凯里学院将反排木鼓舞改编成木鼓舞操在本院开展并向全州其它地区推广。

1.3舞台上的展演:艺术的提升

挖掘出某项民族传统体育文化,通过艺术化的加工和处理,使其能在舞台进行表演是近年来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的另一条途径。显见的例子很多,比如,反排木鼓舞,剑河县大稿午村的水鼓舞在国内外的各级舞台展演时引起的轰动效应。关于哪些民众传统体育项目能够纳入艺术提升的范围从而得以在舞台上表演,主要取决于以下几个因素:第一个是内容要素,即该项民族传统体育是否具有仪式性特征。仪式包含了一种关于参与者社会和文化世界的象征性信息[6]。仪式的符号越多,其具备的象征含义就越丰富,在舞台表演时就越能调动观众的情绪,激发观众的观看意兴,就越能产生表演成功的效果;第二个是艺术化的技术难度要素,即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能否通过增删某些动作或环节使其和舞台表演的情境相契合。事实上,并不是每一项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都适宜通过艺术加工的方法搬上舞台进行表演,例如,我们很难想象把黔南三都县水族的端节赛马搬上舞台进行表演会产生怎么样的艺术审美效果。

之所以说通过艺术加工手段让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在舞台表演也是传承的方式之一,是因为艺术化了民族传统体育活动的根基来源于乡土村寨,其核心的内容仍然是意图呈现少数民族乡土生活的历史记忆,包括诸如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等显见的方面以及信仰、价值观念、道德意识等深层的思维结构方面。

1.4竞技场的竞争与演绎:与国际接轨

谈到竞技,映入普通人眼帘和大脑的往往都是在奥运会、世锦赛和世界杯等场合开展的起源于西方的体育项目。这种习惯性思维的产生不得不归功于西方竞技体育项目以规范、标准的理性化特征和大众化参与的世俗化特征迎合了当前看来不可逆转的全球化浪潮。对于西方体育的全球化,具有文化自觉意识的中国人普遍保持一种复杂矛盾的心情,既承认其存在的合理性,又担心其势头过于凶猛地扫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以致于让民族传统体育失去藏身之地从而陷入传承困境,当前贵州许多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式微从宏观上而言不能不说部分地归因为西方体育全球化的威力。

把某些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纳入竞技场进行竞争或表演是我国包括贵州省的文化界和体育界人士的共识,其基本而又直观的表现形式即是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和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的部署和开展。不可否认,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的召开可能具有较为浓厚的政治诉求。2014年在内蒙古鄂尔多斯举行的第十届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民委副主任丹珠昂奔就指出,民运会是民族团结进步的盛会,是展示中华各民族风采的盛会,是弘扬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的盛会,[7]在贵州省举行的省民运会上也有类似的价值倾向。当然,其中也确实隐射出自觉关注民族传统体育的相关人士对于强化某些包含丰富文化价值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的心理诉求。将部分民族传统项目按西方竞技体育模式放在竞技场上竞争反映的是一种顺应不可阻挡的体育一体化潮流的心态。同时,贵州省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所设立的多项民族传统体育的表演项目则往往是以一种视觉审美的形式呈现各民族丰富多彩的传统体育特色,并以此带动该项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

1.5城镇中的开展——已现端倪的过渡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进入城镇社区抢占城镇居民的一部分文化、娱乐和体育需求是近年来贵州很多城镇广场甚至街头出现的景象。这种状况既出现在某些节日和庆典期间,“最为典型的实例是贵州省沿河县对土家族摆手舞的推广”[8];又如水鼓舞在“六月六”期间成了剑河县城镇居民共同享受的欢乐之舞。这种状况有时候也以另一种形式展开,即某些少数民族地区村民进入城镇社区生活后,为了寻求文化上的自我认同,结伴在城市的某个地点共同进行具有本民族本地区特色的传统体育活动。笔者曾在贵州省都匀市和凯里市的广场甚至街头看到过不止一次在城区生活的苗族、侗族和布依族的(既有在城市定居的也有在城区打工暂住的)民众表演芦笙舞,引发庞大的围观群并不时有观众加入到舞蹈队伍中共同参与。由此可见,不管是以政府动员的形式还是少数民族地区民众出于文化寻根的需求,贵州省部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城镇的开展已经显露苗头,如果引导得当,理应成为促进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的有效途径之一。

2对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变迁的省思

2.1应以类似对待“流动的河”的心态应对

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绝大部分诞生于农耕文明时期,其传承的原始空间保持了浓烈的乡土特色。如果以静态的文化意识观照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与发展,也许乡土性传承是保证其“原生态”状态的唯一途径。可是文化不会永远处于静止不变的状态,文化的形成和发展甚至创新取决于多重因素的交互作用,在变迁相对缓慢的小农经济时代,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变化可能并不显著,但是也绝不是一成不变的。然而,在变动不居的今天,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活方式在现代性的影响下发生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剧烈得多的变化,民族传统体育作为传统中的群体生活方式在与现代生活方式互相交织的状况下势必发生或剧烈或缓慢的变迁,有些与少数民族地区民众的深层文化意识相联结的民族传统体育可能还能保持较多的“纯正”色彩,从而在乡土社区还能维持较好的传承,如黔东南黎平县侗族的摔跤活动;有些民族传统体育与贵州少数民族地区民众的社会生活很难再找到相互联结的纽带,则可能在现代乡土社区走入尴尬的传承境地,如天柱县侗族勾林。

以怎样的心态应对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是摆在关注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生存和发展状态的各界人士面前的议题。如果我们回顾任何文化发生、发展甚至灭亡的历史,也许我们能找到答案和慰藉:文化从来都是处于流动状态中的,传统也不是孤立静止的,我们一边继承传统,一边改造传统,甚至消灭传统以形成新的传统(当然新的传统也是脱胎或者是在与旧传统比较中诞生的)。正如李岚博士在《信仰的再创造》一书中所说:如果我们承认人类永远不可能割断历史,我们就不会怀疑:任何一个群体的信仰,都是一条流动的河,它奔流不息的河水,来自源泉,也来自无数再创造的支流。[9]我们理应关注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与发展,但是对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可能更应该持一种理性和开放的观念。当然我们也应该不断寻求原本生长在乡土空间的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适应新的时代的传承方式。前面梳理列举出的当前贵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的几种人为形式正是我们做出的主观努力。尽管在各种努力当中可能有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

2.2应处理好遵守传统和适当创新的关系

遵守传统与创新从表面上看是一种对立的关系,然而,从事物内在发展的规律看,是一种既表面对立又内在统一的关系,没有哪一种事物在发展的历程中能始终保持完全不变的状态,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也是一样,即使在村寨的生态环境中,诞生于特定的自然、时代和社会背景中的这些民族传统体育,随着背景的改变,也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某些变化。但是应当指出的是,由于背景的变动往往比较缓慢,在一定的时段里,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往往形成较为稳定的传统模式,这些传统往往以各种文化符号展现出来,少数民族地区民众在长期生活过程中产生了对这些文化符号的认同,就很容易在这些民族传统体育开展时遵守传统的方式。问题是随着现代性的入侵,原本支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乡土村寨传承的背景正在急剧地变异,代表传统的各种符号在传承主体自觉或不自觉的意识下变换着象征的意义。有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彻底丧失了在乡土的认同陷于失传的边缘,有些则因为找到了新的传承土壤而得到延续甚至强化。

如前所言,从文化多样性保持与文化生态平衡方面考量,人为的促进贵州少数民统体育传承的做法是可取的。人为的做法就必定涉及传承的适当创新问题,这里我们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创新不是完全抛开贵州少数民族体育长期以来形成的文化传统特征而肆意妄为地改造。关于“遵守传统和适当创新”的关系,我们仍然可以循着类似理解“流动的河水”的思维去寻找答案: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犹如缓慢或急速流动的河水,在相对稳定的时空范围内具有较为稳定的传承模式(水流的顺利),当支持其存在的环境出现剧烈的变化时,传统的传承将可能出现困境(水流的干涸或断裂),那么通过人为的方式改善其传承环境应该是可取之道(拓宽河道、汇集多方水源等方式);但是,如果把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一些表面符号随意地嫁接其它文化形式上(舀几瓢水放入其它的河道),则终将导致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实际上的消亡(原有河流的消失)。犹如失去文化内涵的身体活动,不论其外在的技术结构如何保存完整,“其壳还在,其理不存”,都不可能再是原来的自己。[10]事实上,在实际的操作中,在各种人为的传承实践中,出于相关实施者的利益诉求而不乏出现“只重形式,不顾文化”的案例,这是值得警示的现象。

3结语

时代的变迁引起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空间的改变是不争的事实,除了在乡土村寨中自然传承的方式外,通过人为手段使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途径多样化是当前正在进行中的实践过程。这种实践的目的是尽可能延续贵州少数民族传统的生命力以保持文化多样性和文化生态平衡,应以一种理性和宽容的心态应对贵州少数民族传统的变迁,同时在传承实践中,应把握好遵守传统和适当创新的关系。

参考文献:

[1] 倪依克,胡小明.论民族传统体育遗产保护[J].体育科学,2006,26(8):66-70.

[2] 牛爱军.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下民族传统体育的保护、传承与发展[J].体育科研,2009,30(6):56-58.

[3] 李涛.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调查分析的研究[D].北京体育大学,2008,31(5):9-10.

[4]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G].商务印书馆,2005:210.

[5] 费孝通.文化与文化自觉[M].北京:群言出版社,2010:195.

[6] 黄平等.当代西方社会学·人类学新词典[G].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91

[7] 第十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组委会首场新闻发布会[EB/OL].国家民委网站:http://www.seac.gov.cn/art/2015/8/8/art_31_233766.html.

[8] 冯胜刚.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有效传承路径的实证研究[J].贵州民族研究,2012(2):159-164.

[9] 李岚.信仰的再创造—人类学视野中的傩[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397.

[10] 卢高峰,王岗.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现状、问题、机遇与对策[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5,38(4):52-57.

Combing and Thinking about Inheriting Ways to Minority Tradition Sports in Guizhou Province

LI Jing-fan, CHENG Shi-wu

(P.E. Department of QianNan Normal College for Nationality GuiZhou DuYun 558000)

Abstract:In present, minority tradition sports in GuiZhou province are inherited through multiple ways.Except for natural ways ,it has been inherited through such as regular way in school,artistic way in stage,contesting and performing in arena,extending in city.Multiple ways of inheriting about minority tradition sports inevitably cause transition about minority tradition sports in GuiZhou province.We should understandly look on this transition as we should do flowing river, in the same time,we should balance well between obeying tradition and suitable innovation in practice of inheriting about minority tradition sports in GuiZhou province.

Key words:Guizhou province;Minority tradition sports;inheriting ways

中图分类号:G81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365(2016)01-0105-04

作者简介:李景繁(1979-),男,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体育社会学、体育人类学。

基金项目:国家民委课题(14QNZ005),黔南民族师范学院重点支持课题(QNSY201017)。

*收稿日期:2015-11-21; 修回日期:2016-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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