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成瘾者对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研究

2017-09-14 21:38黄梦萍沈卓雯杨咏君卢俊余高伟胡治国
中国校外教育(上旬) 2017年13期
关键词:成瘾者利益冲突导向

黄梦萍 沈卓雯 杨咏君 卢俊余 高伟 胡治国

研究考察了网络成瘾者对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30名网络成瘾者和30名非网络成瘾者,对非个人卷入、个人卷入但无利益冲突、个人卷入且有利益冲突的三类道德两难问题进行决策,结果发现:(1)对有个人卷入(相对于没有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均与个人利益无关),被试更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的决策;(2)对无利益冲突(相对于有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均有个人卷入),被试更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的决策,而且反应时更慢;(3)两组被试在无个人卷入和有个人卷入且有利益冲突的情境下,都更倾向于选择规则导向而不是结果导向的决策;(4)两组被试在三种道德两难情境下,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和反应时都没有显著差异。上述结果表明,网络成瘾者在道德两难问题上的决策,总体上是规则导向而非结果导向的。

网络成瘾道德两难决策结果导向规则导向一、前言

网络成瘾综合症(internet addiction disorder,简称 IAD)最先由美国的精神病学家Goldberg提出,指在无成瘾物质作用下的上网行为冲动失控。网络成瘾对个体的身心健康具有严重的危害。长时间沉迷网络可能导致紧张、头痛、焦虑、抑郁,还会引起体内激素水平失衡和植物神经系统紊乱,导致免疫力功能下降,引发心血管疾病、肠胃神经功能病等。网络成瘾不仅严重影响个体的身心健康,而且还会损害个体的社会功能,网络成瘾者的行为具有冲动性,容易出现家庭暴力、导致家庭关系破裂等。

以往研究表明,网络成瘾者存在决策功能障碍。有研究发现,在决策任务中,网络成瘾者只注意即时收益,较少考虑长远的后果,容易做出非理性、不利长远的选择;此外,网络游戏成瘾者在完成决策任务过程中,更多倾向于高奖赏、高惩罚的行为模式,并且在受到高惩罚后仍然不会转向安全选择模式。

研究表明,正常人在决策时不会完全依据功利原则,即不会只考虑利益,也会受到公平和共情等其他社会情绪因素的影响。还有研究发现,情绪会对道德两难问题的判断产生影响,积极情绪下被试更容易产生结果导向思维。那么,网络成瘾者在面临道德两难情境时,会如何决策呢?目前,尚没有研究对此进行考察。

本研究拟考察网络成瘾者对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方式,探讨网络成瘾者的决策是结果导向还是规则导向的。鉴于网络成瘾者冲动控制能力差,通常决策比较情绪化,我们预期网络成瘾者的决策模式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基于理性的规则导向。本研究中,将道德两难问题分为非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和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这类问题被试自己要卷入其中);在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中,又分为无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这类问题虽然被试自己卷入其中,但决策结果并不涉及被试本身的利益)和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这类问题被试自己卷入其中,且决策结果会涉及到被试的直接利益),我们认为决策思维方式可能会受到决策是否损害决策者自身利益的影响。我们预期,在对三类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中,相对于非网络成瘾者,网络成瘾者都会更倾向于选择结果导向的思维模式,即选择维护利益违反道德原则的比例更高,所需反应时间更短;而且,这种趋势在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中比无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中会更加显著。本研究对于揭示网络成瘾者的决策是基于结果驱动还是规则驱动,进而揭示网络成瘾的本质原因,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

二、方法

1.被试

随机抽取杭州师范大学本科生308名,经过筛查最终得到正式被试60名,其中网络成瘾者30名(其中女生23名)、非网络成瘾者30名(其中女生15名),两组被试在年龄上没有显著差异(平均年龄分别为20.5(±0.9)和21.0(±1.3),p>0.05)。网络成瘾组的入组标准是,在网络成瘾测试(Internet Addiction Test, IAT)中的得分大于或者等于70;非网络成瘾组的入组标准是,IAT得分小于或者等于40。所有被试均没有物质滥用史,没有任何精神疾病。所有被试在实验前均签署了书面的知情同意书,实验后获取适量报酬。

2.实验材料

(1)网络成瘾测试。网络成瘾测试量表由Young编制,该量表共含有20个题目,考察被试的网络使用情况,采用Likert 5点评分法,1表示“几乎没有”,5表示“总是”。

(2)贝克抑郁量表。贝克抑郁量表(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BDI)共有21个项目,考察被试近一周的抑郁程度。各项均为0~3分四级評分,分别表示“无该项症状”“轻度”“中度”“严重”。

(3)道德两难情境故事。共有90个道德两难情境故事,三类故事中每一类均有30个,每个故事情境均由三段构成:第一段描述两难情境,长度为75~189个字,第二段描述选择是与否的利与弊,第三段询问被试是否要做出某个选择。下面分别介绍三类故事:

(1)在非个人卷入的情境故事中,被试需回答,你觉得某人应该为了某事而做出某种决定吗。例如,“海因兹偷药”问题:“有一位妇女患了癌症,生命垂危。医生认为只有一种药可以救她,这种药的成本很高,但药剂师却以10倍高于成本的价钱出售。病妇的丈夫海因兹到处借钱,一共只借到药费的一半。他哀求药剂师便宜一点卖给他,或允许他赊欠,但药剂师却拒绝了他。如果海因兹去偷药给他的妻子治病,他的妻子就可以活下来;如果他不去偷药,他的妻子就会死亡。你觉得海因兹应该为了拯救妻子的性命去偷药吗?”

(2)在个人卷入但无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故事中,被试需回答,假如你是某人,你会为了某事而做出某种决定吗。例如,“电车难题”:“你站在天桥上,你的身边有一个身材硕大的男子。天桥下面是电车轨道,你看见一列电车以极快的速度开了过来,此时前方轨道上有五个工人正在作业。情况紧急,你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你身边那个身材硕大的男子推下天桥。如果你将你身边那个男子推下去,用他的身体暂时阻挡电车,这样那五个工人就有时间可以离开;如果你不把那个男子推下去,这个男子可以活下来,但是那五个工人会死亡。你愿意把这个男子推下去来保全那五个工人的生命么?”endprint

(3)在个人卷入且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情境中,决策者自身的利益可能直接受到决策的影响。例如,“船员问题”:假设你是一个在一个大冰山下旅行的军事潜艇的船长。船上的突然爆炸造成你们失去了氧气供应,并且你的一个船员也受伤了,将很快失去全部血液。无论发生什么事,受伤的船员都会死在他的伤口中。剩下的氧气不足以让所有船员(包括你在内)生存。如果你选择射杀这个受伤的船员,你们就可以有足够的氧气生存下去;如果你选择不射杀这个船员,所有船员包括你在内都有可能死亡。你愿意为了保全你和其他船员的性命而射杀这个受伤的船员吗?”

3.实验程序

实验程序由E-prime 2.0编制,在电脑上呈现刺激。首先在屏幕中呈现指导语,被试阅读指导语,主试确认被试了解实验流程后,要求被试按任意键进入正式实验。首先呈现第一段道德两难情境,呈现时间为40秒(保证被试有足够时间阅读完)。然后同时呈现第二、第三段文字,被试需要尽快作答:如果同意第三段的选择,则按“F”键;如果不同意,则按“J”键。判断完成后,屏幕会空屏10秒,再进入下一个试次。所有90个试次随机呈现。每完成15个试次,被试可以休息一次,休息时间由被试自己控制,按任意键可继续。

4.数据分析

采用SPSS 18.0对实验数据进行了分析。主要关注被试对道德两难问题决策的两个指标:一是被试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即按表示肯定的键的个数),二是被试判断的反应时。首先,对两类与个人利益无关的道德两难问题,进行了2(组别:网络成瘾组,非网络成瘾组)×2(个人卷入度:无个人卷入,有个人卷入)的两因素方差分析;接着,对两类有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进行了2(组别:网络成瘾组,非网络成瘾组)×2(利益相关性:无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的两因素方差分析;最后,对三种类型的道德两难问题,分别采用双样本t检验直接对比了网络成瘾组和非网络成瘾组决策的差异。鉴于被试自身的情绪状态可能会影响其对道德两难问题的选择,因而我们在上述分析中均将BDI的得分作为协变量。

三、结果

网络成瘾组与非网络成瘾组被试在三类道德两难问题中,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和平均反应见表1。统计分析发现,在无个人卷入和有个人卷入且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情境下,网络成瘾组和非网络成瘾组被试选择“结果导向”的个数都显著小于“规则导向”(即总项目个数30减去“结果导向”的个数)的个数(p<0.01)。

对与个人利益无关的两类道德两难问题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进行的2(组别:网络成瘾组,非网络成瘾组)×2(个人卷入度:无个人卷入,有个人卷入)的方差分析发现,组别的主效应不显著,F(1,58)=0.22,p=0.640,η2=0.004;个人卷入度的主效应显著, F(1,58)=30.06,p<0.001,η2=0.345,有个人卷入(相对于无个人卷入)的情境下被试更倾向于选择“结果导向”的决策;组别与个人卷入度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58)=1.79,p=0.187,η2=0.030。对与个人利益无关的两类道德两难问题决策的反应时,进行同样的方差分析发现,组别的主效应不显著,F(1,58)=0.20,p=0.888,η2=0.000;个人卷入度的主效应不显著,F(1,58)=1.05,p=0.310,η2=0.018;组别与个人卷入度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58)=0.52,p=0.475,η2=0.009。

对有个人卷入的两类道德两难问题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进行的2(组别:网络成瘾组,非网络成瘾组)×2(利益相关性:无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的方差分析发现,组别的主效应不显著,F(1,58)=1.42,p=0.239,η2=0.024;利益相关性的主效应显著,F(1,58)=6.07,p<0.05,η2=0.096,无利益冲突(相对于有利益冲突)的情境下被试更倾向于选择“结果导向”的决策;组别与利益相关性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58)=0.20,p=0.657,η2=0.003。对有个人卷入的两类道德两难问题决策的反应时,进行的方差分析发现,组别的主效应不显著,F(1,58)=0.23,p=0.633, η2=0.004;利益相关性的主效应显著,F(1,58)=5.78,p<0.05,η2=0.092,无利益冲突(相对于有利益冲突)的情境下被试的决策更慢;组别与利益相关性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58)=0.03,p=0.857,η2=0.001。

對于一般的、非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网络成瘾者与非网络成瘾者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没有显著差异,t(58)=-1.501,p=0.139;两组的反应时也没有显著差异,t(58)=0.484,p=0.630。

对于有个人卷入但无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网络成瘾者与非网络成瘾者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没有显著差异,t(58)=0.591,p=0.557;两组的反应时也没有显著差异,t(58)=0.889,p=0.378。

对于有个人卷入且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网络成瘾者与非网络成瘾者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个数没有显著差异,t(58)=-0.790,p=0.433;两组的反应时也没有显著差异,t(58)=0.931,p=0.356。

四、讨论

本研究考察了网络成瘾者和非网络成瘾者对三类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结果发现:(1)对有个人卷入(相对于没有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均与个人利益无关),被试更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的决策;(2)对无利益冲突(相对于有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均有个人卷入),被试更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的决策,而且反应时更慢;(3)网络成瘾者和非网络成瘾者被试在无个人卷入和有个人卷入且有利益冲突的情境下,都更倾向于选择规则导向而不是结果导向的决策;(4)网络成瘾者和非网络成瘾者被试在三种道德两难情境下,选择结果导向决策的决策个数和反应时都没有表现出显著差异。endprint

本研究发现,相对于没有个人卷入的情境,被试对有个人卷入的道德两难问题,更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的决策。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研究发现,道德两难情境中的人际关系影响个体的道德判断,当把主人公由“陌生人”改为“你”时被试更倾向于结果导向的思维方式。也就是说,当被试自己作为当事人出现在道德两难问题情境中时,被试更可能选择有利于自己的决策,而不是遵循公正的规则和理性的道德原则。

本研究发现,相对于有利益冲突的情境,被试对无利益冲突的道德两难问题,更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的决策,而且反应时更长。也就是说,被试在无直接利益冲突时,会更加倾向于选择有利的结果而违背道德原则。Kohlberg认为,结果导向的道德判断处于道德发展的低级阶段,会表现出利己主义。但与此相反,本研究发现,被试在有利益冲突(相对于无利益冲突)的情境中并没有表现出更强的利己主义。这可能是因为,在个人卷入且有直接利益冲突时,被试面临的道德压力比较大,如果选择维护自己的利益而违反道德原则,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内心冲突和不适,因此被试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规则导向的决策。以往研究表明,道德决策兼有认知加工和情绪加工两个过程,但是不同类型的道德两难情境所对应的主导加工过程不同。当道德两难决策的结果涉及被试自身的利益时,可能诱发的情绪体验更强烈,被试的认知加工更浅,因此所需的反应时更短。

本研究发现,网络成瘾组与非网络成瘾组在三种类型的道德两难问题上的判断和反应时,都没有表现出显著差异。这与我们的预期不符。由于网络成瘾者的决策具有冲动性,我们预期网络成瘾者在进行道德两难问题的决策时,更可能傾向于结果导向而不是规则导向,即他们选择违反道德原则的决策,会显著高于非网络成瘾组。但我们的实验结果没有支持这一假设,而且本研究还发现,两组被试在无个人卷入和有个人卷入且有利益冲突的情境下,都更多选择了规则导向而不是结果导向的决策。上述结果表明,人们总体上还是会遵循道德原则的,不会因为追求结果而违反公正、理性的规则。而且,虽然网络成瘾者决策具有冲突性的特点,但他们也能分清是非,即使在面临道德两难问题这样尖锐的冲突情境时,仍然能够保持与正常人类似的理性,做出基于规则的决策。

在本研究中,网络成瘾组的入组标准是在网络成瘾量表(IAT)上的得分不小于70,非网络成瘾组的入组标准是IAT得分不大于40,上述标准稍显宽松。未来研究可采用更加严格的入组标准进行考察,如网络成瘾组的入组标准为IAT得分不小于80,非网络成瘾组的入组标准为IAT得分不大于20。此外,本研究中,网络成瘾组的男女比例不平衡(男生7名,女生23名),也可能造成对结果的影响。网络成瘾比较严重的人特别是男生,往往沉迷于网络无法自拔,无心关注外部世界,这也导致本实验中招募男性的网络成瘾者非常困难。因此,本研究的结果还需要未来研究的进一步验证。

总之,本研究的结果表明,网络成瘾者在道德两难问题上的决策,总体上是偏向规则导向而非结果导向。

参考文献:

[1]Tankersley,D.,Stowe,C.J.,& Huettel,S.A.Altruism is associated with an increased neural response to agency.Nature Neuroscience,2007,(2):150-151.

[2]贺金波,郭永玉,柯善玉,赵仑.网络游戏成瘾者认知功能损害的ERP研究.心理科学,2008,(2):380-384.

[3]李小平,杨晟宇,李梦遥.权威人格与权力感对道德思维方式的影响.心理学报,2012,(07):964-971.

[4]梁三才,游旭群.网络成瘾者情感决策能力的对照研究.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12,(05):597-599.

[5]唐晓霞,于立群.大学生网络成瘾与心身症状、社会支持及应付方式关系的研究.现代预防医学,2012,(06):1455-1457.

本研究得到浙江省大学生科技创新活动计划(2016R423029)资助。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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