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星火”闪烁

林艺谋

在中国的版图上，在闽西南大地上有一块红色土地，它是民国十七年（1928）正式从龙溪县的行政区划上脱离而立县，它是悠悠九龙江干流之上一颗耀眼的“北溪明珠”，县名叫作“华安”，它地处漳州、泉州、龙岩三市交界地带，全县山深林密、地势险要，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兵家征战之地，古有百家兵战畬地——九龙山大唐兵寨遗址、明清土堡和新圩古港市；今有红色革命史迹——红军漳州战役五峰山战场遗址、红军洞、下垅苏维埃政府旧址，为中央苏区县。上世纪二十年代末，华安人民怀着对革命的坚定信念，积极投身革命和苏区建设事业，在长期的革命征途中前仆后继，坚持革命斗争20余年，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壮丽的诗篇。

一

盛夏时节，我与市、县文艺家们又一次走进位于华安县仙都镇大地村的华安县老区革命史图片展馆，参访华安革命史话。该展馆座落于刘氏宗祠附近，在这块风水宝地上，三座宗祠联排，堂号为“追远堂”。据说，这一名称来源于儒家“宗圣”曾子的一句名言“慎终追远”。该展览馆是华安县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之一。展馆展示面积约300平方米，共分15个专题，呈“U”字形布展，全方位地展示了华安县域内的革命事件和革命人物，并安装投影设备播放华安革命史宣传短片。一幅幅革命史图景动人心魄，透过这些珍贵的历史革命图片，抚今追昔，感慨万千，让人心中涌起股股热流，仿佛融进当年的烽火岁月，与革命志士们一起浴血奋斗。

这些图片是我县第二次和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工作的重要成果。革命馆建立在这里，最主要是这里曾经有一个地方革命人物，在当地秘密开展地下革命活动，发展革命力量，为华安的革命胜利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他叫吴运琳，又名黄德琳。他的故居就在该展览馆建筑的右侧，一座清代风格建筑的闽南大五凤楼民居，正是在这里，他隐匿了曾在海内外参加革命活动的经历和共产党员的身份，与当地一寡妇结婚，以此为掩护积极开展革命斗争，他组织时任大地中心小学校长刘金祥、教师刘新民、上苑小学教师李溪水、村民李海水等12名进步青年，秘密开展革命工作，把革命力量渗透到安溪境内，与安溪党组织取得联系。他长期在华安开展革命斗争，一直坚持到解放，他的革命事迹才逐渐为人知晓。

吴运琳1901年出生于海南万宁县龙滚乡新寨村，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乡党支部委员、乡共青团支部书记、农会主席和赤卫队长等职。1929年秋，海南地区党组织遭受敌人严重破坏，吴运琳出走新加坡。1931年，他在新加坡参加马来西亚共产党，任党小组组长、地下工会主席，领导当地革命斗争，后被英国警察抓捕入狱。1934年6月，回国分配到闽南游击区工作，任闽粤边特委交通总站站长。1935年7月，任特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主持特委后勤工作。为粉碎敌人对苏区的“围剿”，吴运琳奉命开辟新区，先后领导建立梁山、后洞等游击根据地，建立16个党支部和一批赤卫队。1937年，吴运琳调任平和文峰区委书记，抗战期间留在平和坚持革命活动。解放后曾任漳浦县副县长，1968年离休。他在华安的革命事迹深受当地群众的颂扬。

炽热的阳光照在革命馆里的大院，折射的光芒映亮了馆里的每一片展板，我们流连在馆内四周，和每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面对面，沉默，追思，用心倾听那无声的战斗。每一个场景，都是鲜活的血肉，蕴藏着坚定的信念，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和豪情。

二

站在“红军洞”展板面前，我的思绪一下子拽回到三十五年前采访两位老红军战士的情景。1983年，记得我刚入门摄影，跟着艺术家沈学溪和时任县政协秘书长杨西北（现漳州市作协主席）一行到高安公社采集党史资料。那天午饭后，顶着炎炎烈日，我们背着军用水壸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攀登近两个半小时，终于抵达平东村大坂头和坪斗仔坂，采访了两位老红军。记忆中当时他们双手都布满厚厚的老茧。除了打猎，其中一位老红军邹天宝会编竹篮、藤椅等传统工艺。我当时就有些惊讶和好奇，这两位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农民身上，到底又有多少的故事与传奇，他们脸上饱经风霜的道道皱纹，流露出岁月沧桑后的慈祥与淡然。

邹天宝，1901年8月出生；鄒天水，1907年9月出生。在土地革命时期，分别于1929年、1930年在龙岩参加中国工农红军。邹天宝、邹天水先后任胡少海的警卫员，参加过攻打永福、漳州等战斗。邹天水在红军学校毕业后任汀漳龙联合赤卫队大队部负责人，带领红军转战福建、江西等地。中央红军长征后，留在闽西坚持斗争。1936年6月，为配合闽西游击战争，邹天水受命返回华安组织漳龙赤卫团，担任团长，赤卫团对外称“打猎队”。邹天宝、邹天水从闽西回华安时，带回“红军第四军汀漳龙联合赤卫队大队部”军旗1面，“赤卫队之印”一枚，驳壳枪4支，步枪1支，斗笠、红军证章、袖章、传单等，分别藏于高安镇平东村大坂头和坪斗仔坂底坑山洞。新中国成立后，邹天宝和邹天水主动地把收藏的革命文物捐献给国家，现珍藏于国家博物馆。1953年7月18日，《人民日报》报道了他俩捐献文物的事迹。当地人也因此将两处洞穴命名为“红军洞”。如今“红军洞”已成为当地红色旅游资源，越来越多的人们翻山越岭，穿越竹林，寻觅当年的革命踪迹。

在展馆中，一个展板特别引人注目。她就是地下女交通员——郑缓。郑缓祖籍龙海市塔尾村人。1929年，王占春同志来到塔尾村进行革命活动，住在她家，郑缓的家成为漳州南乡地下党的交通站。1931年，邓子恢同志（化名老林）到闽南领导革命斗争时，邓子恢和王占春、李金发等地下党领导人，经常在她家召开秘密会议，郑缓为他们放哨、放风并参加送信、联络、贴标语等活动。1932年后，郑缓与华安丰山镇玉兰村一农民结婚。1964年5月，国务院副总理邓子恢写信给郑缓，还送来慰问品。时光荏苒，从当初的豆蔻少女到两鬓斑白的老妪，郑缓用她的青春和热情，抒写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感人篇章。endprint

三

正厅是展馆的亮点，可以了解“红军东路军漳州战役·五峰山（华安）战场遗址”和“华南区游击队战斗遗址”这些重要历史节点。

漳州战役由天宝山、五峰山（风霜岭、十字岭）战场构成，均属漳州天宝大山和华安杨梅岭（其石磴道是“汉唐”主要孔道、驿站，五峰山北面的汰内在隋唐时称之为“古畲之邦”），横跨华安、南靖、芗城两县一区。五峰山主峰位于沙建镇官古村境内，海拔775米。红军前线指挥部设于内洞自然村（现为南坪行政村）村落的寨前山。1957年10月之前，內洞自然村原属华安县坪治乡逢莱（大坑）堡内洞社（多数是桐子寮迁居）其北面石篙（石 山），东为官古村，西为胡坑（原平治乡蓬莱堡），南为乡城区。漳州战役打响前，时国军四十九师一四六旅王祖清部凭借险恶山势和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

1932年4月，毛泽东根据当时全国形势和红军任务，提出“必须直下漳（州）泉（州）”的建议。他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统帅中国工农红军东路军发起漳州战役。4月10日，东路军以红一军团的十五军为先头、红四军跟进，从长汀向龙岩的小池、考塘迅猛进攻，消灭守敌，攻克龙岩城，向漳州逼进。

19日拂晓，决战天宝大山的战斗打响了，由担任主攻部队红四军十一师及在奇袭五峰山成功的红三十一团指战员配合下，开始向杨梅岭、十字岭和风霜岭一线敌军阵地发动猛烈进攻。经过4小时艰苦卓绝的战斗，红军终于夺得天宝大山。敌军在十字岭扔下满山尸体，团长陈启芳被当场击毙，旅长王祖清、杨逢年纷纷逃命，师长张贞从前线败退漳州城内，弃城向诏安方向逃亡，红军终于占领了漳州城。

漳州战役，红军东路军取得重大胜利，威震四方，战果辉煌。

四

华安下垅苏维埃政府旧址位于马坑乡下垅村。下垅村系马坑乡六个行政村之一，位于南靖、漳平、华安三县交界处。下垅村姓氏以李姓为主，通行永福俗语。地形主要以丘陵和田地为主，由于海拔相对较高，全年平均温度较之其他乡镇低5摄氏度左右。村落总面积1.9平方公里。村民以种生姜、毛竹、七叶胆草药为主要经济来源。倘若夏日午间入村中采访，会看到密林竹海里、溪涧上飘荡着薄雾似的水气，宛如仙境。若干年前，这里燃起了华安红色政权的第一把圣火。

1929年8月，朱德率领中央红军攻克漳平县永福乡，成立永福乡苏维埃政府和农民武装赤卫队，苏维埃政府主席陈赐容派人到邻近的华安县马坑乡开展革命活动，向贫苦农民宣传革命，当地群众受永福暴动的影响，积极行动起来，打开地主家的粮仓，把谷物分配给穷苦老百姓。1930年2月，下垅村成立苏维埃政府和农民武装赤卫队，下垅苏维埃政府设在德英堂，苏维埃政府主席由李友理担任，李水金任赤卫队队长。下垅苏维埃政府成立后，派人到周边的文华等村宣传革命，张贴红军标语、口号，鼓励农民起来反抗地主的剥削压迫，得到周边群众响应。下垅苏维埃的革命活动惊动了反动当局，1932年10月，驻和溪反动民团纠合下垅被打倒的土豪劣绅向下垅反扑，由于白匪的“围剿”和叛徒的出卖，该组织遭到破坏，李友理等人被抓捕到南靖和溪，受到民团的严刑拷打，最终惨遭开膛破腹，英勇牺牲。下垅苏维埃的革命活动虽然受到严重的打击，但却在穷苦农民心中留下了永不熄灭的革命火种。

在闽南革命根据地形成的过程中，中国工农红军闽西红八团在龙岩、南靖和华安边界开展革命活动，形成广阔的游击区。1932年4月，在华安迎富和南靖坂场成立华南区苏维埃政府，同时建立游击队，开展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得到群众的拥护和支持。下垅苏维埃受到严重打击后，同年秋天，区苏维埃政府副主席李元昌带领华南区游击队和群众100多人，在华安与南靖周边开展活动，队伍开到华安归德（今高安），攻下国民政府的仓库——联春楼，把没收的谷子、布匹等物资分发给当地贫苦农民，向农民宣传革命，号召贫苦农民团结起来，打倒土豪劣绅，支持闽西南的革命斗争。李元昌和游击队的活动，在归德及周边取得很大的影响，迅速把西部和北部连成一片，形成新的农村武装割据局面。

五

华安农民运动先驱——杨裕德（1909年—1996年）是丰山镇内角村人。1927年，初中毕业后杨裕德到上海暨南大学读书，受进步思想影响加入青年团，后转为共产党员，组织安排他回到家乡，利用其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开展地下革命活动。1929年，他组织建立了华安第一支农会，发展会员二、三百人，举办夜校，并且在浦林组建游击队，把家中武器送给游击队。1930年，丰山农会和游击队参加漳州中心县委和王建春领导的南北乡暴动，在北乡区委指挥下，杨裕德率领丰山农会会员和群众，捣毁浮山汽车站，烧毁汽车。暴动最终失败，为躲避反动派的追捕，杨裕德被迫漂泊南洋巴厘岛。1932年，他得知红军进漳消息后回国，在漳州夏文小学任教，曾参加方毅组织的芗潮剧社革命活动，1935年，因敌人搜捕又出走南洋。1936年，回漳州崇正中学任教一年后，到丰山任小学校长，任教期间杨裕德鼓励农民减租减税，阻止便衣特务敲诈勒索活动，引起反动分子的不满，被民团头子黄雨定踢伤双眼，导致失明。

午饭后，我们一行继续观看《华安县老区革命史图片展馆——红旗不倒喜迎华安解放》专题，展板有《振凤楼战斗遗址》《下樟粮仓战斗遗址》《归德乡公所战斗遗址——阙氏厚德楼》《玉屏盂峰战斗遗址》和《新旧政权交接地——启丰楼》等。

据统计，全县参加红军、赤卫队、游击队876人，被摧残的革命基点村29个村，被杀、被抓、被迫逃亡近1000人，部分村庄被毁，242人被残杀，其中71人被民政部门追认为烈士， 598人被评为“五老”人员，60个行政村被认定为老区村，属全省重点老区县。1949年11月开始，华安县工委集中主要力量，充分地发动群众，采取“军事打击和政治瓦解相结合”的方针，在全县范围内开展群众性剿匪运动。1951年5月，剿灭了黄雨定、胡励海、童满天、汤祖林等大小115股土匪，全部歼灭土匪1084名，缴枪762支、没收1亿112万元（旧币），全县的剿匪斗争胜利结束。

革命史图片展以客观真实的视角，从20世纪30至50年代历史长河中撷取了百余张感人至深的画面，以最为简洁的语言，诉说着华安人民用鲜血和生命撰写的英雄史迹。“红色的弹片，穿过炮火纷飞的年代……”走出展览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这块红土地上，无数革命志士写下了光辉的一页。当我们庆幸于自己成长在和平年代，更应该追忆上世纪华安先烈，继而书写人生的辉煌。

我们一路走过，蹬虎行山石径道，站在土楼观景台上停留，极目远眺、环视山河……残阳如血，晚霞似火，给田畴、树林、溪流、民居、土楼镀上了柔和的金色，犹似一幅瑰丽的油画；在自然的神韵里，在追忆里，斜晖和暖照在华安县革命英灵之上，英烈千秋，后人永远感佩与铭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