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杨天骥

2017-09-29 01:33邹典飞
艺术品 2017年8期
关键词:篆刻书法

文/邹典飞

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杨天骥

文/邹典飞

杨天骥像

杨天骥(1882—1958),本名锡骥,自改天骥,字千里,号骏公、茧庐等,笔名东方,苏州吴江同里人。光绪二十四年(1898)秀才,二十八年壬寅科(1902)优贡。后赴上海就读于南洋公学及法政讲习所。曾任上海澄衷学堂国文教师,三十年(1904)加入同盟会。宣统元年(1909),陆续担任《民呼》《民吁》《民立》及《新闻报》等主笔,宣传革命思想,曾加入同盟会和南社。民国后,先后任职于北洋政府、国民政府,一度任国务院秘书。后任吴江、无锡两县县长。1936年,脱离政坛,以著述、书法、篆刻自给。日本侵华期间,辗转居于香港、桂林、重庆等地。1949年后,受聘为上海文史馆特邀顾问、徐汇区政协委员,1958年病故。

谈到杨天骥,今人对他知之甚少。据笔者所知,马国权撰《近代印人传》中收录有其人其艺。郑逸梅编著《南社丛谈:历史与人物》中有其轶事的介绍。2008年《书法丛刊》曾刊崔瑛、南雁《善撰对联的杨千里》一文,讲述了杨天骥善撰对联及相关受赠者的情况。2014年杨天骥之子杨恺先生编《千里骏骨—纪念杨天骥先生逝世五十五周年》一书,收录了杨天骥部分日记及家人师友对他的回忆。

据《近代印人传》记,杨天骥在乡擢任优贡①后,曾在乡设帐授徒,叶楚伧、柳亚子等皆为其弟子。后杨先生入南洋公学后,曾师事唐文治、何墨生、张元济等,专攻国学,并从吴昌硕请益篆刻。杨天骥在上海澄衷学堂国文任教时,为学生推荐严复译《天演论》,学生胡洪骍受其思想影响,更名“胡適”。胡適在《四十自述》中写道,“澄衷的教员之中,我受杨千里(天骥)先生的影响最大”。②胡適身居北大校长后,依然敬重杨天骥先生。《南社丛谈:历史与人物》中记“他能文、能诗、能词、能刻、能书、能治稗官家言”。③《千里骏骨—纪念杨天骥先生逝世五十五周年》收录有杨天骥1936年日记,从中可了解他在北京的社会活动和交游情况。

从日记中可知,杨天骥与北京渊源很深,他和学界的夏敬观、寿石工、孝谦中、张海若、徐森玉、马衡、张允中;政坛的孔昭焱、杨永泰、周肇祥;教育界的符鼎升及旧京古玩界商人均有一定的交往。其中杨天骥与寿石工、萧谦中关系最为密切。据杨天骥好友、掌故学家高伯雨记,杨先生工篆刻,功力韵味,皆在石工之上。1914年,杨天骥和寿石工曾同住北京一屋,寿经常将所刻之印向杨请教,杨天骥教他尽去明人戏鸿堂印谱一类的恶俗之态,专攻汉印,旁及赵之谦、吴让之、吴昌

硕,必能去尽俗气。寿石工将旧作尽数磨去,重新刊刻。④杨天骥在日记中记有“又为石工制‘火传四明’印,为石工夫人制‘君方’小印,系仿汉碑头者。”⑤此印即为寿石工请杨先生所刻。而《寿石工藏印》⑥中除收录此印外,还有杨天骥刻“枯桐”“山阴寿石工”“馥秋阁”“金谷兰亭同梦”“欢憙”诸印。可见杨天骥与寿石工的关系在师友之间。画家萧谦中最初寓居北京,亦曾住于杨天骥家,杨为萧谦中治印不少,日记中亦记有很多二人交往的片段。杨天骥还曾为琉璃厂书写匾额及对联⑦,荣宝斋亦为其悬润鬻印,⑧旧京名流得其治印者不在少数,各类雅集均有杨天骥的身影。

杨天骥是一位传统的旧时文人,他精通诗文、书法、篆刻,早年曾加入同盟会及南社,投身报业,宣传革命思想,与革命党人陈其美、宋教仁、于右任、徐血儿、谈善吾为革命同志。辛亥革命后,他曾在北洋政府任职,与北洋政要亦有一些交情。寓居京城期间,他还与一些遗老遗民保持着文士交往,因此杨天骥的身份比较特殊,但由于他深厚的旧学基础和宽厚的为人,得到了旧京各界人士的推重。

谈到杨天骥的书法、篆刻,在民国时期的旧京名气不低。他的书法早年源自家学,受父亲杨颐影响。杨颐为进士出身,官至江苏学政,据称杨天骥最初名“锡骥”,其父杨颐取曹操《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意为老天赐家里一匹千里马。杨天骥早年随父到驻地镇江读书,由于父亲教授有方,加之他天生聪颖,五岁读书、六岁开笔,自幼就熏陶于书香笔墨之中。约十三岁,其书法在家乡已小有名气,甚至有些人士开始专门购藏他的作品。杨天骥生于清末,习书必然受到馆阁体的影响,但他似乎并未取法欧阳询、柳公权等法度谨严的书体,而是从颜真卿入手,有学者认为杨天骥楷书得力于唐《开成石经》,但笔者未曾见他早年的书法,对此保留意见。他的行书从“二王”入手,转而师法宋贤,以米芾和苏轼为依托,因此他的行书宋人意味十足,尤其是他的行楷书,丰腴饱满,洒脱飘逸,灵动而富有诗趣。看似不着力,但非有深厚学养者不能及。杨天骥书法的高妙处在于挥洒自如,未囿于馆阁体的限制,也未受到欧书、柳书的束缚。清末士人书法往往受馆阁体牢笼,如黄自元标准的欧、柳帖学书法,陈宝琛、朱汝珍则作书严整难舒展。因此,进入民国,一些碑派书家往往以此抨击馆阁体书法,视黄自元、陈宝琛、朱汝珍为攻击对象。杨天骥习书亦从馆阁体出,但他的书法似乎能体现出性情,师法唐人融得宋韵,依托于帖学,将宋贤中“意”进行了很好的诠释。民国时期标榜宋贤书风者不乏其人,他们的书法成就亦不容小视,如晚年附逆的梁鸿志、王揖唐书法均标榜宋贤,书法也写得够水准。民国时期帖派书法中,标榜晋贤、唐风外,还有一批人是推崇宋人的,杨天骥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的草书亦是从“二王”入手,进而取法怀素,甚至还融入了明人王宠的意味。从传世的杨天骥作品来看,草书与于右任相类,但无于书方折。杨天骥亦工隶书,得力于汉《熹平石经》,用笔凝练含蓄,方圆并济,气度雍容,结体文雅。

从杨天骥的书法来看,他应为性情温和之人,作书不求险

怪离奇,而是遵循正道,兼具文人姿态和情调。从风格上来看,杨天骥书法受碑派书风影响不大,对于流行的康有为、杨守敬书风,似乎并未涉猎。但他晚年一度鼓励家中晚辈临习《石门铭》,看来他对碑派书法也不排斥。总之,杨天骥的书法应属传统的文人书法,不具有突出的个人面貌。他标榜宋贤,书法功力和见识不低,只不喜以特殊的面貌作惊世骇俗之态。

杨天骥 隶书八言联

杨天健刻『欢喜』印

杨天骥刻『于右任』『太平老人』印

杨天骥刻『寿鈢之印』

杨天骥刻『山阴寿石工』印

杨天骥刻『枯桐』印

杨天骥刻『蜨无斋』印

杨天骥篆刻亦名气颇高,笔者虽未曾见《茧庐印痕》《茧庐治印存稿》,但通过《近代印人传》中的记录及《寿石工藏印》中收录的印章,大略可以分析其源流。马国权记其“治印始于少时,初宗汉印,既得吴让之、赵撝叔两家印谱,又取其姿致,变化挹让,体貌益广。平素勤研篆隶,博涉金石文字,后获领教于吴昌硕,篆法刀法益加雄肆,陈师曾曾以诗三首作为《题茧庐摹印图》之咏。年未三十,已名重江南,四方求其印者踵接,有《茧庐治印存稿》传世”。⑨从《寿石工藏印》中收录杨天骥篆刻作品来看,杨天骥篆刻风格和寿石工近似,且通过杨之子杨恺回忆,“ 父亲刻印章非常快。平时我看他刻,先选好一块石料,然后直接用小楷毛笔在石料上写反字,写好等干,就开始刻,个把小时就能完成。有时也先沉思片刻,拿起刀就直接刻。真是‘胸有成竹’‘一气呵成’”。⑩其刻印的方法和寿石工颇为近似,寿刻印亦不过墨稿,直接反书于石上,或将印面涂黑,运刀如笔,速度极快,谈笑间金石为开,看似随意,却反映出他深厚的功底。寿石工曾受杨的点拨,他二人均取法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黄牧甫印风,杨天骥篆刻布局取法赵之谦,刀法标榜缶翁,继承了流派印风的诸多特点,气息雅正平实,不故作姿态,显得端庄而古朴,显示出他平正稳重的性格和传统的旧式文人修养。与寿石工印风相比,笔者并不完全赞同高伯雨的评价,杨天骥虽在年龄和习印时间或早于寿,但寿石工一生治印数量极为庞大,据称有数万方之多。其自用印也超过两千多钮,在风貌上较杨氏前卫且个性分明,加之其诙谐的性格,为寿石工的篆刻增添了些许动感和趣味。与民国时期北京诸多印人相比,寿石工治印气息酣畅,艺术家特质浓郁。而杨天骥则为传统的旧式文人,其篆刻平正而不涉险绝,从流派印入手,亦以此为归宿,显得过于严肃而保守,加之其印谱流传不广,故在名气上是不能和寿石工相提并论的。

由于杨天骥的特殊身份和经历,其篆刻受到士人的推重。从抗战末期他为于右任治“于右任”“太平老人”印来看,其印风基本定型,风貌端庄雅驯,笔画粗细匀称,过于恪守前人传统,反而失去了自身的特点,这可能也是老辈文人那种谦虚平和内心世界的体现。

杨天骥 行楷诗稿

注释:

①“清制,各省学政三年任满,根据府、州、县教官上报,会同总督、巡抚,从在学生员中选取文行俱优的人,由学政考定保送,大省六人,中省四人,小省二人。叫优贡。”参见孙永都、孟昭星编著《简明古代职官辞典》,224页,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

责编/王可苡

(本文作者任职于中国国家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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