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义德和他的“东方主义”

2017-10-17 22:10张群
卷宗 2017年25期
关键词:东方主义后殖民话语

摘 要:萨义德的《东方学》将“东方主义”视为一种话语,开创了后殖民理论,是后殖民理论区别于此前殖民主义批评的独特之处。萨义德在《东方学》中的穆罕默德形象以及但丁、德尔贝洛笔下的穆罕默德都体现了西方人关于东方人与西方人“差异”的书写。这种差异早已超越了地理范畴的“差异”,对穆罕默德形象的呈现,早已嵌入西方人对于“东方”的价值判断。在萨义德看来,客观冷静的表层也隐藏着西方在“东方”面前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更有着其深远的历史背景,东方主义建构起来之时,也就是这种优越感产生的开始。

关键词:东方主义;话语;后殖民

萨义德可以说是后殖民理论的开创者,其著作《东方学》是后殖民主义理论的奠基之作。1978年《东方学》的出版标志着后殖民主义理论真正确立的标志。

从18世纪最后几十年开始至少一个半世纪以来,英国和法国支配着东方学这一学科。几乎所有东方学家都是从语言学进入东方学研究生涯,受益于语言学的突破性发展,东方学领域出现了葆朴、萨西、布尔奴这样的大师及其追随者,产生一种比较的科学(前提是各种语言都有自己所属的语系,最大的两个语系是印欧语系和闪含语系)。这也使得东方学一开始就具有两大特征:“第一,一种新近发现的科学的自我意识;东方在语言学上对欧洲有重要的意义;第二,一种倾向:对其对象进行区分,进一步区分,再区分,同时将东方视为一个一成不变的、整一的、具有鲜明独特性的对象。”萨义德以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的研究实践为例进一步阐释了这两方面特征。

萨义德引用了卡尔·马克思在《路易·波拿马的雾月十八日》的这样一句话“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7我们在萨义德梳理东方学的学术谱系过程中,发现了一个被西方不断提及、不断重复表述的形象:穆罕默德。我们从这一形象在不同历史时期被表述的话语的发展和变化,一方面可以窥见东方学在西方历史中的发展状貌,另一方面可以更好地理解东方主义的理论内涵及其话语建构过程。

萨义德是在论证东方学对整个东方进行机械的图式化处理,对东方的后期表述强烈地得到表达,其图式精心构织并在西方的想像空间中惊人地行之有效的时候,引但丁的《神曲》为例的。穆罕默德出现于《地狱篇》第28章,“他被打入九层地狱的第八层,处于该层的第九断层,处于该层十个断层的第九断层。在抵达穆罕默德之后、到达地狱最底层――这是撒旦自己居住的地方――之前,只剩下卖主求荣者、叛国者(包括犹大、布鲁图和卡西乌)。穆罕默德被定位在罪恶的某一层级之中,属于但丁所说的‘散播不睦者。”9萨义德认为他从但丁对穆罕默德的描述中,可以对穆罕默德的形象作如此的定位:“穆罕默德所受的惩罚,也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命运,是极为痛苦的”,“他像酒桶的桶板一样被恶鬼无休无止地撕裂开来,从下颚直到脚踝”。

萨义德在用福楼拜的例子来证明单个东方人的特异性有其自身的存在价值的时候,对东方学进行了更清晰的阐释。福楼拜眼中的小丑形象,在东方获得新的意义。东方被观看,因为其几乎是冒犯性的(但却不严重)行为的怪异性具有取之不尽的来源;而欧洲人则是看客,用其感受力居高临下地巡视着东方,从不介入其中,总是与其保持着距离,总是等着看《埃及志》所称的“怪异的快乐”的新的例证。他的东方并非现实存在的东方,而是被东方化了的东方。一道知识与权力的连续弧线将欧洲或西方的政治家与西方的东方学家联结在一起;这道弧线构成了东方舞台的外缘。

德尔贝洛在《东方全书》中如此形容穆罕默德:“这就是著名的骗子穆罕默德,异端邪说之始作俑者,异教的创始人,这一邪说盗用了宗教之名,我们称之为穆罕默旦。参见伊斯兰条目。”11萨义德认为穆罕默旦是欧洲对伊斯兰带有侮辱性的称谓,并且认为《东方全书》对穆罕默德的定位也别有深意:穆罕默德作为一个按字母顺序编排的词条,“他被赋予了某种谱系,得到了相应的解释,甚至获得了一定的发展”。12

萨义德认为高辛笔下的穆罕默德既不是魔鬼,也不是卡廖斯特罗之原型,而是作为政治运动的伊斯兰历史中的人,是使阿拉伯人统一为一个民族的人。尽管高辛力图使其对穆罕默德的描写做到世细无遗,对穆罕默德加以客观冷静的观照,剥离其身上巨大的宗教力量,以及可能会吓倒欧洲人的所有残留的强力。但是萨义德认为高辛这种削弱穆罕默德的神性,显示其作为现实的人的庐山真面目的努力,意图向西方人表明西方不必对东方产生过度的恐慌,因为东方人的成就无法与欧洲相比。与高辛的态度类似,卡莱尔认为穆罕默德不是传奇人物,不是可耻的酒色之徒,不是训练鸽子从耳朵里啄豌豆的可笑的小魔术师,而是“一个有真正理想和自我信念的人”13,是古兰经的作者。萨义德认为尽管高辛和卡莱尔对于穆罕默德的形象刻画似乎更加客观公正,起码不像但丁和德尔贝洛那样明显将穆罕默德置于东方学的视角,并赋予他诸多消极的形象特征。他随即指出在高辛和卡莱尔的文本当中,东方学和非东方学的视角交织并峙,而且两者的文本都传达出“东方在心智上都臣属于西方”14的信息。这种对于潜文本信息的揭示也暗合萨义德对于东方学显在发展与隐性发展的划分。

在《东方学》中,萨义德明确声称他采用了福柯的话语理论;将东方主义视为一种话语也是由萨义德开始的后殖民理论区别于此前殖民主义批评的独特之处。萨义德說:“我认为‘东方只是一种建构体。”16反观但丁、德尔贝洛、高辛、卡莱尔等人对于穆罕默德形象的话语书写,无论是进行给予其消极层面的描述和有意无意的贬低,还是对其加以客观冷静的观照,都始终无法掩饰他们身上无法去除的东方学的视角。萨义德发现东方被定义在一个固定的客体地位上,“这个客体地位时时被西方强大的视阈所注视着,以至形成一个凝固不变的客体。”17这一人为建构的客体,构成了东方的“他性”本质。

《东方学》的价值在于它为我们的跨学科学术研究开辟了一个崭新的理论视野, 将研究的触角指向了东方这一向来被西方主流学术界所忽视和故意边缘化了的一个领地;它为从事文化批评的学者指出社会、历史与文本的密切关系以及学术、意识形态与权力的关系,为一般的读者指出文化自我和他人的观念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角色,为第三世界指出了西方文化的潜在力量,同时也提示东方世界究竟应该如何透视这一力量。《东方学》在文化意义和意识形态上也有它的局限性。在所有的文化之中,对西方世界而言,最危险的莫过于以阿拉伯世界为中心的莫斯林文化和以中国为中心的儒教文化,可是在萨义德《东方学》的论述中,却几乎没有见到这两大作为东方文学发祥地文化的只言片语。萨义德的东方主义,虽然抓住了西方在的一套共同的话语中选择两种截然不同的运作方式。但是这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在他的理论建构中却并不是特别清晰。对比性的薄弱使其对资本主义文化内在矛盾的揭示缺乏更为震撼人心的深刻和力量。

反观《东方学》中的穆罕默德形象,但丁、德尔贝洛笔下的穆罕默德都体现了西方人关于东方人与西方人“差异”的书写。这种差异早已超越了地理范畴的“差异”,对穆罕默德形象的呈现,早已嵌入西方人对于“东方”的价值判断。高辛和卡莱尔对于穆罕默德的处理,在萨义德看来,客观冷静的表层也隐藏着西方在“东方”面前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更有着其深远的历史背景,东方主义建构起来之时,也就是这种优越感产生的开始。

对中国知识界而言,需要考虑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知识分子应该怎样去面对一个真实的中国?萨义德在《东方学》中并没有对中国的状况进行描述和评论,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同样可以被纳入到“东方主义”范式所适用的研究领域中去,因为中国在与欧美列强的历史交往中同样被“东方化”了。在“东方主义”盛行的今天,作为中国人我们有理由也有责任正视自身,从中国的特殊性来分析中国形象的内涵,不要自我“东方化”。

注释

[1]萨义德 著,王宇根 译.东方学.北京市:三联书店.2007(7):120-121.

[2]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萨义德著;王宇根译.东方学.北京市:三联书店.2007(7).

作者简介

张群,女,土家族,湖南泸溪,研究生,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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