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背景下的民族节日变迁研究
——以大理凤仪镇白族春醮会为例

2017-11-02 06:52吴荣丽
文化学刊 2017年10期
关键词:变迁民众民族

吴荣丽

(大理大学,云南 大理 671003)

【责任编辑:周丹】

【辨风正俗】

城镇化背景下的民族节日变迁研究
——以大理凤仪镇白族春醮会为例

吴荣丽

(大理大学,云南 大理 671003)

本文通过研究春醮会的起源、形成和发展变迁过程,分析了其在不同时期的内涵和表现形式,并结合当地城镇化的发展进程,探究春醮会的变迁与大理凤仪镇文化、观念发展之间的关系。在城镇化大背景下对春醮会进行调查研究,既可以加强对民族节日的宣传,又可以挖掘其潜在的文化内涵,从而促使节日中的优秀传统文化得到继承、传播。

城镇化;民族节日;变迁;春醮会

一、春醮会的起源、形成、发展及变迁

大理凤仪地区有22个少数民族聚居,民族传统文化活动几乎月月举办,活动时间的排列无形中构成了一个联系紧密的文化活动空间。通过对此文化空间中主要的民族文化活动变迁的观察研究,可以感受到民族节日中的祭祀仪式、民族服装、民族歌舞等元素的变迁。这种传统与现代、城市与农村之间的冲突与调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到了当地民族节日活动的变迁中。春醮会在凤仪历史悠久,它体现着凤仪地方的民俗民情,承载着凤仪人民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其于2005年被评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春醮会的起源

通过对凤仪镇文化站杨站长的访谈得知,在南诏时期当地白族民间有一种宗教祭祀活动,俗称“办皇坛”,就是现在的春醮会。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当天,氏族首领带领全村寨男子在镇西凤山聚集,供奉祭品,在山林田野中进行祭祀活动,主要是感恩山中的各方神灵并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吉祥平安,这是对当时祖先崇拜、自然崇拜的一种表现形式。当时的人们认为,凤仪境内四面环山、多山地,且溪流纵横而形成的灌溉水资源丰富,其为人们进行猎取、种植、采摘等提供了保障,但这些都是在得到祖先及各方神灵庇佑、允许的前提下才得以进行的,所以保持着一年一次的连续性祭祀活动。由此可见,最初的“迎灵官”或“办皇坛”是祖先崇拜、自然崇拜的一种表现形式,是氏族祖先对身处的自然环境变化的一种适应,还有对逐渐掌握的生态知识进行运用的过程。

(二)春醮会的形成、发展及变迁

1.新中国成立前春醮会的形成与发展

在民国时期,春醮会有一定的发展变化,具体变现为以下几方面。第一,对所拜祭的神灵有了“都天太岁殷蛟”的具体称谓。祭拜的神像是绘在纸上的高一丈二的画像,通称帅老爷,认为此神是掌管人间吉凶祸福的神灵。当地人辈辈流传,《封神榜》中的殷蛟本是纣王的二王子,曾立下誓言绝不会背叛纣王,但在最后却加入了正义之师反商,所以最后他被阴阳图烧成了灰。武王灭商后,在封神榜中封殷郊为太岁神,负责掌管人间当年的吉与凶。第二,春醮会活动场地的转移。春醮会活动场地已经由镇西凤山的空旷山林转移到赵州城*今凤仪镇即为赵州城遗址所在地。赵州城,唐属河东州,大理国设天水郡,元、明、清均设赵州,为四方形夯土城墙,墙外有壕,设四门。内西南街的石牌坊下举行,表明这个时期人们的自然崇拜及节日本身的祭祀功能都在淡化。第三,民族文化活动时间的变化。以前仅是正月十五祭祀,民国时期延长了节日的时间,会期从农历正月十三到十七。会期延长后,由于时间比较充裕,所以春醮会活动规模相比之前扩大,赵州城全城昼夜狂欢、大闹元宵。旧时会前要全城大清扫,并且会期禁止屠宰杀生。[1]第四,参与主体的变化。一方面,当时处于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民国时期,加上凤仪地形上高山纵横、交通险阻,没有其他地区的民众会专门来参与这样一个传统的民族节日;另一方面,女性地位的提高,使她们也可以参与到本民族节日中。第五,节日建立了较为严格的规定。例如,正月十三帅当日,全城城门半闭,民众不允许出入;正月十四至十六三天之内,民众不允许杀生、不允许打架斗殴等。第六,丰富了民族活动内容及流程。除了“接帅”“烧龙船”等祭祀仪式之外,还有“骑摆马”“赛宝队伍”“都天值日队伍”“蚌壳灯舞”“高跷队”“四架抬阁”及新民社“滇戏表演”等环节,传统民族节日气氛浓郁。

2.新中国成立后春醮会的发展与变迁

新中国成立以后,春醮会被界定为“带有封建迷信色彩”,所以活动一度停办。1986年后,春醮会又由凤鸣路东西南北四街的民众开始组织,且一年一次轮流举办。在此期间,春醮会先后改名为“联欢会”“民间艺术大会”“凤仪群众艺术节”“正月十五民俗文化盛会”等。从2011年起,在当地政府及创新工业园区部分企业的大力支持下,“春醮会”名称得以回归并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得到更大规模地举办。此时的春醮会在传承过程中发生了变化,民众娱乐的因素逐渐融入,开始由单一的祭祀活动演化为综合性的节日。

现在的凤仪镇交通便利,广播电视、电信网络遍及。在城镇化的发展推动下,当地民族传统文化与新兴文化相互交融,并处于不断的发展和更新中。当地人适应着城镇化发展带来的各种生活便利,逐渐改变了自身原有的民族传统生活方式、民族传统技艺、民族传统服饰。随着新媒体、自媒体的广泛运用以及民众参与民族节日热情的增长,凤仪充分利用自身独特的民族资源,对当地民族文化进行积极宣传和推广。

春醮会自1988年改名为“民间艺术大会”之后,这个传统民族节日中最初的宗教祭祀仪式就开始一再简化,随着民众生活知识的日益增长,以及自然崇拜等意识的淡化,节日原本包含的原生态民俗文化氛围也在逐渐淡化。如今春醮会会期中的“接帅”“烧龙船”等礼节被简化甚至省略,因为正月十五前后正是各单位、各企业收假,人们忙于工作的时段,尤其当地大量年轻男子要到工业园区工作或外出打工,所以参加节日活动的人手也在逐渐减少,很多民族歌舞参与的主题以年轻女性、老年人为主。节日的主要管理者一般由当年主办春醮会街道的老年协会会长担任。正月十四日的“朝会”主要是要做好供奉神像的相关准备工作,如搭建供奉神像的棚子,计划安排节日期间的民族歌舞、饭食等。正月十五日俗称“正会”,主要是进行民俗游行,具体程序为:先由8名青年男子从赵州城隍庙中接出“帅老爷”,供奉到凤中路中心临时搭棚“都雷府”中,“帅老爷”由纸质画像改为木头雕塑,是一座高约为一丈二尺的全身像,制作很是精巧,其左手拿着“摄魂镜”,右手执“方天画戟”,全身披戴“金盔金甲”,赤足,“帅老爷”共有三只眼睛,当地民众把“帅老爷”位于脑门上的第三只眼称作“慧眼”,给人以威严之感;在经过分别属于四个街道的四组龙灯队的表演以及各村组建的文艺队花灯表演之后,紧接着的节日环节是游街,与以前的游街相比,它有所改变和创新。四通八达的交通条件及人们休闲娱乐意识的增强,来参加春醮会的人数越来越多,与此相对应的消费水平也在不断地增长。

二、城镇化带来的春醮会的流变

自2002年凤仪开始发展工业园区,凤仪城乡的规划部署及经济发展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凤仪在社会经济方面逐步增强了话语权,同时它的历史文化、民俗文化也在繁荣发展,这些发展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当地白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及思想意识。

(一)对春醮会现代变迁的几点分析

1.参与人数的扩大

在城镇化背景下,春醮会的参与主体逐渐扩大,涵盖了大理市凤仪镇84个村落的白、回、彝、傈僳、藏等十几个民族共同参加,同时凤仪周边城镇的居民及外省的游客也会慕名而来,以在正月十五这天亲身感受当地白族的民族节日氛围。此外,许多商贩、各村文艺队伍、外地文艺队伍及大量新闻媒体等都聚集参与春醮会。春醮会起初仅仅只有祭祀这一环节,参与人数少但虔诚,如今它的内容正随着参与主体的不断增加而改变,如娱乐性质的节目增多等。

2.组织方式的变化

当地政府及有关部门,如旅游部门、民族事务管理部门等都积极参与到节日的组织中。在对春醮会的主管进行访谈后,了解到了春醮会资金来源的扩大过程。原本是由当年主办的街道自行筹款,一部分来源于街道办事处的资金,另一部分是街道居民的自行捐赠。如今除了自筹,还有当地政府及工业园区一些企业的赞助资金,民族节日也呈现出在政府参与、企业赞助下的民族节庆活动的特殊形态。

3.节目内容的省略、增加与创新

参与人数的扩大使得节日活动内容也在逐渐扩展、变化。参加表演的文艺队不再局限于本村、邻村,而是邀请了市外、省外的文艺队参与,本土民众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本民族文化活动的旁观者。会期表演节目的省略在于:会期的“城门半闭、全城斋戒”“粪草官出巡”、正会前的“头站马”“二战马”、会中的“赛宝队伍”等已经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化而省略;古老的民族技艺展示如“四架抬阁”“高跷队”“滇戏表演”等也已被省略。会期表演节目的创新之处在于:正会前由新式礼花、礼炮带来全新的视觉、听觉效果;“骑马阵”中童男童女装扮的各种神像由原来的骑马前行换成站在车上前行,带来了大大的便捷;在白族传统民族舞蹈“霸王鞭”中,由女子扮演的“阿鹏”的八角鼓表演弥补了缺乏青年男性参与的不足。

4.节日的意义和带来的影响发生变化

传统春醮会中的祭祀活动越来越少,肃穆和神圣感已经消失,传统民族节日的独特性逐渐被淡化,有的甚至已经消失。例如,正会当天游街环节中“帅老爷”安放于16人抬的大轿里,由数十人组成的仪仗队做随从,街道两旁人山人海,其中有几户人家门口摆有香案和松针柏叶,“帅老爷”经过时,家人都祈求青吉平安、六畜兴旺,而现在来参与游街的民众大多是出于好奇、感受热闹氛围,所以街道两边已经没有旧时拈香跪拜的场景。节日在组织安排过程中,邀请了很多外地的文艺队加入,增加了许多精心安排的文艺表演节目,使得民众的参与互动面增大,带来的娱乐感增多,民族节日文化调适功能越来越强。此外,凤仪镇政府还运用新媒体加强了对春醮会的宣传与组织。

(二)从春醮会看民族节日功能的变化

1.心理制衡功能的不断弱化

春醮会的起源与族群的生产生活有密切联系,在当时生产力极端低下的背景下,氏族首领及族群对各种自然灾害是无能为力的,都认为他们之所以能够在一年中顺利地进行生产生活,是因为得到了祖先的庇佑和山水间各方神灵的保佑,在神灵的允许下,才能够安全有效地进行生产生活,所以族群才在山野中供奉祭品、拜祭神灵,以此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丰衣足食。这是一种对自然崇拜、祖先崇拜的体现,其将人类与神灵沟通的过程表现出来,并且带有较为神秘的文化色彩。一方面,他们幻想着通过祭祀仪式与诚信跪拜,神灵就会发力来阻挡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帮助他们顺利地进行生产生活;另一方面,也使他们感受到心理的平衡,得到心理安慰。所以说,当时春醮会的内容对民众的心理起着重要的制衡作用,当然这也是族群对所处生态各方面知识的积累、掌握、运用的一个过程体现,以及他们对自然环境变化的逐渐适应。现如今,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及人们对所处自然环境的熟悉和生态知识的掌握,春醮会所起到的心理制衡的功能正在不断地弱化。

2.人际调节功能的不断增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通过不断的社会交往而逐渐增多增强的,民族节日为加强人际关系提供了很多节庆活动,成为人际关系形成的重要场合。最初参与春醮会的仅仅是当地氏族,随着交通便捷性的提高,各民族相互沟通的范围、频率逐渐增大、增强,参与民众的范围从族群内部逐渐到凤仪城区东西南北四街,女性也可以参会。伴随着凤仪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当地政府修建了较为齐全的纵横交错的交通网,再加上大量省外人群入职创新工业园区,以及近几年春醮会的参与主体涵盖了大理市凤仪镇84个村落的白、回、彝、傈僳、藏等十几个民族共同参加,使得凤仪境内工业园区的员工及凤仪镇周边州市的民众都闻风而来,因而春醮会民族节日的人际调节功能不断增强,凤仪地区各民族文化的相互渗透也不断加深。民族文化的交融、改变在日常生活中是通过人际交往的相互影响体现出来的,在民族节日中则是通过节日内容外显出来。凤仪地区的白族对外来汉文化的吸收不是原封不动地照搬,而是在与本民族文化进行必要的调和之后,以适应本民族的需要为前提来吸收引进外来文化的。例如,石龙村位于凤仪与下关的交界之地,其是凤仪白族和下关汉族的中间通道,在长期交往的过程中,两个民族深受对方文化、信仰等多方面的影响;龙翔村是凤仪石龙村委会下面的一个自然村,这个村子就存在有“半白半汉”的现象。

民族节日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和载体,民族节日的变迁本质上是民族文化变迁的一种表现形式,对研究民族文化的存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城镇化背景下,凤仪地区的各少数民族在新的民族文化氛围内,不断建构、传承、传播着自己独特的传统民族节日。

[1]凤仪志编纂委员会编.凤仪志[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6.405.

汉 万岁

K892.1

A

1673-7725(2017)10-0039-04

2017-08-01

本文系大理大学青年教师科研基金(项目编号:KYQN201522)的资助。

吴荣丽(1985-),女,云南大理人,讲师,主要从事民族文化产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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