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西岸(组诗)

2017-11-19 08:54太阿
安徽文学 2017年11期
关键词:阳光

太阿

黄 金

如果你还活着,旧金山不会使你厌倦;

如果你已经死了,旧金山会让你起死回生。

——威廉·萨洛扬(美国)

夕阳,黄金,港口暴涨的帆船,

1848年的光影从渔人码头折射出来。

逆光镜头中,维多利亚建筑群比波浪

更曲线,比游艇更溢彩流金。

你的起伏是直上蓝天直下碧海的街道,

STOP引发的“地震”,九曲花街上盘旋的花。

淘金者当然喜欢“旧金山”,如同

狂热“嬉皮士”、同性恋、雅皮士,

即使现在冻成狗,夏天仍劲吹太平洋寒流。

很遗憾,自驾者斜坡上找不到位置停靠

中国胃,也找不到咖啡屋

听诗歌,用柠檬香草作调料,

用咖啡匙来度量阳光和阳光散尽的生活。

也无法跃上木制有轨缆车,造访

百年前老车票经过的绿色邮筒,

不死不活的人只能在雾中寻找“大螃蟹”,

納帕谷和索诺玛谷的葡萄酒,今晚,

“由酒神全权负责”,犒劳飞机丢失的行李,

颤栗中花二十美金添置的红色外套。

大家都说早上有雾,可现在,雾已漫上来,

进入城市核心的峡谷、教堂、银行,

遮住唐人街牌楼、石狮、“天下为公”。

那么,追随你内心的雾,如同月光,

不要躲避雾带来的水滴,

每一个在路上的人都能找到黄金。

也许,明天早晨的雾会更浩大,

一湾气流让金门大桥找不到北,

让疾飞的鸟落在参天大树上守候阳光。

硅 谷

当你启程前往硅谷,

应该不假思索立刻上路,

沿101公路,从门罗公园、帕拉托

经山景城、桑尼维尔到圣克拉拉谷,

再经坎贝尔,直达圣何赛,

这条狭长地带让你和世界充满可能。

不用担心迷路,可用苹果手机GOOGLE地图

查询导航阳光下棕榈开辟的道路,

激赏湾区蓝色海面飞舞的白鸥;

你可想象硅胶隆起的乳房,

或硅集成的芯片,电阻、电容,

当硅和谷融合,风险就如咖啡加入进来。

真正的创客从优美之景看到死亡,

从死亡之谷看到绿洲,脑洞大开,人机大战,

天使翅膀与ABCD轮融资成为独角兽的角。

假如你只是一个情怀收集者,

尽管在玻璃建筑LOGO前拍照,

顺便研究下道路、建筑与阴影的关系。

如果你是一个诗人,或牛肉干贩子,

想怎样都行,但切记不要闯红灯,

尽量减慢车速,堵塞时会有新发现,

可别期待奇迹产生,最多在FACEBOOK上

发几张照片,配上蹩脚英文。

其实,当你骑过斯坦福大学的自行车,

看到时钟齿轮严密的机械内心,

就应明白时间比财富公平——

从硅谷到莫德斯托,一个半小时,

夕阳亲吻湖水,牡丹的映像,

恍若自己像个富翁回到了原点。

优胜美地

我已经丧失了审美的能力、美妙的梦,

因为冲突。

大地震倾斜内华达山脉,

白雪笼罩着山顶的马赛河

悄然在山峦间切割出一条V形山谷,

冰川融化,岩屑阻塞,约塞米蒂湖收拢星辰,

小溪垂直落下悬崖,瀑布迷蒙阳光。

自然冲突产生美,人的冲突发现美。

因为黄金,新移民与米沃克、印第安人交火,

灰熊图腾的故事开始在山外被传说,

美丽镜头随默塞德河流淌,

被砍伐的巨杉林、肆意放牧的绵羊

被聚焦。一份报告上交国会,

即使南北战争,亚伯拉罕·林肯仍签署文件,

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公园诞生。

优胜美地,我违背道路方向绕道而来,

探入九英里长山谷,冲突接连发生——

譬如无法甩开脚,潜入默塞德河的三条支流,

无法伸展手掌触摸迎面飞来的石头,

“岗哨石”与“酋长石”,以花岗岩严肃

迎迓华氏107度的相约。

罪恶的马车通过的红杉树死了,

我在松间漫步,亲近松鼠、骡鹿、山猫,

想起它们的天敌黑熊,美洲狮,以及

天上的暗冠蓝鸦、灯草鹀、红尾鹰、游隼,

于是怀想夜晚的月亮、暖冬的雪,

一定有东方黄山的水墨神采。

干燥的植被皮肤一样希望有一场雨,

我像一个脱了精光的孩子,

黄色细沙让溪水更清澈、响尾蛇更安静。

这一刻,我在谷底,在桥上,

雪松垂钓阳光,斜阳将半月丘染红,

七月的快乐慢慢揭开新娘面纱瀑布,

有着行者隐居的秘密。

这一切只归沉默者所有。

火 风

对,这里是加州。

最高的山——惠特尼峰,

最深的湖——太浩湖,

还有一个低于海拔的死亡谷,

从冰河时代依次袭来。

不去火炉溪,海平面下六十五米的球场,

也不去圣海伦斯活火山口,endprint

我有足够时间领略自然、科学、理智和结果。

那就从优胜美地出发,沿默塞德河

和沙漠边缘,以最快速度回到清凉世界。

卡西斯瓦利,54℃路面不允许太久停留,

沥青烫伤冒着热气的直肠。

当草为大地铺上金色地毯,

多肉植物孤零零站在山丘上,

太平洋的风吹到这里,便立即踩上火球,

把阳光擦亮的地方再滚烫一遍。

气候悬殊,人也一样,性格与气质,

在湾区工作的人很多选择在洛斯巴诺斯安家,

几倍价差增加几倍通勤时间,

火风更带来堵塞、事故和更多死亡。

吞噬一切,没有太多容忍。

现在,我站在山口,眺望山之外的山,

连绵起伏不绝,如同沙漠戈壁,

其实,只要一根火柴就可以烧了这个世界。

碾磨的空气,一种信仰,热烈、自由,

烤热了面包,而干裂的嘴唇需要水。

那么,赶紧在汽车旅馆住下,

一头扎进二十米长泳池,

浮出水面时,看见棕榈高高高高的天空上,

九片绿叶,一片蓝。

乡村公路

向海而去,抛开大路走小路,

山脉和山脉间的中央谷地,多斯帕洛斯,

棉花、玉米,获得阳光垂青。

农庄修剪整齐的草坪等候候鸟的宴会。

举目金黄的山,俯视干净的河,由北向南,

或由南向北,汇合向西注入旧金山湾的雾。

对富庶的向往,抵得上一万个乡愁,

我想成为呼啸而过的长卡车上小西红柿,

鲜红的心跳随道路左拐右拐,

闪进葡萄园,变成酒的一分子。

我欣赏每一个门牌,里面宁静的院子,

和铁丝网边小木牌,标记国家野生的力量——

洛斯巴诺斯水禽管理区,湿地上密集的蒲草

高过人,此季的干枯筑起一道道草墙,

游弋着悠闲的黑色美洲骨顶鸡。

而不远处“圣路易斯”水面的野鸭子,

位于太平洋迁徙路线上,等候北极百万候鸟

飞来,带着雪雁、沙丘鹤的和声。

山谷喂养草原,草原喂养动物与人,

人与自然和谐就像云朵与水,

互不相关又紧密相连。那么请保持距离,

不要喂养野生动物,违法且违天理,

它们是自然的主人,不是宠物,

它们将在喂养中死去。

那么,圈一块大地,任它们自由生长。

直到我们快速回到城市,才想起路边

枯黄的草中坚硬的花,有着大地的面孔,

白鹭的湖水的眼睛巡视着永恒。

卡梅尔小镇

七月最后一天,小雨落在她的眉上。

她不愿打伞,迈上卡梅尔小镇的斜坡,

海风吹来,有了温暖的寒冷。

她去过好莱坞,知道克林伊斯威特,

一个明星从银幕走下来,当市长,

将木门、格窗、尖顶平房的波西米亚风

泼洒至依山面海的所有视觉。

画廊连着画室,咖啡馆紧接酒吧,

海洋大道将雾气扩散出去,艳丽鲜花

开在没有门牌号码的精巧小店前,

每一件艺术品,独一无二,

如同玛格丽特菊、初霜、冰莓。

然而,比建筑更奇特的一群人,顽固守旧地

占据小广场,与霓虹灯对峙,

与停车咪表对抗,一颗糖果就可甜蜜一天。

但童话一切都不复过去,容易迷路的

小镇,像一个超级花园商场,

兜售昂贵的名声和历史——

其再大,也比不上一个披萨、一盒炸薯条。

她想更多地成为她自己。

想去寻找张大千“可以居”,

如果可以的话,和他就喝一杯咖啡,

或一瓶JEKEL红酒。

我们用英语呼喊着“Carmel”沙滩,

然后急转弯,迅速地返回到1号公路上,

在车轮沙沙、松鼠沙沙的阳光中,

没有什么不可以。除了超速。

1号公路

其实早已行驶在1号公路上,

单数,由北向南,最西边,经典的线路,

右边太平洋,左边落基山。

诸多地图、旅行指南早已标记:何处停留,

看什么样的风景:海浪、沙滩、礁石、桥,

阳光、云和雾带来经典照片。

时间必须卡得恰如其分:早上从卡梅尔出发,

经大苏尔海岸,历时三小时,

到赫斯特城堡,参观二小时,

夜宿莫罗湾,看鲸鱼。

这些早已知悉,但我不想重复。

从蒙特雷开始,减速,在卡梅尔享用午餐,

然后,加速,别人停留,我们不停留。

一片令人迷醉的花地,阳光展开雾,

聚焦的背景,长长的白浪黄沙海岸线拖着峭壁

进入我们,仿佛一艘远航的船

经历数月回到港湾。

还有一处突兀的礁石,像一个孤岛,

沉默在太平洋,没有一朵浪花献唱,

一群水鸟从远处飞来,毫不犹疑地拍击

它的头和我脚下的岸。

这些被忽视的日常,使内心风景

变得明亮,经典纷纷瓦解,

以至于来到海象滩,看到大海解放出来的海象

散发出臭烘烘气味时,暗自窃喜。

赤裸裸,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胜过

流连公路串起的任何一个名镇。

要知道,“美国最美公路”给我的最大幸福

是在森林中,快绝望时找到加油站,

当我转动钥匙,发动机轰鸣,

林中的鸟习惯性地埋头啄食松果。

云煙会散去,但一味晴朗有时候并不好。

丹麦村

“阳光之地”,Solvang,丹麦村,

在太阳落下大海前一刻,

我们越过牧场、农场、鸵鸟场、葡萄酒庄,

进入Hamlet Square风车旋转的暗红中。

华灯初上,点燃三个丹麦人复述的童话——

哥本哈根往事、国中之国,像丹麦酥饼,

隔着窗户都冒着新鲜热辣。

而竹签将班戟反转烤,洒上糖霜、草莓果酱,

香软无比,连风都拒绝美式的嘴。

因此,没有继续寻找的理由,

作为一个过路客,更愿成为朝圣者,

像回到自己遥远的家乡一样,

轻松地在小广场散步。

安徒生博物馆会欢迎“我”回到童年,

万圣节会有南瓜木偶。

但没有夸张的符号给人带来“乡愁”,

纳维亚的幸福生活在信仰中——

每一扇小窗都渴慕阳光,

每一面单色的墙都制造明亮的光。

而阳光在我看来就是明亮的雪。

责任编辑 何冰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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