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乐迷的误解与情结

2018-01-23 22:00贾晓伟
歌唱艺术 2018年6期
关键词:柴科夫斯基马勒乐迷

贾晓伟

不安全感、痴情、唯美、破碎,这些词汇表达出马勒音乐给人的直观感受。马勒后期作品的重要主题——死亡与告别,尽显哀歌与挽歌情怀。在最后的作品《大地之歌》里,马勒的“死亡”与“告别”升华为一种豪情。由于人声部分的歌词选用了唐诗,让人猜想他的作品与中国文化之间的内在关系。

如果要排个序列,中国乐迷最喜欢的西方作曲家当是柴科夫斯基,其次是肖邦,再次是马勒或别的大师。柴科夫斯基、肖邦与马勒,共通的地方在于旋律优美、纤细、精致、感性至上,但马勒却是特别的,两三句话难以说清楚。这也表明,中国乐迷对他的热爱有一种可能的“误解”。

误解之一在于马勒音乐的浪漫与唯美只是表象,他创作的核心母题是死亡、告别。中国人关注现世,避离死亡与怪力乱神,而马勒关注的是彼岸及拯救这些大命题。他写过声乐套曲《亡儿悼歌》,充满童年时兄弟姐妹夭亡带来的悲伤经验,这一经验遍布他创作的方方面面。误解之二,是马勒的内在分裂感(尤其是人到中年以后愈加趋向自我,感到即来的现代世界是与死神相似的魔影,旧日世界就要崩溃与解体),与中国人天生良好的心理调试能力不一样,他拒绝向外部世界调试、改变,只为真正地忠实自我。误解之三,则是马勒固有的犹太人意识。他相信自己一生是异乡人,外来的漂泊者,与此地永久陌生与隔绝;即使写了《大地之歌》,但那个“大地”仅仅作为精神上的寓言与象征存在。对于“顺生”文化占主导的中国文化环境而言,乐迷们喜欢马勒的原因是他的言情、伤感,以及女性气质。马勒的悲伤与啜泣,在另一个界面上才能与中国乐迷的耳朵相遇。

倾听马勒,需要异常精细与敏感的听觉。他的作品肌理细腻,唯美唯情尽在细节之中。一根根旋律线,仿佛金丝缠绕,游走在黑暗的底色上。但理解马勒的内心还是太艰难了。他的遗孀阿尔玛在回忆录中说,她不理解,也不喜欢马勒的音乐。她还讲了不少与马勒的爱恨情仇,是非与得失。由是看来,连阿尔玛都不理解马勒,世间的其他的所谓闻见恐怕只能是误解了。也许,整个艺术史从来就是误解史,但,这也正是艺术的魅力。

马勒说过,他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他把自己当成未来时代的人看。“二战”结束后,欧洲开始关注这个生前以指挥家闻名的作曲家,近几十年,把他当作一流大师对待。不过,对马勒的非议一百年来从未断过,但这也没什么。我们听马勒,寻找的是一个诗化与母性的自然,静谧的山风与湖泊,以及其间优美的民间舞蹈。这是我们梦里遇见的山河,他告别了,却在声音的王国予以重现,于我们显得加倍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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