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的愤怒》：现实主义的荒诞式表达

张 煜



《光荣的愤怒》：现实主义的荒诞式表达

张 煜

（山西大学 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从编剧到导演，曹保平导演的作品既不追求特立独行，也与当下极尽酷炫、场面宏观的大片保持一定的距离，执导的影片从《光荣的愤怒》《李米的猜想》《烈日灼心》到《追凶者也》都彰显出其对中国当下社会现实的关注和追求，同时通过对黑色、荒诞感、类型的交叉等风格的把握，将现实生活中的小人物人性的复杂呈现饱满，也让他的影片有了更强的在地性。曹保平作为学院派的导演，没有“独立”“艺术”光环加身，拍摄的题材似乎总是稀松平常的小人物故事——略带戏谑的乡土黑帮、寻找男友的执着女人、青春期的忙音插曲等。本文将从他的第一部影片《光荣的愤怒》着手，揭示导演是如何通过黑色幽默的方式给人们讲述一个表面看似荒诞的故事实则透析社会，以探求曹保平导演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非现实表达手法。

《光荣的愤怒》；现实主义；黑色幽默；荒诞表达

《光荣的愤怒》是曹保平导演的处女作，是一部被通俗的黑色幽默包裹带着凉意的现实拷问的作品。曹保平的电影追求的是一个有现实意义的精彩故事，对比好莱坞或者其他导演的故事，他的电影总是能引起观众的回味和反思。这部低成本小制作的反映农村恶势力的影片给人们带来的震撼和思考却不小。影片通过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真实的表现了在强权、黑暗笼罩下的偏僻土壤中，人物的渺小和反抗的无力，乃至最终轮回式的结局更是营造出一种非现实主义色彩的幽默和宿命的荒诞感，为观众展示出了“一种渺小的个体在强势压迫下挣扎时，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狡黯、犹疑、张皇、乃至悲壮的状态。”[1]凸显了脱离时代语境下的农村的种种矛盾，从而带给观众影片以外的更多思考。

一、乡村式政变的现实主义述写

电影诞生的初期，卢米埃尔兄弟就是以捕捉和记录的方式开始了电影的创作，到布莱顿学派开启的现实主义创作的萌芽，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以夏衍为代表创作的诸如《狂流》、《春蚕》等的一系列现实主义的电影作品，再到第六代导演登上历史舞台之后的创作，我们发现，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就是“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再现生活。侧重于描绘客观现实生活的精确图画，描写实际生活中的人物及其相互关系，而不是代之以作家的愿望。”[2]除此以外，现实主义的作品总是能够通过表面的真实还原挖掘到更深的思考，在引起观众共鸣的同时又能反映出社会所存在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影片《光荣的愤怒》可以说是一部比较典型的以农村政变为题材的现实主义影片。

从现实主义的角度纵观影片《光荣的愤怒》，熊家四兄弟用蛮横、无理的恶势力统治着整个黑井村，他们好似活在自己的“王国”般无法无天、无恶不作，更像是一个逃离了法律限制之外空间，这样纯粹的中国式乡村景观在当下，不算多，但也绝对不会少。农村恶势力的题材的确很难触碰，但《光荣的愤怒》却不仅触碰了，而且在熊家四兄弟统治的恶行与暴力方面做了侧毫无保留的描写——在黑井村这寸偏僻远离庇护的土地上，熊家四兄弟，一方面一家独大的垄断着整个村的发展，另一方面熊他们又勾结黑恶势力，为非作歹，横行乡里，骄奢淫逸，牢牢掌控着黑井村的方方面面——白吃白喝、强行拆房、强暴妇女……致使黑井村的村民陷入暗无天日的苦难深渊。所以说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位村民都无时无刻不处在压抑与反抗的心理斗争之中，正如同叶光荣所说，熊家如同是压在全村人民头上的一块大石头，而只有革命和反抗，才会有希望让黑井村重见光明，让村民不再备受屈辱，不再因为生存而小心翼翼的活。

在曹保平的电影中始终没有彻头彻尾的英雄或者混蛋，他故事中的主角就是活在身边的普通人。也只有用这些小人物反映的才是身边的生活，才能将最原始、淳朴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观众才会更加相信曹保平的故事，从这些故事中找自己、找生活、找共鸣。

曹保平喜欢在这种现实主义纪实和高度叙事的戏剧性上作精密的加减法，“在一个高度假定的叙事范畴里还原或者说力图模拟出一种极度的真实”，这种极尽真实、洗尽铅华的美，在曹保平的作品里，用戏剧性抵抗流水账的平淡，用主流挑战边缘人，用平凡写不凡。在磅礴的电影工业里，他有着从容冷静的温柔与不能驯养的炽热共存。

二、政治与现实的荒诞式表达

《光荣的愤怒》一方面用现实主义的方式为我们呈现出了一场乡村政变式的革命，另一方面又在结尾选择开放式的结局，用黑色幽默的方式给观众们讲一个荒诞、幽默的故事来调侃社会，讽刺人性的丑恶。这种具有非常典型的个人主义风格里，也表达着他对电影的态度——用隐藏在一种戏剧化的、紧张的故事背后的思想，传递现实，表达态度。曹保平尤其擅用的就是中国式的“黑色幽默”，在他的电影片中或多或少都透露着这样荒诞式的黑色幽默。

首先，曹保平在《光荣的愤怒》中通过黑色幽默与荒诞的人物表现来消解这场压迫后的反抗运动本身的沉重与反思。正如曹保平所说：“我又希望自己能够很小心、很准确地去控制和把握住这种分寸。这种黑色它不会影响影片在节奏上的凌厉感，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可以消解由于镜头的强迫所带给观众的烦躁或不适，所以这部影片在情节乃至细节的构成上，我们始终在寻找那种黑色的味道。”[3]在手持镜头的晃动下，呈现出焦躁、不安的心理感受，通过黑色幽默式的语言及人物表现方式，将本该对时代、社会以及现行秩序的拷问，置换为滑稽荒诞的底层闹剧，最终以一种突兀的方式与主流意识形态调和了。[4]这种通过非职业演员所传达出来的那种底层的真实感、焦灼感和荒诞感，在黑色幽默的话语和夸张的人物表现方式中被逐渐消解，不仅缓解了观众心理的紧张与矛盾，同时也让人物激烈的矛盾冲突得到缓和，最终将紧张化为和谐，由“愤怒”走向光明。

除此以外，曹保平也意图用笑中带泪的方式呈现出底层社会的真正面貌以及底层小人物的焦灼与辛酸，不管是《李米的猜想中》为爱执着的近乎疯狂地李米、方文；还是《烈日灼心》中为了赎罪做尽好事却依然可以为了“女儿”的未来放弃生命的“三个爸爸”；亦或是《追凶者也》中想要为自己正名的修车工宋老二、混混王友全以及冷酷与温情并存的“杀手”,他们都是社会中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拥有着各自不同的宿命，他们平凡却真实、卑微却勇敢、他们一路追寻着幸福、道义和美好，虽然有喜有悲，虽然永远改变不了他们底层的身份，但却让所有看到他们的观众们感同身受、含泪而笑。尤其是对于影片《光荣的愤怒》，曹保平导演受到现实生活中湖南娄底的“中国涉黑第一大案”中小人物对黑暗恶势力的反抗启发，增添了幽默的成分，改编成了这样一个类似于“黑吃黑”的故事，村民们的冲动、反抗正是在那种偏僻落后的农村中会呈现出来的悲剧，同样，在行动中他们只因一时头脑发热而来的愤怒也逐渐演变成的懦弱、徘徊、犹豫甚至害怕、惶恐，这样的状态致使军心涣散、即将失败告终的结局也本是最真实的呈现，但当观众预备好接受这场闹剧的遗憾时，却最终被“从天而降”的警察反转了结局，虽说警察的出场方式荒诞不羁，但这样的结尾也最终让影片拥有了一个主流意识的大团圆式的结局。影片中还不止一次的用黑色幽默的手法渲染了人物的命运——狗卵骂街式的出场，土瓜哀求式的出场，大旺高举锄头捉奸式出场，水根气晕过去出场，叶光荣作为旁观者愤怒却压抑式的出场，这些看似夸张荒诞的人物，其实正是导演借此宣泄的一个出口，黑色幽默式的呈现方式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也消解了沉重的主题。这些黑暗、暴力与不公在导演幽默的话语、方言与粗口等等的包裹下，则显得更加真实。

总之，在不影响整部电影现实主义的呈现方式情况下，无论是从情节叙事上还是从镜头的表现上导演都始终追寻着现实主义的黑色味道，最主要就是体现在就是在结局的反转，打破了观众心理的惯式思维、为影片增添更强的荒诞感。虽然影片不论人物的反差还是情节的铺设中都指向了这次行动必然失败的结局，但是当从天而降的警察出现时，我们发现导演依然想通过影片使得现实故事中的“政变”得到消解，将现实的残酷化解为喜剧。虽然这种黑色幽默和荒诞感是导演有意为之，但最终故事想要呈现的现实反思也让观众在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受到了。

三、结语

本文通过对曹保平导演的影片《光荣的愤怒》的分析，发现导演曹保平对现实题材的处理有着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虽然影片采用现实主义的叙事风格，但却处处充满着荒诞与黑色，影片通过荒诞的黑色幽默、非职业演员的造型、方言与粗口以及字幕等表现手段与纵深场面调度的空间修饰、肩扛摄影的纪实影像等技法，实现了现实主义和荒诞表达的完美结合，完成了个人对社会与现实的思考以及人文表达。同时，曹保平也将这种对现实的思考和人性的表达延续到了他之后的每一部影片，不管是《李米的猜想》中对于底层边缘人群对爱情近乎疯狂和迷恋式的追寻，或是《烈日灼心》中对罪恶和救赎的人性善恶的探讨，还是《追凶者也》中兼具凌厉与温情的黑色幽默，曹保平的每一部影片都都呈现出了对现实主义表达的新方式。

[1] 余楠.曹保平的愤怒与光荣[J].新世纪周刊,2007(28):118.

[2] 刘叔成.文学概论四十讲[M].北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1983:211.

[3] 余楠.曹保平:小心翼翼,并荒诞着[J].新世纪周刊,2007(28).

[4] 刘杨.隐藏自我的他者叙事——从《光荣的愤怒》和《李米的猜想》窥探曹保平电影的叙事策略[J].电影评介,2010(08):10.

[5] 如今.光荣的愤怒的用心[N].中国电影报,2006-04-27.

[责任编辑：思涵]

2017-12-25

张煜，女，山西大学文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戏剧与影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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