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微观审视(1978—1983)
——以绵阳地区为例

2018-02-07 04:00崔一楠张屹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政治工作者绵阳农民

崔一楠 张屹

(西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绵阳 621010)

改革开放给中国农村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洗礼,在解构与建构的浪潮中,农村思想政治工作随着国家经济建设的发展从而进入到变奏期和转型期。农村思想政治工作开展的好与坏,水平的高与低,不仅关系到改革能否在农村地区顺利推进,还关系到人心向背,关系到党和国家的长治久安。因此,农村思想政治工作被视为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命线”,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改革开放进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近年来,随着各学科之间的交汇融合,一些学者逐渐从宏大叙事和注解式研究的框架中解脱出来,试图以范式创新、话语转型、视野下移的方式来探究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多重面向。就笔者目力所及而言,基于地方档案资料形成的微观研究尚不多见,亟待丰富。有鉴于此,本文以四川绵阳地区为个案,分析改革开放初期农村思想政治工作面临的问题、应对措施及整体效果,希冀可以发挥抛砖引玉、见微知著之功效,为改革开放史和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史研究贡献一己之见。

一、挑战:农村思想政治工作面临的主要问题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全国各地、各领域的拨乱反正工作全面展开,党和国家的各项事业重新回到了正常轨道,农村地区的面貌也随之发生改变。在重塑农村社会的过程中,思想政治工作者面临的一个关键性问题就是如何迅速、准确地将党的新思想、新论断和新举措传递给农民,使其理解、接受和认同,进而转化为行动,最终建立起新的农村治理体系。就绵阳地区而言,这样的努力并非水到渠成,一蹴而就。伴随着改革开放新征程的开启,农村社会不再像过去那样“铁板一块”,社会阶层与利益关系多元化、思想观念与价值诉求多样化等新趋势给农村思想政治工作带来了不小的挑战。一方面,“文化大革命”期间形成的极左思潮、无政府主义、个人迷信等错误思想在农村根深蒂固,运动式治理产生的巨大影响很难因一系列会议的召开和各类文件的下发而自行消除。另一方面,历史虚无主义、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传统文化中的封建糟粕等消极因素不断滋生,各种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的言论一时间甚嚣尘上,混淆视听。在对与错、正与反的博弈中,农村思想政治工作需要解决众多过去从未出现过的难题,面对以往未曾经历过的考验。

(一)思想政治方面

很多农民不能正确认识党和国家的新变化,尚未意识到社会主义政治建设进入了新阶段。据1979年3月绵阳地委宣传部在平武县的调查显示,面对改革开放初期政治领域的重大调整,相当一部分农民感到犹豫和彷徨。能够较为理性看待新形势的只有约30%;公开场合闭口不谈,私下里议论纷纷的约占40%;基本或完全否定社会主义制度,全盘否定毛泽东的约占10%;拥护“文化大革命”路线的约占20%[1]。农民的思想误区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不能从僵化封闭的老路中走出来,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一些靠造反起家的政治运动积极分子和深受极左思想影响的农民,对改革开放怀疑和抵触,认为十一届三中全会制定的方针“右”了,是“砍旗”、“变修”、“忘本”、“丢纲丢线”,如同“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2]。二是否定社会主义制度,主张走改旗易帜的邪路。少数年轻人将“文化大革命”造成的破坏、损失以及改革开放初期一些领域出现的矛盾,无限放大,进行别有用心的解读,把所有问题都上升到政治层面,归因于社会主义制度和党的领导。个别地区还形成了一股质疑和反对四项基本原则的错误思潮,有些人打着解放思想,宣扬民主的旗号,煽动无政府主义和全盘西化[3]。三是思想空虚,政治观念淡薄,理想信念动摇。一些农村党员、团员不愿意参加组织活动,认为:“什么思想觉悟高,什么政治立场对,都是假的,把钱捞到手才是真的。”还有些年轻人对入党入团漠不关心,甚至把已经递交的申请书要回去,他们说:“入党入团不如入工会,入了工会可得实惠。”[4]有的人接受了西方文艺作品中低级、庸俗的观点,散布追求享乐主义、奢靡之风的歪理邪说,生产中怕苦怕累、斤斤计较,生活中吃喝玩乐、声色犬马。

(二)经济建设方面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要贫穷的社会主义,不要富裕的资本主义”等观点在农村依然颇有市场,农民想问题,办事情,还脱离不开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甚至“文化大革命”期间的那套旧章法、老框框,正所谓“新经济,老思想;新任务,老路子”[5]。与党中央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表现出的伟大觉醒和坚强决心不同,不少农民对待改革开放较为消极,他们的观念并未从原有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心有余悸,身有流毒,认识跟不上形势的发展,对执行新方针,落实新政策,左顾右盼,对于‘四人帮’设置的禁区,不敢越雷池一步。”[6]有些农民一讲所有制结构,就只看到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不承认个体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一讲农业现代化,只知道“一大二公”的传统模式,对于以家庭为单位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农村中出现的勤劳致富的“万元户”心存疑惧,打击排斥;一讲搞活流通领域,允许农民进城、出县、出省经营农副产品,就宣称这种做法“即使不是复辟资本主义,也是资本主义倾向,应该立即禁止,否则会带坏农村风气”[7]。有不少农民觉得党中央和四川省委下发的文件合民意,得人心,农村经济到了不得不改,不能不改的时候,但是就怕新政策坚持不长,他们议论说:“贯彻《农业六十条》时说自留地保持30年不变,之后3年就变了,‘四清’和‘文化大革命’时不知道变了多少次。过去是困难时定政策,形势好了变政策,运动来了批政策。”[8]部分农民既想富又怕富,他们担心包产到组或包产到户的政策右倾了,不敢积极参与。还有人认为:“中央规定自留地占7%,四川规定可搞到10%,二天(以后——作者注)上面变了说法,我们又脱不了手(跟着倒霉——作者注)。过去批‘三自一包’是‘穿新鞋走老路’,现在搞‘三自一包’,说不准哪天也得挨批斗。”[9]

(三)文化建设方面

封建迷信活动死灰复燃,沉渣泛起。端公、相士、巫医、神汉等粉墨登场,装神弄鬼;敬神、取水、画符、拆字等,花样百出,形式各异,一场迷信活动的参与者少则几十,多则上万[10]。封建迷信活动不仅骗钱骗物,荼毒农民的思想和健康,还严重破坏了安定团结的社会局面,干扰了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损害了基层党委、政府的形象。例如在1979年初,梓潼县有一名妇女声称自己得到观音点化,具备“神通”,遂指使其子修神台,立仙牌。此事传开后,周边村社有三千多人去烧香捐钱,踩坏庄稼二十多亩,私砍树木几十棵。一位基层干部前去做工作,竟被神婆恐吓,要求他磕头赔罪,否则会死于非命,这个干部吓得当即跪地求饶,此事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11]。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绵竹县,当地几个农民称“梨树仙”托梦,说门前的井水已被“施法”,可以消灾祛病,这几个人跟亲朋好友大肆吹嘘,结果三人成虎,前去祭拜“梨树仙”的农民昼夜不断,烧香、披红、撒米,搞的乌烟瘴气。在中江县,部分农民为了祈福求子,一年内私建土庙11座,单是一座山上就有一万多人去取所谓“神水”,此事波及面很广,干部前去劝阻,竟被冥顽不化者推搡、辱骂[12]。据蓬溪县不完全统计,仅1979年上半年,该县就查处了150余名封建迷信从业者,一些群众把迷信活动等同于宗教信仰,认为干部制止迷信活动就是干涉宗教信仰自由[13]。有的农民混淆了崇敬伟人和封建迷信的界限,把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袖的画像或照片供奉在寺庙里,旁边放上《毛泽东选集》、《人民日报》,胡说什么领导人“归天后下凡体察民情”,能问啥答啥,百灵百验。因打着“领导人视察”的幌子,所以欺骗性很大,很多农民从对党的朴素情感出发,认为这些伟人“显圣”一定很灵,于是纷纷祭拜,求问自己何时盖房子,何时办婚事,将来干什么工作[14]。

除了以上三个领域外,绵阳地区原有的宣传和思想政治工作体系也不能完全适应改革开放后国家发展的新形势。相当一部分地区没有常态化的宣传活动,偶尔组织的宣讲会也多流于形式,枯燥无味,少数偏远地区看不到报纸,听不到广播,更谈不上组建能够主动联系群众、有较强宣传能力的工作队伍。一些干部的业务水平不高,大局意识和政治意识不强,对大政方针的宣讲有时带有片面性[15]。有的干部认为:“现在不搞政治运动了,思想政治工作没搞头,不重要。”还有的人把从事农业生产和思想政治工作对立起来,主张“生产是硬任务,政治工作是软约束,可有可无,可多可少”[16]。

上述问题如同一张张考卷,摆在了思想政治工作者面前,面对改革开放大幕拉开后的农村之问、农民之问,思想政治工作者必须不痴于空想,不骛于虚声,拿出决心,拿出担当,去征服一个又一个工作中的“娄山关”、“腊子口”,才能书写好新时期农民满意的历史答卷。

二、应对: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改进与完善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思想政治工作千头万绪,老问题与新情况交织叠加,十分考验思想政治工作者的智慧和水平。在党中央和四川省委的领导下,绵阳地区的思想政治工作者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以构建政治认同,转变经济观念,树立文明乡风为突破口,开展了一系列有的放矢、扎实细致的“思想攻坚”工作,用“绣花功夫”开创了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新局面。

(一)提高政治觉悟,构建政治认同

针对农民在政治上或“左”或右的思想误区,绵阳地委于1979年5月下发通知,要求各县在常规的政治学习基础上,召开声势浩大的农民代表大会,广泛开展“五个讲清”活动(即讲清真理标准问题,讲清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讲清当前国内外形势,讲清四项基本原则,讲清思想政治工作重要性),旨在掀起学习贯彻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热潮,让党的思想和主张在农村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大范围集体学习后,各乡、村趁热打铁,先后组织了农民座谈会。会议召开前,干部和党员对讨论议题、发言人员、会场布置等都进行了反复斟酌,并提前发放了图文并茂、通俗易懂的政治理论读物。会议坚持“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抓辫子”的“三不政策”,让农民围绕特定主题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当农民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时,干部把握时机,答疑解惑,用充满泥土气息的“农民语言”,让群众真正理解改革开放后政治领域的新形势和新变化,使他们“心明眼亮,立场坚定,一心一意跟党走”[17]。类似的经验、做法还被运用到了学习《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党的十二大报告等重要文件中。

在教育和引导广大农民更新观念,提高政治理解力,增强大局意识的同时,地方党委和政府还特别关心农村青年的思想状况,尤其是那些受到西方资产阶级思想蒙蔽,误入歧途的年轻人。“一把思想钥匙,开一把思想锁”,“审慎处理,分类施教,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成为解决青年思想问题的基本原则[18]。对于极个别鼓吹资产阶级自由化并触犯了国家法律,经过反复教育后依然不思悔改的青年,相关部门依法依规对其进行了严肃处理,此举在社会上形成了强有力的震慑和警示作用。对于大多数一时受到蛊惑,虽有不当言辞,但并未付诸于行动的年轻人,党委和政府并未一味压制,而是选派有丰富工作经验、业务素质过硬的思想政治工作者与这些年轻人面对面交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大部分青年幡然悔悟,迷途知返,有人说:“真后悔自己轻信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观点,今天听了政工干部的话,从心底里觉得有道理,没有党哪有今天的安定生活,回去我们一定反省几天,好好学学马列。”[19]

思想政治工作需要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四川推行“双包”责任制后,绵阳地委根据农民分散劳动时间多,家庭之间经济和思想状况日趋分化的新特点,采取了党员“分户包干”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办法。以本乡本村、工作方便、熟悉情况为前提,工作能力强、家庭负担轻、身体素质好的党员多包户,反之则少包户[20]。“分户包干”的党员另辟蹊径,利用“院坝会”、“板凳会”等灵活多样的形式,走家串户宣传党的政策,让思想政治工作接地气。与此同时,他们还努力做到触类旁通,实现政治、生产、技术三门功课一起学、一起抓,改变过去各管一段,自说自话的做法,使思想政治工作符合农村的生产形势和农民心理,例如技术干部既要讲农作物栽培、田间管理,也要讲搞好农业生产的政治意义;政工干部不搞“空洞说教”,而是让农民在接受思想洗礼,提高政治觉悟的同时也能在农业生产方面有收获。

(二)转变经济观念,激发致富热情

1979年9月,绵阳地委发出了“全区上下齐动员,为建设富庶的社会主义农村而努力奋斗”[21]的号召,各县积极响应,组织农民围绕“应不应富、敢不敢富、能不能富和怎么富起来”展开大讨论。讨论中,思想政治工作者与农民一起剖析落后贫穷的根源,在不同观点的交锋、激烈的辩论过后,思想政治工作者抽丝剥茧,对穷与富的问题展开分析,一方面使农民懂得“穷”因何而来: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把农村斗穷了;批小生产,割“资本主义尾巴”,把农村割穷了;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把农村混穷了;瞎指挥,一刀切,把农村切穷了;闹无政府主义,把农村闹穷了,让农民受穷,是“假社会主义”[22];另一方面,让农民认识到“富”因何而起: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集中反映了“真社会主义”的本质,党中央在带领农民脱贫致富的问题上,态度是明确的,国家的政策是长期的、稳定的[23]。

为了肃清极左路线的流毒,帮助农民从“谈富色变”的阴影中走出来,树立“富有理,富光荣”的理念。1980年至1981年,绵阳地区各县、乡均有意识的树立了一批致富先进典型,宣传部门通过广播、报纸等渠道对他们的事迹进行了连续报道,一些地区还专门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干部亲自为致富模范佩戴红花,颁发奖状,对这些敢于解放思想,大胆尝试,凭借勤劳智慧先富起来的农民给予了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号召更多的农民“议富、比富、学富、赶富”,在“四富”热潮中奋发有为,力争上游,真正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表彰会后,宣传部门还邀请致富模范成立了“顾问团”,帮助农民理思想,找出路,定计划,农民亲切地称其为“致富委员会”[24]。在提倡先富带动后富的过程中,思想政治工作者并未忘记教育农民“走正确的致富路”,例如在表彰先进致富模范时,特别注意弘扬他们艰苦奋斗、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精神。宣传个人致富时,还积极报道集体是如何富起来的,思想政治工作者力图让农民懂得国家、集体和个人三者的利益一致,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一致,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一致,富裕有先后,但是归根到底,走的还是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道路。

1982年和1983年,中央连续两年下发了“一号文件”,这给农民吃了“定心丸”,但是当看到一些党员面对商品生产,秉持“拿稳点,把紧点,整党来了好过点”的消极观点后,很多农民又开始裹足不前,“怕自己在专业户问题上冒进,担心有什么‘风吹草动’,日子不好过。”[25]在了解到相关情况后,绵阳地委明确提出,检验农村党员是否同党中央保持一致,是否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就是要看他是否做到勤劳致富,并且带动广大农民一起致富;衡量党员工作好坏、贡献大小,关键要看他所在地区农民富裕的程度,商品生产发展的速度[26]。1983年5月,绵阳地委宣传部下发通知,提出农村党员在严格执行党的现行政策的前提下,可以利用合法手段发展商品生产,如有需要,可以带学徒,可以按照相关规定请帮手[27]。此举不仅解除了农村党员的后顾之忧,更达到了“先富的农民放了心,想富的农民铁了心,发生商品生产有决心,搞活经济有信心”的目的,农村社会初步形成了“一人致富,万人动心;一村致富,百村向往”[28]的可喜局面。

(三)推动移风易俗,树立文明乡风

改革开放后,随着物质生活的日益改善,经济收入的逐步提高,农民对于文化产品的需要也越来越迫切。为了丰富农民的精神文化生活,解决社会转型过程中出现的“农村文化工作摆不上位置,提不起领子,铺不开摊子,抓不出样子”的问题,绵阳地委宣传部于1980年初做出决定,宣传和文化部门的工作重心要转移到农村去,要把抓好农民文化生活,树立积极向上的农村新风尚作为当前首要任务,并将农村文化活动支出占绵阳地区文化事业经费的比例,从1978年的28%,提升到了1980年的53%[29]。1980年至1983年,绵阳地委宣传部组织专业文艺工作者创作了大量反映农民生产、生活的文化作品,包括长篇小说2部,电影剧本3部,短篇小说9部,发表散文、杂文、评论95篇,创作戏曲类节目50余个,音乐作品29件,诗歌200余首,有77件美术作品,26件摄影作品获得了不同等级的奖励[30]。

在专业文艺工作者深入农村,不断创造时代佳作的同时,各县、乡根据地委精神,结合自身实际,不断加强和完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探索出一条具有地方特色的精神文明建设路径。例如在江油县,当地采用“党领导,团主办,团员、青年为骨干,动员群众一起干”的方法,初步构建起以场镇为中心、辐射周边地区的农村文化服务网络,初步实现了“五个有”(即有领导、有制度、有场地、有活动、有文化)的常态化。在推进文化服务网点建设的过程中,面对资金、设备不足等困难,县委发动党员、团员和青年捐款、捐书,宣传部干部带领农民平整场地,搭建房屋,制作书架和座椅,一年内,全社新建图书室20个,有各类书籍5600余册[31]。这样的情况还出现在绵竹县[32]。在安县,思想政治工作者充分调动起农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指导年轻农民四年间成立了30多支文艺宣传队,自编、自导、自演文艺节目300多个,巡回演出50余场,观众达63000余人次[33],1983年节庆期间,该县还举办了“第一届农民文艺会演”。

在活跃农村文化生活的同时,绵阳地区还把提高农民的科学文化素质和思想道德水平作为培育社会主义新农民,改变乡容村貌的一项根本性措施。绵阳地委认识到,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只有既掌握了科学技术,又具备较高思想道德素质的新农民才能创造新农村,有了新农村和新农民,绵阳地区的整体实力才会提高,为此,普及科学文化知识,宣传农业技术,加强道德建设,成为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关键性内容。从1979年起,地委宣传部就与科协、广播站、各公社一道,积极利用科教电影、幻灯片、图书、专题性文艺演出、科普讲座、图片展览、农业技术培训、组织“科普大集”等形式,为农民学科学、用科学服务,深受农民欢迎。1982年10月,小春播种时,阴雨不断,农民十分焦急,宣传部门抓住农民赶场的机会,放映《小麦高产之路》、《小春作物栽培技术》等科教专题片,开办《油菜栽培技术专号》宣传栏,并在人流量较大的地区设立“小春栽培技术咨询处”,在茶馆举办《如何战胜阴雨搞好农业生产》讲座[34]。在农民科学文化素质不断提升的过程中,农村的思想道德状况也明显改善。绵阳地区在农村环境卫生、婚丧礼俗、村规民约、乡风民风等方面进行了一系列建设,组织了不少全民参与的活动,利用各种渠道倡导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着力解决社会转型背景下,农村思想道德领域存在的不良现象、不良风气和不良习俗,努力打造文明幸福的新农村。

让农民在精神文化活动中受益,体现了思想政治工作“立”的一面,而抵制封建迷信,推进移风易俗则展现出思想政治工作“破”的一面。囿于科学知识的缺乏和传统观念的影响,改革开放初期,封建迷信活动在一些地方泛滥,这引起了绵阳地区各部门的高度重视,各县均采取了相应手段来应对这一问题。1979年5月,梓潼县委宣传部组建了绵阳地区第一支专门从事“破除迷信,弘扬科学”工作的曲艺队,编排了相声《三丑会》、评书《李三元捉“鬼”》、金钱板《枯树喊冤》、川剧《王仙娘丢丑》等一系列农民喜闻乐见的节目。曲艺队在农村巡回演出5个多月,走遍了全县21个乡,演出70余场[35]。充分利用节庆文娱活动来引导农民摒弃“神鬼之说”也是思想政治工作者经常采用的方法,例如从1980年起,绵竹县委宣传部每逢春节都要组织农民开展规模盛大的迎春活动,通过声情并茂、精彩纷呈的文艺演出,辅以墙报、橱窗、广播等形式,有效抵制了封建迷信思想,使春节过得既愉快、热闹,又富有教育意义。

在政治、经济、文化三方面持续发力的同时,绵阳地区还全面加强了思想政治工作队伍建设,1980年初,绵阳地委宣传部恢复了原有的报告员和宣传员制度,截止到1983年12月,全区17个县、424个乡选拔报告员近1000名,4355个村配备宣传员6000余名[36],形成了县、乡、村三级宣讲体系。农村报告员和宣传员不仅需要定期接受培训,学习理论知识和工作技巧,而且还要经常深入基层走访,及时掌握农民的思想动态,结合当前主要任务,开展思想政治工作。

三、成效:农村思想政治工作取得的新业绩

通过一系列“组合拳”,绵阳地区扎实有效的思想政治工作给农村带来了“四少”和“四多”的显著变化,农民的思想觉悟、精神面貌、劳动热情和道德文化素质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和改善。

(一)不思进取的少了,要求进步的多了

三台县原有20余名“后进青年”,平日里好逸恶劳,不求上进,其他农民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些年轻人觉得自己已经背上了一个“坏名声”,成了“学好无人信,变坏理当然”的反面典型,于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思想政治工作者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认真分析了这些年轻人的问题,主动与他们结成帮扶对子,多次深入家中劝诫、开导,并建议有关部门为这些“后进青年”制定特别政策,引导他们重新融入社会。推心置腹的交谈,行之有效的措施让这些年轻人放下了思想包袱,看到了希望,经过两年多的努力,20多名年轻人全部摘掉了“后进”帽子,其中的18人递交了入团申请,15人光荣加入了共青团[37]。在射洪县,对于人数不多,影响不小的“后进户”,政工干部把思想政治工作做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农民张某长期在社会上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干部反复做其本人和家人的思想工作,一年下来,连张某自己也不记得政工干部登门谈心了多少次,最终他被思想政治工作者的真心诚意打动,意识到了只有搞好农业生产,自己才有盼头、有奔头。在干部和家人的鼓励下,张某洗心革面,向有经验的农民拜师学艺,起早贪黑学技术,两年下来,他从原来的“落后分子”变成了人人称赞的“种粮先进”,其事迹教育了很多有类似问题的农民。在旺苍县,一些农民不务正业,时常聚众赌博,打架斗殴,1980年全社发生治安案件68起。当地成立文化站后,思想政治工作者有意识地吸纳平时“混社会”的农民加入业余文化活动,在朝夕相处和潜移默化中对他们进行思想政治教育,这些农民逐渐摆脱了旧习气,有些人还成了当地脱贫致富的带头人。思想政治工作让旺苍县的社会治安明显好转,1983年,当地农村案件发生率比1980年下降了80%[38],农民对党和政府的认同感和亲切感显著提升。

(二)自私自利的少了,服务大局的多了

1980年,为了解决粮棉油加工企业原材料供应不足的问题,四川省委号召各地因地制宜,扩大棉花种植面积。绵阳地区的很多农民认为种棉花种植周期长,用肥量多,成本高,自己得的实惠少,因此积极性不高,原定的种植计划无法落实。面对这一难题,绵阳地委选派思想政治工作者深入农村,大力宣讲搞好棉花生产的经济意义和政治意义,教育农民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与义务,做到“三兼顾”、“三热爱”。通过广泛动员,农民的认识水平和思想觉悟有所提高,棉花种植任务很快得以落实,满足了区域经济发展的需要[39]。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剑阁县高坪乡的一些农民,常因私利与周边农户爆发“五争”冲突(争牲畜、争农具、争肥料、争水源、争资金)。当地思想政治工作者走家串户,与农民同吃、同住,共同劳动,在拉近情感距离的基础上,采用“软硬结合,以劝为主”的办法,对“问题户”展开教育,此种做法让原本“只知个人,不管大家”的农民有了不小的变化,他们开始利用空闲时间主动为“五保户”积肥,帮助其他农民修补房屋,晾晒稻谷。1982年,这些原本的“问题户”组织村里的二十几个贫困农民种植柑橘,仅此一项就使贫困家庭每年增加收入400多元[40]。在苍溪县,几户农民因养殖泥鳅、青蛙而逐渐富裕起来,当地思想政治工作者希望他们能带领其他农民共同致富,但是这些先富起来的农民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只想“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愿意把养殖经验拿出来分享。1983年7月,几户农民养殖的泥鳅、青蛙遭遇病害,损失很大。危急关头,当地政工干部组织农民筹款,联系农业技术人员上门指导,帮助养殖户度过了难关,这些养殖户拉着干部的手激动的说:“我们原来太自私了,只考虑‘独富’,没想过别人,现在遇到了难处,是大家伙把我们从泥潭里拉出来,这让我们很受教育,我们一定让更多农民学会养殖技术,大家一起走‘共富’路。”[41]

(三)徘徊观望的少了,勤劳致富的多了

随着思想政治工作的持续开展,农民逐渐从“穷革命,富则修”的桎梏中摆脱出来,走上了增收致富的道路。例如在安县黄土镇,当地思想政治工作者利用“集中说,分组讲,挨家挨户上门谈”的方法让农民认识到了“双包”责任制的好处,加快了农村生产关系的变革速度。1981年,当地实行“双包”责任制的村从原来的47个,扩大到167个,占全县总村数的98.8%。思想上的解放给农业生产注入了极大的活力,1982年,黄土镇粮食产量突破2500万斤,比1976年增长56.7%,人均产粮1070斤,比1976年增产387斤,油菜籽产量超过160万斤,约是1976年的6倍,农村副业收入达到624万元,人均260元[42]。在江油县,一些专业户经过动员后,放开手脚,大胆闯大胆试,经济收入迅速增加。据统计,1982年,江油县专业户家庭年产粮超过13000斤,总收入约2900元。很多农民在保证国家粮食征购、集体提留和自用的基础上,大面积种植生姜、辣椒和番茄,一个季度就收入2000多元,加上其他生产经营收入,全年总收入可达3300元[43]。在德阳县万安镇,农民把政工干部称为“思想大夫”,通俗易懂的思想教育让农民树立了“富起来光荣,穷下去可耻”的理念,群众干劲十足,全镇1982年交售粮食637万斤,比1976年增加了145万斤,口粮总量超过700斤,比1976年增加300斤,购买缝纫机、收音机、电视机、自行车的农户明显增多,信用社私人存款余额超过35万元,约是1979年的5倍[44]。生活水平的提高让农民真切地感受到了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春节期间农户张贴的对联就很好的反映了这一点,例如“解放思想人人能富,因循守旧家家穷”,“批极左流毒解放思想,挖观念穷根共同致富”。农民看到对联评价说:“思想政治工作把人们的头脑搞活了,把富字叫响了,把富路踩开了。”[45]

(四)歪风邪气变少了,文明和谐增多了

在农村,每逢婚丧嫁娶,农民有操办酒席、宴请宾朋的传统,通过传统习俗来表达心意、联络感情本无可厚非,但有些富裕起来的农民在操办“红白事”时大操大办,不但给家庭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还带坏了农村的社会风气。为此,绵阳地区各县依症施治,积极引导和推动群众喜事新办、丧事简办,努力铲除困扰当地群众多年的歪风陋习,树立文明节俭的新风尚。例如中江县的一些女青年在思想政治工作者的教育和帮助下,说服父母不要结婚彩礼,不搞大吃大喝,她们说:“政工干部让我们认识到,我们这一代青年,绝不做陈规陋习的奴隶,要做移风易俗,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主人。”[46]在这些年轻人的影响下,当地越来越多的农民主动举办了节俭、文明而又热闹、喜庆的婚礼,赢得了社会的普遍赞许。

睦亲慈幼、孝老爱亲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乡风文明的要素之一。改革开放初期,践行孝道在绵阳个别地区遇到了种种挑战,止于“仅养”,趋于“不养”,忘于“前养”的情况有所增多,为此,各地均采取措施,制止此种不良风气蔓延。在中江县,有几个农民嫌弃父母年纪大,干不动体力活,是自己的累赘,闹着要分家。思想政治工作者了解情况后,专门组织他们观看了电影《喜盈门》,用剧中鲜活、生动的例子对他们进行了道德和法制教育。几个农民受到了触动,主动向父母赔礼道歉,表示一定让父母安度晚年,绝不再跟父母吵闹。在以理服人的同时,该县还号召农民签订《慈孝书》,其中明确规定如果子女不孝,该家庭在集体福利享受、党员评议、入党培养及村干部选拔上都会受影响。在梓潼县,各乡广泛开展慈孝典型评选表彰活动,用身边的人说身边的事,用身边的事教育身边的人,塑造慈孝敬老理念。通过“知孝、行孝、督孝、评孝、奖孝”一系列举措,村风民风得到极大改善,村容村貌也发生不小的变化。

除了弘扬尊老爱亲的传统美德,绵阳各地还积极开展创建“五好家庭”活动,发动每家每户订立道德公约,1983年全年共评出五好家庭1226户,先进集体315个[47]。农民都说:‘五好家庭’让老百姓看到了榜样,大家都争着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们打心底里高兴。”[48]争创“五好”活动不仅改善了家庭关系,还让越来越多的农村出现了“八无”,即无打架斗殴,无刑事犯罪,无火灾事故,无盗窃拐卖,无乱砍乱伐,无迷信赌博,无虐待老幼,无铺张浪费[49]。

结 语

改革开放初期是党和国家发展进程中的重要转折期,也是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破旧立新的变奏期和转型期。囿于“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和改革开放初期各种消极因素的干扰,加之农村相对封闭落后的条件限制,广大农民对于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存在着种种思想困惑和认识误区。如何规避“僵化封闭的老路”与“改旗易帜的邪路”,使农民理解、认同四项基本原则和改革开放之路;怎样摆脱“穷革命、富则修”的观念束缚,引导农民走上共同富裕之路;如何去除封建糟粕和落后文化,构建乡风文明的农村文化生态等一系列农村之问、农民之问等待思想政治工作者去回应。在挑战面前,绵阳地区的思想政治工作者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因地制宜,采取了诸多加强思想政治工作的措施。借助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农民易于接受、乐于参与的宣讲和学习,绵阳地区初步形成了旗帜鲜明讲政治,学懂弄通新思想的良好氛围,“分类施教”、“党员分户包干”等政策的实施提高了思想政治工作的针对性和亲和力。为了消除农民既想富又怕富的种种顾虑,思想政治工作者不仅大力宣传勤劳致富典型,构建“比、学、赶、超”的舆论环境,还发动基层党员带头利用好改革开放政策,团结广大农民共同致富,这些做法让“先富引后富,党员带群众,越富越光荣”的理念在农村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对于农村文化领域存在的突出问题,思想政治工作者动脑筋,想办法,出实招,通过加大文化产品供给、完善文化服务网络、提高农民科学文化水平和道德素质、树立文明乡风等手段,推动精神文明建设走进农村、走向农民、走在实处、走出新路。在引领农村发展,推动思想更新迭代的过程中,绵阳地区造就了一支政治坚定、作风优良的思想政治工作队伍,他们努力学习、传播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农民办实事、做好事、解难事,将爱党、忧党、为党落实到了日常工作中。卓有成效的思想政治工作给农村社会发展提供了强大助力,“四少四多”更是让农民感受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新风貌和新气象,在新与旧的交替中,农民不再扮演被动性裹挟的角色,而是以主动性聚合的姿态参与到精神文明建设中,成为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新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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