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米

余书林

我记得一家母子的对话：

小儿子哭着说：“妈妈，你不出工，在家里引我。”

母亲跟儿子解释：“妈妈不出工，你哪里来饭吃呢！”

儿子继续哭着说：“拿碗去锅里盛饭。”

母亲劝慰儿子：“妈妈不出工，好比妈妈没烧火，锅 里没有饭让你盛！”

简短的四句对话，一是道出了小孩子们的天真：这饭好像是锅里与生俱来就有的。另一个事实：这饭是通过辛勤的劳动换来的。我们的盘中餐，除了播种、插秧、收割、打场等劳动，以及从春种到秋收这个漫长的过程，从一颗稻谷到加工成一粒米，还要经过多种环节的体力劳动和一些复杂的加工工序，才能成为盘中餐。

砻谷器与石磨差不多。不过，它是竹木结构。砻谷器的周转用薄薄的木板镶嵌，上、下爿各用两道竹篾编织的篾箍紧紧箍着，以防操作时散架。砻谷器的齿与磨齿相仿，全部用竹片相嵌而成。齿的排列，呈人字纹路，凸出的齿，是直立的竹片，凹进去的那些槽，是躺着的竹条。砻谷器上部是一个装谷物的大漏斗。工作时，像推磨那样，转动砻谷器的上爿来破碎谷物。通过砻谷器的谷物，谷壳和米粒虽然分离开了，但是，还混杂在一起，还要经过风桶才能把粗壳与米粒分离开来，剩下的为糙米，继续舂，糙米才能舂成熟米。

碓为石木结构。碓窝和碓嘴为石头。碓窝埋在地里，碓嘴是采用杠杆的原理，揳进碓梁一端——碓脑壳上的。碓梁，约两米多长，碓脑壳与乌龟头相似，碓尾巴扁平略呈扇形，可供两人用脚踩踏，小蛮腰。碓嘴刚好落在碓窝中。碓尾巴底下挖有一个深坑。碓梁的五分之二处，揳着一根横杠，横梁的两头安装在两个木桩叉上，或者卡在两边石礅竖着的凹槽里。舂碓时，操作者把碓尾巴踩进地下的泥坑里，让碓脑壳昂起高贵的头，紧接着，松开踩着碓尾巴的脚，让碓嘴砸进碓窝里的糙米上。糙米在碓嘴和碓窝的夹击和摩擦下，使其米粒上的粗皮和细壳脱落和粉碎成了糠。舂熟一碓米，大概要这么舂一千下左右。舂出来的米，要再一次用风桶把米和糠分开来。可是，分离出来的米里，还夹杂着少量的谷粒和一部分细米，分离它们，必需用筛子筛。

筛子用篾编成，一般分为大筛、脚筛、面筛三种。筛米只用大筛和脚筛，面筛是专门用来筛面的。筛米是一种技术活，过去农村妇女一般都会。大姑娘在出嫁前，母亲必须教会女儿筛米这门手艺，不然，到了婆家，“整”不好米，七大姑、八大姨笑话的，不仅仅是这姑娘，她的母亲也要受连带责任。筛子筛得好，装在里面的米物，像一个旋转的漩涡在流动。打大筛的时候，那些少量顽固的谷粒会被女人抖得流到漩涡中心。这时，抖筛子的女人会停下筛子，把筛子中间的谷粒抓出来。一般女人打大筛的时候，会把脚筛放在大筛的底下，让大筛漏出来的米粒直接地落在脚筛里。通过脚筛的米粒为细米。细米一般不用来做饭，大都被磨成面，用来做细米粑粑、蒸米糕，或者用以蒸肉、蒸鱼，做鲊葫椒。

上世纪60年代初，农村用碓舂米的方式基本結束，改换为用碾子碾米了。这也可以算是人类的加工工艺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碾子也是石头做成的。大约直径为四米的圆周，镶嵌连接的一道“V”型石槽。在这道圆石槽的中心，栽有一根立轴，立轴上连接着一个碾架。碾架的石槽处，支撑着两个石饼，石饼在石槽中滚动，用以碾米。用碾槽碾米，不再用砻谷机砻谷。可以直接把稻谷倒进碾槽里碾。一次性可以碾一麻袋稻谷。碾子一般用牲口牵引。人坐的碾架上，一是便于驱赶牲口，二是增加碾子的重量，用碾子碾出来的米，同样要用风桶来分离米、糠，也要用筛子剔出谷粒和细米。

农民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和辛劳，粮食才得以成为我们的盘中餐。可是，还有多少人回味这“粒粒皆辛苦”的滋味呢？

责任编辑：黄艳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