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粮仓

2018-02-23 21:04王晓林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8年2期
关键词:工分姊妹粮仓

王晓林

每顿吃着滋润爽口的白米飯,就会忆起小时候在农村时的艰苦生活,老家屋角里那口粮仓。

儿时的生活,总是和饥饿交织在一起的。大集体时是凭劳力挣工分吃饭。哪家劳力多,工分自然就挣得多,相应地,口粮就分得多,日子也就越好过。而我家兄弟姊妹多,年龄又小,仅靠母亲一人挣工分维持生计,几乎是吃了上顿找下顿,一年下来,还要欠生产队的超支款。那时家中没有粮仓,分得的口粮用几个箩筐就能装上。待到来年青黄不接时,闹粮荒是常有的事。要是家里来了客人,只好悄悄向邻居借点细粮,以解燃眉之急。因为父母待人热情,即便家里穷得叮当响,也不愿丢失脸面,总会想方设法做些好吃的款待来客。然而,我和姊妹却不能上桌,只能躲在厨房里,吃的依旧是五谷杂粮。父母上桌也是当陪客,帮着添饭夹菜。只有到了春节,我们才能美美地吃上白米饭。那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1984年,田土也承包到户,我家四亩多田,一年能产两三千斤稻谷。那时候还没有推广栽种杂交水稻,所用肥料多是农家肥,因此产量不很高,除了交公粮统购外,还要请人帮忙将稻谷挑到市场上去卖,换成钞票用来偿还超支款和交纳承担的赋税。为了卖上好价钱,就得赶早市,几乎是天麻麻亮就挑担上路,而留存的粮食仅够勉强维持一家六口人到来年三四月份。尽管余粮不多,父母还是商量决定在家里建一口粮仓。原料是田土下户时分得的生产队保管室旧木料。粮仓占地面积约五平方米,可装粮食四五千斤。但粮仓多数时间是空的,只有母亲偶尔把待客后剩下的肉食放在里面,并用“铁将军”把住仓门。多少次,我们兄弟姊妹都只能望仓兴叹,还时不时用手敲击仓木板,感觉粮仓里似乎藏着不少好吃的东西。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粮食亩产量普遍提高到了五百公斤左右,母亲也把家庭副业搞得红红火火,生活状况得以彻底改观。每到秋收季节,是全家人最忙碌的时候,有时几乎是到深夜;有时好像刚躺下打了个盹,耳边又传来母亲催促我们起床的呼唤声。“一天之计在于晨”,母亲带着我们要趁着晨曦赶紧下田收割。收干田的稻谷用拌桶脱粒;收水田的稻谷就割把子,一把,一把,搁放在稻桩上面,经过火辣辣的太阳猛晒后,再挑回晒坝用石碾反复碾压。此时的母亲也是最劳累的,全家的重担都在她肩上。打稻谷时,她在拌桶旁劳作持续两三个小时也不歇息。碾压、晒场也是母亲打主力。我也盼着脱粒后的稻谷早点晒干,在秋季开学前就能全部装进粮仓,为母亲减轻负担。

长期的重体力劳作,又使得母亲积劳成疾。在父亲的执意劝说下,母亲才答应求医问药,告别了她朝夕相处的土地。两年后,母亲病逝。失去了母亲,粮仓已是空空如也。在处理完母亲后事后,我把粮仓做了彻底打扫,对损坏处进行了修补,将不常用的家什放进里面。之后,我每回一次老家,都要打开粮仓瞧瞧,看是否有鼠啃虫蛀。

2010年初夏,我和弟弟遵照父亲的意愿,在原址上对老屋进行了改造,粮仓也随之拆除。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每块木料堆放在厨房后面,用塑料薄膜遮挡,免遭日晒雨淋。新屋立起,而粮仓不在,心里总觉得空空的。因为,兄弟姊妹大了,都离开土地,进入了城市,也没必要恢复再建粮仓。父亲去世后,我们回老家过春节,就用粮仓木板做燃料,“呼哧—呼哧—”地燃烧,不知不觉间化为了灰烬。我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如同望着那些悄然远去的岁月……

而今在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添置了彩钢粮仓,以前使用的砖石粮仓、木板粮仓,粮食储藏在里面容易回潮不说,还要遭虫蛀、老鼠糟蹋,早已备受冷落,靠边站了,退出了历史舞台。彩钢粮仓,顾名思义,它是由优质彩钢板制作而成,仓体上有加强筋,下层设出粮口,方便取粮时使用。上下共有三格,跟蒸笼没啥区别,层高可根据需要适当增减,能容纳粮食两千斤左右。仓体底部装有专用防潮垫,稻谷放在里面,干干燥燥的,既不会生虫,也不会发霉。可村民们对它情有独钟,尤其是留守在家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彩钢粮仓轻巧灵活,又不占地方,还容易搬移,方便得很呢!

从八岁离开家乡,到异地求学、工作、结婚生子,一晃快40年了。这期间,粮食产量纪录在不断地攀升刷新,亩产超1000公斤的超级稻也是迟早的事。于我而言,尽管老家的粮仓已不复存在,但它仍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责任编辑:青芒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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