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

2018-02-23 21:04苏水琼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8年2期
关键词:球棒鸟窝头牛

苏水琼

放牛是一件不需要學习的事。牵着牛鼻子上的那根绳子,牛吃到哪我就走到哪,牛的肚子撑得圆圆的,我就骑着牛回家。

老家的山岭青草泛黄,嫩叶不多,父母一般不同意我们把牛牵到那儿放,他们知道那里的草料不行。有时候我们故意让牛偷吃人家的薯苗,牛很快就吃饱,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但我们一般不听从父母的命令,在田埂上放牛,牛容易满足,但我们非常无聊。我们喜欢在山上放牛,因为那里有着许许多多让我们乐不完的事。我们可以寻鸟窝,可以摘野果,还可以在山上烧番薯窑。这样,放牛就不再是一件寂寞的事了,我们忙我们的,牛吃牛的,各有所得。

一年级放暑假的一天,我们在山下放牛乐疯了,寻鸟窝越走越远,牛群也远离了我们,傍晚,我们才想到家里的牛。天黑以后,我家的牛还是找不到。我十分害怕,牛丢失了可是一件大事,牛耕时代的牛,像封建时代诸侯王家的公主,至少有一个人专门侍候。在我父亲心中,牛不见了可是大事,我不见了还是小事。牛仅有一头,子女却有好几个。倘若父亲知道,哪怕最后找到牛,总少不了抽打一顿。

晚上我不敢回家,在附近村庄的一个报废的窑洞里藏了起来。父母带着手电筒到上山分别找人和找牛,母亲关心的是我而不是牛,她担心丢了儿子,所以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哄我出来。而父亲关心的是那头牛而不是他儿子,因为他永远不会担心他这个淘气的儿子有一天会走失。后来母亲花了一个时辰才把我找了出来,她说好不打我也不骂我。我像一只惊弓之鸟,低着头大声哭泣,从那个藏身的窑洞里挪了出来。母亲借手电筒的光看到了我,她连忙跑上去抱住我,黑暗的夜里,我分明看到母亲的眼泪在不停地流下。母亲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她用袖子帮我擦干眼泪,把我背回家。回家的路上,我依然还记得母亲跟我说过的话:“儿子,因为你的淘气,犯下的错误,有时候会毁掉你一生的!”虽然我没有听懂母亲的话,但我还是答应了母亲。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才把牛牵回牛栏里绑好。我知道父亲看到了我,原以为我要挨揍了,没想到他故意假装看不见我。

还有一次,我们几个伙伴把牛赶到野外的小河边上放,那里有一片十分宽阔的荒地,没人愿意开垦种庄稼,估计那也是块瘦地,只生寸草。几个地方还是有人家种上了几行地瓜苗。那些叶子发黄的地瓜苗子像一个个因缺乏营养而停止发育的孩子,又像插在泥土里几个掉光叶子的树枝,仿佛与泥土失去了联系。我家那头不听话的牛在河边安静地吃草,我们在空地上玩起了童年版的棒球游戏,始终与牛群保持一种“不能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的距离。也不知道我们玩了多久,也许牛群早已吃饱,它们也跑到我们的那块空地上,玩起了“西班牙斗牛士”。看它们是闹着玩的,我们就不在意,继续玩棒球。突然,我家那头公牛为了证明自己强大,对准邻居家那头大公牛的脖子致命一击。原来是情杀,两头公牛为一头母牛展开一场生死决斗。我看得出,它们这回是来真的,都是往死里打。

公牛之间的争斗,一旦有母牛在场,公牛间就会展开致命残杀。我怕闹出牛命来,便用球棒抽打邻居家的牛,试图隔开它们的打斗。邻居家的小孩看见我在用力抽打他家的牛,他也用球棒抽打我家的牛,比我下手更狠。我非常生气地跑了过去跟他论起理来,牛打得也非常激烈,我们论理论得也十分火药味,随时都有发生战争的可能。旁边那几个小死鬼伸长了脖子,耳朵竖起来,瞪大两只眼睛,为牛鼓掌助威。他们一边在看公牛精彩打斗,一边在怂恿我揍他。他们说:“你看你家的牛被他家的牛欺负了,你也给他欺负,你真窝囊呀你!我就是看扁你不敢揍他!”我这人啥都不行,就是激将法对我很管用。

那头公牛家的小主人力气没我大,三两下子我就把他放倒了,对准他家那头牛的头部,用力一棍,可万万没有想到我把那家伙激怒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它像一辆风驰电掣的火车冲着我猛撞过来。我闪电般一跃,几步助跑,像车手飞跃黄河那样豪壮跨越那条河,半晌我的灵魂才回到身体来。那几个看热闹的家伙也被疯狂的公牛吓得纷纷跳进了河里。后来很长时间我都不明白我是怎么跳过那条河的,那河面估计有四五米宽,那时我大约十岁。

放牛的故事远远不止这些,它伴随了我整个童年。

责任编辑:青芒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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