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图上旅行

2018-04-02 10:57张凌云
延安文学 2018年3期

张凌云,江苏兴化人。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四川文学》《湖南文学》等。出版散文集两部。

有人说,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可惜世事纷繁而精力有限,要常年实地远足只能是奢望。所幸作为地理爱好者,我熟悉地图上的各种标识,就像我的眼睛之于手掌。我醉心于长时间地盯着地图,或者索性闭上双眼,在脑海里描摹出地图的模样,持续一场场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神游,到达其后潜藏的奥秘。

色彩的图腾

首先映入眼帘是地形图。我一直以为,地形图不仅是地理学的入门,也是我们打开这个缤纷世界的一把钥匙。我站在一小块深绿色之上。绿色代表着低海拔,200米以下是深绿,200米至500米是浅绿。此时,我身在中国正东部,长江三角洲。这是一块富饶的土地,有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也是中国地势的第三级阶梯。接下来,我将由东往西,去做绿、黄、棕、褐、紫等色彩不断变幻的游戏,也将平原、丘陵、盆地、高原、山地等地貌不断地更换。

我决定不按直线,如北纬30度走,稍打破常规,折向西南。平坦的地势渐渐消失了,眼前有山峦起伏,穿插着各种平地缓谷。这里是中国三大平原的终点,通称江南丘陵,横亘在长江以南的一大片土地上。它的颜色也不时由浅绿变成浅黄,即海拔500米至1000米,不少山峰要用深黄色标注,海拔已超过1000米,但还没到达2000米。江南丘陵是五大地形之一丘陵的代表,但它的名气就像丘陵一样不那么响亮。我腾挪在江西湖南的腹地上,在庐山井冈山衡山之间任意切换,满面扑来的是清凉的山风和连绵的翠竹。

过雪峰山,我进入中国地势的第二级阶梯。这里颜色以深黄为主,但我瞥过就像一个人由西南朝向东北,躺倒在一面坡上的云贵高原,方向又折向西北,寻找传说中的天府之国。

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四川盆地。在广袤的中西部有它的存在,近乎于一个奇迹。这块浅绿色的圆形盆地,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里地势平缓,环境宜人,自有文明起,就一直是西部重镇,巴蜀之间的各种演义,除了金戈铁马和风云际会,更多的还是酒楼茶肆和滚滚红尘。

告别四川盆地,我径直北上,穿越汉水谷地、关中平原,到达陕北高原。

不得不说我步履太匆匆,无法逐一停留。之所以穿越陕西地形的中南部,而把脚步留在陕北,是因为这里更具代表性。

陕北高原是黄土高原的重要组成部分。黄土高原是世界上最具特色的高原之一,沟壑纵横,土塬广布,地表覆盖着厚达几十米的松软黄土。站在陕北苍茫的大地上,我仿佛听见来自蒙古高原的北风,年复一年地默默搬运堆积着黄土,又仿佛听见头扎白毛巾的老乡,远远地唱着苍凉的信天游,还仿若听见铿锵的安塞腰鼓,精壮的汉子们手执鼓槌,鲜艳的红丝带来回飘舞,给萧瑟的大地增添了生动的色彩。

离开陕北高原,我向西向南,准备迎接最壮观、最瑰丽的风景。

我踏上了中国地势的第一级台阶,青藏高原。这里有着世界上最伟岸的高原,也有着地球上最雄峻的山脉。地图上的黄色不见了,代之以浅棕、深棕、褐色、紫色,每变换一种颜色,海拔上升1000米。青藏高原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有的地方居然用白色标注,哦,终年积雪的雪线!凡间的色彩已不能说明高原的挺拔,那是接近天穹的地方。

沿着青藏高原一路狂奔,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草甸碎石,就是怎么也走不出的山脉。当然,还有永远湛蓝的天空,白云像大团的棉花糖浮在上面,让你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跑累了,慢慢走动,身边突然掠过成群的野驴、野马、藏羚羊,又倏尔不见。于是我停下来,看着辽阔的原野,方明白这地方除了你,只有亘古不变的日月星辰。

我像一个朝圣者艰难地跋涉着,依次穿越汉民族的万山之祖昆仑山和藏民族的各座神山阿尼玛卿山、唐古拉山、念青唐古拉山、冈底斯山,脚下也越来越高,最后到达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

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对着地图上8844米的珠穆朗玛峰,我知道,现实世界里,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攀上这座最高的山峰,但在想象的空间里,此刻我正如高山兀鹫,自由翱翔在世界之巅,俯瞰所能见到的一切。我看到十多座超过8000米的高峰一路排列,它们就像不发一言的巨人,矗立在冰清玉洁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就此凝固,惟有离太阳最近的阳光照耀着这片永恒之域。

或许是其境过清,不宜久居,我向北轻轻一跃,飞越了整个青藏高原,进入新疆境内。

这片占全国陆地六分之一的广袤国土,地形概言之,就是三山夹两盆。此时,我正在昆仑山下,即将踏进塔里木盆地的主体,塔克拉玛干沙漠。

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们留下無数关于沙漠的诗篇,如著名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等,但背景多是发生在阳关、玉门关以西,至多北疆一带,提及塔克拉玛干的很少。这片维吾尔语中的“死亡之海”,实在是太浩翰,也太令人生畏了,连军队都少有接触,只有结成驼队的商人,在沙漠里踩下长长的孤独脚印。

略作停留,随即翻越天山,来到遥望阿尔泰山的准噶尔盆地。

中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既有莽莽高山,也有浅洼低地。准噶尔盆地的最低点艾丁湖,低于海平面154米,其周围的一圈陆地,也不得不标注已低于海平面的军绿色。在这片人称中国死海的地方,我定定地站住了。

惠风和畅,浅草依依,三三两两的飞鸟掠过湖面,又停在不远处的芦苇之上。远山连绵,牛羊聚集,这田园牧歌般的风光,让我忘记了不是身处中原,却在遥远的北疆。那么,就让这里成为此行的终点站吧,我将找个幽静处躺下,轻轻逍遥走一段宁静时光。

江河的交响

山川地形从来密不可分。走完漫长而复杂的地形图,接下来走水系图。

我又站在青藏高原之上,“中华水塔”三江源的腹地。水往低处流,我的方向也由西向东。凛冽的朔风再次在耳边肆虐,不过我并不感到寒冷,探索未知的兴奋萦绕全身,我将顺流而下,见证文明的源流走过的足迹。

我向东方射出三支箭,箭头落在很远的地方。我的使命是尽快驶过各种险滩潜流,找回射出去的三支箭。

我沿着巴颜喀拉山北麓,开始寻找第一只箭。我看见一条平缓的小溪,于是登上独木舟,划开桨舵,向下游漂去。

原来这就是黄河的源头。河水涓细而清澈,就像温婉的抒情小诗。我惬意地漂过青海,漂过甘肃,漂过遇到的第一座大城市兰州。河水慢慢变黄,风景渐渐热闹,与无数羊皮筏子铁皮轮船擦肩而过后,很快来到“几”字一撇一折的交界处。

河道在这里变宽了。灌溉水渠密如蛛网,绿油油的庄稼长满岸边,阡陌纵横,林木葱茏,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就连离黄河稍远的沙丘,也因水的浸润变得生动起来,“天下黄河富宁夏”果然名不虚传。清风宜人,天空澄清,一路直到内蒙古的河套平原,两岸都是一片丰足祥和的景象,让人和那个喜怒无常的黄河竟对不上号来。

然而好景不长。入晋陕后,河道含沙量明显增大,两岸如斧凿刀劈,观之骇然,不时袭来一阵暴雨,我的独木舟也随泥浆翻滚而举步维艰,俄尔河水猛涨又疾进如飞,就这样晕晕乎乎跌下壶口瀑布,眼前骤然变宽又猛地收窄,再拐过一道弯,水流再次平缓起来,原来已到了下游。

这里水浅草长,沙滩裸露,两岸人烟辐凑,不时有大桥贯穿头顶,各种车辆呼啸而过,遗憾的是河面虽宽却少有行船。再往前,分明看出有两道大坝紧紧地锁住整个河道,而我正越走越高,远高于两侧漠漠广野,“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但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明白,郑州以下几百公里,黄河成了一条横亘头顶的悬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实在是太累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只有在入海口三角洲,她才长吐出一口气,回望一路的艰难与曲折。站在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上,我捡到的却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青铜箭头。

寻找第二支箭要顺利许多。我从唐古拉山口的各拉丹冬出发,经沱沱河、通天河、金沙江,穿三峡,过荆江、皖江,最后进入江阔水深的扬子江。我见到了高耸入云的雪山,见到壁立千仞的峡谷,见到了水流湍急的暗滩,见到了波光万顷的湖泊。我闻到了鸟语花香,听到了虎啸猿啼,见多了巨闸大坝,习惯了一日千里。我的渡舟也从独木舟慢慢变成帆船、机动船,直到换成万吨巨轮。在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吴淞口长江入海处,我捡回了一支古老而年轻的箭。

寻找第三支箭则有着更多的传奇色彩。我同样从青海出发,不过不再往东,而是往南。这里波涛汹涌,跌宕起伏,两岸高山深峽,林木参天,越向南,水流越急而山愈高深,隐约有瘴气弥漫,加之多经民族地区,便添了几分异域色彩。更令人称叹的是,短短几十公里内,并行着三条向南的大河,澜沧江、怒江、金沙江,不远处还有雅鲁藏布江,它们被巨大的横断山脉分隔,闪着蛇形之舞,在崇山峻岭间穿梭萦回。面对“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种种奇观,我既流连于迥异中土的风光,又感慨于民生发展的艰难。我见到了闻名遐迩的澜沧江边蝴蝶会的壮观奇异,也见到了当地村民依然用铁索过江的惊心动魄,还见到了生态虽美却很脆弱,资源虽丰却远未开发利用……正当浮想联翩之际,突然发现到头了,前面已是国境线,我无法捡回射出去的第三支箭。

但我并不沮丧。告别几条南流出境的国际河流,我回到东方,开始另一趟纵贯之旅。

我从大运河的终点杭州出发,依次穿过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在沃野千里的中国东部扬帆远航。一路向北,心情变得沉重。我看到南方的运河水量依然丰沛,苏北运河作为黄金水道,樯桅林立,交通繁忙。但一过了山东,运河便渐渐成了历史名词,惟有干涸的河道无言向天。我也看到黄淮海三条大河勤劳的身影,为了子孙后代的繁衍生息,她们耗尽了所有乳汁,将名字镌刻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自己却形销骨立,风尘满面。黄河自不必说,淮河事实上成了长江的支流,拥有五大水系的海河大部分河道变成季节河,缺水,成为北方河流最真实的写照。

继续北上。瞥过另一条缺水的辽河,向着遥远的黑龙江进发。

我终于见到了这条黑色的巨龙。它是如此安详,蜿蜒在北中国的林海雪原之间。这是一条上下游两头在外的大河,中游也作为界河存在。但站在黑龙江畔,政治色彩退隐了,我更多感到一种时间的苍凉。白桦如画,松涛无声,多少世纪以来,黑龙江就这样静穆地流着,人类的痕迹在它面前那么微不足道。此时,我想起了苇岸的那篇《美丽的嘉荫》,不需要华丽的语言,那些朴实而发自肺腑的表达,才是对这条大河真正的敬意。

我又想起西北的几条河流。塔里木河,中国最大的内流河,以及那些“活着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的胡杨林。还有弱水,同样来自沙漠里的河流,几千年来从未断流,用“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故事激励着一个民族。它们属于这个星球上的珍珠,不惧风沙掩埋,尘土遮蔽,始终闪着璀璨的光芒。

季节的叠韵

当北国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时候,南疆早已是瓜果飘香了。同样的时令,在不同的地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象,这就是气候图带来的神奇。

不算南海诸岛,中国南北跨度也长达近4000公里。由于气温降水变化极大,不同的数据组合成复杂的气候图。为简单概述,我将由南向北,依次跨越五个温度带,热带、亚热带、暖温带、中温带、寒温带,完成一次春天的“北伐”。

三月初的一个日子,我从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出发了。这里与海南岛隔着窄窄的琼州海峡,能够感到的是同样炙热的热带气息。海清沙白,天高云淡,甘蔗林、芒果林枝繁叶茂,高大的椰子树缓缓摇着并不凉快的风,庄稼地里,水稻已泛出了金黄色,有的沉沉地弯下了身子,友好地向行人致意。

稍向东北,我来到花城广州,开始漫长的亚热带之旅。必须在这里向这颗珠江明珠,包括整个珠江流域表示歉意。上一章节,我走过中国七大河流中的六条,唯独漏了珠江,为的正是将它作为起点,开始新的旅程。这条长度只有黄河一半,水量却是黄河七倍的大河,滋养了整个南国,也给我们展示了一幅无比绚丽的春之长卷。

我看到各式各样的鲜花繁树。“海花蛮草延冬有,行处无家不满园”,三角梅、紫荆花、禾雀花、木棉树……不必说岭南特有的花种,不少内地尚未绽开花蕾的寻常花木,这里也早已争奇斗妍了,桃花、樱花、杜鹃、玉兰……让你忘记了季节的分野,却置身于一个终年常青的百花园。

除了花还有果。不必列举眼花缭乱的各种水果,我想起了东坡的那首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是的,此时此刻,你最能理解诗人那颗饱经磨难的心了,还有什么比这快乐逍遥图更让人留恋呢?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且留在这凡间好了。

过南岭,我进入两湖境内。自古道“湖广熟,天下足”,丰饶的两湖平原蕴藏着天下粮仓。三月中下旬的天气依然寒冷,除了岭南,中国大部分地区依旧被严冬笼罩,北到江汉,南极潇湘,大地还只披上一层浅浅的绿妆。当然有些温润的地方,辛勤的农人们已犁开水田,开始他们新一年的耕耘,毕竟时令已来到春分。广阔的湖面水塘上,我看到更多他们的身影,养殖鱼苗,种植莲藕,播种春天,收获希望。

三月底,我到达江淮平原,我的家乡。冬小麦早已返青,绿油油地长得正旺,农人们抓紧时间开垄灌水,查看墒情,保证一年两熟的收成。风吹在脸上还有些生冷,但周围已是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象了。桃红柳绿,莺啼燕语,油菜花组成了金色的海洋。这是最美的季节,也是最短的季节,错过了“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时机,见不到“维杨柳色冠天下”的盛景,就只能等到下一年了。

穿越中国南北地理的分界线淮河,四月初,我进入华北平原。这里属于暖温带,春天的脚步显得更迟缓一些。中原大地乍暖还寒,燕山脚下,大海之滨,黄河两岸,太行山麓,到处是一片莽苍苍的原野,冬小麦还没完全从沉睡中醒来,在风中耷拉着身子,杨树榆树槐树还光秃着枝丫,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有几分平林漠漠烟如织的苍茫。

但生命远比我们想象的精彩。时至清明,只需一场雨水的滋润,大地便一下鲜活了。你看,桃花梨花杏花竞相怒放,红的粉的白的茵茵连天,让褐黄色的原野露出了勃勃生机,走在某条安静的小道上,顿有“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怡然。就连山凹深处的某个小村,也因路边的一棵野苹果,或是一棵老枣树绽开了新芽让人无限遐想,烟雨朦胧处,让人以为不是到了某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桃花源,就是到了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江南了。

继续北上。跨越长城,过山海关,到达更加广袤的北方,也更加广阔的中温带。四月中旬,这里还是一片岑寂。不论是东北的黑土地,还是内蒙的大草原,厚重代替了浅薄,沉静代替了喧哗,目之所见,尽是与冰碛或残雪抗争过的高地。黑土地永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一马平川,起伏的地表寓示着它有一颗桀骜不驯的灵魂,地下数米即埋藏着永久的凍土,徐徐而来的春风,只能融化那些浮浅的感官,它会报以微微一笑,而融化内心深处的坚冰,还需等待一场骄阳。

于是,我看到从长白山地到松辽平原依然挺着坚硬的胸膛,裸露的胛骨闪着黝亮的精光,一些湖泽甚至结着白色的厚冰。只有零星的野花野果扮着彩妆,向人们诠释不一般的美丽。大草原同样一片萧瑟,旧草枯黄,新草未长,悠长的蒙古长调缓缓响起,久久地呼唤着又一季的春生。

我向大兴安岭深处走去,到达祖国的最北方,漠河。这是中国的寒温带,在这里,你会感慨时光如此缓慢,仿佛还停留在过年的氛围里。这里也的确有着过年的热闹,皑皑白雪,巍巍山岭,是滑雪爱好者们的天堂,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朝圣心中永远的北极村。也只有在这里,你才能体会到莫扎特那首《渴望春天》的无限深情:

“来吧,亲爱的五月,让树林披上绿装,让我们在小河旁,看紫罗兰开放……”

春天,没有句号。

人生不过是行走的影子。我们一辈子都在路上,探寻存在的终极意义。旅行的目的,是让我们从庸碌的日常生活中摆脱出来,从泛滥的人海中暂时抽身出来,去亲近天地山川、日月精华,从那些缄默无言的辽阔世界里体味真理,汲取力量,学会孤独。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旅行的本质,是让我抽离于这个过于拥挤,也过于现实的空间,到达某种时间的旷阔和精神的悬浮。

旅行可以让我获得这种状态,获得精神的放逐流浪。“旅行必须流浪式,否则便不成其为旅行。一个好的旅行家决不知道他往哪里去,更好的甚至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姓名。”诚如林语堂所言,我们只是大地上流浪的尘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往哪里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忘记沾染的各种羁绊,回归本来的面貌,自由飘泊于天地万物之间。

江山如此多娇,所有的美景一览无余。我发现山川湖泊依然故我,城市乡村不动声色,惟有一个小小的黑点,背着看不见的行囊,缓缓蠕动在荒无人烟的独行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