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叙事小说中的模仿欲望

2018-04-03 06:00刘道武
关键词:热内介体拉尔

刘道武

论叙事小说中的模仿欲望

刘道武

(安庆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安庆 246113)

基拉尔的模仿欲望已经引起了文学学者的理论兴趣,同时也引发了学者们对基拉尔理论的伪装和模糊诸如男性与女性、异性与同性等不同欲望类型的批评。叙事文本中的模仿欲望也是个常见的话题,因为叙述也许以矛盾的方式影响模仿欲望:一方面,叙述也许通过重新体验过去的时间和叙述时模仿介体的方式加强模仿欲望;另一方面,叙述也许与模仿欲望发生冲突。本文尝试探讨叙事小说中模仿对抗、不对称模仿欲望、形而上欲望以及作为模仿欲望介体的内主体受述者和外主体受述者的现象,阐述与欲望的三角结构相联系的故事和叙事之间的关系,说明模仿对抗在叙述者和受述者之间所起的作用,以期有助于解读叙事文本中独特的叙事风格。

模仿欲望;模仿对抗;不对称模仿;内-外主体叙述者

引言

基拉尔模仿欲望的思想观点,也称作“三角欲望”或“形而上欲望”,衍生于他的著作《欺骗、欲望和小说》,而这些观点可以运用于小说叙事中。对这一现象的文学解释聚焦于动态模仿欲望和故事层面上两个(或更多)任务的对抗,即欲望主题、介体和欲望客体之间的对抗。前者是指因为模仿欲望只有在主题或作为主题而建构的人物之间获取,所以,它只有在叙述者和受述者都人性化的时候,才可以在叙事层面上操作;后者是我们在讨论叙事时,并非指任何叙述者叙述事件和情形的“适当的叙述功能”的最小功能,而是指叙述层面上的模仿欲望与叙述者的“交际功能”[1]。下面,本文将分别以君特·格拉斯的《猫与鼠》,热内的自传叙事小说《小偷日记》和阿尔伯特·加缪的《堕落》为研究文本,尝试探讨它们各自不同特点的模仿欲望。

一、 叙事小说中的模仿对抗

根据基拉尔的观点,模仿欲望也称为三角欲望,即欲望主题、介体(内介体和外介体)和欲望客体之间的对抗。基拉尔认为三角欲望只有存在同一世界才能形成对抗,并且随着它们之间距离的缩小而会变得越来越激烈和具有破坏性。倘若它们同居在一个世界,外介体精神上、社会上和智力上都远离模仿他们的主体,因此他们不可能形成对抗。模仿对抗正是君特·格拉斯《猫与鼠》的突出主题。皮雷兹属于彼此用一种不复杂的方式互相模仿的一群青少年,他们的社会交际从未发展成为真正的竞争或对抗,有助于保持他们小社区的团结。但是,当故事层面上皮雷兹有特征的同学马尔克和叙述层面上他的受述者加入到这群人中时,马尔克独特的外表和行为同时吸引和排斥皮雷兹。马尔克似乎在某些方面属于这一人群,但是在其他方面却超越了界限。这就构成了对皮雷兹的威胁,因为这种现象表示不稳定,损害他表面上的安全世界。皮雷兹崇拜马尔克明显的自足,也崇拜他的魅力、果断和不守传统的行为[2]。尽管马尔克参加某些社区活动,但是他仍然是个局外人。他不能或不愿意遵守常规,似乎挑战着这群人的规范、团结和凝聚力。例如,他不参加与皮雷兹表妹的公共做爱,而其他男孩争先恐后以向他们自己和群组的其他成员证实其男子的阳刚之气。人们发现这种节制既不是源自马尔克的性无能和他伪装的同性恋,而是似乎源自他自信的无需证实的生殖力。

马尔克与众不同的精神品质,由他的巨大的喉结和阳具这些独特的身体特征得以补充。在皮雷兹对马尔克的同性恋描写中崇拜和敌意融合在一起,这不仅表现在皮雷兹对马尔克可能的死亡负责,而且在其他行为中展现出来。例如,马尔克的名字和形象不断象征性地重复消除:首先,皮雷兹消除了作为基督徒的马尔克古怪的形象,几年后,皮雷兹用一把斧头将马尔克雕刻在纳粹劳动服务营地公共厕所上的“圣母痛苦经”字消除,从而消除马尔克的名字。另一个显示皮雷兹对马尔克的敌意行为是在小说中不断重复猫与鼠的故事。猫是真实的猫,而鼠是马尔克的特别大的喉结。再者,皮雷兹叙述故事时使用“我们”将马尔克从他的群组中排除,从而增加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把马尔克描写成为一位神秘人物,以增强他们之间的敌意。而这一切皮雷兹都是用第一人称复数来进行伪装的,即皮雷兹对马尔克的兴趣不超越他对朋友的兴趣;皮雷兹不是唯一对马尔克的目的负责的。基拉尔认为这种演变的最后阶段是客体的彻底消失。在《猫与鼠》中,介体的客体起着重要作用,但是他们不断彼此替代,从而揭示他们也具有内在价值。绒球、螺丝刀和军事勋章都是由皮雷兹制作的,它们作为神圣客体,不是因为它们的本质特性,而是因为它们与介体的相互联系:

如果马尔克说“做这个和那个”,我就会做这个和那个,然后做一些。但是马尔克什么也不说……当他介绍绒球时尚时,我第一个拿起来并戴在脖子上。一会儿,虽在家里,我甚至在鞋带上系上螺丝刀……如果,船长讲话结束后,马尔克对我说:“皮雷兹,去把缎带上的事情做做”,我会把勋章和缎带从钩子上取下,替你保存好。[3]

皮雷兹对马尔克的欲望是恰当的例子。虽然皮雷兹模仿马尔克的行为,但是皮雷兹也许是无意识地了解到,脖子上带着螺丝刀是明显的非人性化。他的解决方法就是凝视着螺丝刀,只是用眼睛拥有螺丝刀,脖子上带着螺丝刀只是在家的时候和谁也看不见他的时候。同样,皮雷兹询问马尔克他是否能接触勋章,因为这枚勋章是他以前从一位在战争中获得的同学那里偷来的。但是,当后来马尔克赢得这样一枚勋章作为他的功绩的标志,并邀请皮雷兹在他呆在扫雷舰的藏身之地替他收藏的时候,皮雷兹拒绝接受被欲望的客体。他的拒绝表明他希望向他自己和别人隐藏他的欲望,同时表明欲望从客体向对手/介体的转变。

根据基拉尔的观点,在最紧张、最激烈的内介体的情况下,“客体仅仅是达到介体的一种方式。欲望的目标是介体”[4]。然而,欲望主体一方面迷惑自己以不断变成自足者;另一方面必须寻求另外一种解决他生存无意义的感情的方法。一种激进的方法就是去谋杀介体,或者让介体直接死亡。正如基拉尔所言:“欲望自己的虚无就是欲望人性最脆弱点的自己,就是欲望死亡。”在《猫与鼠》中,至少引起介体死亡的凶手在故事层面发生,而自杀象征性地在叙述层面实施。的确,阻止讲述继续其生命的重复冲动是死亡原则的典范展示。自相矛盾的是,受虐式渴望自己的死亡可以通过加大形而上欲望和加强作为障碍介体突出作用的叙述得以实现。马克尔的死亡阻碍了皮雷兹欲望,因为他死后一直缠绕着皮雷兹:愧疚最好地保留形而上欲望,不允许行凶者忘记他的对手,也就是说,他的对手和他自己的生命与死亡已经融合在一起。皮雷兹感觉到马尔克支配着他的感情,规定着他的行为,到了谁为故事担忧都不清楚的程度。介体的死亡不仅没有恢复主体的自信,而且其残酷的行为已经使得这一目标永远不可实现。

然而,叙述也可以是模仿欲望。在这个意义上说,它是由模仿介体和他的欲望的意志激发的。作为模仿欲望的叙述概念对基拉尔反对自发的、无介体的欲望的浪漫思想做出了贡献:讲述自己故事的欲望不仅可以通过在社交上和精神上都保持距离的外介体来调节,而且可以通过内中介者来调节。格拉斯的《猫与鼠》拐弯抹角、错综复杂地展示通过游泳和叙述之间类似叙述动机的三角欲望。马尔克学会游泳和驾驶以后,这些活动成为他最喜爱的习惯。一次,皮雷兹以不仅表现出为达到目标为目的的方式,而且,更有意义的,以表现为模仿他的对手的方式跟在马尔克后面游泳。这些事件和其后的叙述行为交织在一起,同时,游泳和叙述两种行为作为类似加以描述:

我游泳时,我写作时,尽力,我尽力去想图拉·波克雷夫克,因为我不,仍然不想去想马尔克。这就是为什么我仰泳的原因……但是当我有了身后的第二个沙丘时,她去了,荆棘和酒窝通过消失点……我朝着马尔克游去,我要写的就是你:我蛙泳,我不快。[5]

这段话不仅把过去和现在、故事和叙述融合在一起,而且间接地把模仿欲望运用于叙述:如果皮雷兹通过与马尔克游泳而模仿他,如果游泳像叙述,那么,人们就明白叙述是另一模仿形式。再者,马尔克不只是在皮雷兹的心里复活了,而且皮雷兹通过描述马尔克,他们的故事已经不可避免地融合在一起了。

二、 叙事小说中的不对称模仿欲望

不同于格拉斯小说中对介体的崇拜和敌意的对称关系,热内的自传叙事小说《小偷日记》代表着不对称模仿欲望的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自身故事叙述者对男性情人、放逐者、小偷和乞丐等介体的崇拜,而这些介体的身体和精神是自身叙述者所欲望的;另一个方面是自身叙述者对介体对抗的情感。

首先,热内作为自身叙述者崇拜他的男性情人的阳具,如同天主教徒崇拜圣徒的遗产一样,阳具代表和象征着他所觊觎的一切:男子阳刚之气、权力、勇猛、主宰和自足。情人对热内拥有的障碍越大,热内对情人的崇拜就越深,并被情人所吸引的力量就越大。热内最要好的男性情人阿曼德展现了这些品质,因而受到崇拜。他对自己身体的自我陶醉具有传染性,别的男人对他的崇拜吸引着热内,对他提出了挑战。其次,热内的自身叙事表明他的世界观似乎在模仿和识别小偷等社会犯罪的过程中形成。这种模仿对热内的影响到了他彻底拒绝常规社会价值的程度。热内不断将诸如邪恶、残酷和背叛等道德上消极概念,与诸如美学和宗教术语等道德上积极概念联系在一起,这一叙事开启了令人震惊的自负。带着这种自负,热内指出鲜花的脆弱和精致与罪犯的残酷无情之间有紧密的相似性,准确地代表着他毁损道德与美学的二元对立,不赞同霸权价值的目标。然而,热内也表达了他不能或不愿意疏远他所鄙视的社会常规。他避免谋杀,因为他知道凶手是不能疏离被谋杀者,被谋杀者的幽灵会永远缠绕他。因而,热内承认无节制地疏远盛行的道德规范,即用崇拜撒旦替代崇拜上帝,是无法达到的幻想。再次,自身叙事表现在更多地模仿和理解社会放逐者方面。社会放逐者大多过着孤独的生活,更多地需要人们去理解。人们也许根据一些段落得出结论:热内不想与读者交流,因为他声称只是在孤独时才能维持情爱和奉献,他的叙事是这支孤独的情爱歌。用热内的措辞,“《小偷日记》这本书追寻不可能的虚无”。《小偷日记》努力取得这样的虚无,譬如,通过理解和使这种规律性的目标合理的方式,来取得完全疏离正常世界的效果,但是这样只能通过交际行为来实现,而这种交际又阻碍着意欲提高的目标。然而,在《小偷日记》中,热内说他希望使用过去磨难以教育读者谁在叙述。在更为歧义的段落,他声称他愿意为各种道德目的使用它的叙事。这种道德目的也许是自我完善,但是他也可以是教育读者变成更好的人的教育目的。这些更好的人致力于理解他们很少有机会了解的社会放逐者。最后,自身叙事还体现在叙述人物和受述者(犯罪分子)的道德价值和情感世界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方面。犯罪分子必须赋予强烈的积极性、勇气和决心,以克服脱离正常世界的困难,这就意味着受述者缺乏所有这些宝贵品质:“拒绝你那个世界的美德,犯罪分子无望地同意组织一个禁止的世界。他们同意住在里面。那里的空气令人作呕:他们能呼吸。但是,犯罪分子却能够像恋爱一样,他们逃离,从我身边逃离这个世界远离你,并且逃避这个世界的法律。”[6]在他的独立世界里,犯罪分子是受述者想起了后来边缘化了、被忽略了的痛苦。

另一方面,《小偷日记》中自身叙述充满着对介体对抗的情感,而且这种对抗情绪超过其崇拜情绪。这在热内对受述者(读者)说话中反映出来。热内对读者的描述远非普林斯的“零度受述者”:他们没有特殊的特征,但是他们享有表达保守资产阶级、无思想地坚持传统价值体系的独特智力。毋庸置疑,实际读者也许与“读者”和热内的匿名受述者没有一点共同点,不接受赋予他或她的世界观。为了赢得受述者的认识,叙述者愿意将传统形式,譬如叙述修辞与非传统形式结合起来,这冒着不被人理解或接受的危险。然而,理解不能达到,除非读者-受述者的视野与叙述人物的视野结合在一起:“我将不会利用词语更好地描述一个事件或者一位英雄,但是这些词语也许能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情。为了理解我,读者的共谋是必要的。然而,不管什么时候我的抒情性失去我的基础,我将警告他。”[7]

叙述人物与读者-受述者之间的交际,既加强又削弱了热内的三角欲望:一方面,叙述行为通过使他重新体验和阐述爱与对抗、崇拜与敌对故事的方式再生欲望。况且,正如前面所提到的,热内常常将诗意创造视为对世界的背叛、罪恶而拒绝道德规范。他的叙述赞扬反规范的变化世界,通过赋予情爱以合适的诗意形式,来证明和加强三角欲望;另一方面,受述者的世界,缺乏激情的矛盾感情,终止了三角欲望。

通过上面分析可以看出,形而上欲望范畴内最关键的区别,在外介体和内介体之间。外介体精神上、社会上和智力上都远离模仿他们的主体。如果这些介体与客体不能居住在同一个世界,他们就不可能形成对抗的地步。例如,热内认为犯罪分子不仅在“真实世界”中,而且在他创造的世界中都是介体。正义之士与他们居住在不同世界,精神上和社会上彼此远离。对照之下,如果欲望主体和他的内中介者居住在同样的世界,精神上紧密相连,常常是同一家庭的成员,内介体产生对抗欲望主体,与他的介体之间对抗。这种对抗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减少,会变得越来越激烈和具有破坏性。譬如,在与读者交流中,热内并不试图消解读者的他性。他和他的受述者的距离仍然保留。相应地,热内不断使用第二人称,譬如你的世界,而不使用第一人称复数,这就潜意识地增强了欲望主体和介体之间的对抗情绪。

三、 叙事小说中的内-外主体受述者

里蒙·凯南将受述者定义为“至少由叙述者与之对话的代言人”[8]。我们可以将凯南的观点加以延伸,认为这些叙事中的个人化的、自身叙事的和自我意识叙述者在叙述中,至少以隐含的方式倾向与他交流,或者与他自己交流。这种受述者类型,即内主体受述者,往往是叙述者的最后自我。该叙述者即是在被叙述事件期间的人物。作为叙述者的自我与作为人物和受述者的自我的分裂,隐含在自身叙述自我意识叙事当中,因为创作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和讲述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引起叙述自我和体验自我之间暂时的和逻辑上的距离,并且是以受述者为前提条件的[9]。

第二种类型的受述者是外主体叙事。外主体叙事的身份与叙述者是分离的。这些叙事中的外主体叙事也许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是内主体叙事的投射,即叙述者过去自我形象的投射。因而,“内主体”和“外主体”的标签是叙述者在叙事层面上用来说话的。从来不直接对内主体说话,而是首先通过外主体受述者和作为人物的叙述者之间的类似和对照的关系隐含地说话。

这些无主题受述者的概念与基拉尔的形而上欲望的概念非常相关。如前面所论述的,基拉尔强调主体和他的介体之间的类似性越大,他们之间的对抗就越大。根据这个观点,最大的对抗发生在自身与作为作者自身之间,即自身叙事叙述者和他的作为人物的过去自身之间。例如,皮雷兹的最大的对手也许是马尔克,但是他的过去自我却与他不一致。模仿欲望的内在层面“主体”的叙述人物在内层面上分裂成两部分:作为叙述者(他的现在的自我)他仍然处在“欲望主体”的地位;而作为人物(他过去的自我)他处在“介体”或“对手”的地位。作为叙述者的皮雷兹继续欲望成为马尔克的一切。这样做,他模仿作为人物的他自己的欲望。这种欲望本质上是不饱和的,因为马尔克最有可能不存在。

作为人物的皮雷兹成为马尔克,在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生活逐渐聚焦于观察马尔克的生活,模仿他的行为。这防止他变成自动的主体。同时,皮雷兹不是马尔克,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模仿难免不周全、不真实。因而,作为叙事的外受述者的马尔克和作为人物(他的内主体受述者)的皮雷兹之间既有类似,也有区别。故事中皮雷兹想消灭马尔克的欲望,在叙事层面上变成消灭作为人物的他自己的欲望,因为通过创作故事来处理他的愧疚的想法,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是想要将他目前的自我与他过去的自我脱离开来。皮雷兹的故事的确是关于马尔克,或者是关于马尔克与我,但是重点总是在马尔克身上,因为皮雷兹实际上缺乏独立的自我。作为叙述者的皮雷兹模仿他的过去自我拥有马尔克的欲望,但是他能满足这种欲望只是通过不断重复他的故事。

《堕落》叙事的中心事件是无名女人掉进塞纳河。克莱门斯跳进河里救那个女人,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在掉进河里的时候,克莱门斯相信他已经达到了其成就的高峰,是一位在知识上和道德上都完美的人。被压抑了几年以后,他重新体验这一创伤事件。从这一视角来看,他的不可避免的堕落开始了。他的自欺的自我形象像一叠卡片一样坍塌了。他认为唯一的拯救他的精神崩溃,就是和其他人一道分享他的愧疚。为了达到这一点,他重复将他的故事讲给以前不认识他的人。在他的叙述过程中,他让他们进入到他们被迫承认是克莱门斯同谋的地位。

在叙事层面上,《堕落》外主体受述者和作为对抗/介体的两种类型的内主体受述者得到强调,更明显。克莱门斯的自恋也许使读者想知道受述者是否作为真实人物,或只是作为受述者的投射而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假设的对话崩溃成不停地自我危险的独白。”[10]受述者的一定特点使他与叙述者不同,并且使他难以从心理上区别受述者和叙述者。特别突出的是,受述者默默拒绝去向叙述者招认,尽管后者努力操纵受述者这样做。用这种方法,整个小说的角色转换持续下去:叙述者叙述,受述者的反映由作为他们对话部分的叙述者提及。叙述者有时怀疑,有时反馈,有时微笑,或有时抗议,但是从不讲述自己的故事。在这方面,受述者能够区分的不是作为叙述者的克莱门斯,而是作为人物的克莱门斯的从前自我。像受述者一样,作为人物的克莱门斯是一位巴黎人,明显是位自信的、受过教育的男律师。像受述者一样,作为人物的克莱门斯不能反思,没有感觉到叙述他故事的需要,可能是因为他俩认为自己完美、无暇、自足。因而,不像不能区别作为人物的皮雷兹的马尔克,无法区别克莱门斯的受述者和他的过去自我,作为叙述者的克莱门斯羡慕和鄙视他们自信的存在,结果却是伪装的和不稳定的。

相比之下,热内以资产阶级和非冒险的外主体受述者(读者),似乎与非传统的、鲁莽的作为人物的热内的内主体受述者没有共同之处。外主体受述者暗示着消除形而上欲望的可能性,而内主体受述者却让这种欲望复活。热内不愿意作为循规蹈矩的叙述者,在他有意识地努力消除作为人物的自己,并不断地从他目前作为叙述者的地位中重塑自己中展现出来。这样,热内就拥有和控制他的最亲密的对手(他的过去自我)。矛盾的是,在他的回顾性创作中,热内既不能避免建构他过去形象,又不时地破坏这一形象。

不像基拉尔抵抗欲望的浪漫概念,内-外主体受述者模式并不假设整体的、统一的和连贯的欲望主体,而是将主体分裂成两部分:自我,同时也是作为他者的自我。因而,人们也可以是他自己的对抗,对抗的两种类型(内主体和外主体受述者)可以彼此反映,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彼此不同。

结语

基拉尔的《欺骗,欲望和小说》中提出的“模仿欲望”理论与传统的浪漫思维方式不同。浪漫的欲望是自发地表现出来的,也就是说,欲望主体和被欲望的客体之间是直接的、线性的关系[11]。而基拉尔的模仿欲望,主体并不欲望客体本身,其欲望由拥有或追求这一客体的另一主体来调节。而另一个主体成为介体,它同时受到作为模型的欲望主体的崇拜,在极端情况下,甚至作为上帝加以崇拜,并且作为实现这一目标的障碍而加以鄙视。欲望主体失望地在逻辑上和时间上均作为独创性展现其自身的欲望,而介体作为派生性展现其欲望,例如,派生自欲望主体的欲望。

叙事学不仅说明和挑战基拉尔的形而上欲望的观点,而且,基拉尔的观点,当扩展到叙述层面,也能通过帮助展示叙述者和受述者之间的某种关系类型方式,与通过说明故事和叙述之间的可能联系的方式,对叙事学做出贡献。

具有两种叙述类型的自身叙事叙述中的模仿欲望,提供叙述层面上的交际行为的参与者和故事层面上的参与者之间的可能相似性的复杂联系。然而,人们应该知道还原的结果:这种叙述并非每一个都表现叙述者和受述者之间的形而上欲望,尽管叙事结构和它的主题之间有一定关联,这样的关联永远不是必然联系。

[1]Genette, Gerard.[M]. Trans. J. E. Lewin. Ithaca, NY: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0.

[2]Grass, Gunter.Trans. Ralph Manheim[M]. New York: Signet Books, 1964.

[3]Girard, Rene.[M]Trans. Yyonne Freccero.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Press, 1965.

[4]Grass, Gunter.Trans. Ralph Manheim[M]. New York: Signet Books, 1964.

[5]Genet, Jean.[M]. Trans. Bernard Frechtman. Harmondsworth, Penguin Books, 1967.

[6]Rimmon-Kenan, Shlomith.[M]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1.

[7]Marcus, Amit. Sameness and Selfhood in Agota Kristof’s[J]. Partial Answers 6.2:79-89.

[8]Ellison, David R. “Withheld Identity in[Z].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Camus. Ed. Edward J. Hughe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9]Girard, Rene.[M]Trans.Yyonne Freccero.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Press, 1965.

On Mimetic Desire in Narrative Novels

LIU Dao-w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qing Normal University, Anqing 246133, Anhui)

Gerard’s mimetic desire has caused the theoretical interests of literary scholars and triggered these scholars’ criticism towards pretensions and ambiguities between the male and female. The mimetic desire in the narrative texts is the common topic, for the narrative may influence the mimetic desire as a means of paradox. On the one hand, the narrative may reinforce mimetic desire through re-experiencing the past time and mimetic media. On the other hand, the narrative may have the clash with mimetic desire. This essay attempts to investigate the mimetic rivalry, asymmetry mimetic desire, metaphysical desire, and the interconnections between intradiegetic narrators and extradiegetic narrators, and the main characters in their story, examine the relations between story and narration in connection between the triangular structure of desire and detect the functions of the mimetic rivalry between the narrator and the narratee so as to improve the explanation of the typical narrative style in narrative novels.

mimetic desire; mimetic rivalry; asymmetry mimesis; intradiegetic narrators and extradiegetic narrators

2018-03-24

教育部英语国家级特色专业建设项目(TS12154)。

刘道武(1962- ),男,安徽安庆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篇章语言学、比较文学。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8.04.18

I3074

A

1004-4310(2018)04-0100-05

猜你喜欢
热内介体拉尔
无解的圈套
利用漆酶-天然介体系统高效降解土霉素
镜像人生
“阶级叛逃者”(transfuge de classe)或“渴求叛逃的人”
介体不同投加方式强化低温污水生物反硝化脱氮
身高不足80厘米的奇人
漆酶介体催化的研究进展
无介体微生物燃料电池阳极生物膜传质分析
论让—皮埃尔·热内前期电影中的父权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