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入遗的理论与实践启示

吴品才

[摘要]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由文献和丝绸样本两个重要部分组成，苏州丝绸样本具有十分全面、完整的档案元素。作为一种“丝绸记忆”，它同样具有原始性、真实性、历史性、价值性和过程性等档案属性，与传统意义上的档案在本质上是一致的、相通的。“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成功入遗是对“苏州丝绸样本”的档案身份的国际认可，同时，它也带来颇多启示：传统意义上档案所能承载与释放的信息量是有限的，我们应当为“实物档案”正名，同时，传统的档案概念仍有反思的必要，并且我们需要重视实物样本档案的收集。

[关键词]丝绸样本样本档案实物档案档案元素

[分类号]G270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Enlightenment from the Successful Inscriptionof the“Suzhou Silk Archives”into the Memory of the World Asia Pacific Register

Wu Pincai

（School of Society of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Jiangsu， 215000）

Abstract： The Suzhou Silk Archives are composed of literature and silk samples. The silk samples possess all the features of an archive， being original， authentic， historical， valuable and able to reflect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As a memory of silk， these samples are consistent with traditional archives in their nature. The successful inscriptionof the Suzhou Silk Archives into the Memory of the World Asia Pacific Register reflects international recognition and brings considerable enlightenment. Information contained by traditional archives is limited， so archival workers should approach material archives with a new perspective， reflect on the concept of archive an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collection of material archives.

Keywords： Suzhou Silk Samples； Sample Archives； Physical Archives； Archival Elements

中国古代丝绸之路的形成彰显了中国丝绸产品和丝绸产业的兴旺发达、享誉全球，而苏州是中国丝绸产品和丝绸产业从古至今的重要生产地之一。几年前，为重振苏州丝绸产业，提升苏州丝绸文化的影响力，苏州专门出台了振兴丝绸产业的发展规划，这就为“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申遗提供了良好的契机。该档案于2011年被列入第三批“苏州市珍贵档案文献”名录；2012年进入江苏省级珍贵档案文献名录；2015年5月又被正式列入第四批《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同年被国家档案局推选参加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申报。2016年5月19日，从第七届MOWCAP（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工程亚太地区委员会）大会上传来喜讯，“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经专家评审，成功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2017年10月30日，该档案又成功入选《世界记忆名录》。至此，苏州成为目前中国国内唯一单独申报并成功入选联合国《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和《世界记忆名录》的地级市。

笔者认为，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成功入遗对档案学理论与档案工作实践带来颇多启示与影响。

1“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由来与简介

自1978年后，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行和市场经济的发展，我国许多国有企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于是，众多国有企业无奈选择“关、停、并、轉”，苏州也不例外，但在苏州国有企业“关、停、并、转”过程中，苏州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这些企业原先形成的和改制过程中形成的档案管理问题，为了不使这些档案流失，2008年专门成立了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前身称为“苏州市工投档案管理中心”），集中统一地管理这些档案。中心成立之初，抢救式接收了苏州工业企业档案200万卷，将原来分散在市区各家企事业单位的大量文书、科技、会计类档案和30余万件丝绸样本档案加以整合，成为国内首家专门收集、保管和利用破产、关闭及改制企业档案的社会化专门档案机构。在这批被抢救的档案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30余万件丝绸样本档案。由于得到及时抢救和集中保存，这批足以彰显近现代国内传统丝绸织造业璀璨历史的样本档案资源，得以传承和发展。这就是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由来。

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就是保存在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中，主要源自以苏州东吴丝织厂、苏州光明丝织厂、苏州丝绸印花厂、苏州绸缎炼染厂、苏州丝绸研究所等为代表的原市区丝绸系统的41家企事业单位的各类丝绸档案。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馆藏的苏州丝绸档案，总数高达29592卷，其中丝绸样本302841件，它是现今我国乃至世界上保存数量最多、内容最完整、最系统的丝绸档案。这批档案是19世纪到20世纪末期，苏州众多丝绸企业、单位在技术研发、生产管理、营销贸易、对外交流过程中直接形成的，由文字记录和丝绸样本组成的原始记录。

苏州市档案局副局长、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主任卜鉴民介绍说，“这批档案非常特殊，特殊之处在于，它既有丰富、翔实的文字记录，又附有超乎想象的实物样本。内容涵盖了绫、罗、绸、缎、绉、纺、绢、葛、纱、绡、绒、锦、呢、绨等14大类织花和印花样本，而且这些样本、工艺和产品实物，大多来自上海、江苏、浙江、四川、广东、广西、山东、辽宁等国内重点丝绸产地，如此全面和丰富，全国找不到第二个。”如今这批档案已经成了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的“镇馆之宝”。

2“苏州丝绸样本”的档案元素挖掘及其国际认可

“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并非全是原始的文献记录信息，它既有文件记录信息材料，又有丝绸实物样本。对于文件记录信息材料，它的档案属性无疑，因为它完全符合传统档案学理论意义上的档案概念，关键是这些丝绸实物样本是否也拥有档案属性呢？

2.1原始性

档案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原始记录，原始性是档案信息的本质属性，它是档案信息区别于其他任何信息的重要标志。苏州丝绸实物样本，它们是丝绸，闪耀着传统丝织品的魅力，但它们却也真实记录着近百年间苏州市区及国内重点丝绸产地绸缎产品演变的历程，是在当时丝绸产品技术研发、生产管理、营销贸易、对外交流过程中直接形成的，因而，苏州丝绸实物样本同样具有原始性。

2.2真实性

档案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真实记录，档案上所记录和反映的信息内容是人类历史上所发生的真实事件、真实过程和真实情形，具有真实性。而苏州丝绸实物样本也真实记录着近百年间苏州市区及国内重点丝绸产地绸缎产品演变的历程，是当时丝绸产品技术研发、生产管理、营销贸易、对外交流过程的真实反映，因而，苏州丝绸实物样本同样具有真实性。

2.3历史性

档案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真实的历史记录，它是过去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历史活动的真实记录和反映，因而，档案具有明显的历史属性，所以，我们常说，档案是历史之母，了解历史、查实历史最主要的是依靠档案。而苏州丝绸实物样本是过去百年间苏州市区及国内重点丝绸产地绸缎产品演变历程的真实记录和反映，它们既有晚清时期苏州织造署使用过的丝绸花本、民国时期的风景古香缎、真丝交织织锦缎、细纹云林锦等，又有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宋锦、列入江苏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纱罗、四经绞罗、漳缎及其祖本，还有荣获国家金质奖章的、代表国内当时丝绸业内最顶尖工艺的织锦缎、古香缎、修花缎、涤花绡、真丝印花层云缎、真丝印花斜纹绸等，20世纪五六十年代苏州织制的以园林为题材的风景像锦织物，以反映现实政治的领袖人物、南京长江大桥、南湖、向日葵等革命内容为题材、具有“文革”时期之鲜明时代特征的像锦织物，以及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为英国王室所钟爱的真丝塔夫绸等诸多样本档案，既集中展示了当时中国丝绸行业发展的状况和取得的成果，又能真实反映当时中国社会的时代特征。因而，其历史性也是十分明显的。

2.4价值性

档案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它具有相当的价值，档案的基本价值就是历史的查实、凭证作用，重要档案还能用于科学的历史研究。苏州丝绸实物样本同样具有相当的价值，苏州市档案局副局长卜鉴民说，苏州丝绸档案无论是从档案本身出发，还是后续参与一系列珍遗文献评选，它自身所具有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应用等价值，一直都在且有增无减。这些档案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可以产生更大的社会价值。为此，他们聘请了国内外专家学者对丝绸样本进行专题学术研究，制定出一系列丝绸样本综合保护研发方案，诸如建立中国丝绸品种传承与保护基地和丝绸档案文化研究中心、江苏省丝绸文化档案研究中心；与苏州丝绸企业合作推广苏州丝绸文化等等。这些文字类的报告似乎并不能直观地表现丝绸档案发挥的作用，而近两年频频跃上国际舞台的“丝綢服装”则耀眼得多。2014年，出席APEC会议欢迎晚宴的各国领导人及其配偶身穿的“新中装”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些“新中装”采用的宋锦面料，正源自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的宋锦样本档案。中心与吴江一家丝绸企业合作，以馆藏的宋锦样本档案为蓝本，研发出10余种宋锦新花型和新图案，让古老的宋锦技艺走出了档案库房。实际上，这正是产品档案或科技档案所能发挥重要价值的典型反映。

2.5过程性

档案不仅记录和反映人类社会实践活动，而且也记录和反映人类社会实践活动发生的背景、条件、目标和过程，所以，档案作为一种社会记忆具有明显的过程性，它能够让后人清楚地了解历史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由于苏州丝绸实物样本反映的是近百年间苏州市区及国内重点丝绸产地绸缎产品演变的历程，因而它也具有显著的过程性。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分委会主席儒扎亚在入选理由中称，苏州丝绸档案中提供的样本和工艺，可以非常全面地了解中国的丝绸生产过程和丝绸生产历史进程。

综上所述，“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中提供的苏州丝绸实物样本具有相当全面、完整的档案元素，它的突出特色是纸质记录和样本实物整体保存、互相印证，合力传达了丝绸科技的生动细节和历史沿革。

作为一种“丝绸记忆”，它们是丝绸样本，但它们也是档案。2016年11月18日国家档案局在苏州主办了“世界记忆工程对档案事业发展与影响”国际研讨会，来自巴西的一位专家对此观点明确表达了肯定与赞同。“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成功进入《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和《世界记忆名录》，更可作为苏州丝绸实物样本也是档案的国际认可。

3“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入遗的启示

《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是在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具有影响意义的文献遗产，需要由“世界记忆工程”亚太地区委员会（MOWCAP）通过严格甄选而批准列入。这项名录，甄选的标准一如《世界记忆名录》，要求具有严格准确的文献时间、地点、人物、主题和领域、形式和风格，对完整性、真实性、唯一性和重要性等同样有着极高的要求。之前中国列入《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的项目仅有6项，有《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天主教澳门教区档案文献（16～19世纪）》、侨批档案—海外华侨银信、元代西藏官方档案和赤道南北两总星图。而在申报《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时，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却是一次性就通过了初期审核，这次成功进入《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和《世界记忆名录》，充分说明了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重要性、价值性和它的影响意义，以及其作为一种档案文献遗产的身份的国际认可。由此，我们得到以下几点启示。

3.1传统档案所能承载和释放的信息量是有限的

档案不仅记录和反映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成果，而且也记录和反映人类社会实践活动发生的背景、条件、目标和过程，所以，档案作为一种社会记忆具有明显的过程性，它能够让后人清楚地了解历史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亦即档案能够记录和释放的历史信息量是十分丰富而巨大的。但我们还需要指出，传统意义上的档案所能承载和释放的信息量仍是有限的，并不是“全息”的，无论何种形式和载体的档案都不可能记录和反映历史事件活动的全部信息。而有时我们对信息的需求却是十分详尽且无限的，这种情况下，传统意义上的档案就无法完全满足我们的信息需求，此时我们可借助实物标本来补充说明，如中草药材标本、纺织产品标本、古生物标本、地质岩层标本等都是在科技档案部门客观存在的实物标本，它们都是作为相关科技档案的补充部分而存在的。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应该就是这一情形的生动写照。

3.2为“实物档案”正名

实物标本可以作为传统意义上档案的补充部分而存在，这在档案界是没有异议的，但实物标本是否因此而能成为档案，这在档案界长期以来一直是有争议的。有学者认为，档案本身为实物，任何信息要稳固地存在，必须要记录和固化在有形的实物载体上，档案信息也不例外。而有学者却坚持认为档案是一种信息记录物，而不是实物标本本身。但从苏州丝绸档案成功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来看，这些苏州丝绸档案包含工艺设计书、订货单、意匠图等纸质记录和配套的实物样本，是内容全面、图文并茂、形式多样的档案，得到了国际认可。因而，“实物标本档案”是存在的，它与档案实物在本质上是一致的、相通的。“苏州丝绸样本”档案元素的挖掘充分说明“实物标本”作为档案是有其理论基础的。

当然，实物标本档案的存在是否意味着所有的实物标本都可作为档案看待，我们认为这是值得商榷的。当传统意义上的档案完全能够满足我们对历史事件活动的信息需求时，实物标本本身也就沒有存在的价值了，因而也就不是档案。

3.3对传统档案概念的反思

我们的传统档案学理论对档案概念的要求是十分苛刻的，不仅要求档案必须是在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事中形成，而且要求档案必须是信息记录物，而国际档案界“口述档案”概念的提出，以及对口述档案采集的重视，反映出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档案概念必须事中形成是否有要求过严之嫌，现在“实物标本档案”的国际认可则再次要求我们对传统意义上的档案概念进行反思，从而为认可和纳入“实物标本档案”奠定思想基础。

3.4重视实物标本的归档与收集

近现代苏州丝绸档案的成功入遗，充分说明重视实物标本归档与收集的价值与意义，当我们需要实物标本存在时，我们不仅需要在归档范围的确定上考虑实物标本的内容，而且需要在文件材料的积累、文件归档、档案进馆等工作的开展上同时考虑实物标本的积累、归档与进馆，十分关键的是需要提升相关人员重视实物标本档案的意识。

参考文献

[1]卜鉴民，杨韫，陈鑫.近现代中国丝绸档案的价值[J].中国档案，2017（11）：24-26.

[2]陈鑫，甘戈，吴芳，卜鉴民.苏州丝绸业的记忆：苏州丝绸样本档案[J].江苏丝绸， 2013（6）：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