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五行币”

李兵

资金流动可疑，农行报案

2016年底至2017年初，四川省农行泸州分行在反洗钱日常监测中发现，客户胥某奎账户交易异常，可疑特征为“分散转入集中转出或集中转入分散转出”。2016年12月18日至28日期间，共交易42笔，收付交易累计金额1972694.41元，收方交易累计金额为942694.41元，付方交易累计金额为1030000.00元，经核查当期交易，上下游对手较多，上游较集中在五个账户，其中两个交易对手涉及马来西亚国籍客户，其交易笔数不多，各为一笔，但下游交易对手较固定，多集中在一个名为张某悦的账户，交易金额存在一定的规律性，且单笔收付方金额多数为500元、2500元、5000元及其倍数，其交易对手的年龄大多数集中在四十多岁至五十多岁之间，在网上银行交易较多，资金附言多显示“五行币”字样。

农行立即组织力量跟踪，针对胥某奎和张某悦等客户的基本情况、资金交易情况、可疑点进行分析研究，初步判断胥某奎具有疑似传销洗钱的嫌疑，立即报告农行泸州市中心支行，将其列入重点监控对象进行管理。

2017年3月15日，泸县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接到农行泸州分行《关于胥某奎疑似网络传销重点可疑交易的报告》。在此之前的3月初，泸县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收到上级公安机关《关于依法开展打击“五行币”传销犯罪活动的通知》。当晚，时任分管副局长鄢书平组织经侦大队全体民警开会研究，由其任专案组组长，副局长孔朝晖任副组长，经侦部门民警为成员。

种种迹象表明，胥某奎等人具有重大网络传销洗钱的嫌疑，专案组随即开展相关工作。

追根溯源斩断链条，查证艰难

胥某奎是四川省泸州市泸县玄滩镇易湾村八社人，现年49岁，2009年6月至2016年1月，先后在农行玄滩支行、回龙湾分理处开立四张借记卡，开通个人手机银行、个人网上银行、短信银行、个人消息服务等业务，各账户间均有交易。

专案组进一步对胥某奎资金来源、资金去向等情况进行分析研究，落地查证，初步确定胥某奎的上线为张某悦，下线主要以李某明、邓某明等人为主。张某悦，男，50岁，山东省淄博市人；李某明，男，44岁，泸县百和镇人，暂住泸州市龙马潭区大南路；邓某明，男，重庆市荣昌区人，暂住在泸县玄滩镇。

3月16日下午，专案组兵分两路传唤胥某奎和李某明到泸县公安局进行审查，讯问至第二天凌晨，两人基本交代了购买和销售“五行币”的经过，但他们理直气壮狡辩，说购买和销售“五行币”是正当的经营行为。专案组连夜出击，一组立即赶到泸县玄滩镇胥某奎家搜查，查出两个笔记本、电脑和银行转账的回执单、快递的收发货单、一枚“五行币”以及证书等证据，笔记本上有记录购买、销售“五行币”人员名单、数量、金额等，电脑内有电子数据等。一组立即去泸州市龙马潭区李某明暂住处搜查，搜到笔记本、营业执照以及一些“五行币”的宣传资料。同时，网监部门对胥某奎和李某明的手机进行技术处理，搜集固定微信群不少宣传“五行币”的小视频和一些转账记录等证据。继续讯问胥某奎和李某明，又交代了一些上下线的情况。17日，两人被刑拘。初战取得重大突破，效果明显。

3月17日上午，专案组再次召开案情分析研究会，鄢书平决定抽调网监、法制等部门精干力量充实专案组，要求立即对上线张某悦进行网上追捕，传唤抓捕重点下线，调查取证和固定证据，形成锁链，在短时间查清这个“五行币”团伙的犯罪事实，重拳打击“五行币”犯罪团伙。

专案组当天传唤邓某明和泸州市纳溪区的李某江到案，两人交代了购买“五行币”销售牟利的犯罪事实。李某明与李某江在泸州城区合伙开一家销售“五行币”的公司，李某江是法人，李某明是总经理。邓某明和李某江被采取强制措施。

3月底，省公安厅将此案作为督办案件。专案组继续深挖下线，兵分数路到泸州市各区县、宜宾和重庆市等地寻找下线，开展调查取证。4月16日，从山东省淄博市警方传来好消息，被网上通缉的在逃犯罪嫌疑人张某悦当天早上在淄博市一旅馆落网。次日，专案组派出两名民警前往淄博将其押回泸县看守所。专案组立即对张某悦进行讯问，张某悦一直否认销售“五行币”是传销是犯罪，民警向其宣传相关法律规定，明确指出：早在2013年9月，国家工商总局和公安部就将宋某秋（化名张健）创建的没有注册地址网站“云数贸联盟”销售“五行币”行为定性并公布为“传销典型案例”。2013年6月，宋某秋被湖北省警方通缉，7月外逃马来西亚等国继续从事传销活动。全国各地相继开展对“五行币”传销犯罪活动进行围剿。民警说，销售“五行币”是传销，更是犯罪，要他端正态度，不要抱侥幸心理，对抗法律是没有好结果的，要他积极配合公安机关查清犯罪事实，争取从宽处理。经过一段时间的较量后，张某悦低下了头，交代了购买、销售“五行币”的犯罪事实。张某悦直接发展下线上百人，胥某奎是其中一人。4月21日，胥某奎、李某明被泸县公安局以“组织领导传销罪”逮捕。5月26日，张某悦被泸县公安局以“组织领导传销罪”逮捕。

专案组及时将张某悦的“上线”及其他下线等情况上报上级公安机关，由公安部和省公安厅对除胥某奎线索外的案件进行统筹部署、统筹侦办。

5月中旬，专案组又派出两名民警赴山东省淄博、杭州等地调取银行交易记录、支付宝交易数据和冻结银行卡等，调查张某悦的相关情况。7月13日，省公安厅经侦总队张荣洪副总队长带队前来指导、督导此案。

专案组多次开会研究，分析梳理案件脉络，发现张某悦发展的胥某奎这一条线，涉及的传销人员众多，因宣传“五行币”以及交易基本通过微信途径，购买者大多为虚拟名，多数在其他地市州及外省份，涉及宜宾、成都、贵州、河北、江苏等多个省區市，一时无法及时有效确定人员名单以及微信转账明细，侦查取证难度较大。同时，“五行币”购买者已经被“虚拟数字货币”思想所侵蚀，天真地以为公安机关破坏了他们发大财的好事，大多不配合调查，拒不上缴“五行币”，甚至有些传销参与者公然要求公安机关将犯罪嫌疑人释放，并归还他们未得到的“五行币”。专案组针对此案的特殊性，对“五行币”参与者进行法律宣传，讲清其违法性和危害性，做好思想稳控工作，避免发生群体性事件。

面对重重困难，调查取证进展很不理想。专案组迎难而上，以对人民群众高度负责任的态度，锲而不舍，加班加点工作，转战山东、重庆、贵州、河北、江苏等省区市，经过长达五个多月时间的奋战，查清了张某悦在泸州地区发展的胥某奎一线涉嫌“五行币”传销的犯罪事实：胥某奎发展下线李某江，李某江又发展纳溪区阿勇等数十人，阿勇又发展数十人，这一支线有上百人，七八个传销层级；胥某奎发展下线李某明，李某明发展宜宾地区的阿方，阿方又发展了阿辉等二十多人，有六个层级；胥某奎发展下线邓某明，邓某明发展内江市的钟某等多人；胥某奎和邓某明在玄滩、石桥等镇分别大量发展下线，人员多达二三百人，有十多个层级。胥某奎及以下发展的下线有四百多人，涉及金额三百多万元。

“五行币”传销，害人害己

胥某奎高中毕业后到重庆市中等专科学校临床专业学习，毕业后回老家开诊所，一边磨练医术，一边思谋赚钱之道。多年后，他觉得医术在实践中大有长进就应聘到泸县加明镇丽康医院上班。仅在医院上班一年多，他感到约束太多不自由，且工资待遇不高，看着身边的人买起小车和房子，他心里很不好受，2015年12月毅然辞职回老家，一边在村卫生室当临床助理医师，一边在镇上开起超市，还兼做快递，希望全面发展，尽快发财致富。

胥某奎不相信自己比别人笨，要凭自己的奋斗发财过上更好更幸福的日子，所以，他成天想的就是如何发财、如何找门道、如何做生意。他先后加入“云讯通”“云数贸”等由张健（即“五行币”始作俑者宋某秋）等人创建的涉嫌传销的微信群，了解做生意发财的途径，并尝试做相关的“生意”，但是折腾一段时间也没有赚到钱，有的项目还赔了不少钱，让他懊悔不已。

2016年9月的一天，胥某奎多年以前认识的做生物电疗的吉林人阿萍在微信群向他介绍“五行币”投资，说“五行币”是万足金，今后配数字货币要增值，一套“五行金币”发行价值5000元，购满100万元的“五行币”就有15万元返还利润，并向他推荐山东淄博的“张老大珠宝商行”可以购买“五行币”。后来，胥某奎到处加微信群，了解“五行币”。凑巧的是，在泸州城区做生意的百和镇人李某明也在了解“五行币”的情况，并在成都的一个微信群里购买了一枚“五行币”，但一时没有收到货。李某明和胥某奎是多年以前认识的朋友，联系后相互介绍了相关情况，认为有试的必要。于是，胥某奎与山东省淄博市经营“张老大珠宝商行”的张某悦取得联系。

现年50岁的张某悦是山东省淄博市人，初中毕业后开拖拉机搞过货物运输、做过石灰生意、在煤厂上过班，其间的1993年因盗窃罪被判刑六年，2012年开始做生意。2016年7月，张某悦被朋友拉入一个“五行币3群”的微信群，这个群经常改名字，后来改为“五行币统一天下”，群里的人经常以文字、语音、图片、视频等多种方式宣传“五行币”，鼓吹“购买五行币能够实现中国梦、实现小康家庭”等，向人们灌输和洗脑。其中一个微信名叫“舒凡”的把他加为好友，问他是否需要购买、销售“五行币”，说他能提供货源。“舒凡”向张某悦详细介绍了“五行币”的情况及增值、返还奖励等美好前景。张某悦考虑到购买“五行币”既可以增值，销售还能得到销售奖励，可以赚钱，于是试着购买了一块“五行币”，收到后请内行鉴定说是真的黄金。接着，张某悦准备大干一番，在自己的微信里大量转发“五行币”的宣传资料，大量把他人拉入自己的微信群，当年年底张某悦成立“淄博市张老大珠宝商行”，主要做“五行币”销售生意，先后直接发展下线一百多人。

张某悦向胥某奎详细介绍投资“五行币”的丰厚回报：每个投资人投资5000元用于购买张健珠宝行珠宝“五行币”（10克重的黄金币）一枚，等“五行币”发行五亿枚后，购买者可获得同等价值或者更高的“数字货币”，“数字货币”可在数字商城中购买任何商品，将取代现行的货币。参与者购买“五行币”后自动成为“云家人”，获得申请成为传销组织内多个子产品的省、市、县甚至全国总代理的资格；批发购买“五行币”必须使用对公的账户，批发价格为每枚5000元，然后可以每枚5500至7000元每枚不等的价格卖给下线会员。推荐人推荐报单一名新人即可获得10%（500元）的“推荐奖”，另外组织领导者每销售或者抱团销售200枚五行币（100万元）将得到15%（15万元）的返还奖励“宝马奖”。

胥某奎心动了，跃跃欲试，当即向张某悦购买了一枚“五行币”，很快张某悦通过快递送到他手中。胥某奎约李某明到龙马潭区龙南路喝茶商量，分享他带来的“五行币”。介绍情况后，两人一致认为“五行币”生意可以做，把握机遇可以大赚一笔。接着，李某明把邓某明、李某江约来一起商量，大家觉得是个赚钱发财的好机会，最后决定他们把购买“五行币”的钱转到胥某奎的银行账户，然后由胥某奎与张某悦的公司联系，把款转给张某悦指定的银行账户，“五行币”统一寄给胥某奎，由胥某奎按出钱多少分寄三人，然后各自寻找买主销售赚钱。

随后，胥某奎在泸县玄滩成立“泸县张健珠宝饰品代售点”，李某明在泸州城区成立“泸州市张健珠宝有限公司”，通过口口相传、微信等手段宣传、销售“五行币”。2016年年底，张某悦秘密来成都召集核心人员开会，胥某奎组织想做这个生意发财的数十人到成都准备参加会议，但仅胥某奎进入会场。胥某奎还组织十多名热心人员，专程到贵阳一个“五行币”生产厂家参观考察。

2016年11月底至案发，胥某奎与李某明、李某江、邓某明等共籌资328万元，由胥某奎分六次从张某悦处购买“五行币”六百多枚，然后按照出资的多少分配“五行币”和返还奖励，其中胥某奎一百多枚。他们各显神通，将这些“五行币”加价销售给身边的员工及亲戚朋友和朋友圈好友，大部分是泸州地区的人，也有通过朋友圈加好友的外地外省人。他们从中获利数十万元，并用于再投资“五行币”。

目前，胥某奎等十名犯罪嫌疑人被移送泸县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