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分类的典范:《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源流、演化与时代的适用性

2018-10-11 01:56黄建年胡唐明南京财经大学图书馆江苏南京210023
上海高校图书情报工作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线装书分类法类目

黄建年 胡唐明(南京财经大学图书馆 江苏南京 210023)

侯汉清(南京农业大学信息科技学院 江苏南京 210095)

1 古代四部分类法源流略论

四部分类法是我国历代典籍常用的分类法。2005年何发苏先生仔细梳理了四部分类法,对于四部分类法的历史意义作出了说明[1]。西汉刘向父子编辑《七略》,奠定了六分法的基础。晋人荀勖编辑《中经新薄》,始创甲乙丙丁四部,开创了图书分类四分法的先河。《隋书·经籍志》首次以经史子集四部命名分类,正式确立了四分法在古代目录学中的地位。

此后此法延续千百年,基本无可替代。至清代《四库全书》,四分法达巅峰状态。其中经部收录儒家经典。史部收录记载历史兴废治乱、各种人物以及沿革等历史书,如《史记》《汉书》之类,以及地理书、目录书。子部收录诸子百家及其学说的书籍,如《庄子》《韩非子》等,以及释家、道家作品。集部收录汇集几个作者或一个作者的诗文集及相关评论著作。

2 从四库分类法到《中国图书分类法》

中国古代图书分类法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体系,往往作为藏书目录的一部分而出现。四库分类法同样如此,尽管应用广泛,但没有出现如近现代西方一样出现独立的分类法。正因为如此,每种目录所用的分类或详或略。

2.1 《中国图书分类法》对四部分类法的颠覆与超越

四库分类法是基于传统儒学这一内在特征,导致四部分类体系难以适应近现代文明的变迁。晚清以降,近代东西方文明交流日益频繁,冲突加剧,学术交锋与激荡,新作频现,新旧图书性质芜杂,殊难归类,最终导致了四部分类法的逐渐解体。西方图书馆新思想、新潮流日渐影响中国传统的图书分类法。为此,近代图书馆学家勇于创新,介绍西方分类法,同时改编或者新编了独立的图书分类法。首当其冲的是《杜威十进分类法》的诞生与引进,《杜威十进分类法》作为一股清流,带来了新的分类法思想,搅乱了沉寂的中国大陆。公元1910年孙毓修首先介绍《杜威十进分类法》,对国内影响甚巨。在此影响下,1924年洪有丰编写了《图书分类法》、1922年杜定友编写了《世界图书分类法》、1929年刘国钧编写了《中国图书分类法》和《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1934年皮高品编写了《中国十进分类法》。这几部有影响的分类法都在不同程度上受杜威分类法的影响[2]。其中最著名的,影响最大的当属刘国钧编著的《中国图书分类法》和《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

在《中国图书分类法》一书中,刘国钧认为一部完整的分类法应包括四部分,即系统表、理论的基础、索引、分类条例。《中国图书分类法》编制原则上采取了新旧书统一原则;分类标准以学科为主、体裁为辅;分类以详为贵;实用性原则。《中国图书分类法》中的《使用法》说明,专业图书馆使用本表时可以采用如下办法:“对于专业图书采用详细分类,对其它图书采用简略分类,并且还可以省略专类的总号或者用符号代替它。”[3]这样一来,导致该分类法的适用性更加广泛,也为专业图书馆提供了改造该法的新思路。而收藏大量古籍的图书馆,虽然不是专业图书馆,但实际上已经具有了专门图书馆的性质,所以改造该表亦属于顺理成章之举。

2.2 《中国图书分类法》对古籍分类的态度

《中国图书分类法》的《导言》第一条明确指出:“故决定采用新旧书统一之原则,试造一新表”[4],可见刘国钧先生意在统一新旧书籍分类。为了说明旧书分类,还专门在《导言》中加以说明“4 四库部类在本表中之位置”,按经史子集详细论述其列类办法。比如时令入农业类,政书入社会科学,金石改称古物与传记,列于史地类之末。明确四库部类采用分散列类的办法。

与此同时,刘国钧先生编撰了另外一部专门用于古籍的分类法——《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后文简称《线装表》)。对于该书的研究有助于更好的理解刘国钧先生的学术思想和社会需要,后文将加以详细论述。

3 《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源流及其内在特征

3.1 源流

关于《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笔者目前共发现3个版本。1929年刘国钧先生编撰《线装表》,此为初版,可惜未能亲眼目睹,未知详情。1957年北京图书馆修订,此为二版[5]。1999年中国国家图书馆普通古籍采编组修订编印新版(后文简称《线装表新版》)。1999年版重印说明中也明确说明《线装表新版》是重印,但是“对于分类表原编的十五门类的内容作了相应的调整”[6]。各版本之间只有二级类目的调整,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线装表》与《中国图书分类法》同时编纂,说明刘国钧先生当时就确立了新旧图书分别进行分类的思路。同时也是因为当时大型图书馆古籍入藏数量巨大。像北京图书馆(后改名中国国家图书馆)入藏的普通古籍就有180万册[7],一直采用《线装表》进行分类,如果要改编不仅工作量较大,也会给已经习惯使用的图书馆工作人员与读者均带来不便,所以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线装书一直采用《线装表》分类与编目。

3.2 《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与《中国图书分类法》分类体系比较

表1为《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与《中国图书分类法》三版一级类目比较与对照分析。

表1 《线装表新版》与《中国图书分类法》三版一级类目对照表

通过表1不难看出,社会科学、宗教、自然科学与应用科学等4个类目完全一致,很明显这4个类目基本上属于现代科学的范畴。而其它类目却变化较大,《线装表新版》中的经籍门、史乘门、地志门等均归入《中国图书分类法》三版的二三级类目。作为传统古籍四部分类法的经史等一级类目分入《中国图书分类法》的二三级类目,显然不符合古籍的阅读与使用习惯。

3.3 标志符号

(1)混合编码

为了避免与普通平装书所用的分类表相混,《线装表》采用混合号码制,采用汉字与阿拉伯数字相结合的混合制标记符号。以文字(15个基本大类的类名的一个汉字)和数字作符号,比如书目目录类号为“目20.”。

(2)间隔符号,读作点

间隔符号位于汉字段之后,自左至右每2-4位数字段后加一圆点。大多数为3位,比如“文135.6 南宋(诗总集)”,“目774.83日内瓦国际图书馆”,简明易懂。但需要注意的是,该表中亦有大量2位后即加圆点的,比如:“目10.5 丛书”、“经21.8 (经文合刻注疏)校勘记”等。

同时亦有4位后加点的,比如“科1000. 人类学”,与科100. 数学”要注意区别。

(3)“-”起止符号,读作起止符号

该号表示类目的起止范围。在主表类号中,用于表示一组相连类号的起止区间,比如“经611-619 (礼记)总义(依时代表分)”。此号只用于类目表中,不能出现在标引结果中。分类标引时,只能根据具体内容给予唯一的分类号。

(4)排列顺序

类号排列按从左至右的顺序进行对比。汉字部分按照15大类的顺序,而不是按照通常的汉语拼音或者笔画顺序,阿拉伯数字部分逐位比较。

比如

目10. 目录学通论

史 100. 通史

社 100. 社会科学通论

艺 300. 西洋画

科1000. 人类学

3.4 配号方法

为了标记符号具有较好的逻辑性和助记性,《线装表》在为类目(包括通用复分表和专书助记表)配号时,广泛采用统一配号法、对应性配号法和空号法。

(1)统一配号法

在一定范围内具有相同的内涵要素配以统一的号码,比如凡涉及时代的类目体系,基本体例一致,通常1 代表先秦,2 代表汉及三国,4 代表隋唐五代,5代表宋等,与时代复分表相同。在各大类中,一般0代表通论或者总论。

例如:

目10 (目录学)通论

史10 史学通论

地10 (地理学)通论

传10 (传记门)通论

(2)对应配号法

不同的类目具有相同的区分标准尽量一致,以方便记忆。比如史乘门中,各类均按照体裁来划分,类目整齐一致,方便记忆。

举例如下:

史 100 通史

102 编年

103 表谱

104 纪事本末

105 杂史

史 130 后汉

131 纪传

132 编年

133 表谱

综上可知,中尺度WRF模式能较好的模拟出此次平流雾天气过程的生消演变。模拟资料可靠,可进一步用于平流雾的成因分析。

134 纪事本末

135

(3)空号法

为了增加类目的适应性,不采用连续配号,有间隔地空余部分类号。这样能够增加修改时的类目体系的稳定性。

3.5 仿分

类目仿分在《线装表》中已经大量应用,主要有2大类,一种是对临近类目的仿分,一种是仿总论性类目仿分。第二种情况比较多见,本文不需要多说。

对临近类目的仿分,主要是为了简化类表。在前一类目对类目详细展开,以后各类则不再编列子类目。这种情况又可以细分为3类:(1)明确标明“仿×分”字样;(2)标明“照此分”字样;(3)标准“准此”字样。如表2所示。

表2 仿分情况举例

在同时使用仿分和复分时,请按照注释来排列顺序。比如“地727 湖泊”的类名注释为:“依省区分,依湖名后加点、时代排”,已经有了明确的说明。

3.6 附表

1957年版《线装表》目录中有4个附表,即时代表、分国表、书号编制法、著者号码,与1929年版本相同。1999版《线装表》却有6个附表。在上述4表基础上增加通论复分表和专书助记表。通论复分表和专书助记表明显采用了现代分类法的一些技术与方法,具有现代分类法的一些特征。

古籍整理在所难免,注疏、校辑、补遗、拾遗等工作不断,为了对此类图书加以区别,特别增加专书助记表。在此表中,相关著作共分九类:1注疏;2选本;3校辑、汇编;4 表、志、图、索引、目录;5考证、义例;6 文字音训;7评传史事;8杂论;9补遗、拾遗。通过这样的方法,类号的专指度更高。

4 《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对线装古籍图书编目的适用性

一般来讲,古籍是指1912年前出版或者抄写的具有古代书籍样式的图书,但现在学界亦将1912年后出版的各种线装图书作为古籍对待。目前,古籍图书主要分为两大类:善本与普通线装书。关于善本的认定,一般坚持三性九条标准[8]。典型的古籍书目代表为《中国古籍善本书目》[8]与《北京图书馆普通古籍总目》[9],前者收录善本,后者收录普通线装古籍。

对于线装书分类而言,吕叔湘先生有着清晰的认识,他在为《中华民国总书目》所作的序中做出了明确的说明,“线装书没有收进这个书目,主要是因为在许多大图书馆里,线装书的分类编目和庋藏都自成系统,因此如果要把这些线装书收进这个书目,要投进很多人力和时间,只好将来另出专册书目。”[10]这种说法更多的基于实用性和方便性的原则加以考虑。

《北京图书馆普通古籍总目》就是收录普通线装书的一部目录典范,也是直接采用《线装表》的一部目录。鉴于北京图书馆的特殊地位以及线装书较大收藏体量这一事实,客观上导致了其它图书馆的风行景从效应。

《北京图书馆普通古籍总目》[9]收录了1911年以前以古典装帧形式出现的写本与印本图书,同时收录1911年以后以古典装帧形式出现的与古代内容有关的图书,共15卷,逐年出版。该书分类采用1929年刘国钧先生所编的《北京图书馆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后文简称《线装表》)。每一卷分别对应《线装表》的15个大类。通过该目次可以了解《线装表》的大致情况。北京图书馆收藏的普通古籍非常丰富,体量较大,在图书馆业界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目前在我国图书馆界对于图书分类存在这样的一种共识:(1)善本古籍以四库分类法为主(含以此为基础而修改的五部或者六部分类法),如《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总目》、《中国古籍总目》、《国立故宫博物院善本旧籍总目》等;(2)而现代图书则基本采用现代分类法,比如《中国图书馆分类法》、《中文图书分类法》等。(3)除此而外,线装书是一种具有古籍格式的图书,其纸张、保管均与普通科技图书不同,正是基于线装书与现代科技著作的分类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故需要另外归类、储存与管理。普通古籍(含线装书)采用《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的分类法,如《北京图书馆普通古籍总目》。理论界的共识与实务操作上的习惯已经具有了巨大的影响,也不宜再作大幅度的更改与调整。

综上所述,笔者以为,采用《线装表》类分线装书不仅必要,而且现实可行,易于操作。如果线装书采用《线装表》,也能够与现在的《北京图书馆普通古籍总目》形成一个完整的时间序列,避免同一种线装书因为年代有别而存放架位或者归类不同而引起尴尬情况的出现。

5 《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对图书馆学和编目工作的价值和意义

《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与《中国图书分类法》产生于同一时代,且出于刘国钧先生一人之手,但命运却截然不同。《中国图书分类法》在大陆几近消亡,只有极少图书馆还有部分利用该法的馆藏,比如中国国家图书馆等;但在台湾与港澳地区却占据了图书馆界分类法的统治地位,成为了事实上的分类法标准。而《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却不同,基本只在大陆地区图书馆界使用,而且没有公开出版,但却福泽绵长,一直延续不断。如此现象本身值得深度研究。

《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的编撰反映了刘国钧先生对古籍分类的认识,对研究刘国钧先生学术思想与古籍分类均有重要的意义。不仅如此,就笔者所见,《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目前共印刷了3个公开的版本,估计中国国家图书馆应该还有若干个内部使用版本。对于公开与内部版本的研究,也是一个图书馆史的重要内容。

可惜笔者没有搜集到《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几次改版时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实施细则,如果有心人加以研究,势必能够更进一步探讨出各版本修改的原因以及编目实施过程中的一些具体操作思路,从而更好地与现代分类法改版与编目改编工作的异同进行探讨与比较,有利于细化现代分类法的改进与完善措施。

正如前文所叙,目前图书馆对于普通古籍采用《中文普通线装书分类表》,而没有采用国内流行的《中国图书馆分类法》,这也说明后者对于古籍分类尚有不适应处。如何吸纳《线装表》的有益成份,修改与完善《中国图书馆分类法》,是分类法学者与实务工作人员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尤其对于经史子集丛志等大类图书的双重归类,更需要群策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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