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喻璠琴译者风格研究——以1951—1966年《中国文学》(英文版)中的小说为例

尹文杰, 韩江洪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41)

文学的传播力是衡量一个国家文化是否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标志之一[1]。《中国文学》(英文版ChineseLiterature,1951—1966)(以下简称《中国文学》)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份,也是迄今唯一及时系统地翻译、介绍新中国文学的多语种(英、法语版)国内外发行的国家级刊物。《中国文学》为中国文学对外传播作出了卓越贡献,其意义和价值深远且持久。在其办刊过程中,编辑组及翻译群体功不可没。除了以杨宪益和戴乃迭为代表的老一辈翻译家,后来的译者还包括喻璠琴、唐笙等。

喻璠琴1954年于北京大学西语系毕业后,进外文出版社工作,负责《中国文学》英文翻译和定稿[2]。由于其贡献突出,1992年喻璠琴开始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并于 2005年受到中国译协表彰。作为致力于《中国文学》英文版翻译工作的资深翻译家,其翻译的小说入选《美国国际短篇小说选》,其他一些译作至今仍被称颂。杨宪益先生在谈及他回国后参与的文学作品英译时曾提及:“现代的东西不需要我翻,有喻璠琴有唐笙,他们在那儿翻,让乃迭改稿”[3]。可见,喻璠琴通过翻译工作为当时的中国文学对外传播作出了重要贡献。笔者通过调查发现,喻璠琴的翻译工作及译者风格鲜少有学者研究,尝试对其翻译风格和翻译策略进行研究,应该对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有一定意义。

本文通过语料库的方法考察喻璠琴译者风格。除了笔者自建的《中国文学》喻译小说中英平行语料库外,在数据分析过程中,还分别选取了布朗语料库和BNC小说语料库作为对照。 狭义上,译者风格指译者语言应用或语言表达的偏好,或在译本中反复出现的语言表达方式[4]。而“自建语料库具有建库周期短、易于操作、针对性强的特点,不仅可以用于探讨‘翻译总特征’,还适用于量化分析译者个体的翻译风格和译本特点,为通过传统译本研究得出的观点提供直观的数据参考”[5]。因此,采用语料库方法开展译者风格研究,可以将相关方面的研究建立在语料分析和数据统计的基础上,避免了译者风格研究的主观性和随意性[4],从而使研究具有高度的科学性和客观性。

一、研究语料

1951—1966年间喻璠琴共计参与英文版《中国文学》作品翻译33篇,其中包括小说16篇,散文4篇,中国古代寓言故事和藏族蒙古族寓言13篇。由于散文篇幅较少,寓言故事涉及内容广泛,源语文本种类复杂多样,故笔者将在自建的16篇小说语料库基础上考察研究喻璠琴译者风格。语料库建成后,利用语料库软件Paraconc加上人工处理实现了原文与译文在句子层面的平行。语料库概况见表1。

表1 《中国文学》喻璠琴英译小说语料库容量概况

二、研究方法与步骤

一般而言,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研究可以从翻译语言特征分析和翻译策略与方法运用两个方面入手。前者包括词汇层面、句法层面、语义搭配和篇章组织层面等[4]。本文将运用语料库的方法,从词汇、句法两个层面对喻璠琴小说译本进行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具体考察喻璠琴译者风格。

1.词汇层面

于词汇层面考察译者风格主要从3个参数展开,即词汇分布、平均词长、高频词。该部分研究主要用到的语料库软件有AntConc Tools、Edict Virtual Language Center提供的在线Word Frequeney Text Profile,WordSmith Tools。其中词汇分布的考察主要用到Edict 提供的Word Frequeney Text Profile,平均词长的考察主要依靠WordSmith Tools,高频词的考察则要通过AntConc Tools实现。

(1) 词汇分布。使用Word Frequency Text Profile软件中的Profile 3,将喻璠琴译文粘贴到指定方框里面,该在线分析软件会自动将输入的文本与英语中最常见的2 000单词表(由布朗语料库Brown Corpus提供)及学术英语最常见1 000词汇表和次常见1 000词汇表(由新西兰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提供)作对比。英国国家语料库(British National Corpus,简称BNC)是目前世界上最具代表性的英语语料库之一。笔者提取了其中英语小说文本建成了BNC小说语料库以便于对比。将BNC小说语料库使用同样方法输入,得出的具体数据见表2。

表2 英译文本词汇分布一览表

由表2可见,参照普通英语最常见2 000词表,喻璠琴16篇英译文本中使用词汇属于其范围内的高达57 897个(此处的57 897个词包括重复出现的词,属于最常见2 000词表),占16篇英译文本总词数的86.45%,而属于学术英语常见1 000词的只有392个,占比为0.58%。BNC小说语料库中,属于最常用2 000词表中的词占BNC小说语料库总词数百分比相对较低,为75.32%,属于学术词表常见1 000词中的词占比相对较高,为10.19%。由此可见,喻译文选词倾向于英语中的常见词,行文语言正式化程度偏低,更为简单、通俗易懂。

(2) 平均词长。平均词长是文本中类符的平均长度。平均词长越长,说明文本中用的长词、难词较多,反映出理解该文本的难度越大。利用语料库软件WordSmith Tools检索能具体呈现英语文本中词语的平均词长及从1-letter～14-letter单词的数量使用情况,从而反映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词难易程度的选择。通过WordSmith Tools检索《中国文学》喻璠琴译本16篇小说及BNC小说语料库,平均词长及词长标准差参数见表3。

表3 《中国文学》喻璠琴小说译本与BNC小说语料库WordSmith检索数据比较

观察表3发现,16个英译文本中每个文本平均词长都是4,即喻璠琴在翻译过程中大多数使用的都是常见词。查看词长标准差参数,16篇译文中除了最大值2.42和最小值1.85,其余14个英译文本都等于或极接近于2.00,说明在选词方面喻璠琴倾向于词长非常均衡的常见词,以降低阅读难度,增加文本的易读性,从而吸引目标读者。喻译小说词长数据与BNC小说语料库相比,两者平均词长和词长标准差几乎没有差异,可见在翻译过程中喻璠琴选词的难易程度和词长都比较接近英语国家小说。另外,从16篇英译文本统计出的1-letter～6-letter数据可以发现,其中2-letter、3-letter、4-letter单词数量排前三位,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说明在词汇层面,喻璠琴倾向于选用短小简单的词汇来降低阅读难度,其翻译语言风格较为干脆利落,简洁浅显。

(3) 高频词。冯庆华在研究《红楼梦》两英译本风格时曾指出:句子结构及词组的复杂程度可以由类似 “the” “of”的词频反映出来。也就是说,如果译本中 “the” “of”的词频占比相对较高,则说明该译本的语体偏正式化[6]。根据这一发现,笔者将喻璠琴英译文本中出现的高频词统计如表4。

表4 喻璠琴英译文本高频词统计(前5)

为了确立一个对比对象,将布朗语料库前2 000常见词高频词加以统计见表5。对比表4和表5两个语料库 “the” “of”词频占比情况发现:喻译文中 “the”词频百分比为6.1%,布朗语料库中为6.9%;喻译文使用“of”所占百分比为2.0%,而布朗语料库中“of”占比为3.6%;喻译文中这两个词使用频率百分比低于布朗语料库。由于这两个词反映句子结构和词组的复杂性,是属于偏正式化的词语,由此可知,喻璠琴英译文本正式化程度略低。

表5 布朗语料库高频词统计表(前5)

2.句法层面

句法层面的喻璠琴译者风格研究主要从两个方面考察:平均句长和句长标准差、句子的翻译策略选择。使用的语料库软件包括AntConc, CUC_Paraconc及WordSmith Tools,句长的数据分析可以综合AntConc和WordSmith Tools得出的英译文本数据分析对比。

(1) 平均句长和句长标准差。与易读性高度关联的一个主要因素是句法难度。最具有代表性的句法难度指标是句子长度,“平均句长是指文本中的句子的平均长度。虽然句子的长度与句子的复杂程度并不是同一回事(如简单句也可写得很长),但就整个语料库而言,句子的长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句子的复杂程度”[7]。一般而言,句子长度越长,目标读者的阅读难度相对就越大。《中国文学》喻璠琴16篇小说译本的句子层面相关统计数据见表6。BNC小说语料库平均句长为17,句长标准差为14.85。

表6 《中国文学》喻璠琴16篇小说译本的平均句长及句长标准差

由表6可以看出,在平均句长方面,16篇英译文本中除了有2篇平均句长为19词,其余14篇均分布在10～16之间。与BNC小说语料库平均句长17相比差异相对较小,说明翻译过程中喻璠琴倾向于使用平均句长简短的句子,较为接近英语国家常见小说。句长标准差是指文本中不同长度句子的分布情况,标准差越小,文本中句子长度越接近。从句长标准差层面来观察,除了《草原即景》为10.30,《箓竹山房》为9.84,《父女俩》为9.70,其余13篇译文都远远小于BNC小说语料库的14.85,可以看出,喻璠琴翻译的句子长度比较稳定,这与西方国家小说平均句长较长,且长短分布差异较大的特点差别较大。从平均句子长度和句长标准差角度综合来看,喻璠琴翻译过程中倾向于使用短句子再现源语文本语言简洁白化的特点。

(2) 句子的翻译策略选择。翻译策略中的省译与增译能体现句子层面译文与原文不对等的情况。省译与增译两种策略各有所长,且在译文中会有明显的特征展现,不同译者对这两个方法的取舍也能够为研究其风格提供依据[8]。通过Paraconc软件统计原文在对应译文时“1 对 0”(省译)、“2对1”(两句整合为一句译文)、“多对1”(两句及两句以上被整合为一句)、“0 对 1”(增译)的情况具体见表7。

表7 《中国文学》喻璠琴译文与原文不对等统计表

在表7基础上,笔者计算了《中国文学》喻璠琴的译文与原文不一一对应占比,以便更直观反映译文与原文句子层面不完全对等情况,具体数据见表8。

表8 译文与原文不对等占比统计表

综合表7和表8并通过计算,除去译文与原文不对等的句子,喻璠琴在翻译过程中实现了77.1%原文与译文的句句对应,说明译者在翻译时高度忠实原文,没有对原文进行大规模改写,很大程度保留了原文特色。当然,译文与原文不可能完全对等,喻璠琴的译文与原文不对等,主要体现为对原文句子的省略、整合及增译。“1对0”所占比例最高为15.5%,相对于“0对1”的1.5%,喻璠琴很大程度上选择了省译的翻译策略,极少使用增译的翻译策略。再者,“2对1”比例占3.5%,“多对1”占2.4%,说明喻璠琴在翻译时较多使用整句省译,而极少使用整句增译的翻译策略。这样做会减少一些目的语读者不太熟悉的部分,一定程度上排除了读者阅读时的文化障碍,降低了译文读者的阅读难度。

三、研究结论

本文从词汇层面、句法层面来考察分析喻璠琴翻译风格。综合各项研究参数不难发现,在词汇层面,喻璠琴用词倾向于简短,且常见词占比偏高,正式化程度低;在句法层面,其英译本平均句长同BNC小说语料库平均句长相比较短,且句长分布较为均匀,很大程度保留了源语文本语言简洁白化的特点;在高度保留原文特色的基础上,喻璠琴倾向于整句省译而非整句增译。所以,喻璠琴翻译风格呈现词句简洁、通俗明了的特点。

翻译是一种行为,任何行为都有一定的目的,那么翻译也必然有其目的[9]。喻璠琴翻译风格呈现出简洁通俗的特点,与其所处时代有一定的关系。

1952年,外文出版社社长刘尊棋在总结全社工作会议上提出翻译的标准是信、达、雅,译者要严格忠实原文语言和含义。1954年,第一届全国文学翻译工作会议召开,茅盾指出:在文学翻译工作中,提高翻译质量是主要问题,译者必须用明白畅达的语言翻译文学作品,忠实正确地传达原作的内容,并力求用文学语言把原作的风格传达出来,使读者读了译文能像读原作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感受[10]。喻璠琴参与翻译的1951—1966年间《中国文学》中的16篇均为篇幅短小的小说及小说节选,除了《父女俩》篇幅较长,总句数为965句,其余总句数均在132～525之间。这16篇小说的原文也语言简洁,多数句长在每句10词左右,喻译很大程度上尊重了该16篇小说原文简短明了的风格特点。

本文在自建语料库基础上,利用计算机语料库软件数据定量分析后再定性分析,从词汇层面、句法层面考察分析了喻璠琴翻译风格,发现喻璠琴在翻译过程中词汇选择和语言构建均较为简洁明了,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语言特点,即词汇简单,语言简短白化。喻璠琴译者风格的形成应该是受原作风格的影响,同时也受当时翻译政策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