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家忻虞卿的藏书活动与《澹庵书目》述略

王海明 秦 俭

(1中国教育装备行业协会，北京 100082；2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四川重庆 400715)

一

忻虞卿是晚清嘉兴知名的藏书家兼学者，他生活的时代大约在清朝同治、光绪时期。嘉兴的历代私家藏书活动在浙江藏书史上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清孙从添《藏书纪要》曾说：“大抵收藏书籍之家，惟吴中苏郡、虞山、昆山，浙中嘉、湖、杭、宁、绍最多。”[1]他把嘉兴藏书家列在浙江之首。又《中国藏书家考略》收录历代藏书家480余人，仅清一代的嘉兴藏书家即有62位，几乎占到全部藏书家的13%。嘉兴辖秀水、海宁、海盐、平湖、嘉善及桐乡等地，明清以来涌现了一大批藏书大家，如秀水项元汴、曹溶、朱彝尊，海宁陈鳣、吴骞、蒋光煦、蒋光焴，桐乡鲍廷博以及海盐张元济等等。

忻虞卿作为众多嘉兴藏书家中的一员，尽管其知名度不及以上，但在晚清嘉兴藏书家行列中也是颇有地位和影响的。和忻氏同时期的嘉兴藏书家金蓉镜、蒋学坚等对其藏书均有一定的评价。金蓉镜云：“梅里忻氏虞卿喜收书，虽未为博综，而所见多精椠精校之本。随手记录积久成帙。”[2]蒋学坚亦称：“虞卿舍人雅好聚书，凡一二卷以及十百卷，大小各种书籍靡不赅备。其间宋元本、旧钞本、批校本约有数十种，尤足宝贵。”[3]又余霖《梅里备志》卷八·杂记也记忻氏藏书：“光绪中叶，里中忻氏收藏书籍颇富有，有《不暇懒斋书目》，惜后渐散出。”[4]

更为可贵的是，虽然忻氏藏书于宣统初流散殆尽，但忻虞卿却为我们留下了一部私家藏书目录《澹庵书目》。他的藏书面貌可在这部书目中得到较全面的反映。该书目题忻宝华撰，不分卷附补遗，凡二册，撰成于清宣统元年(1909)，无刊刻。今存世的嘉兴忻氏不暇懒斋抄本，藏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图书馆。

然而这样一位学者型藏书家，由于史料多阙，对其藏书活动的探讨却相当欠缺。已出版的藏书家和藏书史研究专著中如顾志兴《浙江藏书史》、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以及杨立诚、金步瀛《中国藏书家传略》、吴晗《江浙藏书家史略》等对忻虞卿只字不提，即如郑伟章《文献家通考》和陆心蓉《嘉兴藏书史》的著述中对忻虞卿的介绍亦相当简要，叙述之中尚有舛误；《澹庵书目》这部目录学著作更是丝毫没有学者做过介绍。

二

忻虞卿的藏书活动，忻氏自谓：“余平生癖嗜收藏。历年所得虽宋元本寥寥无几，而旁搜博采，四部书约略俱备，即近代所刊各种丛书亦网罗不少，其中有缺简则别购以补之；有缺页则借抄以足之。盖寝馈于兹者数十载矣。”

忻氏积书达三十载，“三十年心血所在”，藏书达数千种，超过三万卷。据现存的《澹庵书目》著录，经部藏书合计260余种4300卷，史部书340余种12300卷，子部书370余种7000卷，集部书550余种9500卷。

藏书的质量，其虽自谦“宋元本寥寥无几”，但也自认为“旁搜博采，四部书约略俱备。即近代所刊各种丛书亦网罗不少。”不仅金蓉镜说其所藏“多精椠精校之本”，蒋学坚亦称“其间宋元本、旧钞本、批校本约有数十种，尤足宝贵。”

忻氏藏书楼为不暇懒斋，藏书印有“宝华之印”小白方、“嘉兴忻氏”白方、“虞卿手校”朱方、“虞卿之印”白方、“忻氏宝华”朱方、“梅溪忻氏不暇懒斋珍藏”朱椭圆、“曾为忻虞卿所藏”朱方及“嘉兴忻虞卿三十年精力所聚”白方等。[5]

不暇懒斋藏书自光绪末已陆续流出，至宣统初已散佚过半。金蓉镜曾说：“往在光绪中予亲至梅里访其藏书之室，积轴如山。厥及于宣统初归，再访之则已散佚过半。然犹随收随弃，不复能聚矣。”傅增湘谈过忻虞卿散书曾介绍了一个情形：昔琉璃厂书肆老板李宝泉以三千金购走忻虞卿一批精钞秘校本藏书，书即将启运，李向虞卿辞行时，他却“避面不出”，询问家人，原来正在空堂独坐，面壁而哭泣。于是傅增湘感叹：“若忻君者嗜书如命，宜其惶惶惜别，情不自禁矣。”

忻氏藏书散出时多由南北书肆收购。除上述北京琉璃厂书估李宝泉收得一批外，黄裳的藏书题跋中还介绍了其他书估兜售忻氏藏书的史料。黄裳《三藩纪事本末》题跋曰：“月前寄在平湖，估人介往故家观书，凡十余箱，皆通常之本，只检出此册。当是嘉兴忻氏旧藏，未便还价，仍归之。昨汪估，又自平湖来，却挟此册于群书中并至，遂收得之，故书因缘如是。乙未二月廿二日，晨窗曝日记，黄裳。”[6]据此知黄裳此书是从汪估手中购得。

今收忻虞卿旧藏最多者为天津图书馆。傅增湘《朱竹垞腾笑集跋》云：“其后宝泉载书北来，余略取畸零小帙，其余若全谢山五校《水经注》稿本、管芷湘手钞群书数十册，皆以归之天津图书馆，使得公诸当世，传之久远，庶足少慰虞卿生平搜採之雅意耳。”[7]

除李宝泉售给天津图书馆一批忻氏藏书外，天津图书馆亦自派人员亲赴嘉兴购得忻氏藏书数百部约三千册，此事记于时任天津图书馆提调(相当于馆长)的民国人物谭新嘉自撰年谱《梦怀录》中，时间或在李宝泉南下访书之后。按谭新嘉(1874-1939)，字志贤，号胥山叟，浙江嘉兴人，他是我国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的叔父。

据谭氏《梦怀录》记载，宣统三年(1911)初，葛星槎致函傅增湘先生告知忻虞卿有书出售。是年三月傅即派谭新嘉(因其与忻虞卿有亲戚关系)带三千元汇票回南，前往嘉兴梅里忻氏府上选购。谭新嘉《梦怀录》说：“余登新丰轮船至沪，候提汇款。回里同葛丈往王店挑选数百部，约三千册左右。会同葛丈与忻氏论价约费贰千三百余元。”[8]

天津图书馆购得的忻虞卿旧藏，傅增湘题跋与谭新嘉《梦怀录》均未作过多介绍。笔者据有关资料，对天津图书馆收藏的忻虞卿藏本略作钩沉。

经部有清抄本《三家诗遗说》八卷附《补遗》一卷，清冯登府撰。清卢见曾雅雨堂刻本《大戴礼记注》十三卷。清光绪八年(1882)徐氏八杉斋钞本《说文系传考异》四卷《附录。》一卷，清汪宪撰。

史部有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刻本《今言》四卷，明郑晓撰。钞本《蜀难叙略》一卷附《沈华阳传》一卷。该两抄本于1999年收入陆行素主编的《天津图书馆孤本秘籍丛书》中。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刻本《校经叟自订年谱》一卷，清李富孙撰。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研云堂刻本《嘉善钱氏家传》四卷《恩纶》二卷，清钱以垲輯。清不暇懒斋钞本《至元嘉禾志》三十二卷，元徐硕纂修。清红格钞本《曝书亭藏书目》不分卷，清朱彝尊编。清嘉庆至道光间钞本《籀史》二卷，宋翟耆年撰，《澹庵书目》中注有国朝王士祯跋，下卷已佚。

子部有清末钞本《浙江甎录》四卷，清冯登府辑，有洪颐煊跋及冯登府自跋。清末钞稿本《獭祭录》六十二卷，清李绳远撰，十六册。内含事类二十卷，舆地十五卷，职官二十卷，氏族八卷。是书《澹庵书目》题“写本原稿”，然仅著录五十三卷。此书也收入了《天津图书馆孤本秘籍丛书》中。清钞本《云山日记》二卷，元郭天锡撰。是书記事自元至大元年戊申八月廿七日迄二年十月三十日。《澹庵书目》著录精钞本。

集部有师竹斋钞本《俞渐川集》四卷，清俞汝言撰。是书也收入《天津图书馆孤本秘籍丛书》。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蒋楷刻本《南车草》一卷《微堂和章》一卷，清嘉庆五年(1800)三有堂刻本《曝书亭集笺注》二十三卷，有清孙银槎辑注，黄河清校勘。是书收入2009年天津图书馆编《天津图书馆珍藏清人别集善本丛刊》。清乾隆间木山阁刻本《曝书亭集诗注》二十四卷《年谱》一卷，是书亦收入《天津图书馆珍藏清人别集善本丛刊》。清嘉庆十九年(1814)刻本《曝书亭词集注》七卷，清李富孙撰。清嘉庆稿本《红蘭春雨词》三卷，清冯登府撰，该书封面题：“石经阁词稿”。清钞本《北山文钞》一卷，清陈石英撰，收入《天津图书馆珍藏清人别集善本丛刊》。清扶荔山房刻本《静志居诗话》二十四卷，清朱彝尊撰。收入《天津图书馆珍藏清人别集善本丛刊》。清稿本管庭芬辑《管芷香自钞精本待青书屋杂钞初编、续编、再续、补编、附录、拾遗》和《管芷香自钞精本销夏录旧》五种十一卷。

三

藏书质量方面，宋元藏本有宋宝祐刊九行大字本《晋书》一百三十卷。元刊朱叔真《断肠集》十卷，此书原为海宁马思赞道古楼旧藏，卷末有黄丕烈题跋，忻虞卿藏书散失，该藏本又为海宁蒋学坚所有。[9]元本《范德机评李杜诗选》十卷，该书系元郑鼐编，元著名学者、诗人虞集序，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二字。明清藏本有明刻《玉台新咏》八卷，有朱彝尊批校。明刻大字本《今言》四卷。汲古阁初印《孙可之集》十卷，该刻本系“某氏以明正德王鏊刻本朱笔校勘”。殿本《二十四史》及《康熙字典》等多种。

忻虞卿藏四部各类钞本几十种，如清黄宗羲《周易象数论》六卷、宋蔡卞《毛诗名物解》二十卷、清吴肃公《诗问》一卷、宋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四十卷、宋范成大《吴船录》一卷、宋杨潜《云间志》三卷、元徐硕《至元嘉禾志》三十二卷、宋田锡《咸平集》三十卷、宋吴则礼《北湖集》五卷、元郭天《锡云山日记》二卷(该本有元俞希晋、清郭葆淳等人跋，系宋葆淳亲手所精钞)等。

忻氏藏书中既有黄丕烈、顾千里、卢文弨、袁廷梼、陈鳣、吴骞、莫友芝、刘履芬等藏书家的题跋本，也有一些藏书故家的旧藏。其从海宁吴骞家中曾购得多种秘籍，如《苏诗补注》五十卷，清查慎行的补注，吴骞手校本并藏。拜经楼藏精校钞本《晏子春秋》七卷，吴骞等跋并藏。《陶集》四卷，清蒋熏评阅并序，周文焜序，此乃吴氏拜经楼藏本并过录查慎行、胡镛、沈德潜、何焯诸家批语。

忻氏还藏有一些嘉兴学者的未刊稿本。如明末清初李绳元辑写本原稿《獭祭录》五十三卷，该书今藏天津图书馆。朱彝尊著《曝书亭笺启存稿》一卷，为旧钞未刻本，有李承模跋；未刻清史诠著《冯柳东太史年谱》一卷，该本今藏北京国家图书馆，后收录于《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138册中；清著名嘉兴学者管庭芬《芷湘词余》一卷，该书《澹庵书目》著录管庭芬著，许光治序，管氏自跋，未刻；石经阁旧钞稿《红蘭春雨词》三卷，清冯登府撰，封面钱泳题签“石经阁词稿”。

忻虞卿的藏书有两大特点，其一多旧钞本、批校本。其二是嘉兴乡邦文献收藏尤其丰富。忻虞卿藏有多达八种版本的《嘉兴府志》，如明赵文华《嘉兴府图记》二十卷、明柳琰《嘉兴府志》三十二卷、明邹衡《嘉兴府志补》三卷、明刘应珂《嘉兴府志》三十二卷、清袁国祥《嘉兴府志》十九卷、清吴永芳《嘉兴府志》十六卷、清伊汤安《嘉兴府志》八十卷、清于尚龄《嘉兴府志》六十卷等。藏有多种嘉兴的地方诗文集，如清沈季友辑《檇李诗系》四十二卷、清利瓦伊钧《梅里诗人遗集》不分卷、清许灿辑《梅里诗辑》二十八卷、清沈爱莲辑《续梅里诗辑》十二卷、钞本管庭芬辑《海隅遗珠录》不分卷、清蒋光煦辑《篝灯教读图题赠》三卷、清许仁沐、蒋学坚同辑《硖川诗续钞》十六卷附词一卷等。

忻虞卿格外重视收藏朱彝尊、冯登府、管庭芬等乡先辈学者的著述，《澹庵书目》著录的朱彝尊集部著作计有十一种之多，如朱彝尊《腾笑集》八卷，为竹垞先生诗文集初刻本之一，该书为康熙刻本，每半页十行，行十八字。上下黑口，单栏。扉叶大题书名，又两行题云“朱竹垞都下诗”“曝书亭藏板”。书前有康熙二十五年竹垞主人朱彝尊锡鬯父自叙。此书诗文皆朱氏通籍之后所作，书名题曰“腾笑”，乃用《庄子北山移文》之语，藉以自嘲。此书传本甚罕，刊刻时间早于朱氏全集。该书钤有“嘉兴忻虞卿三十年精力所聚”一印，也曾为冯登府收藏，冯氏有题语三则。光绪末宣统初，北京琉璃厂书上李宝泉南下浙江访书，花三千金购得忻虞卿藏书一批，此刻本即在其中，后藏书家傅增湘自李宝泉处购得，藏入双鉴楼。此事记于傅增湘《朱竹垞腾笑集跋》中。傅跋云：“此刻传本较稀，柳东得此于梁珠渊茂才，事在百年以前，已言‘旧本绝少’。余此帙获之嘉兴忻虞卿家，钤有‘嘉兴忻虞卿三十年精力所聚’一印。书友李宝泉南下访书，…其后宝泉载书北来，余略取畸零小帙……。”[9]1954年初冬，藏书家黄裳在上海传薪书店购得同样版本一部。黄裳《腾笑集》题跋曰：“此竹垞腾笑集，传本甚罕，刊刻远在全集之前。三月前见头本于徐绍樵许，即取归。洎京游归来，全书始至，遂以石米之值得之。”[10]

王欣夫曾言，冯登府的文集在道光、咸丰年间已是藏书家极难得到的藏品，金兆蕃留心乡邦文献，访求数十年才以得之，平湖葛嗣浵传朴堂亦藏有一种，然两者互有遗佚，“金本有而葛本无者九篇，而葛本可补金本者至二十六篇。”金兆蕃藏冯登府手稿一册，皆其未刻佚文。忻虞卿曾辑有冯登府《石经阁集外文》二卷，此稿本与目录核对已缺十五篇，该书今藏上海图书馆。

上海嘉泰拍卖有限公司2006年春季大型艺术品拍卖会有拍品古籍善本清杨陆荣《三蕃纪事本末》线装一册，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刻本。此系忻虞卿旧藏，《澹庵书目》未见著录。卷中钤忻虞卿“嘉兴忻虞卿三十年精力所聚”白文、“嘉兴忻氏”白文、“曾为忻虞卿所藏”朱文诸藏印。1955年黄裳从平湖书贾手中购得此书。黄氏题跋云：“月前寄在平湖，估人介往故家观书，凡十馀箱，皆通常之本，只检出此册。当是嘉兴忻氏旧藏，未便还价，仍归之。昨汪估又自平湖来，却挟此册于群书中并至，遂收得之，故书因缘如是。乙未二月廿二日，晨窗曝日记，黄裳。”[11]

又北京泰和嘉成拍卖有限公司2013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有拍品古籍清康熙夏舜臣刊本《无声诗史》七卷，线装六册。是书为明末清初画史著作，收录有明洪武至崇祯二百八十余载画家的生平简介。该书《澹庵书目》子部·艺术类著录。书签题“无声诗史卷一康熙庚子写刻佳本，今古村庄所得抱鋗居士书签”。内页任堇题“无声诗史，徐紫珊装辛未四月题於长阿那室”。又有吴待秋跋：“辛未二月抱鋗居士吴徵观於上海宝山路之宝山里”。该本天头宽大、写刻精美、纸洁墨润，钤印累累。钤有“任堇之印”“上海徐紫珊收藏书画金石书籍印”“嘉兴忻虞卿氏三十年精力所聚”等。是书原为徐渭仁(紫珊)藏书，后归光绪嘉兴藏书家忻宝华，辛未年为吴待秋所得。[12]

另《澹庵书目》著录的钞本《俞渐川集》四卷，今藏天津图书馆，二册，每半页十行，行二十五字，黑栏无格，左右双边，版心下镌“师竹斋钞本”。卷前钤有“平原陆氏于郿字酥遄别号雪香家藏”朱文、“平原藏”朱白文、“雪香”白文、“曾为忻虞卿家藏”朱文诸印、卷末有“嘉兴忻虞卿三十年精力所聚”白文、“子孙守之”朱文藏印。[13]

《俞渐川集》一书《四库全书总目》未见著录，诸家书目亦均不载。该集系明人俞汝言所撰，俞氏字右吉，别号渐川居士，出生于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卒于清康熙十八年(1679)，《康熙嘉兴县志》有传。俞汝言著述《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有《春秋平义》十二卷、《春秋四传纠正》一卷两种，而该书四库馆臣引朱彝尊《经义考》中缪泳之言，称俞氏“其诗古文曰渐川集，今皆未见。”是书前有同里曹溶、柴桑文德翼及魏禧三人序，全书前二卷为文编，后二卷为诗作。据刘尚恒考证，该师竹斋钞本《俞渐川集》，系俞氏同宗后人钱塘余城据其稿本传钞。先藏于平原陆于郿家，再传至嘉兴忻虞卿不暇懒斋。宣统末民国初，北京琉璃厂书商李宝泉南下访书从忻氏手中购得又售与天津图书馆。

四

忻虞卿的私家藏书目录，今存不暇懒斋钞校本《澹庵书目》不分卷，凡二册。钤有“东方文化学院京都研究所”朱文长方印，现藏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图书馆。该书目为蓝格抄本，半页十行，卷端题“澹庵书目”，下署著者“嘉兴忻宝华虞卿编”。前有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岁次丁未秋八月忻宝华的自序、海宁藏书家蒋学坚序，后有宣统元年(1909)乌程吴本铨跋。又卷前附嘉兴藏书家金蓉镜民国十二年(1923)《澹庵书目》序手书及民国十一年(1922)冬十一月贵州独山著名藏书家莫友芝的侄子莫棠的手书题跋两种，系另用纸附粘于卷前内页。

据不完全统计，现存《澹庵书目》著录书籍超过1500种，达30000余卷。其中经部书260余种4300卷，史部书340余种12300卷，子部书370余种7000卷，集部书550余种9500卷。书目计分四十三类，其中经部十类，为易、书、诗、礼、春秋、孝经、五经总义、四书、乐、小学；史部十四类，为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别史、杂史、诏令奏议、传记、史抄、载记、地理、职官、政书、目录、史评；子部十四类，为儒家、兵家、法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谱录、杂家、类书、小说、释家、道家；集部五类，分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词曲。

《澹庵书目》所收图书一般著录书名、卷帙、著者、序跋，偶有著录其版刻、行款与册数，忻虞卿自称其目“书撰人名氏，及谁为编刊，谁为序跋，俱详注于其下。”

其著录主要格式为书名、卷帙、著者及序跋，如：《尚书大传考纂》三卷，国朝董丰垣著，沈彤、董熜序(经部·尚书类)、《禹贡分笺》七卷，国朝方溶著，邢澍、朱瑞椿、吴春、朱毓文、黄仙根序，自序，黄振堃、黄振甲跋(经部·尚书类)。

其间有著录版刻者，或于书名前详列版本，或于著者后注明版刻，如重刊影宋本《尔雅图》三卷(经部·易类)；《周易本义》四卷，明闵齐汲校刊(经部·易类)；汲古阁初印《孙可之集》十卷(集部·别集类)等。

其著录钞本者，多于书名前著录“钞本某书”或“精钞本某书”，如精钞本《云山日记》二卷(子部·小说类)；旧钞《周易河洛集说》二十册(经部·易类)。

其所著录之宋元版间或列行款信息，如宋宝祐本《晋书》一百三十卷，半页九行，行十五字(史部·正史类)；元本《范德机评李杜诗选》十卷，半页十一行，每行二十二字(集部·总集类)。

《澹庵书目》还间著录某家校本、未刻稿本若干种，如拜经楼精校钞本《晏子春秋》七卷(史部·传记类)；《苏诗补注》五十卷，吴骞手校本(集部·别集类)；旧钞未刻本《曝书亭笺启存稿》一卷(集部·别集类)；《芷湘词余》一卷，未刻(集部·词曲类)。

其著录的名人题跋本如《大戴礼记注》十三卷，卢文弨跋(经部·礼类)；《六艺纲目》二卷《附录》一卷，国朝杨以增跋(经部·小学类)；《名臣言行录前集》十卷《后集》十四卷《续集》八卷《别集》二十六卷《外集》十七卷，顾千里跋(史部·传记类)；《金匮玉函经》八卷，何焯跋(子部·医家类)；《鸡窗丛话》一卷，黄丕烈跋(子部·小说类)等。

《澹庵书目》页头偶有朱笔批语。如子部·天文算法类著录有钞本《衍谢》一卷，朱笔批语曰“应移小说类杂事退庵随笔前”，子部·医家类著录有《中寒论辩证广注》三卷，朱笔批语曰“疑于本类第卅七种同”等。可知此钞本应非忻虞卿原稿。据忻虞卿《澹庵书目》自序：“盖寝馈于兹者数十载矣。今辑成书目一册，分类五，曰经，曰史，曰子，曰集，曰丛。”又蒋学坚说“以手编《澹庵书目》见示，四部之外，兼列丛书。”《澹庵书目》应为经、史、子、集、丛五部分类体系，而现存钞本书目中并未列丛部书籍，当为不全之本。

忻氏深知藏书目录的传世价值，他感叹，“呜呼！物无聚而不散，今日吾所有之书，未必他日终为吾有。而留此一目，俾后之修郡邑志者，知吾粗能好古，遂与许棐以下诸目并著于篇，岂非深幸也乎。”

有学者或以为忻虞卿另有藏书目录《忻宝华虞卿藏书目》，如郑伟章《文献家通考》“忻宝华”条云：“《铜井文房题跋·曝书亭集外稿跋》有其《忻宝华虞卿藏书目》，未见。”今检莫棠《铜井文房书跋》之《曝书亭集外稿》跋文曰：“近嘉兴忻宝华虞卿藏书目有《南车草》一卷附《薇堂和章》一卷，题朱彝尊撰，蔗余道者金堡序，蒋楷刊并跋。又旧钞未刻本《曝书亭笺启存稿》一卷，李承模跋。”现存钞本《澹庵书目》补遗中著录此两书，且所叙文字与莫棠所记完全一致，由此知莫氏所说“忻宝华虞卿藏书目”应为《澹庵书目》。学人以为忻氏另有《忻宝华虞卿藏书目》或误也。

又有学者以为忻虞卿或有《不暇懒斋书目》藏书目录，如余霖《梅里备志》论忻氏藏书曾云：“光绪中叶，里中忻氏收藏书籍颇富有，有《不暇懒斋书目》，惜后渐散出。”[14]陈心蓉《嘉兴藏书史》：“忻宝华，字虞卿，嘉兴梅里人。藏书处为不暇懒斋，….有《不暇懒书目》。”[15]今据钞本《澹庵书目》莫棠跋称“忻氏虞卿以生平所藏为《澹庵书目》。”蒋学坚序云忻虞卿“以手编《澹庵书目》见示”，吴本铨跋亦云：“去岁，客梅里。忻氏主人虞卿舍人储藏甚富，以所辑《澹庵书目》见示。”金、蒋诸人言忻氏藏书目录皆指《澹庵书目》而不提《不暇懒斋书目》，或忻氏所编经、史、子、集、丛五部分类之书目为《不暇懒斋书目》耶？可惜该目今已无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