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惊悚小说中的秘密叙事

2019-02-22 04:20
关键词:奥德罗拉维多利亚

陈 珍

(青海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 西宁 810007)

柯林斯1859年发表的小说《白衣女人》开创了维多利亚惊悚小说的先河,随之有布雷登的《奥德利夫人的秘密》和《奥罗拉·芙洛埃德》、伍德夫人的《东林怨》、里德的《格里菲斯·冈特》等,此类小说在19世纪60年代风行一时,成为英国小说创作具有时代意义的特殊文类。这种惊悚悬疑小说在情节内涵上的一大特点就是秘密,整个小说在叙事结构和情节安排上都围绕主人公的秘密而展开。作为小说的情节主线,秘密贯穿了惊悚小说的始末,成为该类小说的叙事基调。在内容上,惊悚小说最显著的特点是对神秘和秘密的聚焦,小说文本围绕秘密因素来构建,故事随着秘密情势不断演进和发展,秘密的破解往往把故事推向高潮,故事也随之进入尾声,因此,凯斯利·狄勒荪(Kathleen Tillotson)将此类小说直接界定为“有秘密的小说”(the novel-with-a-secret)[1]xv。秘密的进程决定着故事发展的节奏,形成了“舒缓闲适—紧张高潮—回归平静”的三步模式,在行文上与三章节结构形成呼应,其中包括平静的秘密潜藏阶段、秘密渐露追踪调查的高潮阶段以及秘密揭穿真相大白的收尾阶段。另外,秘密始终与人物命运密切相关,秘密暴露与否关系到人物的命运轨迹,秘密被揭穿最终导致小说善恶有报的结局。在创作手法上,惊悚小说呈现出程式化特点,所有小说都按一定的结构模式进行构思和拓展,帕特里克·兰特林格在《什么是惊悚小说的惊悚》一文中将惊悚小说的结构模式归纳为“隐匿——寻找”的叙事框架,也可以总结为“从秘密的感知到秘密的破解”的叙事路线。

关于维多利亚惊悚小说,学界已有不少研究,1994年惊悚小说研究专家林·皮凯特(Lyn Pykett)的《惊悚小说研究》(2011年再版并更名为《十九世纪惊悚小说研究》)从宏观上总结概括了惊悚小说的文本特征和文化意义;2011年帕梅拉·吉尔伯特(Pamela K. Gilbert)主编的布莱克威尔文学指南系列丛书《惊悚小说指南》收集了当时惊悚小说研究的重要文章,介绍了主要作家、作品、常见主题和文学影响,所选文章涉及多个主题——种族、性别、情节剧、戏剧、诗歌、现实主义等,将惊悚小说放置在维多利亚社会、历史、文化大语境中,从法律、出版业、视觉艺术等多角度对惊悚小说做了比较全面细致的研究。安德鲁·曼厄姆(Andrew Mangham)2013年编辑出版的《惊悚小说剑桥指南》收编了当时最有代表性的文章,综合研究了惊悚小说这种文类的创造力、冲击力和原动力以及此类小说的文本风格和叙事肌理,此外还分析了惊悚小说对19世纪及后期文学的影响。批评家亨利·曼塞尔在《论惊悚小说》一文中指出了惊悚小说以情节为重、情节驱动人物、人物为情节服务的叙事特点。以上研究基本属于对惊悚小说的宏观研究。另外,许多学者从某一特殊角度对惊悚小说进行了研究和分析,玛雅·莫克里威(Maia Mcaleavey)探讨了惊悚小说中的重婚情节,德博拉(Deborah Wynne)研究了惊悚小说与维多利亚家庭杂志之间的关系,劳里·盖里森(Laurie Garrison)的《科学、性与惊悚小说》分析了惊悚小说中的科学因素和性问题,东北师范大学李增教授2016年出版的《英国十九世纪惊悚小说研究》,从惊悚小说的生成、情节论、人物论和主题论四个层面研究论证了惊悚小说的文类特点、时代背景和文学地位,可谓填补了国内维多利亚惊悚小说研究的空白。除此之外,没有比较系统的研究。因此,从叙事角度研究维多利亚惊悚小说的秘密情节可为国内英国惊悚小说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也可充实国际惊悚小说研究,为这一特殊文类的研究做一补益。

一、惊悚小说秘密叙事的基本因素

维多利亚惊悚小说在叙事结构上始终围绕着一个重要主题“秘密”而展开,秘密成为小说拓展情节的主线:秘密的感知到破解的过程就是小说的叙事过程,秘密从察觉到破解的时间就是故事所持续的时间,秘密破解的快慢直接决定小说叙事的节奏,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秘密是维多利亚惊悚小说结构的核心轴,它从时间、节奏上控制着小说的叙事进程。林·皮凯特在《维多利亚小说中的惊悚与玄幻现象》一文中提到了惊悚小说的“神秘”和“秘密”主题[2]202—203,这种秘密通常跟一些犯罪及非道德主题有不解之缘,常见的有谋杀、纵火、重婚、发疯、私奔、抛弃、身份错乱、违法继承等。因此,惊悚小说的秘密成分使该类小说打上了悬疑和侦探小说的烙印,整个故事就是发现秘密、侦破案情的过程。当然,侦探小说与惊悚小说的一大区别就在于,侦探小说中由像福尔摩斯一样的职业侦探负责侦查案情、破解秘密,而惊悚小说中常常是自发的出于道义而为的民间非司法职业人员。例如,《白衣女人》中的情人沃尔特、《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乔治的挚友罗伯特、《月亮宝石》中的医生福兰克林、《非常手段》中的恋人爱德华、《卑劣行径》中的海伦、《东林怨》中的卡莱尔,前者为职业行为,后者为民间行为,前者为司法公正,后者为人情道义。在调查秘密的过程中,除了侦探之外总有一些有正义感的人协助调查,如《白衣女人》中的玛丽安、《月亮宝石》中的布鲁福和詹宁斯、《卑劣行径》中的彭福、《东林怨》中的芭芭拉。“惊悚小说把犯罪作为神秘事件来叙述。”[3]32秘密叙事不是惊悚小说开的先河,秘密书写是英国维多利亚小说比较常见的内容,尤其盛行于哥特小说,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萨克雷的《名利场》、哈代的《非常手段》、柯林斯的《月亮宝石》和《沉寂的秘密》《阿玛代尔》、里德的《卑劣行径》、伍德夫人的《东林怨》等都是关于秘密的小说,交织着罗切斯特的婚姻秘密、培基·夏普的婚姻秘密、曼斯顿和阿尔克里夫小姐的身世秘密、亚瑟的伪造秘密、伊莎贝尔·婉的身份秘密、利维森的杀人秘密。秘密书写不是惊悚小说的专利,但惊悚小说将其演绎到了极致。戴维斯认为夏洛特姐妹和狄更斯是英国惊悚小说的始作俑者。[4]322

亨利·詹姆斯研究了布雷登的作品后将惊悚小说认定为新哥特小说,在《布雷登小姐》一文中指出“惊悚小说把家门口的最神秘因素带进了小说。”[5]594罗伯特提醒奥德利夫人:“我们成天进出的家里可能就有秘密,但我们对此又知道多少呢?”[6]113惊悚小说以家为主要叙事场景,以家庭生活为关注对象,以夫妻关系为主要线索,围绕夫妻一方的婚姻或情爱秘密而展开,表现出对新型家庭模式和夫妻关系的焦虑,说明惊悚文学呈现出远离魔幻鬼魅,开始关注婚姻家庭、回归生活现实的倾向,这是惊悚小说有别于哥特小说的重要方面。惊悚小说受到了50年代家庭现实主义小说的影响,主要在家庭杂志上进行连载,阅读对象主要以中产阶级女性为主,所以秘密主要涉及能吸引广大女性读者的“家庭秘密”[4]324,描述英国社会转型时期现代主义给传统家庭和婚姻带来的巨大冲击,揭示了新时代家庭和婚姻所面临的危机。在惊悚小说中,这种危险常通过肆无忌惮的冒充者、过去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可怕的犯罪等形式来展现。其中婚姻出轨、重婚、通奸等性丑闻作为秘密的核心,其实这也是维多利亚小说在叙事主题和叙事手段上的重要表征。凯罗琳·德文(Carolyn Dever)在《维多利亚小说中的性》一文中指出“性在维多利亚小说中被视为现代文化中心的一个秘密来阐述”[7]160。

惊悚小说中以女性婚姻秘密居多的事实与维多利亚时代女性被进一步边缘化有关,女性社会地位的不稳定直接导致了女性的婚姻动荡,另外,还与女性女权意识的增强不无关系。另外,从文学的外部研究来看,惊悚小说的主要读者群为女性的现象从文学受众的角度反映了女性内心躁动,不安现状,潜意识中争取自由、渴望平等的反传统心理倾向,维多利亚女性通过小说中的惊悚事件来寻求刺激的同时达到心理上的某种平衡。19世纪60年代正是女权主义运动兴起的时期,倡导女权主义、支持妇女解放的社会学家约翰·密尔1859年发表了著名的《女性的屈从地位》,继而在英国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惊悚小说中的女性婚姻秘密反映了主人公法律意识的淡薄和伦理意识的缺乏,这种文学表征与当时社会现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那个时代社会问题的重要反映。诸如阶级身份变化引起的焦虑、经济的不稳定、单身妇女不确定的社会地位、性问题、失败或非法婚姻、精神障碍、犯罪恐惧以及现代化本身不断瓦解家庭传统模式所带来的忧虑。[8]2—3惊悚小说中的人物秘密从不同层面折射出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社会现实,反映了变革时期人们对家庭婚姻生活的焦虑心理。“惊悚小说对小说史的贡献并不是以人物为代价的惊悚情节建构,而是作者的发现,现代人纠结于阶级和伪装的复杂的社会情节——需要专家破解和澄清的许多秘密。”[9]180惊悚小说的秘密叙事是维多利亚社会动荡的文学表征,因此,惊悚小说不仅是文学现象,也是一种具有时代烙印的文化现象。

二、惊悚小说秘密叙事的情节模式

秘密是惊悚小说制造悬念的重要因素,作者抓住了读者猎奇心理以及等待悬念破解、了解故事结局的期待心理,利用秘密情节来制造故事悬念,通过这种手段来吸引读者,从而达到经济预期。惊悚小说不属于严肃小说,作为极其商业化的大众小说,提高销售量以最大限度地实现商业利润是惊悚小说家的根本目的,因此,小说中的秘密成为柯林斯为代表的惊悚小说家的一大法宝。H.L. 满塞尔(Mansel)注意到了惊悚小说“很危险的使人上瘾”[8]5的奇效。罗纳尔德 R.托马斯(Ronald R. Thomas)指出《白衣女人》《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东林怨》都以可怕的秘密情节为基础。[9]179《白衣女人》一开始就强调了夜黑人静时分让男主人公内心充满惊悚的白衣女子的神秘身份,这种独特的叙事手段让读者充满疑问——她是谁?为什么要神色慌张地摆脱跟踪的人?她的身份之谜将读者引入了无限遐想,黑夜里的白衣女人本身就是个悬念。白衣女人的秘密又先后交织着卡瑟里克夫人、帕西瓦尔男爵、福斯科、费尔利先生等人物的秘密,这些秘密环环相扣,相互交错,使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悬念百生、一波三折,成为惊悚小说最能勾魂摄魄的因素。《白衣女人》中劳拉和安妮的身份调换、《卑劣行径》中的沉船事件都是制造悬疑的重要情节。《奥德利夫人的秘密》如法炮制,采用同样的手段来制造悬念,作者布雷登巧妙利用奥德利夫人的身份之谜这个焦点来谋篇布局,精心设计了包括隐瞒身份—活人假死—枯井谋杀—突然失踪—纵火灭口—巧合脱身等一连串的情节悬念,随着秘密被破解的进展,悬念不断新生,故事不断演进。李增教授采用格雷马斯的结构主义叙事学分析了惊悚小说悬疑故事的深层叙事结构。

《奥罗拉·芙洛埃德》围绕奥罗拉的情感秘密而展开,奥罗拉的秘密左右着故事的发展:奥罗拉不明真相的一年时光作为她人生的一个秘密,掀起了情节上的一系列悬念,由于奥罗拉不能解释那个秘密,泰尔伯特一再追问: “你居然无法向你的未婚夫说明过去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究竟干了什么?”[10]103此等追问反映了泰尔伯特对奥罗拉的怀疑。虽然泰尔伯特深爱着奥罗拉,但是无法容忍她人生履历中的断层——那个无法解释的一年,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使泰尔伯特抛弃了奥罗拉,奥罗拉只好嫁给了不计较秘密的梅里西。当她与詹姆斯·康涅斯私奔的秘密浮出水面的时候,她面临着重婚、谋杀、行贿、暴力虐待马夫等一系列的指控,詹姆斯的生死秘密关系到对奥罗拉的司法界定。詹姆斯·康尼亚斯的神秘行踪使情节扑朔迷离,原以为他死了,他却还活着,这样奥罗拉就面临着重婚。后来以为他还活着,而他却证明已死亡,这样奥罗拉又面临着谋杀的官司。《东林怨》在叙事结构上也是秘密引起悬念的小说,女主人公伊莎贝尔·婉借私奔后因事故毁容之便隐瞒真实身份回到丈夫和孩子身边做起了家庭教师。《白衣女人》《奥德利夫人的秘密》和《奥罗拉·芙洛埃德》皆属情节雷同的秘密悬疑小说。维多利亚惊悚小说常常围绕人物秘密创造情节悬念。惊悚小说家在情节上相互借鉴效仿,另外,从报刊上登载的犯罪报道中获得故事情节的素材,并以小说连载的形式快速投入阅读市场,以追求更高商业利润。柯林斯、盖斯凯尔、谢里丹(Sheridan)、里顿(Lytton)皆为狄更斯的杂志《家常话》(Household Words)和《一年四季》(All the Year Round)撰写故事。

三、惊悚小说秘密叙事的三个阶段

秘密既是惊悚小说的叙事缘起,也是情节推进器,惊悚小说中的秘密叙事一般经历“隐匿—察觉—揭穿”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分别对应人物命运的三个阶段。从叙事结构来看,惊悚小说以秘密为叙事主线,秘密规定了故事发展的节奏和方向,秘密的隐匿—察觉—揭穿的三个阶段一般跟小说的章节安排基本一致。惊悚小说一般分为三卷,跟秘密发展的三个阶段形成呼应,因此,惊悚小说也被称作三卷本小说(three-volume novel)。安东尼·特罗洛普对柯林斯的《白衣女人》以情节取胜的程式化的表现手法颇有微词,他解释道:“一个人往往被秘密和困难所包围,但他知道,在第三部的末尾,那些秘密总会澄清,困难必定会克服。”[11]257惊悚小说的文本叙事大致可归纳为以下三个环节:秘密潜藏风平浪静、秘密渐露追踪调查、秘密揭穿真相大白。

(一)秘密潜藏风平浪静

惊悚小说中的第一阶段为秘密潜藏期或秘密隐匿期,一般对应小说的第一卷,在这一阶段,主人公的秘密尚未暴露,处于完全隐匿的状态,所以一切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小说在叙事节奏上也比较舒缓。《白衣女人》中,当白衣女人尚未引起人们的注意,黑水山庄的主人帕西瓦尔男爵的身份秘密以及他想迫害妻子劳拉小姐的阴谋未被人察觉的时候,利默里奇庄园和黑水山庄似乎一片祥和;《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奥德利夫人原名海伦·麦尔顿,婚后丈夫乔治·泰尔波尔因生活所迫去了澳大利亚,之后很长时间音讯皆无,不甘寂寞的泰尔波尔夫人便抛夫弃子以露西·格雷厄姆的身份担任道森先生家的家庭女教师,之后博得了鳏居多年的奥德利爵士的欢心,变成了奥德利夫人,顺理成章地过起了阔太太的优越生活。为了掩人耳目,断了乔治的寻妻念头,奥德利夫人和其父利用长相接近的玛蒂尔德之死制造了一起假死案,在自己的坟墓中埋进了与她长相接近的死于痨病的玛蒂尔德,以假乱真。奥德利夫人的假死及偷梁换柱的情节和劳拉与安妮之间的掉包假死情节如出一辙,布雷登显然是对柯林斯的效仿或抄袭。这一阶段是主人公初始犯罪的阶段,但他们的罪恶尚未被人发现,处于隐蔽阶段,因此表面上波澜不惊,平安无事。本阶段的描写作为整个故事的铺陈相对平淡无奇,缺乏悬念和情节上的跌宕起伏,属于家庭现实主义的手法。在叙事功能上,本阶段为下一个阶段埋下伏笔,太平表象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随时一触即发。

(二)秘密渐露追踪调查

随着秘密露出破绽,引起人们的怀疑,故事便开始了破解秘密的阶段,小说的叙事节奏开始紧张,故事逐渐进入高潮,本阶段也是小说悬念不断、最惊心动魄的片段,本阶段对应第二卷。秘密小说也是“揭开秘密”的小说,在破解秘密的过程中穿插了谋杀、敲诈、欺骗、通奸、重婚等常见情节。[2]203为了保住秘密,当事人会不顾一切地阻挠调查者的追查并采取极端行为迫害调查人,对立双方在矛盾冲突中形成的张力成为小说生发离奇悬念、情节跌宕起伏的动因。三年半后乔治·泰尔波尔从澳大利亚出人意料的回归使奥德利夫人内心充满了危机感,乔治到奥德利庄园后的神秘失踪引起了罗伯特对庄园新女主人奥德利夫人的怀疑,这样一场侦察与反侦察的戏剧正式拉开了序幕。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保住已通过婚姻取得的社会地位,女主人公便发起了一系列攻势,因为她的婚姻秘密一旦公开,她将面临重婚和假冒身份的指控。在维多利亚时代,婚姻尤其对女性来说是提高社会地位和改善经济状况的重要手段,婚姻成为女性实现个人梦想的媒介,金钱与地位是维多利亚女性付诸婚姻的重要内涵。奥德利夫人的身份秘密——她成为奥德利庄园女主人前的履历——是罗伯特追踪调查的一个主要线索。白衣女人的秘密、帕西瓦尔的秘密是沃尔特追踪的线索,随之奥德利夫人和罗伯特、帕西瓦尔和沃尔特之间展开了斗智斗勇、你死我活的激烈较量。为了阻止追查,奥德利夫人企图纵火烧死罗伯特灭口,帕西瓦尔也企图谋害沃尔特,小说从而进入了悬疑侦探最扣人心弦的关键阶段。

(三)秘密揭穿真相大白

当秘密被破解,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小说叙事节奏再次归于缓慢,故事渐入尾声,对一系列的事件做一了结和交代,本阶段对应第三卷。重新界定相关人物的身份和地位,善恶有报,最终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在《白衣女人》中,帕西瓦尔伙同福斯科公爵想通过与劳拉的婚姻以及制造劳拉假死,阴谋获取劳拉在利默里奇山庄的财产。利用劳拉和安妮长相相似的这点偷梁换柱,把病死的安妮以劳拉的名义葬了,把劳拉以安妮的名义关进了疯人院。最后在情人沃尔特和姐姐玛丽安的努力下,劳拉获救并与沃尔特结为夫妻,有情人终成眷属,儿子继承了黑水山庄。帕西瓦尔原来是私生子,按照英国财产继承法,他不能继承黑水山庄,帕西瓦尔在身世秘密暴露后,到教堂去毁灭证据的时候丧生于一场意外大火。福斯科的身份秘密被沃尔特的好友帕斯卡教授识破,最终罪有应得,按照同志会的章程被暗杀后,抛尸于塞纳河。从道德层面讲,揭开秘密的过程也是善与恶、邪与正之间的一场博弈。《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奥德利夫人的秘密暴露后,罗伯特将她以泰勒夫人的名义关进了比利时的一座疯人院,不久便病死于其中,罗伯特和乔治的妹妹结为连理。从这一点讲,惊悚小说的情节不管有多么背离社会道德,但最终还是遵循了传统叙事理念,回归到善恶有报的道德原点和伦理初衷,说明了惊悚小说在叙事上的程式化结尾,也契合了E.M.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所总结的19世纪英国小说的结尾方式——结婚或死亡。

惊悚小说的秘密进程与人物命运也存在必然联系,秘密决定着人物的命运。人物命运随秘密的进程发生变化。在秘密尚未发觉的时候,那些身藏秘密的人风光滋润,享受着秘密换来的荣华富贵,奥德利夫人是奥德利庄园女主人,帕西瓦尔为自己即将得逞的阴谋沾沾自喜,利维森逍遥法外。当叙事进入到第二阶段,即秘密被发觉以后,这些犯罪人物开始心惊胆战,惴惴不安,害怕秘密暴露,失去既得利益和社会身份,便想不择手段来阻挠秘密探寻者或侦查者。当真相最终大白,秘密被揭穿后,这些有秘密的人物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为他们的罪恶行径付出代价,同时那些受害者被平反昭雪,得到了正面的回报,小说叙事也进入尾声,完成了善恶有报的人生轮回。因此,在惊悚小说中,秘密不但规定了小说的叙事路线和节奏,而且还掌控人物的命运轨迹。另外,秘密规定了不同阶段人物的身份,《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的女主人公奥德利夫人随着个人秘密的不断演进,经历了一系列身份和称呼上的变更:海伦·麦尔顿、海伦·泰尔波尔、露茜·格雷汉姆、奥德利夫人、泰勒夫人;《东林怨》中的伊莎贝尔同样经历了数次身份变化,每一次身份的变化与不同的人生状态相呼应。因此,惊悚小说中的秘密造成了人物身份上的错乱和身份焦虑,“我究竟是谁?”的问题一直困扰着笼罩在秘密阴影中的人物。

秘密是维多利亚惊悚小说的重要因素,秘密贯穿了惊悚小说始末,成为该文类小说的叙事范式,秘密是拓展故事的主线,决定着故事发展的节奏,在行文上与惊悚小说三章节结构形成呼应,其中包括平静的秘密潜藏阶段、秘密渐露追踪调查的阶段以及秘密揭穿真相大白的阶段,故事随着秘密的发展而推进,最终以秘密被破解而终止,在节奏上形成了从“舒缓闲适—紧张高潮—回归平静”的三步模式。另外,秘密始终与人物命运密切相关,秘密的进程规定了人物的命运轨迹,最终导向邪不压正、善恶有报的命运结局,从这个意义上讲,惊悚小说是有关人物秘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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