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亦爱吾庐
——空间诗学视域下陶渊明与家宅的精神互动刍议

2019-03-05 13:37廖绪崊
宜春学院学报 2019年10期
关键词:家宅居所诗文

廖绪崊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陶渊明于诗文中所描绘呈现的乡村田园图景在中国山水田园诗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诗人将个人于现实社会中的种种遭际而表现出的枘凿之态纳入到以家宅为中心的空间中加以呈现,以此构建出具有独特诗学及文化意义的家宅书写。对陶渊明诗文的解读,前贤研究成果丰硕。已有研究多从诗文系年考证、家庭社会关系、意象表达及对儒道的接受等层面上进行挖掘探析,并试图描摹还原陶渊明个人的精神世界。从意象的层面上进行探讨,前代的研究多针对某一具体意象进行探究,如云、黄昏、水、飞鸟、菊花等。纵观已有对陶渊明诗文研究的成果,学界鲜有将陶渊明的家宅作为整体性的研究对象加以分析探讨,去解读家宅于陶渊明精神世界构建的重要意义。从陶渊明具体的诗文作品入手,发现家宅在陶渊明诗文情感的表达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其不仅是诗文内容呈现的有机组成部分,亦是陶渊明精神呈现的一个折射镜。陶渊明许多于诗文中想要传达的情感,都借由“家宅”这一具有空间概念的具象进一步透露出来。探寻“家”与“宅”的概念,《说文》有云:“家,居也。”[1](P150)“宅,人所托居也。”[2](P341)《尔雅·释宫》:“牖户之间谓之扆,其内谓之家。”[3](P204)据此可知家宅在具有空间意义的同时,亦包含了其与人之间所形成的关系,而这种关系中展现得更多的是人对居所的依赖性。巴什拉认为以理性的方式去分析家宅,则其是可见、可触摸的,家宅即是由切割工整的固体和连接恰当的框架造就而成。[4](P58)实际上的家宅是一个真实可感的具象表达,是由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构筑出的可供休憩的空间,如泛化具体的形象,家宅的意义即变成了诗人个体内心空间的居所以及以家宅为核心衍射出的乡土与人情。

一、“陋室”的表征与“甘贫”的精神

家宅作为人类栖居及进行生活实践的场所,其提供给人类最实际的作用即是其展现出的庇护性。如果没有了家宅的存在,人就会像飘蓬一样流离于社会之中。从家宅形式上的变化来讲,人类大致经历了从洞穴到地面建筑的选择过程。不同的历史时期、地域地形及文化差异等因素都会使得人们选择筑造各式各样的建筑作为居所。连雯认为由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方经济等因素影响,草屋应为当时南方汉族居民普遍的居住选择。[6](P221)这与陶渊明诗文中对自己的居所的选择具有一致性。人类的居所与人之间应该是有互动关系的,人的参与使得家宅发挥了它本来应该起到的容纳栖居作用,而人对不同家宅样式的选择则是人主观情感的展现。巴什拉认为,个人和家宅是一个有机组成的动态共同体,探讨家宅时应脱离简单的几何学关照,因为家宅并非像箱子一样的静态呈现,其居住的空间远远大于几何学空间。[4](P57)依据巴什拉的观点,在进行家宅考量的时候应该更加侧重于其居住作用的展现,这就无可避免地需要探讨居住空间中的人。诗人陶渊明在这个草庐的居住空间中进行着他的生活实践,对所居住空间的整体性描摹中可以见出诗人内心空间于家宅上的投射。

中国传统的交际礼仪中,称呼自己或与自己相关的事物多使用谦辞,如“寒舍”“鄙人”等。这往往是想通过一种“卑己尊人”的语言方式来完成交际的目的。反观陶渊明诗文中对于自己居所的刻画,虽然亦多使用谦辞,如“弊庐”“颓檐”等一系列表达,但从诗作的整体的呈现上看来却不见“卑己”的观念。结合陶渊明诗文中常直观描绘自己饥寒交迫的生活状态,“弊庐”的表达更近于其真实生活的呈现,如“萧索空宇中,了无一可悦”[6](P79)、“环堵萧然,不蔽风日”[6](P195)。从陶渊明对居所整体概貌式描绘的角度来看,其家宅概以“弊”“陋”二字括之无误,诗人对自己居所的印象表达更侧重真实性的展现,而不加以矫饰。如巴什拉所言,这些庇护所的价值是如此朴素,如此深深扎根于无意识之中,使得我们更多的是通过简单的忆起而不是细致的描述来找回他们。[4](P13)

魏晋之前不乏穷居陋巷的贤人,颜回可作代表性的人物。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7](P58)颜回呈现的“穷居”精神为孔子所称道。诗人陶渊明于诗文中向世人展现的精神状态亦同颜回,其并没有十分在意居所的简陋,反以一种闲适自安的心态面对“环堵萧然”的草屋,其有诗云:“弊庐何必广,取足蔽床席。”[6](P53)、“草庐寄穷巷,甘以辞华轩。”[6](P83)陶渊明对待居所的态度有着接近偏执般的淡然,草庐的位置可以是在偏僻的村巷中,居住的面积无需太广,只要能够容得下床席,能够休息即可。巴什拉认为大多数的作家“只刻画出陋室的现实,却没有真正体验过它的原初性,这种原初性属于每个人,无论他富有或贫穷,只要他愿意梦想”。[4](P3)但陶渊明却深谙家宅对于房屋中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原初性,从庇护的角度给予身体及心灵以栖息之所,而不在乎其是否金碧辉煌。巴什拉亦以隐士的小木屋作为象征深入到隐士的精神世界,他认为隐士的小木屋是修道院的原型,它甘于且幸福地拥有绝对的赤贫。[4](P38)陶渊明的草庐何尝不可以视为“隐士的小木屋”,精神上的自适自足使得诗人的内心在直面居所形式上的简陋之时充满着淡然之意。

陶渊明于家宅的书写中,不离“陋”与“贫”,前者是居所的客观描摹,后者是前者形式上的衍生物,这二者加以组合就构成陶渊明的内心中那种“自适自安,不为形拘”的执著。一个外在形式空间的呈现,一个诗人内心空间的展露,这两个空间,相互感应,共同增长。

二、荒芜与寄托:庭院植物构筑的隐喻空间

陶渊明诗文中对家宅的刻画也并非限于草庐这一主体建筑,诗人亦对外围的庭院进行了描摹,且以不同的植物对庭院加以装点。不同于以往单纯对个别的植物的象征意义进行探讨,以庭院空间布局下的整体性环境进行分析,更多的是对陶渊明笔下庭院植物的整体生存状态进行探讨,以此来挖掘植物群落在陶渊明庭院营构中的隐喻。

陶渊明所刻画的庭院往往充斥着杂草与灌木,呈现出的是一种荒芜的图景,如“弊庐交悲风,荒草没前庭”[6](P101)、“贫居乏人工,灌木荒余宅”[6](P100)。诗人将庭院长满杂草这一情状归因于自己家贫而无足够的人力去应付这些荒废,即诗人所言“乏人工”,这或许只能算作表层的原因。深入探讨诗人于诗文中描绘的荒芜庭院,可以发现这更接近于诗人的一种精神追求,诗人在《咏贫士》(其六)中有云:“仲蔚爱穷居,绕宅生蒿蓬。”[6](138)诗人以东汉时期隐士张仲蔚作为自己吟咏的对象,其屋宅亦同自己的居所一样蓬蒿满地。诗人在这首诗作中对张仲蔚怀有的是一种仰慕、歆羡之情,更多的是对张仲蔚隐居状态的一种认同。与庭院荒芜情景颇为类似的布局在陶渊明的农事生活中亦可以获得,诗人于《归园田居》(其三)中这样描写了自己的躬耕生活:“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6](P37)诗人进行农事耕作,披星戴月,不可谓不勤,但辛勤耕耘后的成果却是杂草愈加茂盛。诗人于农事方面的一系列展现实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了其“质尚自然”的生活态度,农事虽勤,但并未对农作物加以过多的干预,农作物的生长亦是顺性自然。所以,从另一个角度上加以理解,陶渊明庭院布局整体上之所以会以一种荒芜的状态加以呈现,使植物保持一种随性的生命状态,原因在于这是他所追求的精神境界,即诗人“质性自然”的精神追求。

在以蓬蒿为背景的庭院营构中,诗人又带来了荒芜以外的精神表达。于灌木从中,诗人又将诸如“幽兰”“梅”“柳”“松”“菊”等一系列带有浓厚文化意味的植物融进庭院的装点之中。如诗人所展现的“三径就荒,松菊犹存”[6](P178)、“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6](P101)、“梅柳夹门植,一条有佳花”[6](P115)、“荣荣窗下兰,密密堂前柳”。[6](P117)梅、兰、松、菊等植物以其凌霜傲雪之态,为历代文人所称道,在中国传统的文化表达中常寄寓以高洁、孤傲、顽强等品格。陶渊明庭中的松菊品格亦如传统中表达的那样,于蓬蒿、萧艾中孑然独立、欣欣向荣。柳作为一种随处可见且成活率极高的植物,杨继新则认为,家门生,堂前植,屋后栽,借乘凉或取之为木料,柳是家园的象征。[8]陶渊明在庭院的布置中将这些具有独特文化含义的植物点出,于此也可以透过庭院的空间布置反观陶渊明内心空间的一隅。其内心既有对诸如幽兰、松菊于荒芜中凌立之高傲品格的肯定与向往,亦有对家宅这个起庇护生命空间抑或说精神归宿的留恋。

庭院总体布局是以荒芜的杂草为底色的,这在一定程度反映了诗人“尚自然”的精神追求,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给予诗人最大欣慰的还是那一群于荒芜环境中奋力生长的凌寒傲雪的梅、兰、松、菊以及有家园象征的柳。庭院的植物群落所构成的隐喻再次与诗人内心空间相呼应,整体性关照下的精神表达相较于单个意象的分析更能够有效深入陶渊明内心的空间。

三、家宅空间中的人情互动

诗歌是人性的实在,以“印象”为参照不足以解释诗歌,应该在诗的广阔性中体验它们。[4](P272)以家宅为对象的空间性表达并非仅仅由家宅单独呈现,其亦含有以家宅为核心所辐射出的人文空间,家宅正因为有了人的参与才使得其最原初的居住功能得以体现,而人在家宅下的各种活动亦是需要在家宅所构筑的空间中加以表现。将人与人的情感互动纳入到家宅的空间中,陶渊明笔下的家宅便有了更为丰富的内涵。我们首先需要明白的是,陶渊明的田园隐居生活并非完全意义上的隐居,即个体完全脱离家庭与社会的关系。诗人的隐居生活暗含了典型的人文因素,其主要表现在家庭内部的亲情与家宅外延空间中的邻里友情两个方面。

首先,家宅对于陶渊明的意义在于这里有值得他留恋的亲情。如《和郭主簿二首》(其一):“弱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此事真复乐,聊用忘华簪。”[6](P58)小儿于绕膝嬉戏,咿呀学语之态甚是可爱。诗人十分享受亲情包围中的天伦之乐,这样的情感体验也唯有在家人团聚之时才能于家宅中获取。《归去来兮辞》中亦有对子女亲情的凸显:“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6](P178)诗人辞官返家,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家宅的形象,内心难掩激动,一路小跑,再近一步看到的便是儿女已在门口等候之情景。只要我们把家宅当作给人安慰和内心的空间,当作压缩并保卫内心的空间,家宅就立刻开始人性的转化。[4](P59)《止酒》篇中有道:“坐止高荫下,步止荜门里。好味止园葵,大欢止稚子。”[6](P106)令陶渊明心向往之的不仅仅只有家宅中味美的“园中葵”,亦包含了家宅中使得诗人欢欣的亲情存在。宋人胡仔于《苕溪渔隐丛话》中亦对此诗予以点评,云:“余尝反复味之,然后知渊明之用意,非独止酒,而于此四者,皆欲止之。故坐止于树荫之下,则广厦华堂吾何羡焉?步止于筚门之里,则朝市声利吾何趋焉?好味止于瞰园葵,则五鼎方丈吾何欲焉?大欢止于戏稚子,则燕歌赵舞吾何乐焉?在彼者难求,而在此者易为也。”[9](P19)家宅虽简陋,但这里仍有安抚其精神的亲情存在,于此而言,家宅外部形式上的简陋已不以为意。

另外,家宅外延空间中的邻里乡亲亦是陶渊明情感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淳朴而不掺杂世俗情感的邻里和睦的关系亦是家宅给予诗人的馈赠。如《乞食》中:“主人解余意,遗赠岂虚来?谈谐终日夕,觞至辄倾杯。情欣新知欢,言咏遂赋诗。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韩才。”[6](P44),对于诗人乞食的行为,邻里表现出来的慷慨之态让诗人心生感念。又如《移居二首》(其二):“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6](P54)及《归园田居》(其五)中:“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6](P38)诗文中诗人与村人邻里之间的生活互动是建立在二者真挚的情感交流基础之上的,邻里待诗人于慷慨朴实,诗人亦以自己纯挚的情感予以互动。这样的情感的真诚交流也为陶渊明的乡居生活抹上了一层厚重的人文色彩。

诗人虽居于乡里弊庐,但是在这个简陋的家宅中却能够找到自己理想的田园生活,这里有能有围绕膝下玩耍嬉戏的儿女,可享天伦之乐。又有待人真挚淳朴的邻里乡亲,这些都是囊括在诗人笔下“陋室”所构筑的空间范围内的,这即是诗人陶渊明理想“隐居”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四、家宅的呼唤——思与归的情感呈现

陋室的直观表现及庭院的具象布置都是从现象的层面剖析进入陶渊明的内心世界,家宅空间下亲情与友情的呈现亦复如是。在陶渊明与家宅的精神互动中,更多随时可见的是诗人内心对家宅直白的呼唤。诗人内心终有一缕线与家宅相牵连,无论诗人走到远方何处,思念的方向总是朝着那片代表着隐居生活的草屋。

陶渊明诗歌之中常出现“闭门”“掩荆扉”等字眼,傅道彬对陶渊明诗歌中的“闭门”现象进行了诗意的解读,认为“闭门”象征着诗人逃避尘网走向家园生活的生活状态,门不再是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的入口,而只有家园的朴素温馨与充实。[10](P190)“闭门”是陶渊明刻画的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精神符号,代表着诗人的一种生活选择,也即是陶渊明想要构筑并捍卫的理想世界,但现实的因素让他不得不走出门,走到他所鄙夷的“世俗人间”去。理想有时候不得不被现实暂时击垮,现实迫使处于某个时间阶段的人卷进社会的洪流之中。陶渊明在《饮酒二十首》中有云:“畴昔苦长饥,投耒去学仕。”[6](P103)诗人是迫于生活的苦寒不得不暂时向现实屈服,踏出具有时间与空间意义的那道门,走向离家宅更远处的“人间”。诗人迫于生计而选择入仕为官,但是官宦场上的种种约束让诗人不得不一再思考自己为官的初衷。诗人在《归去来兮辞·序》中有云:“及少日,眷然有归欤之情。何则?质性自然,非矫励所得。饥冻虽切,违己交病。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6](P176)诗人于文中虽未点明仕宦中的种种羁绊,但透露出的却是“心为形役”的约束感。于此情景下,与诗人远隔山水的家园向他发起了呼唤,思归之情顿时翻腾于心底。又如《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

弱龄寄事外,委怀在琴书。被褐欣自得,屡空常晏如。时来苟冥会,宛辔憩通衢。投策命晨装,暂与园田疏。眇眇孤舟逝,绵绵归思纡。我行岂不遥,登降千里馀。目倦川途异,心念山泽居。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真想初在襟,谁谓形迹拘?聊且凭化迁,终返班生庐。[6](P71)

诗人自忆少时寄心琴书,不愿参与世俗事务,虽然时常穿着粗布麻衣,食物也经常匮乏,生活虽然贫苦,但诗人也怡然自乐。后迫不得已出仕为官,才发现官宦生活行途之疲、案牍之劳将自己完全禁锢。此时此刻,诗人心中想起了故园,归欤之情盈溢胸怀,牵动诗人的是路途遥隔的田园,是“山泽居”及“班生庐”。家宅的庇护性与包容性让诗人在远方与其产生了精神上的共鸣,家园才是诗人心向往之的栖息地。这样类似的句子于陶渊明诗文中多处存在,如《庚子岁五月中从都还阻风于规林二首》中的“行行循归路,计日望旧居”[6](P73),《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中的“园田日梦想,安得久离析”。[6](P81)安土重迁的家园情结是牵动外在漂泊游子的那根弦,而家宅就是最能够引起震荡的波源。通过遥远家宅的灯火,家宅在看,在等候,在监视,在等待。[4](P41)一旦在外的人心中浮现起家宅的影像,二者相互激发的情感即会穿越时空的限制,紧紧地扣在一起。

陶渊明在家宅的呼唤下急切地回归到了田园,这样的呼唤于诗人被迫走上仕途之后表现得尤为明显,仕宦生涯并非容纳诗人的理想之地,反倒是远隔山水的家宅向诗人发出了真切的呼唤。这样的叙写方式更能将诗人笔下所构建的理想家宅与诗人内心的情感互动加以贯通。亦如巴什拉所言:“家宅的各种形象进行着双向的运动:在它们来到我们心中的同时,我们也来到他们之中。”[4](P30)

空间虽然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从其包纳性而言,更像是一个可以容纳各种器物的容器,但如果进行与人类相关的空间探讨的时候,空间则完全成为了人类思想意识的居所,对人类社会中各种建筑物的研究,即是在探讨人类与建筑物的互动关系,人类是如何诗意的栖居。将陶渊明的诗文放置于空间诗学的视野中进行考察,陶渊明于其诗文中描绘的家宅不仅仅是一个具有居住功能的建筑物,其也是诗人内心空间的居所。首先,诗人给予世人呈现的是“环堵萧然”的简陋家宅,但这“陋室”并不影响陶渊明内心空间的呈现。它真实地反映了陶渊明的生活生存状态,并从诗人对陋室的态度中读出了其心中的那份恬然自适的生活态度。其次,诗人在对家宅庭院描摹的时候,以杂草丛生的荒芜图景作为底色,凸显了其质性自然的生活选择。但诗人却更加赞赏诸如幽兰、松菊于荒芜中凌立之倔强高傲品格,亦有对家宅这个起庇护生命空间抑或说精神归宿的留恋。再次,以家宅为核心的情感表达中包含了家宅内部所拥有的亲情以及外围延展空间中淳朴的邻里友情,这二者皆是诗人于家宅空间下情感的呈现。最后,诗人受绊于仕途之时,家宅向其发出了呼唤,诗人的内心与家宅进行了情感的双向互动。以空间诗学的视角切入陶渊明诗文中对于家宅的叙说,抑或可以为陶渊明思想的解读提供一个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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